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灼最終沒能當面撬人。
丹成之后,徐月因消耗過度昏迷不醒,被送到靈宮看診堂醫治。
方清和急得像屁股著火一般跟了過去。
流云宗接連奪魁,越來越多的視線聚集在這個毫無根基,剛建立月余的小宗門上,盤算著大比之后,將其并入宗內。
仙州中主修九道,劍、陣、丹、符、傀、醫、器、卦、體。
仙門大比第一階段的比試便圍繞這九道而設。
這屆共有一百零八個宗門參與,每一場比試后,按宗門名次累計得分。前三甲還有額外獎賞。
流云宗拿到陣法與煉丹的魁首,獲得大筆靈石、法寶,修煉典籍。這些云青岫不感興趣,獎賞中比較有意思的是璇璣宗宗主親刻的流光陣,刻在巴掌大的玉簡上,能瞬息間移動萬里,非常適合她這樣仇家滿地的人。
除此外,還得了一瓶天品九轉金丹。此丹稀罕,能大幅提升修為,一般用于沖破境界時。
云青岫把它視為0.5版本的系統。
接下來數日,“云秀”二字成了參賽弟子共同的噩夢。
除了比醫道,每一場都有她。
煉符似喝水,操縱傀人將其余修士的傀人大卸八塊,薅仙盟提供的煉器材料煉了一把靈劍給徒弟。
掐指一算時仙風道骨,暴打體修時令人噤若寒蟬。
在劍道比試中,僅用一劍,鎮山填海。
流云宗的總分層層攀升,躍至第三,僅在太上劍宗和乾山之下。
各大宗門坐不住了,紛紛抗議,質疑云青岫的修為,質疑比試的公平性。
還有不少修士認為應該立下新規,不允許同一人參與多場試煉。
觀戰臺上吵得不可開交。
云青岫從試劍臺上下來,便有無數視線扎在她身上。
“普天之下,修士擇一道專修,有天資之人不過同修兩道。此人身上有古怪,我看是邪魔偽裝!”
“是啊,說得有理。年紀輕輕通曉百家之術,聞所未聞。”
“清查!取消流云宗的大比資格!”
各宗門義憤填膺,看向上首的仙盟九宗。
仙門大比,實為各宗門間的資源交換,歷年來大家墨守成規。
現在,有人打破了這個規則。
“云宗主修為確為金丹中期,我師尊可以作證!”
蓬萊宗坐席的方向忽然傳來一聲清喝,聲音被靈力擴大,層層疊疊回蕩在觀戰臺上。
這一回,所有視線落在了蓬萊宗宗主身后的銀發青年身上。
姜白溯:“……”
他高潔出塵,神色冷淡。
月白寬袖下,手里的玉珠串被掌心的汗沁得濕潤,有些握不住。
四面八方的視線如密匝匝的針,讓他格外不適。
姜白溯看向那道身處漩渦中心,卻依舊淡然的霧青身影。
隨后緩緩開口:“云宗主骨齡十九,修為的確是金丹中期。”
眾人嘩然,這流云宗什么時候和蓬萊宗攀上了關系。
竟然能讓金口難開的浮玉仙尊為她說話。
細細的議論聲仍沒有停息,還是有人猜測是高階邪魔偽裝,更多人是要求取消流云宗的大比資格,認為一宗之主不該參與試煉。
兩道煉虛期威壓倏地放出。
原本吵吵嚷嚷的各宗門寂靜了,不約而同看向上首的璇璣宗宗主與乾山宗主。
蕭灼滿臉不耐煩躁:“仙門百家,如街頭鬧市吵吵嚷嚷,怎么不去搭臺子唱大戲?”
“邪魔偽裝?你家邪魔有靈根?”彌珍冷笑,“耳朵中間夾個蛋,不要就捐出去。”
仙盟九位理事宗主里,彌珍和蕭灼脾氣最差,向來不和。
一眾宗主長老被懟得敢怒不敢言,又感到奇怪。
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這兩位竟然沒有唱反調?
眾人只好看向仙盟主位,太上劍宗宗主謝倦安,期待能有個公正的處理。
青年玉冠束發,清冷似霜,只冷淡道了二字:“無異。”
仙盟之主開口,塵埃落定。
仙門百家只能將所有不滿壓進肚子里,在心中暗罵這流云宗有什么魔力,能讓這么多為理事宗主為其說話。
…
云青岫帶著收獲滿滿的乾坤袋回到小院。
為慶祝流云宗旗開得勝,她點名今日要吃露天烤肉。
方清和不知從哪聽見這個消息,帶著同門師姐師兄與上好的酒肉菜來蹭飯。
僻靜的小院熱鬧起來,一個個烤爐被架起,少男少女們挽起寬袖,分工合作。
云青岫癱在搖椅上,含笑看著徐月和蓬萊宗弟子們探討靈藥煉丹之道,涉及專業領域,原本有些怯懦的少女眉目秀麗飛揚,令人移不開眼。
烤爐旁,白衣少年正在處理小山高的靈獸。
刀工精湛利落,熟練地剜骨剔肉。
一旁的蓬萊宗弟子連連驚嘆:“裴道友,你的手這樣穩,不修醫道太可惜了!”
風靜日閑,暮光籠罩小院,連時光流淌都在這一刻慢下來。
“真好啊。”云青岫忽然對系統道。
系統罕見地沒吭聲。
過了一會,它說:“宿主,外面好像有人找你。”
小院外,紅發青年眉似墨裁,眉心緊蹙,像是非常為難的模樣。
蕭灼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明明,所有人親眼見證,她已神魂俱碎。
可朱雀血脈不會欺騙他。
朱雀一生只會對一人動情,伴侶若去,朱雀亦會殉情。
蕭灼清晰記得那個無風無云的晴日。
在師尊第無數次說出“你若是比得上劍宗大師姐,就是把乾山炸了我也不多說半句”后,他怒氣沖沖闖上蒼山的藏玉峰。
藏玉峰下,滿地斷劍與破碎法器。
都是那位傳聞中大師姐的戰績。
藏玉峰春意遍野,嫩白的花俏生生搖曳。
蒼翠古樹上,一抹霧青色忽然闖入蕭灼視線。
她像藏玉峰遍野的春意,悠然散漫,不受束縛。只瞥了他一眼,輕笑道:“打架?稍等,我將這碟糕點吃完。”
那一刻,蕭灼知道自己輸定了。
“蕭宗主?”腳步聲隨著溫和聲音一同走近。
蕭灼從回憶中抽離,剎那間竟有幾分手忙腳亂。
一晃眼,他又恢復了平日倨傲張揚的模樣。
自從之前兩人打賭后,云青岫就并未見過蕭灼。
也沒見他差乾山弟子將賭注送來。
她本想明日叫侍者去找蕭灼要,沒想到他親自上門了。
“云宗主。”蕭灼清咳一聲,“我今日來是為……徐月的事。她是流落在外的朱雀血脈,理應拜入乾山。”
“不止徐月,流云宗也可并入乾山,絕不虧待。”
“并入乾山?”云青岫微微挑眉道,“我如今是一宗之主,并入別宗,頂多做個長老,這是降職啊。”
蕭灼眸光微暗,雙手遞來靈玉長匣,匣上雕有美輪美奐的朱雀圖騰,華光流轉。
他撥開長匣,一根赤金長羽色澤華美絢麗,靈光氤氳,教人無法移開視線。
“這是我的誠意。”一雙桃花眸灼灼盯著云青岫,赤金眼瞳似濃烈的火。
云青岫只覺得莫名其妙。
這不是一開始就說好的賭注么?
漂亮昂貴的羽毛總是讓人手癢,云青岫伸手欲將它拿起。
蕭灼的視線越發熾熱。
云青岫的手忽然在空中停住。
“系統,幫我看看這是什么?”
“朱雀長羽嘛……誒,等等!這這這、這是尾羽啊啊啊啊!”
“宿主,他在向你求偶!!”
系統的吶喊在云青岫的識海里回蕩。
果然。
真是見了鬼了,這只朱雀腦子里在裝什么!
云青岫倏地縮回手,迎上灼灼視線,默然片刻后,給了對方一個臺階:“蕭宗主,你似乎拿錯了。”
蕭灼上前一步,外裳上金飾琳瑯,朱雀一族特有的灼熱氣息蔓延過來。他垂眼緊緊盯著云青岫,認真道:“乾山宗主夫人的位置,就是我的誠意。”
“師尊,烤肉好了——”
少年輕柔含笑的聲音戛然而止。
熱騰騰油滋滋的烤串連帶盤子落在地上。
裴宥川死死盯著那根尾羽,臉色徹徹底底黑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