靈宮,觀戰臺。
觀戰臺內桌案長榻具備,樓前是空曠廣場,數塊巨大水鏡懸空,實時轉播大比的進程。
水鏡右下角有滾動文字,只要將神識接入陣內,便可以點評發言。
云青岫打聽到這是仙盟九宗之一的璇璣宗宗主搗鼓出來的。
這不就是彈幕嘛。
她瞥了一眼觀戰臺上首,那是仙盟理事九宗的位置,其中一位紅衣女修氣質颯爽,翹起二郎腿,瓜子磕得飛快。
三百年不見,昔日好友都混成宗主了。
靈宮掌事站于臺前,照例宣讀規則。
仙門大比持續月余,除秘境試煉,每場比賽只允許同一宗門一位修士參賽,限元嬰以下,百歲以下。
青銅鐘聲雄渾回蕩,仙門大比正式開啟。
第一日,比陣法。
水鏡中映出陣法閣的情況,上百位年輕弟子各自被困于連環九絕陣中,有的已目光沉靜開始解陣,有的抓耳撓腮,有的堂而皇之開始神游,明顯是被踢去湊數的。
還有一位,撩起衣袍席地而坐,正在吃一碟外酥里軟的糕點。
水鏡右下角,彈幕飛快刷過幾條。
【急急急,這是什么糕點,有無道友知道】
【誒,這不是放話要奪前三的流云宗嗎?】
【此話何解?是近來的新秀宗門么?】
【樓上道友你不看論壇嗎,都傳瘋了。這流云宗內只有三人,上個月才建宗】
一石激起千層浪,彈幕卡出殘影。
【信流云宗前三還是信我是劍尊?】
【在下要是流云宗的人,今夜就扛著飛舟跑】
【不如來下注,就賭這流云宗能不能奪前三如何?】
歷年仙門大比里,最有意思的莫過于賭局。
能來參加仙門大比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宗門,并不吝嗇支持自家弟子,下注所用之物也琳瑯滿目,靈石、法器、奇珍異寶等等。仙盟作為主辦方,要從中抽走一成,因此也樂見此景。
很快,關于本次仙門大比前三甲的賭局便開始了。
侍者托著金盤,代表各大宗門的金簽陳列其中,看好哪個宗門,將賭注放于其上即可。
白衣少年漫不經心將乾坤袋置于流云宗的金簽上。
“流云宗,五萬靈石,已下注。”
陸續有視線投來,眾人萬分驚詫。
這小宗門如此自信,也不怕大比結束后光著褲兜走回去?
觀戰臺較偏僻之處,藍衣男子蓄著長須,方臉濃眉,有幾分威嚴氣質。
他手中茶盞生生被捏碎,驚疑不定盯著水鏡中云青岫的身影。
她不是已經死了么?怎會出現在這里?
冷汗漸漸浸濕男子的后背。
水鏡中,云青岫終于吃完那盤糕點。
這樣的糕點就得趁熱吃,一旦冷了,味道大打折扣。
腳下,錯綜復雜的法陣一環扣一環;四周,九扇石門閉合;耳邊,擾人心神的樂聲連綿不斷。
此為殺陣,共有九重,每重只有一道是生門。一旦走錯,便視為出局。
云青岫端詳片刻,靈力凝聚于指尖,絲絲縷縷滲入連環九絕陣。
大陣如同被抽絲剝繭,化作靈光寸寸消散。
咔——
第一重破碎。
坤位石門打開。
云青岫從容走入,出來時仍是相似的場景,樂聲越發急促,無孔不入。
霧青身影飛身掠入第二重陣中。
一指按在陣眼上,第二重寸寸破碎。
水鏡之外的彈幕風向逐漸開始變化。
【啊?我嗑個瓜子,怎么就到這了?】
【道友們,這速度和璇璣宗一樣快!】
【往年都是璇璣宗弟子奪得陣比魁首,難不成今年要換人?】
【樓上道友少看點話本,若這云秀真是天才,早揚名仙州了】
【本陣修答疑,九絕陣前五重不算難,有點天賦的陣修都能快速破陣。且看第六重吧,從那開始,才是真正的九絕陣】
彈幕飛速滾動,水鏡中云青岫已連破幾重,踏入第六重中。
七十二道門縱橫變換,嵌在陣法之上,走錯一步便出局。
同時,萬千靈劍落下。
觀戰臺上許多修士心中一震,來了!
陣修不善正面迎戰,這萬千靈劍,足夠讓陣修狠狠栽個跟頭。
觀戰臺上首,紅衣女修直直盯著水鏡,見霧青身影在萬千靈劍中游刃有余躲閃,并瞬息間鎖定生門,快速抵達第七重,神情逐漸變幻莫測。
她將神識接入玉簡,開始查云秀的身世資料。
仙州的凡人與修士,都登記在仙盟的戶籍資料庫中。她作為璇璣宗宗主,想調閱再簡單不過。
一查之下,她發現這個云秀就像石頭里蹦出來的。
查不到出身,也查不到人際關系,只能查到她是流云宗宗主,有兩位弟子。
日過正中,陣法閣大門打開,霧青身影緩緩走出。
滄桑厚重的青銅鐘聲在靈宮中回蕩。
“第一日陣比,流云宗云秀奪魁!”
…
仙門大比第一日,被寂寂無名的小宗奪魁。
論壇內滿是關于“流云宗”“云秀”的帖子。
次日云青岫來到觀戰臺時,無數視線或赤|裸或隱蔽地落在她身上,充滿了探究。
但他們只看,不來。
流云宗這樣的小宗門,與之攀談,會墮了那些自認高人一等的宗門的威儀。
觀戰臺上首,云水宮宮主拍了拍身旁的紅衣女修,打趣道:“彌宗主看得這樣入神,莫不是看上人家了,想要撬回你璇璣宗?”
“……”彌珍摸了摸下巴,“你有沒有覺得,這一幕有點眼熟。”
云水宮宮主,順著彌珍的話看去。
化神修士目力驚人,只見青衣女修悠閑癱坐著吃桃子,身旁還有位昳麗少年為她扇風斟茶。
“何人眼熟?”琳瑯金飾碰撞聲與風流輕佻的聲音一同傳來。
金紅之色,艷麗華貴。
青年紅衣金裳,長發似烈焰散落,衣襟微敞露出一線雪白結實的胸膛。面容明艷俊美,眉心生有焰紋,周身氣質桀驁張揚。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左耳,以金紅尾羽做耳飾,色澤華美,流淌著碎金光澤。
所到之處,引得無數女修側目。
彌珍最不待見蕭灼,一宗之主好幾百歲的人了,成天像孔雀開屏似的。出于某些私人恩怨,她并不接話。
厚重悠長的鐘聲傳來,水鏡中可以看見,煉丹閣緩緩開啟。
仙門大比第二項,煉丹。
煉丹與煉器是最能檢驗宗門財力的項目。要培養出色的丹修或器修,少不了天材地寶與大量靈石投入。
而仙州最出色的丹修與器修,都出自西洲乾山朱雀一族。
他們曾在上古時與神獸朱雀有淵源,傳承了南明離火,在丹、器兩道上擁有得天獨厚的天賦。
新的賭局開始,這一局賭前三甲弟子,侍者捧著金盤在高臺之上穿行。
絕大多數人都押了乾山弟子或玄元宗弟子。玄元宗是新興門派,也擅長煉丹,但比起底蘊深厚的乾山還是略遜一籌。
修士們下注時,注意到有人押了大筆靈石在名為“徐月”的弟子身上。
“徐月?這是哪派修士,沒聽說過。”
“流云宗的,就是昨日陣比奪魁那個流云宗。”
“只贏一場就氣焰囂張,同乾山比煉丹,早投胎一千年吧!”
細碎討論聲自然瞞不過上方的大能們,蕭灼挑挑眉,比陣法時他沒來,看來是錯過了一出好戲。
一根火紅華美的長羽押進金盤。
朱雀羽,萬金難求。更何況蕭灼還是迄今為止傳承血脈最純粹的人。
云水宮宮主笑道:“蕭宗主很看重今年參賽的弟子呢。”
蕭灼坐得懶散,單手支著下頜,漫不經心道:“只是看不慣某些愚蠢又無知的人,有資格與乾山一較高下的,只有乾山中人。”
這話說得狂妄,完全不給其他參賽宗門面子。一旁玄元宗宗主有些不快,卻又沒法和蕭灼叫板,臉色鐵青。
“等等。”彌珍叫住正欲離開的侍者,裝滿靈石的乾坤袋拋入金盤,“壓流云宗徐月。”
漂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蕭灼盯著彌珍,道:“彌宗主,這是何意?”
“錢多,壓著玩。”彌珍慢悠悠磕瓜子,道,“蕭宗主過于敏感了。”
…
水鏡映出煉丹閣內的情況。
能參賽的都是元嬰以下的新秀弟子,考題是煉制洗髓丹,是丹道中最難煉制的基礎丹藥,用于元嬰以下修士洗髓進階。
按煉制速度、品級、出爐丹藥數量綜合評定。
近百只煉丹爐同時燃燒,火焰顏色各不相同。金丹弟子已燃靈燈,能使用命火煉丹。修士的命火顏色各不相同,但越接近純白,便越強大。
而未燃燈的弟子,只能使用異火珠代替命火。
其中,一位穿紅衣校服的弟子最是引人注目,額心生有與蕭灼相似的焰紋,掌心燃起赤色火焰,源源不斷注入煉丹爐。
丹爐散發柔和光暈,爐中丹藥已成。但他卻不開爐,而是再次進行煉制。
水鏡右下角不斷彈出文字。
【這位就是乾山這代最出色的弟子吧,聽說有望傳承蕭宗主的丹圣之名】
【這不是煉好了嗎?為何不開爐?】
蕭灼輕嗤一聲,此時開爐只是洗髓丹,而洗髓丹經歷九煉,可成九轉洗髓丹,能助元嬰以上修士拓寬靈海靈脈。
兩者可謂是云泥之別。
【諸位道友,我好像看到了兩位乾山弟子……】
【回樓上的道友,你想必是眼花了,歷年大比,每項都只許一位門中弟子參賽】
【我也看見了!在兌澤位!】
【等等……這好像是流云宗的徐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