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你還有我。”
沈棲霧跟在祁焰身后, 走到玻璃房門口,人都是恍惚的。
震驚的情緒夾雜著陣陣酸澀,一時難以消化。
她呆滯地站在原地, 看祁焰把一箱咖啡豆穩穩放在吧臺旁, 之后走到她面前, “這會兒忙嗎?”
沈棲霧目不轉睛地盯著祁焰的臉,強忍著沒讓眼淚落下來,使勁搖搖頭。
隨后,她走進玻璃房子,跟吳濤說,“遇到個朋友,我帶他參觀參觀。”
沈棲霧平常安安靜靜的,很少會像剛剛那樣將情緒展現在臉上, 今天明顯不太對勁。
吳濤看了眼祁焰, 他跟沈棲霧看起來不太熟, 怎么莫名很般配的樣子。
吳濤很有眼力勁兒地揮揮手,“快去吧,這兒有我們呢。”
“有事你隨時叫我。”
從玻璃房子出來,兩人沿著草坪中的一條石子路往前走,上午的陽光溫暖柔和,灑在草地上, 泛著細細的金色光芒。
沈棲霧低著頭,手臂不小心碰到祁焰胳膊,心跳又忽然亂了一拍。
她開口,聲音有些飄渺,“你怎么會來這里?”
祁焰指了下遠處跟員工們玩游戲的陸野,“你給他寄的杯子, 恰好是我收的包裹。我們現在在一起工作。”
沈棲霧盯著在草坪上活蹦亂跳的人,忽然反應過來,“他是你大學室友?”
“對。”
沈棲霧想起祁焰曾經提過室友創辦了公司,他有股份。
如今他重新回到自己擅長的領域,沈棲霧打心眼兒里高興,“那你現在在宿洲生活?”
祁焰點點頭,放慢腳步,轉過身看沈棲霧,“還是喜歡這里。”
意味不明的一句話,讓沈棲霧有些不敢直視他。
“你呢?怎么會來這里工作。”
從剛剛見面,祁焰就一直想問,分開的這半年,沈棲霧在做什么,過得怎么樣。
他看向沈棲霧,眼眸漸漸變深,聲音有一絲沙啞,“過得好不好?”
路旁有個白色秋千,沈棲霧坐了上去,腦海里回憶起離開桐城后的生活。
最初糟糕的狀態,她不想提,最嚴重的時候,需要吃藥控制情緒。
如今所有的焦慮無助,已經是過去式了。
沈棲霧用腳尖輕輕晃著秋千,輕描淡寫地帶過,“離開桐城沒多久,我去國外游學,認識了農場老板,就來這上班了。”
她目光看向遠處的山巒,“這里環境很簡單,工作不累,同事也都很友善”
說著說著,沈棲霧的手摩挲著秋千上鏈條,“我現在很好。”
祁焰直直看著她,隨后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還失眠嗎?”
事情過去半年多,沈棲霧如今很少會被噩夢驚醒,也不再頻繁失眠,只是很偶爾的,她會覺得孤單。
在沒看見祁焰前,沈棲霧一直覺得自己很堅強。
偶爾夜深人靜,她握著電話想撥出去,最后都放棄了。
祁焰因為她受了那么嚴重的傷,她不想再讓他分擔自己的痛苦。
可此時此刻,面對面坐著,沈棲霧看見祁焰擔心自己的眼神,壓抑著的委屈全部涌了上來。
她本來想搖搖頭,又不想對祁焰撒謊,于是忍著鼻酸回答,“有時候會。”
“為什么沒聯系我?”
沈棲霧垂下眸去,“你因為我受傷,也沒有了家我不想再”
她話還沒說完,被祁焰打斷,他往前走了兩步,蹲在沈棲霧面前,去拉她的手,“之前的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過去這么久了,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不欠我任何東西,也不需要自責。”
沈棲霧抬眸,只感覺喉嚨苦澀,“我只是覺得,你沒有義務分擔我的負面情緒。”
“我們之間,不需要分那么清楚。”
對于祁焰來說,最怕的就是沈棲霧今后真的不跟自己聯系了,怕見不到她。
如今人在面前,只要看見她好好的,什么就都不重要了。
祁焰握住沈棲霧的手,“不說這些了。”
好不容易再見面,祁焰怕又勾起沈棲霧痛苦的回憶,他問,“你現在住哪?”
沈棲霧抬起手,指了指不遠處一個二層小白樓,“宿舍在那。”
“環境好嗎?”
沈棲霧點點頭。
草坪上,陸野已經盯著祁焰看了很久了,沈棲霧松開他的手,“你去陪他們吧,我也得回去工作了。”
說完,她站起身,要往玻璃房子走。
剛邁出兩步,聽見祁焰在身后問她,“以后,我們可以常見面嗎?”
沈棲霧回過頭,朝他揚了揚唇角,點點頭。
*
祁焰回到宿洲市后,和沈棲霧的聯系逐漸頻繁。
九月初,宿洲市常常下雨。
沈棲霧下班回到宿舍,收到祁焰發來的消息:“天氣預報說明天傍晚宿洲市和附近村鎮都會有暴雨,你注意關好窗戶。”
沈棲霧回過去一張機票截圖:我明天早上的飛機,回一趟桐城,我會告訴農場同事讓他們注意天氣的。
離開這大半年,沈棲霧一直沒勇氣回去。
隔日是母親的生日,她想去墓園看看父母。
片刻后,祁焰回過來一句: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沈棲霧打車去往機場,到了之后,很快辦理好登機手續。
她這次沒打算待太久,隨身帶了個登機箱,在候機處坐下后,她打開手機,給溫棠發消息。
打字的時候,沈棲霧忽然感覺到身邊有人坐下,跟自己的距離有些近。
她抬起頭看過去,整個人愣在原地,是祁焰。
祁焰穿著件休閑襯衣,工裝褲,靠在椅子上,唇角微微勾起。
“你怎么你也去桐城嗎?”
祁焰遞過來杯咖啡,“老房子要翻修,需要辦手續,剛好跟你一起回去。”
沈棲霧眨了眨眼,也不知道他說的真話假話,她接過咖啡喝了一口,“謝謝。”
上飛機后,沈棲霧看見祁焰在自己身側坐下,再次瞪大眼睛。
祁焰輕扯了下嘴角,“看見你截圖上的座位了,我買完票在線值機,你旁邊恰好空著。”
“噢。”沈棲霧別過頭去,很淺的笑了笑。
飛機起飛后,機艙內光線變暗,沈棲霧的眼皮也沉了下來。
今天趕早班機,她從農場過來距離很遠,五點就起床了。
沈棲霧看向窗外,城市越來越小,困意襲來,她漸漸閉起眼睛。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下巴一陣溫熱,身旁的人用手將她的腦袋放在自己肩膀上,久違的熟悉味道縈繞在鼻息。
祁焰的動作很小心,見沈棲霧不抗拒,又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
沈棲霧有一瞬間的不實感,卻不愿意睜開眼睛確認自己靠在誰的身上,任由自己昏沉睡去。
下飛機后,祁焰帶著沈棲霧去停車場,老遠就看見何輝。
祁焰從遠峰集團離職后,何輝也換了別的工作。
少了上下級關系,兩人很自然的成為朋友。
祁焰的車留在桐城,平時讓何輝開著,偶爾回來會用幾天。
何輝看見沈棲霧,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朝她揮手,“好久不見,沈小姐。”
“好久不見。”
何輝拿起沈棲霧的行李箱放在后備箱,打開車門,發動車子。
兩人坐在后排,祁焰問沈棲霧,“先去吃飯?”
“我不餓,直接去墓園可以嗎?”
“好。”
*
車子穿過市區,沿著蜿蜒的山路向上攀爬。
車窗外的景色逐漸從繁華的街道變為郁郁蔥蔥的山林,沈棲霧透過玻璃,凝視著那些曾經熟悉的建筑,心中涌起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夏天的末尾,墓園里的樹正長的茂盛,風中飄蕩著植物和泥土的清新味道。
沈棲霧將百合花放在母親墓前,輕聲說了句,“媽媽,生日快樂。”
祁焰和往常一樣,從車上拿來嶄新的布,將墓碑擦得干干凈凈。
洗完手后,他在石頭臺階上坐下,靜靜陪著沈棲霧。
沈棲霧走到父親的墓碑前,看見這里擺滿了鮮花,他望著墓碑上的的照片,心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沈斌的案子重新審理后,新聞進行了鋪天蓋地的報道,遠峰集團的企業形象一落千丈。
有不少民眾自發的來墓園里看望沈斌,墓碑前的花,都是來自陌生人的。
沈棲霧抬手將掉落的花瓣掃開,在旁邊坐了下來。
一切塵埃落定,壞人得到了懲罰,父親再次被歌頌,可是某些遺憾再也無法挽回了。
沈棲霧抬手去摸沈斌的名字,喃喃問道,“爸,你后悔嗎?”
在休息日,看見家附近的濃煙,擔心有人等不到消防員,所以毫不猶豫地沖進火場,卻被自己救的人推倒在地,扯下面罩。
如果知道結果,他還會選擇去救嗎?
微風拂過,周圍是不絕于耳的蟲鳴,沒有人說話,沈棲霧知道,自己永遠不會聽到答案了。
她盯著墓碑許久,緩緩蹲下身,雙手捂住臉,肩膀微微顫抖,終于哭了出來。
情緒壓抑了多年,一旦釋放,就如決堤的水傾洪而下。
不知過了多久,沈棲霧的哭聲漸漸減弱,她抬起頭,看見眼前出現一張紙巾,她接過來,擦干了淚水。
傍晚,墓園里漸漸暗下來,沈棲霧轉過身準備離開,卻一下子撞進祁焰的懷里。
他往前一步,將她拉近,隨后手搭在她后腦勺,輕輕拍了拍,“都過去了。”
沈棲霧的臉挨在祁焰胸膛上,能聽見他強有力的心跳,她哽咽著,“可我什么都沒有了。”
重逢之后,這是沈棲霧第一次在祁焰面前流露出脆弱。
四周的風又吹起來,祁焰將沈棲霧抱得更緊了些,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將她的孤單與無助驅散。
他開口,低沉的嗓音在沈棲霧耳邊響起,“你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我。”
第42章 42 “因為她是我女朋友。”
回市區的路上, 太陽漸漸西沉,天空被染成了一片柔和的橙紅色。
沈棲霧跟祁焰上車時,何輝已經先走了, 祁焰打開門, 坐在了駕駛座上。
奔波一天, 沈棲霧頭靠著座椅,隱約感覺到饑餓感襲來。
她摸了摸肚子,正想問祁焰要不要吃飯。
剛轉過頭,祁焰就開了口,“我叫好外賣了,待會兒回去就能吃。”
沈棲霧愣了一下,隨即揚起唇角,這人怎么隨隨便便就能看透她的心思。
半小時后, 車子駛進市區, 開到祁焰家樓下。
他將車停穩, 和沈棲霧乘電梯上樓。
從電梯出來,外賣就放在門口的凳子上,祁焰提起袋子,打開門,側身讓沈棲霧先進去。
腳邊放著一雙嶄新的女士拖鞋,沈棲霧換好后, 見祁焰已經去了廚房。
距離上次來這里已經過去很久了。
明明是來過的地方,沈棲霧卻有些緊張。
她呆呆站在原地,四處打量。
祁焰平時在宿洲,何輝經常找保潔過來打掃桐城這套房子,屋子里保持的非常干凈。
沈棲霧去衛生間洗完手,出來之后, 聽見祁焰叫她,“過來吃飯。”
她走到餐桌旁,看見祁焰已經將外賣一一打開擺好,香氣彌漫開來。
“點這么多?”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都點了一些。”
沈棲霧只看菜品就知道,祁焰點的是她從前喜歡的一家茶餐廳的外賣,他幾乎把熱門菜品都點了一遍。
沈棲霧夾了一口菜,是熟悉的味道。
幾口下肚,方才的饑餓感漸漸散去,她隨口問祁焰,“江姨現在在做什么?”
“在山上寺廟做義工。”
紀遠山判了死刑后,紀紹安整日不回家,祁焰又去了宿洲。
偌大的房子只剩下江月珍一個人,她辭退了陳姨和許寶豐,獨自過了段時間,最終忍受不了孤獨,還是離開了桐城。
沈棲霧問,“你沒接她一起住嗎?”
“她不愿意。”祁焰提過讓江月珍跟自己生活,江月珍拒絕了,她對兒子一直有內疚感,如今年齡大了,也不想給祁焰增加負擔。
沈棲霧“嗯”了一聲,沒再繼續追問。
餐桌上的氣氛有些安靜,祁焰看了沈棲霧一眼,忽然問,“喝酒嗎?”
去農場之后,沈棲霧沒喝過酒,畢竟是工作的地方,她擔心影響不好。
祁焰現在一提,倒勾起了她的酒癮,她點點頭,“你陪我?”
祁焰朝她笑笑,“行。”
他起身去酒柜里拿出一瓶紅酒,輕輕打開瓶塞,倒了兩杯。
沈棲霧接過來,輕輕抿了一口,紅酒的醇香在舌尖蔓延開來。
或許是太久沒喝酒,一杯喝完,她的臉頰微微泛紅,眼神也變得有些迷離。
吃完飯,祁焰讓沈棲霧去沙發坐著,沈棲霧不愿意,非要跟祁焰一起收拾。
祁焰沒辦法,派給她一個最簡單的活,讓她把垃圾放在門外。
*
將餐桌收拾干凈,屋子外天色已經暗了。
兩人靠在沙發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沈棲霧忽然覺得眼前的畫面似曾相識,上一次,她就是在這把祁焰灌醉,偷偷拿著他鑰匙出門的。
她瞥了祁焰一眼,見他正好也看著自己。
四目相對,兩人似乎在回憶同樣的事情。
過了這么久,沈棲霧才后知后覺,祁焰是如何在暗處洞察一切的,她問,“你那次,是裝醉對嗎?”
祁焰晃著手上的酒杯,點了下頭,“那時候你什么都不愿意說,我只好用那個辦法。”
借著些許醉意,沈棲霧抬眸看著祁焰,“對不起,以前騙了你很多。”
沙發旁的落地燈靜靜立著,光線透過白色燈罩,落在祁焰臉上,他忽然放下酒杯湊近,眼里掀起一絲波瀾,“你都騙我什么了?”
兩人之間近得幾乎挨上,沈棲霧睫毛輕顫,“分手的原因騙了你,瞞著你我爸的事,還有”
“還有什么?”
酒精上頭,沈棲霧直直凝視著祁焰,她深吸一口氣,“說不在意過去也是騙你的。”
她放下酒杯,聲音緩而輕,“我一直都沒有放下過你。”
即使喝了酒,面對面說出這些話,沈棲霧還是有些難為情。
她說完后,連忙移開目光,只覺得臉愈發燙了。
下一瞬,沈棲霧忽然感覺腰被人握住,輕輕一抱,她就坐在了祁焰腿上。
祁焰摟著她,手臂因為用力,青筋隱約可見。
他挨住沈棲霧的唇,啞聲道,“我也一樣,沒放下過。”
沈棲霧手掌被他禁錮在胸口,動彈不得。
祁焰的一只手扶著她后腦勺,另一只手握著她的腰,舌尖探入,用力吮吸。
沈棲霧被吻的頭暈腦脹,心臟不住地狂跳,只覺得身體也開始發熱,她本能的去回應祁焰。
炙熱的感覺從心口直直往下,沈棲霧還保持著清醒,卻又覺得已經沉淪到了海底,潮濕一片。
沙發上,衣服被丟的到處都是,沈棲霧躺在扶手上,摟緊祁焰的脖子,擔心掉下去。
適應片刻,力度越來越強,沈棲霧覺得自己快要散架了,他看向祁焰,他卻絲毫沒有溫柔點的意思。
有微風從窗戶縫隙進來,吹的窗簾飄蕩起來。
沈棲霧盯著那一處,只覺得自己也在隨著窗簾晃動。
一聲低喘后,祁焰的臉垂在沈棲霧肩膀上,額頭有一層細密的汗。
急促的呼吸平靜后,他撥開沈棲霧黏膩的發絲,啞聲道,“以后,不分開了。”
*
次日清晨,沈棲霧在祁焰的床上醒來,她伸了個懶腰,只覺得全身酸痛。
捏著脖子出來,看見祁焰在做早餐,瞥見她這副樣子,祁焰扯了下唇角,“缺乏鍛煉。”
沈棲霧嘟囔一句,聲音低的幾乎聽不見,“再怎么鍛煉,也禁不起你”
“禁不起我什么?”祁焰端著煎蛋走到她身邊,視線落在她臉上,目光幽深。
沈棲霧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只能逃進衛生間。
祁焰昨晚就那么看著自己,眼眸里蓄著溫柔和深情,力度卻絲毫不減,到最后,沈棲霧只能抓著他胳膊求饒。
洗漱完,吃了早餐,沈棲霧約了溫棠見面,祁焰要去處理個人的事情。
他開車把沈棲霧送到咖啡廳門口,捏了捏她的手,“忙完給我打電話。”
“好。”
沈棲霧推門進去,咖啡廳里,溫棠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見沈棲霧,立刻站起來朝她揮手。
沈棲霧走近,目光落在溫棠微微隆起的肚子上,驚喜地問道:“有寶寶了?”
溫棠笑著點點頭,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神情。
看到好朋友懷孕的感覺很奇妙,沈棲霧抬手摸了摸溫棠的肚子,“我還以為你不會這么早要小孩兒呢。”
溫棠撐著下巴,“本來是想先玩兩年,既然有了,也是緣分。”
兩人點了果汁,閑聊了會兒,沈棲霧陪著溫棠去逛母嬰店。
路上,沈棲霧跟溫棠說起這半年的經歷。
大抵是懷孕了情緒敏感,溫棠聽著聽著,眼眶都紅了,“你從來都不告訴我這些。”
沈棲霧捧著溫棠的臉,“還好沒跟你說,孕婦要保持心情愉快。”
溫棠破涕而笑,“那你現在怎么樣?”
“你不是看到啦?很好。”
晚上,兩人吃了點簡餐,程斯洵來接溫棠,問要不要送沈棲霧。
沈棲霧笑笑,“不用了,有人來接我。”
“祁焰?”
下午兩人逛街時,沈棲霧告訴了溫棠從前跟祁焰的所有事,這會兒,溫棠已經消化了最初的震驚情緒。
她問道,“你們又在一起了?”
沈棲霧點點頭。
溫棠自然是為她高興,雖然她并不理解沈棲霧當年怎么就和那個冷臉的人糾纏到一起了。
路邊車不能停太久,沈棲霧扶著溫棠走到車邊,“快點回去休息吧。”
“我走啦,你到家告訴我一聲。”
跟溫棠告別后,沈棲霧在原地等祁焰。
他忙完了自己事,這會兒正在路上。
沈棲霧垂著頭打開手機,給祁焰發去自己所站的具體位置,一抬頭,看見不遠處的幾個人望著自己。
站在中間的是紀紹安,他滿臉通紅,像是喝醉了,旁邊摟著兩個女孩兒,幾個人原本在嬉笑打鬧,直到他看見沈棲霧,才松開手,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
“棲霧,你回來了?”
沈棲霧聞言,往后退了兩步,扭過頭。
如今她跟紀紹安沒有任何關系,并不想理他。
紀紹安看見沈棲霧,先是震驚,隨后一臉驚喜,“我給你發信息打電話都不理,也不知道你在哪,今天怎么這么巧?”
沈棲霧冷冷地看著他,沒有回答。
紀紹安走近,想去拉沈棲霧的手,被她躲開。
“棲霧,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歡你。我知道我們家對不起你,你看,我爸死了,現在也沒人管我,你給我個機會彌補你好不好?”
紀遠山雖然判了死刑,留下的錢沒受太多影響,都給了紀紹安。
如今他脫離父親的專制,自己整日玩樂,頹廢的不成樣子。
沈棲霧臉上只有厭惡,冷冷扔出兩個字,“不好。”
“為什么?”紀紹安的聲音大了幾分,“我什么都可以給你。”
話音剛落,沈棲霧的手被人拉住,是熟悉的溫熱。
她扭過頭,看見祁焰靠近,緊緊握著她的手。
他看向紀紹安,目光冷峻,一字一句道,“因為她是我女朋友。”
第43章 43 “等你回家。”
紀遠山的事情結束后, 祁焰跟紀紹安從未碰過面。
原本兩人的關系就劍拔弩張,如今紀家分崩離析,他們自然也不必再偽裝什么。
紀紹安盯著兩人緊握的手, 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的怒火。
他咬著后槽牙, 冷笑一聲, 語氣里滿是譏諷,“我就知道你們倆不對勁,高中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
祁焰并沒有解釋什么,神色淡然地看著他,“所以呢?”
紀紹安往前走了兩步,狠狠盯著祁焰,“那時候她是你妹妹,你怎么好意思的?”
祁焰把沈棲霧擋在身后, 單手抓住紀紹安的領口, 目光冷冽, “說到這,還不是因為你欺負她?家里總得有人保護她。”
他手上只是輕輕用力,紀紹安便被勒得無法動彈。
紀紹安日日酗酒熬夜,黑白顛倒,也從不鍛煉,二十幾歲的年齡, 身體如同一堆爛泥。
祁焰的質問讓紀紹安一時無法反駁,年少時,他確實做了太多傷害沈棲霧的事。
眼前的畫面讓他的妒意愈發燃燒,胸口劇烈起伏。
祁焰不想跟紀紹安浪費時間,他將人往后一推,松開手, 聲音平靜,“以后不要再打擾她。”
身后兩個女孩兒看見這架勢,感覺不太對勁,湊了過來,其中一個去挽紀紹安的胳膊,“怎么了啊?”
紀紹安沒理,他手上拳頭緊握,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祁焰拉著沈棲霧離開,留下紀紹安一個人站在原地,看著兩人的背影,他雙眼通紅,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胸腔里破碎。
良久,紀紹安揮手用力砸向路邊的垃圾桶,轉身離開。
*
沈棲霧跟祁焰朝車邊走去,祁焰側頭看向沈棲霧,問她,“還好嗎?剛才他沒把你怎么樣吧?”
沈棲霧朝他笑笑,“我沒事。”
兩人本來打算去看電影,祁焰見沈棲霧現在似乎沒什么興致,問道,“待會兒想做什么?”
“散步,可以嗎?”
“好。”
祁焰把車停進附近的停車場里,周圍是商業廣場,有大片露天的空地。
夏末初秋的傍晚,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溫度,既沒有夏日那般悶熱,也不像深秋那樣清冷,很舒適。
兩人牽著手,緩緩走在廣場上,祁焰垂眸看沈棲霧,“怎么想起來散步了?”
沈棲霧抬頭看向遠處的夕陽,手指了指,“今天的晚霞,和那天一樣美,如果不看的話會很遺憾。”
“哪天?”祁焰順著她的手看過去,遠處的云彩被染成了淡淡的粉紫色,像一幅漸變的水彩畫。
“我高一的時候,有天放學下暴雨,你還記得嗎?”
“記得”。祁焰幾乎脫口而出,那天放學,他在校門口沒看見沈棲霧,走了幾步,遠遠望見沈棲霧被紀紹安攔住去路,在雨里站著,渾身濕透。
彼時他們是一同上學的兄妹,感情說不上多么深厚,可在祁焰看見那一幕時,憤怒卻油然而生。
他幾步走過去,將衣服披在沈棲霧身上,帶著她一起回家。
一路上,祁焰都很自責,自責為什么沒讓她跟自己一起出校門。
洗衣房里,祁焰料到沈棲霧會把臟衣服拿下來,他蹲在地上,放慢動作,果然看見沈棲霧走進來。
一向對誰都冷淡的祁焰,在那天卻主動開口,讓沈棲霧以后放學等著他。
后來,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在意,發生的那么早。
兩人在臺階上坐下,沈棲霧看著遠處的晚霞,“當時,你靠在洗衣房的窗戶邊,背后的夕陽就跟今天一樣。”
“是嗎?”祁焰抬頭摸了摸她的頭發,“那天有什么特別的?”
沈棲霧扭過頭,把祁焰的手臂拉過來放在自己膝蓋上,以便于她能將側臉靠在他手掌上。
晚風將她發絲吹起來幾分,沈棲霧聲音很輕,“你之前問過我,上大學時我對你主動,是不是只是因為相處久了,習慣了你的存在,我現在想告訴你,不是的。”
很難說清楚動心是在哪個時刻,可沈棲霧清楚記得那日的畫面。
暴雨過后的傍晚,角落的洗衣房里,少年倚在窗邊,讓她今后等著自己回家。
她抬眸看向他的眼睛,心臟有一瞬間緊縮,在那一瞬間,有些東西就變了味道。
后來的她,不過是借著躲紀紹安的理由,才坦然的靠近祁焰。
如今,同樣在天色漸晚時分,同樣是粉紫色的夕陽,沈棲霧還是如從前般,會為祁焰心動。
兩人都經歷過那么多了,沈棲霧才第一次這么認真地跟祁焰告白,“起初我接近你,確實是因為紀紹安,后來我發現,對你的感覺早就變得不一樣。”
她鼓起勇氣開口,“很久之前,我就喜歡你了。”
從前沒有機會,今天沈棲霧終于把這些話說出口,說完之后,緊張的情緒涌到心頭。
天色漸漸暗下來,兩人牽著手往車邊走,沈棲霧在期待祁焰也能說些什么。
可祁焰什么也沒說,只是握緊了她的手,呼吸沉了幾分。
直到沈棲霧坐上副駕駛,祁焰忽然傾身過來,方才壓抑的情緒傾瀉而出。
他湊近,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吻。
沈棲霧本以為這就結束了,誰知道祁焰又將座椅往后調,把人抱到駕駛座上。
兩人面對面挨著,停車場里沒有行人,可沈棲霧還是有些緊張,耳垂一下子紅了。
她這副樣子反倒讓祁焰更加按耐不住,他攬住她的腰,舌尖抵入。
從前,祁焰一直認為,沈棲霧當初靠近自己只是單純的利用他。
后來就算是時間久了習以為常,他也認了。
直到方才,聽見沈棲霧說出那些埋藏在心里的話,祁焰才明白并不是他的一廂情愿。
想到這里,他呼吸變得急促,手順著她的腰窩往上,手瞬間握住一團溫熱。
沈棲霧被這忽然的熱情弄得目光潮濕,喘息中,她問祁焰,“你不說些什么嗎?”
車里沒有開燈,祁焰抬起頭,隱約能看見他濕潤的嘴唇,他喘著氣,眼底是難以忍受的欲望,“我的反應,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
他靠近沈棲霧耳邊,啞聲道,“我很高興。”
車上沒有安全措施,兩人擁抱片刻,只能淺嘗輒止。
當晚回到家,沈棲霧只覺得祁焰比往常哪次都熱情,從沙發到浴室,沈棲霧身體快要散架。
第二天,兩人差點沒趕上回宿洲的飛機。
*
沈棲霧跟祁焰在宿洲待了兩天,她假期結束,要回農場上班。
路上,祁焰問沈棲霧以后什么打算,沈棲霧靠在窗邊,忽然說,“我想考研。”
晃蕩了大半年,沈棲霧覺得這么散漫著也不是個事,她期待今后還是能回歸正常生活,有份穩定的工作。
祁焰目視前方,“想考什么專業?”
“金融學。”沈棲霧仰起頭,眼睛亮閃閃的,“之前我在財務部工作過一段時間,發現和錢打交道也沒有想象中那么枯燥,我還挺想從事跟金融有關的工作的。”
祁焰自然支持沈棲霧的決定,“打算什么時候開始備考?”
“得回農場先跟邵琳姐說一聲,農場現在旺季,結束后我就開始復習。”
同在一個城市,分開時兩人還是舍不得。
祁焰把沈棲霧送到后,拉著她在車邊說了會兒話。
眼看天都快黑了,沈棲霧抬手抱了抱祁焰,輕聲說道:“快回去吧。”
祁焰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聲音溫柔:“等你回家。”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沈棲霧眼眶熱了。
她點點頭,目送祁焰的車消失在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