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現世 這一次,他也不希望白發人送黑發……
伴隨著櫻蕪這聲落下, 兩人一妖瞬間進入備戰狀態。
櫻蕪自虛空中抽出太素劍,和生零介取扇,芨次惑則以爪化劍, 分別朝著不同的方向飛奔而出。
明明還是熟悉的場地,但是無形之中已經與幾十米外的中央球場隔了一層似有若無的障壁, 只能看見,卻無法觸及。
四面八方忽然出現了幾十只形狀各異的妖鬼,周身散發著陰森黑氣, 一發現目標, 便徑自朝他們涌來。
櫻蕪心下稍沉, 面上卻無波無瀾,只是提劍朝著一處掃去,不過數十息時間, 便將一處清理干凈。
兩人一妖重新聚齊,由芨次彈指擊出一記術法,便破了這處結界。
淺淡金光擊碎了結界屏障,但隨著結界破碎,出現在眼前的卻仍是數十只妖怪與一層結界壁障。
櫻蕪:……
和生:……
芨次惑:……
還整這套娃上了?
人無語到極致的時候會笑一下,和生零介感覺自己此時就是這種狀態。
只見他笑了之后, 又很快咬牙切齒道:“……有病。”
但他也沒有因此多做耽擱, 眼尖看到櫻蕪和芨次惑已經再次襲上, 便立刻揮扇釋放出攻擊。
得益于他們提前好幾天設下并且在今天特意加固的防御設置,陰鬼應也是沒有辦法那么快突破,才會設下這種連環迷招來困住他們。
數十米的距離看似短暫, 但就如同異空間一般,兩方分別布下了天羅地網阻擋彼此,卻互不干涉。
于他們而言, 能在大戰前削弱陰鬼的手下自是要緊,而于陰鬼而言,搶先突破他們的禁制更為重要。
能將戰場放在外面是好事,但倘若對方先行,主動權便不由人了。
現下要比的,就是速度。
只是數息間,櫻蕪心下已經想定這一切,當下動作也不再遲疑。
她一手挽出劍花,劍身尚折射著寒芒,幾道凌厲劍光已瞬間成型。
由怨氣化身的妖鬼甚至來不及發出哀嚎,便化作一縷黑煙消散于天地間。
和生零介余光瞥見櫻蕪攻勢,腦海中勝負欲陡升,鐵骨描金扇在手中快速盤轉數圈,水藍色的波紋陣陣溢出,氣流涌動間,若海浪翻涌,似有潮鳴聲起。
白色的浪潮頃刻便將妖鬼湮滅。
這次換櫻蕪揮劍擊碎結界屏障。
兩人一妖不斷重復著攻擊、破除障壁的過程。
如此往復幾十次之后,連時間的流逝都變得難以察覺了起來。
又一次擊殺妖鬼之后,芨次惑沒有急著破除結界束縛,而是瞇起眼睛,緩緩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雖然清除這些雜碎很有必要,但這么一茬一茬地來也很煩人。
聽到芨次的話,和生零介與櫻蕪將目光投向他,默默等待著他的下文。
在兩人的注視下,芨次惑忽而正色了幾分,嘴里開始低聲吟唱起神秘的咒語。
隨著他吟唱的速度越來越快,在他腳下慢慢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法陣,若隱若現地浮動著金色的符文。
陣法將成之時,他停止了吟唱,對著兩人招了招手。
櫻蕪與和生了悟,順勢上前,雙指并攏,將靈力匯聚于一處,注入陣法之中。
隨著金色與水藍色靈力的注入,法陣徹底形成,驟然間金光大作,以陣法為中心不斷向外溢出一陣陣的靈力波動。
似有悠遠而樸素的大道之音在天地間蕩然回響,細微波紋震蕩間,一層層結界屏障便如破碎的鏡片般散落滿地,又消彌于無。
只是原本被隔絕在不同空間的成千上萬妖鬼頓時匯聚一
處,遮天蔽日的怨念讓這片空間籠罩著森然陰寒的氣息。
鬼怪如蟻潮密密麻麻涌來。
倘若此時有旁人自上往下望去,瞬間便會被這畫面驚得頭皮發麻。
立于法陣中央,因為施展了大陣而略顯疲憊的芨次惑看著這畫面,卻勾起嘴角,金瞳中閃過顯而易見的興味:“害怕嗎?”
和生眉宇染上濃烈的戰意,朗笑道:“來得正好!”
櫻蕪則輕笑一聲,長劍揮動間,劍刃閃著熠熠的光輝,似察覺到主人的心思般,發出“嗡嗡”的微鳴。
下一秒,兩人默契地朝著不同方向襲出,所過之處,盡是陣陣消散的黑氣。
天地間瞬間又陷入一片廝殺之中。
哀嚎聲響徹寰宇。
隱約伴隨著無數冤魂凄厲的嘶喊。
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是兩個小時,兩人一妖終于從妖山鬼海中殺出一片清寂。
和生零介絲毫不顧形象地癱坐在地上,但很快又嘆息一聲,認命般地重新盤坐起來,手握靈玉恢復靈力。
握劍的手因為數不清次數的揮動而微微發麻,櫻蕪果斷握上清心玉,抓緊一切時間恢復。
芨次惑“呸”地吐出一口黑血,徑自盤坐,也開始調息恢復起來。
待精力回復得差不多,櫻蕪雙手掐訣,口中低聲吟念著: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金光乍現,頃刻便擊碎了最后一層結界壁壘。
兩人一妖方踏出一步,便感覺到空間波動同方才不一樣了。
溫度依然是熟悉的炙熱,樹林間此起彼伏的蟬鳴聲與場館里喧囂的人聲,無不昭示著他們已經離開了被封閉的異空間。
迎面遇到了土御門兼由。
他看起來也經歷了一場鏖戰,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疲倦中帶著些狼狽,遇到他們的時候卻露出顯而易見的喜色。
“就知道是你們!”土御門拊掌笑了下,“方才多謝了。”
剛才在結界中,他本來正同大批妖鬼纏斗,忽然察覺到空間異動,一時也沒有多想。
但在擊敗了那批妖鬼之后,本該繼續迎來的小妖卻不見蹤跡,便知道應是他們吸引了不少火力。
只是仍有零散的妖鬼像被什么指引一般不停朝他襲來,這才一直糾纏到了現在。
他很快想到應該是櫻蕪他們那邊也解決完了才能夠脫身。
兩人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在意地搖了搖頭,又同他溝通起目前的情況。
但現實也容不得他們寒暄多久,不久,幾人便聽到場館里傳來幾乎要掀翻天際的歡呼聲。
和生零介望著場館內升騰而起的一柱氣運金光,眼瞼垂下間,透著分說不出道不明的深色:“比賽結束了。”
陰鬼下手的最好時機已經過去,但……
“嗯。”土御門兼由點點頭,明白他話中深意,神色霎時沉重不少。
但受到刺激的陰鬼興許會愈發無所顧忌。
櫻蕪沒有參與兩人的對話,只是沉默佇立著,凝眸遠眺。
當最后一縷殘陽掠過睫羽時,她淺紫色的瞳孔驟然收縮——
輪廓線處,某種粘稠的黑色正蠶食著霞光。
劍鞘與掌心相撞發出輕響,她冷肅的神情比出鞘三寸的劍鋒更銳利。
“來了。”
聲音很輕,幾乎要揉碎在風里。
沒有主語,但他們都清楚對象是誰。
兩人一妖頓時警惕起來。
櫻蕪順勢揮出靈力,激活了原本布置在場館外的各處結界點。
雖然這么做之后收場有點麻煩,但……
她眼睫輕輕掃下,投落淺淡晦澀的影,下一秒,握劍的手翻轉一圈,幾道劍光襲出,已經毫不猶豫地喚醒了整個結界。
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就在櫻蕪激活結界的瞬間,鋪天蓋地的陰森鬼氣已經遮蔽了整片天空,只消再快一步,便能完全將場館籠罩。
ARINA之森公園外,幾個家族的護衛隊看到中央球場上方升騰起的黑氣,立刻催動靈力,喚醒原本布置在公園外的大型陣法。
這個陣法本為在陰鬼出現后捆縛所用,但由于他們不希望這場戰爭波及到外界,還需要額外設置一個異空間結界,讓此方世界在一定時間內隔絕起來。
所幸長老會早與官方進行了溝通,一旦有變,由官方及時將后續參觀人流引導離開。
結界籠罩的范圍過大,需要大量人手持續不斷地輸入靈力維持穩定。
而當護衛隊在結界成型之后,正欲進入其中幫忙之時,卻發現結界的異空間已經再次發生變化。
“不好!結界的空間坐標點變了,現在我們無法進入其中!”
土御門家的護衛隊隊長在接觸了結界詭異的波紋之后,心下大驚,猛然回頭朝著三家駐守在此的管事者說道。
管事者聞言,立刻上前查看,隨著時間推移,他神色愈發沉重,半晌才道:
“那陰鬼從鬼界召喚的怨鬼過多,將空間進行了過度扭曲,現在貿然進入,只怕會迷失在錯誤的時空中,無法脫離……”
管事者越說,表情越凝肅,眉頭擰得像能滴出水來。
他們不是第一次設置這種結界,但從來沒有一次出現過這種情況,就算當年擒住陰鬼那次也是。
沒曾想十幾年過去了,陰鬼如今能召喚的妖鬼數量竟然已經恐怖到能夠扭曲空間……
“那少主他們……”
“先向長老們說明情況,尋求支援!”管事者當機立斷道。
此時,長老會不斷接到不同地方傳來的妖怪信息,一個個陰陽師被派出,連各大陰陽師家族正在放假的小輩都被緊急傳召前往各地處理突發情況。
收到來自ARINA之森公園的求援信息時,長老會的通訊人員不敢耽擱,立刻將情況上報長老。
此刻長老會的大多數陰陽師都已被派出,但幾大長老仍駐守在此,在聽到消息之后,坐在席上最前頭的三位長老立刻變了神色。
其他長老倒是理解他們的心情。
兩個是已經定下的下任繼承人,還有一個是族中最優秀的小輩,本來有三家的護衛隊接應,應該十拿九穩的事情,因為突發情況橫生變故,這種事情放到誰家都會緊張。
更何況里面還有眾多普通人和此方世界一段時間內的氣運之子牽涉其中,以陰陽師守則而言,除非死亡,不然不可能放任妖鬼傷人,若真到那一步……
“異空間坐標點遺失?”下面有一個長老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黑川,你有什么方法嗎?”和生家主很快向他看去。
說話的黑川長老平日里負責掌管藏書閣,知識淵博,知曉許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在和生家族隱含期待的目光中,黑川長老又思考了一會,這才緩慢道:“異空間結界因為意外而扭曲空間導致坐標點變化,這種事情以前確實沒有出現過……”
君明蒼堅原本沉著冷靜的面容再度變化,說出來的話都帶上了微不可察的顫聲:“……沒有辦法了?”
黑川理解他的心情,君明蒼堅的兩個兒子都折戟在陰鬼手中,倘若連下任繼承人都折進去,那君明家估計也要逐漸走向衰落了。
在苦思冥想之下,他終于想起來一個古書里的記錄:“我之前翻閱古籍的時候倒是看過個相似的例子。”
眾人暗含殷切的目光投向黑川。
“曾經有個大妖出世的時候,憑借過重的殺氣扭曲了一方空間,將數萬生靈與其一并困于其中,本是其為屠殺吸收生靈血肉而設,但因那時正有一個強大陰陽師將其斬殺,異空間便自然地崩解了。”
雖然斬殺那只大妖付出的代價是那個陰陽師的性命,那個本該青史留名的陰陽師也因此而英年早逝……
但現下還是不要說出來徒令他們擔憂了。黑川默默想。
只是其他長老卻還是不可避免地進行了聯想。
倘若他們聽過這個陰陽師的事跡,不可能完全沒有印象,大概率就是因為這個陰陽師沒有多少事跡才會籍籍無名。
而沒有多少事跡的原因……眾人不必往下想都能猜到幾分,遂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也就是說,只能從內部突破嗎?”君明蒼堅的聲音鎮定而克制,只有細微顫抖的手暴露了他的心情遠沒有看上去那么平靜。
黑川沉吟片刻,方道:“我見過一個方法,也可以試試。從外部施展索引咒,不斷試探空間坐標,但這個方法時間不太能確定……”
運氣好的話不用幾個小時,運氣不好說不準十天半個月也找不到。
眾人心情沉下幾分。
索引咒他們都知道,原是為了搜索人或物品所用,用來搜索空間坐標,不確定性太大。
但將人命關天的事情完全系于運氣簡直就同兒戲沒多大區別。
但黑川也沒讓他們失望,繼續道:“在外部施展索引咒的時候加上捕靈咒,這樣只要單獨的異空間里能夠爆發出較大的靈力波動,就有極大概率加快獲取空間坐標的速度。”
這個方法倒是靠譜些!
有長老的眼睛亮了起來。
只要那幾個小輩在
里面同陰鬼爆發正面沖突,就很難不產生大的靈力波動,這樣成功的概率就高多了。
但這也要那幾個小輩能夠支撐到他們重新獲取空間坐標才行……長老思忖著,眉頭又不禁蹙起。
一直在上頭未曾出聲過的土御門家主此時驀然睜開了眼,沉聲道:“就按黑川你說的辦,由你過去支援,一旦找到空間坐標,立刻率領三家的護衛隊進入。”
“至于其他人……”土御門家主想到方才不斷傳來的妖怪出現的方位,點了幾個人名,道,“你們立即帶隊趕往這幾個地方鎮守……”
短短一分鐘內,他已經安排好了余下幾人的去處,長老們也紛紛站起來:“領命。”
等到大部分長老都離開后,席間只剩下三人。
土御門家主將手搭在桌案上,久久不語。
和生家主無奈道:“沒想到最后只剩我們幾個家伙。”
“……等吧。”君明蒼堅闔上眼,嗓音有些喑啞。
他知道,他該對那孩子多幾分信心的。
只是——
這一次,他也不希望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室內昏黃的燈光落在君明蒼堅身上,模糊了他的神情。
他靜默垂眸,像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背影卻透著無聲的寂寥。
第92章 驚變 本章作話必看!!!
ARINA之森公園, 中央球場。
當櫻蕪喚醒結界的那一刻,正在場中的嵐若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倏然抬頭看去, 面色驟變。
只見到打開的穹頂之上,原本晴朗的天色頃刻被晦暗的黑氣籠罩, 伴隨著無數哀怨癡纏至極的哭喊聲。
空中似出現了一層透明的結界,抵擋了黑氣中無形隱藏的殺機。
但源源不斷的陰森鬼氣還是通過空氣悄然滲入。
此時場中已經進行到各隊接受完主辦方表彰、將要離場的環節。
然而普通人難以抵擋濃郁鬼氣的侵襲,許多人尚未明白天色為何忽然暗下, 便已昏迷了過去。
片刻后, 只剩一群打網球的人和嵐若面面相覷。
嵐若看著清醒的一群氣運之子, 神情略有詫異。
原來氣運金光還能抵擋鬼氣嘛。
場中,不同的隊伍原本正準備有序離場,但突然陰沉下來的天色和周圍紛紛倒下的人讓他們心中寒意陡升。
不!或許不只是感覺。
有人發覺周圍氣溫明顯變低了。
本來是灼熱的天氣, 即使是將近黃昏也不應該氣溫驟降到讓人覺得涼的程度。
但空氣中似混雜了某種粘稠而危險的氣息,寒意悄然從腳后跟蔓延至脊椎,再至天靈,直讓人心頭不由打起顫。
而隨著倒下的人越來越多,仍保持著清醒的一群網球少年也發現了一個事實。
為什么站著的似乎都是熟人?
“啊嘞,白石, 大家這是怎么啦?”小金一臉疑惑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饒是向來樂觀開朗的他也感覺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這……”白石藏之介在小金眼中再成熟, 畢竟也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國三生,觸碰到從未接觸過的領域顯然也犯了難。
但他俊朗面容上僅出現一絲遲疑,下一秒便不動聲色觀察起其他人的神情, 試圖窺出幾分端倪。
“我怎么感覺這一幕有點熟悉……”越前龍馬壓了壓帽檐,眼里晃過一抹疑惑。
“這不是你的錯覺。”乾貞治補充道,即使是突然發生的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 但畢竟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此刻乾貞治的心理承受能力已遠勝從前。
場中因為參與過合宿,而對陰陽師的世界略有一點了解的人還能勉強鎮定下來,但對于完全沒參與過也沒了解過相關事情的網球少年而言,還是不禁有些慌。
為什么會突然這樣?
為什么其他人都昏迷了,他們卻沒有昏迷?
面面相覷。
短暫的沉寂。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了其中唯一非熟人的存在。
與嵐若算有幾分交情的不二周助率先上前:“君明學妹,請問你知道這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不二語氣溫和,只是神情卻籠上了淡淡的憂色。
跡部景吾倒是知道一點最近長老會那邊在準備的事情,但還是有不少疑點,聞言也下意識將目光投向了嵐若。
幸村精市溫和淡然的眼神產生了細微變化。
眾人的視線逐漸聚焦到嵐若身上。
嵐若心上一跳,幸好她也是見識過大場面的,很快便恢復了鎮定,坦蕩道:“其實你們本來也該昏迷的。”
之前布置這個場館的結界時她也在場,知道這個大型結界只能隔絕攻擊,卻因為要保持空氣的流通而無法隔絕鬼氣滲入。
普通人的身體無法阻擋鬼氣,會因此而陷入昏迷。
但他們也有后手,只要及時解決陰鬼,再對普通人施加凈化咒和失憶咒,便可以確保眾人的安全。
雖然這么做顯得有點以眾人為餌,但不管是為了順應這個世界的運轉也好,還是為了保證陰鬼被抓住,只要不出意外,這怎么看都是最穩妥的計策。
只要不出意外的話……
但現在最大的意外估計就是眼前的這群氣運之子了。
嵐若心里苦笑一聲,書里也沒說氣運之子們還能不受鬼氣侵襲啊。
當然也有可能只是因為她看的書還不夠多。
事已至此,她只能一邊心里寬慰自己,一邊繼續鎮定道:
“陰鬼來襲,挾帶的鬼氣過盛,常人基本難以抵擋,但你們身上的氣運,幫你們抵擋了鬼氣的侵襲,所以你們現在仍然處于清醒狀態。”
短短的一段話,信息含量過大,以至于眾人有些震驚。
陰鬼,氣運。
參加過合宿的人對于這兩個字眼并不陌生,很快便簡單和周圍人說了自己之前的經歷,加上嵐若不時的補充,眾人也大致了解了目前的情況。
“也就是說,你們早就料到陰鬼會來?那為什么……”為什么不告訴他們。
有人失聲問出。
似是被這信息沖擊到,他指甲深深陷入手心,疼得發緊,不經意便帶上了質問的口吻。
旁人理解他的失態,但話已經說出口,即使是他們想要阻止也來不及。
更何況,這個問題也是他們在知道真相后,想要知道的。
“如果我們提前說了,影響了你們的比賽怎么辦?”迎著眾人的視線,嵐若卻仿佛早料到有人會這么問一般,神情冷靜道,“我們是不能干預你們的比賽的。”
這話說出來,便帶上了幾分無情的意味。
“與其說我們是以眾人為餌,倒不如說,這是一個本就會發生的事情,我們只是盡力阻止事情朝著最不好的方向發展。”
陰鬼的出現既然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這場比賽他們也不可以進行干預,那盡力在各方尋求平衡點便是他們唯一能做的。
“我們確實無法做到盡善盡美,但我們已經竭盡全力兼顧各方。”
天道運轉的秩序,民眾的安全,陰鬼出世帶來的其他隱患的預防……
這確實是他們身為陰陽師的責任,但他們畢竟不是神,不可能毫無任何紕漏地拯救所有人。
嵐若垂下眼,不再繼續說下去。
所以,還不如他們一開始就昏迷過去。
有些
真相,不知道遠比知道來得好。
眾人已經明白了她的未盡之語,那人終于訥訥不言,說不出聲。
就在眾人失神間,便聽到天際傳來一聲巨響。
“砰!”
眾人循聲看去,便見到場館上方原本攔著黑氣的透明天幕似乎被巨大的沖擊力撞得凹陷了一角,不斷有面容丑陋各異的妖怪擊向那處,想要乘虛而入。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下一秒,便有一道清亮劍光劃破黑霧追襲而至,將那些試圖突入的妖鬼斬殺。
當原本盤踞于一角的妖怪被斬殺后,那處空缺迅速被迎面趕來的少女占住了位置。
因為沒有妖怪繼續攻擊,結界凹痕處上,周圍金色的光芒順著無形的紋路蔓延閃爍,很快便使凹陷處恢復了原樣。
眾人幾乎是下意識便注意到了她的到來。
那人有著極為出塵的容顏,三千墨絲被冰藍色玉簪綰起,額間淺粉色的櫻花印記隨著靈力的使用而若隱若現,眸光流轉間,似天山之巔的簇雪在日光下融化般靜謐無聲。
她持劍立于穹頂之上,神情冷凝,脊梁挺直若修竹,腰間系著的乳白色玉佩隨風轉著擺兒。
只隨手一揮手中劍刃便讓身側黑霧清空大半,連妖鬼都為之退避。
十足神秘而昳麗的氣質。
待眾人再細望去,便發現容色姣好的少女正俯首看來,朝著幾位熟人略頷首過,便將視線移向嵐若。
原本沉靜如水的眸光在落到嵐若身上時忽而暖了幾分,毫不掩飾自己的信任。
她唇瓣微微翕張,從口型看去像是在說:
“嵐若,就拜托你了。”
嵐若讀懂了她的口吻,雖然心下有些疑惑,但在這個節骨眼也不敢讓她分神擔憂,連忙用力地點頭。
注意到嵐若的反應,她倏忽笑了下,簌簌然如積雪消融,帶著安撫意味,卻也不再猶豫,手腕翻轉間,便挾著劍光再度踏入了那片無盡的黑夜之中。
看不清的黑霧中,偶有劃破幽暗的亮光驟閃。
伴隨著妖鬼凄厲的哀嚎聲不斷回響。
眾人盡皆怔然。
第93章 協力 仿佛連呼吸都變得奢侈……
待透明天幕之上完全被黑色霧氣籠罩之后, 場館內只剩下一片沉默。
幸村精市從方才便隱隱有的猜測這下落了實,溫和面容便不禁顯出些擔憂。
方才聽君明學妹說的時候他就該知道的,她能夠知道的那么詳盡, 想必是參與其中才能熟稔,而君明作為一個厲害的陰陽師, 這種事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但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此刻正在外面同君明學妹口中所說的陰鬼與那萬千妖鬼搏斗之人,便是她。
不, 也或許——
不是沒有想到, 只是不敢想那個答案罷了。
幸村垂下鴉羽般的睫, 遮住眼底泛起的一絲苦澀。
柳蓮二在她方才望來的時候,便已經掩飾不住心中的震驚。
在她再度踏進那片似夜般濃稠的幽暗霧氣后,他用力地闔上眼, 握著筆的指節因為過于用力而泛起白,連向來形影不離的筆記本都險些拿不穩。
他知道的。
從君明學妹說的時候,他就該知道的。
但他還是忍不住想,為何這次與上次那般相似。
每次都如這般,他只能目送著她身涉險境,自己卻無力改變,
他明明知道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可是這種無力感卻如淵沉瀚海, 幾乎要將他溺斃其中。
柳將筆記本放入口袋里,抿著唇角,久久不語。
切原看到柳這樣, 本來因為困惑,想找他詢問更多的心思悄然歇了。
不知道為什么,他只是這樣看著柳前輩, 便感覺到一種難言的悲傷。
明明柳前輩的表情很平靜,但切原看著,卻覺得他像要哭出來一樣。
好奇怪……
切原摸上自己的一頭卷毛,不解之余拽了拽仁王的袖子,在仁王投來“你小子最好有正事”的殺人目光中,小聲問道:“仁王前輩,為什么柳前輩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他雖然有一點擔憂,但君明學姐還沒怎么著呢,怎么就先難過起來了,倒顯得很不信任學姐一樣。
仁王雅治本來還在擔心自己的好友和生零介,方才他隱隱約約聽到黑霧里傳來的熟悉聲音,正有點憂愁和生也在里頭,聽到切原這話,便看向了柳蓮二的方向。
察覺到他身上濃郁到幾乎要化成實質的悲傷后,仁王默默收回視線,瞇著眼對切原打量了一番,才道:
“嘖……你小子,別問了,這不是你該懂的。”
這小子還年輕著呢。
切原不滿自己被仁王小瞧了,正欲辯駁一二,便迎面看到了真田副部長投過來的死亡視線,直接噤了聲。
算了,仁王前輩也不靠譜,他還是自己想吧。
切原赤也咬著腮幫子,瞳孔里卻晃過一抹擔憂。
手冢國光目光沉沉地望著上方昏暗的天幕,眉峰擰起。
心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連帶著呼吸都帶了幾分滯澀。
這不對勁。
他對自己說著,抬手握住球拍,試圖用平日里經常做的動作,緩解下繃緊的神經,卻頹然地發現只是徒勞。
心臟像是被什么拽著一般不斷下沉,他張了張唇,卻只覺得喉嚨發緊,難以言語。
棕褐色的眸在虛空中找到一個焦點,神思便開始發散。
其實是,很擔心的。
同那次一般熟悉的畫面,同樣的無能為力。
剛剛獲勝的喜悅此刻已經找不到半點蹤跡了,內心被滿滿的不安感填滿。
他知道自己該相信她肯定能夠化險為夷,就如那次那般。
可是,完全控制不住。
情緒這種東西,發作起來的時候就很難保持理智。
哪怕意志清醒地告誡自己不能沉淪,但心還是隨著暗沉的天色無盡地下沉,像要滑入深淵。
手冢微微闔眸,掩住眼底閃過的晦澀。
跡部向來不是個會苛待自己的人。
早在從君明嵐若那里知道他們暫時出不去之后,他就已經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坐下。
反正現下他們也做不了什么,還不如先好好坐著,等個結果。
看到君明出現之后,他的神情雖有變化,但卻很快就平靜下來。
他相信君明他們之前既然做了那么多準備,自然不可能是無用功,而君明嵐若她話雖然說的不好聽,但是意思他是聽懂了的。
這已經是最穩妥的方法。
換而言之,這個方法有辦法讓所有人都能平安無事。
那自然也包括君明。
但心里莫名升起的燥郁感還是讓跡部面色沉了幾分,他深藍色的瞳劃過幽色,轉瞬便消弭于無。
這份強行維持的平靜僅僅維持到嵐若再次開口之前。
就在眾人或沉思、或擔憂之際,嵐若卻忽然坐了下來,以手支著下頜開始了思考。
她覺得不對勁。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也有段時間了,但是為什么隱約只能看到堂姐和和生、土御門幾人的身影,卻不見三大家族的護衛隊呢。
明明按照安排來說,他們應該在外面設好陣法和異空間結界之后,就進來的呀……
等等!異空間!
電光火石之間,嵐若腦海中捕捉到某個信息,忽而閃過一個驚人的想法。
莫非是由于異空間的原因,橫生變故,所以導致護衛隊的人無法進來吧。
空間之事本就玄奧。
她之前也閱書不少,雖然沒聽說過設立異空間結界會無法進來的事情,但畢竟是單獨開辟了一個另外的空間,發生變故的概率哪怕再低,也是有可能的。
但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
嵐若咬牙,抬眼望著穹頂之上無際的黑霧,只覺得心中忿忿。
憑什么那陰鬼竟這般好運,之前能逃脫,而這次,也能讓他們設好的埋伏近乎廢去一半。
事到如今,他們只能等外界長老們想法子重新進入結界,而在那之前……
嵐若怔怔地看著黑屋中偶爾閃過的亮光,眼底慢慢染上郁色。
只希望姐與幾位前輩他們能夠撐得久一些。
小金看著場中莫名沉寂的氛圍,心下惴惴。
于是他找上了那個看上去很漂亮的姐姐,問道:“漂亮姐姐,那我們這樣待在這里看著,大概要待多久呀?”
“小金!”
白石也沒想到自己一不留神小金就偷溜了,他看出了嵐若現在心情不佳,立刻上前兩步攬回小金,一邊制止小金的反抗,一邊朝她歉意道:“不好意思,小金他脾氣比較急一點……”
被一把撈住的小金此刻正在白石的臂彎拼命
掙扎,但在發現眼前這只手有些堅硬的時候,他偷偷睜開了眼。
這一看不得了,他立刻渾身打了個激靈。
他說怎么這手這么古怪,原來竟然是白石纏了繃帶才封印住的毒手!
小金被嚇得倒吸一口涼氣,當下也顧不得自己剛才的問題了,只是目露震顫,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白石看小金停止了反抗,心里知道原因,面上卻只是按住了他,向著嵐若道了聲歉。
嵐若雖心情不虞,但也不至于因此遷怒旁人,看到小金喊她漂亮姐姐甚至還有點想笑。
看到小金先是在白石懷中拼命掙扎,而后又震驚不敢動彈的時候,這種沖動更是達到了巔峰。
本來沉重的心情因為小金的打岔緩和了不少,嵐若心里想,該對他們多些信心的。
畢竟,那可是芨次前輩和姐姐啊。
他們君明家的驕傲。
于是嵐若搖了搖頭,表示沒關系,沉吟片刻,還是對小金認真道:“本來應該大概半小時就行,現在的話,我也不能確定……”
“欸?”小金已經被白石松開了束縛,聞言撓撓頭,疑惑問道,“漂亮姐姐,為啥本來和現在還有區別呀?”
白石聽到嵐若的回答,面上也是一愣。
沉寂之中的動靜本來就引人注意。
經過小金方才一番,嵐若一開口便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
嵐若思忖好一會,這才繼續開口:“原本的布置,這會駐守的護衛隊該進來了,而陰鬼也早應被繩之以法,但以現在的情形來看,想必外面可能出了什么變故。”
她猶豫過要不要告訴他們,雖然說了似乎也只是徒增煩惱,但是與其放任眾人無謂的猜測,還不如坦誠一點說明情況。
畢竟就算真要一起葬身在這里,死前知道真相也算死個明白了。
聽到嵐若的話,本來還有些擔憂的人現在更是完全藏不住表情。
那豈不是說,外面只有他們幾人孤身應對本來該有更多人一起對付的妖鬼?
跡部景吾淡然神情不復,猝然直起身子,皺眉問道:“依你之見,只有他們幾個的話,勝算幾分?”
嵐若也不清楚陰鬼目前真正的實力,但按照目前它召喚的妖鬼數量來看,比起十幾年前肯定只強不弱。
于是她也不敢托大,指尖掐訣,逼出一道淺淡金光直射穹頂之上的黑氣而去,片刻后,她感受著靈力探查到的情況,方道:“……約莫五成。”
眾人又是沉默。
這個概率,不確定性太大了。
幸村精市作為一個經歷過低成功率手術但成功的人,并不愿意只是坐以待斃。
哪怕知道陰陽師有陰陽師的責任,他們也不想只是被保護,也想要做點什么。
盡人事聽天意的前提,也是要做盡自己能做的。
心中下定了決心,幸村盈滿瀲滟波光的眸中現出堅定之色,開口卻依然若清風朗月般溫和:“君明學妹,有什么我們能幫上忙的嗎?”
被他這么一提醒,嵐若忽然想到個主意,她猛一拊掌,眼睛都亮了起來。
“我想到了!”她聲音染上激動,連帶著旁人也被她的情緒感染了幾分,下意識期待地看著她。
只見嵐若目光在眾人攜帶的網球拍上逡巡一圈,嘴角不由向上揚了揚:“確實有個忙,需要大家幫一下。”
場館外,櫻蕪幾人正同仿佛暗夜中永無止境一般涌現的各種妖鬼進行糾纏。
雖然在陰鬼出現之前,單獨擊殺這些妖鬼對他們來說不算什么,但只要陰鬼不滅,這些源源不斷產生的妖鬼就會一直阻礙他們的行動。
而等到陰鬼出現之后……
芨次惑看著遠處結界邊緣逸散出的能量波動,神色沉下幾分。
方才他們猜到比賽結束后陰鬼會更加無所顧忌沒有錯,但陰鬼確實暫時無法掙脫他們之前設下的結界,便召喚出了更多的妖鬼想要對氣運之子與普通人下手,以此挾制他們。
這些妖鬼雖被他們設在場館外的結界攔住,沒能立刻得逞,但只要陰鬼真正出來,大戰不可避免,它們的存在便會成為不小的麻煩。
螻蟻雖小,但蟻多亦能咬死象,何況是攜帶怨力的萬千妖鬼。
若是他們同陰鬼交戰無暇他顧之時,這些妖鬼沖著普通人下手,也很難分心應對。
櫻蕪劍刃方清出一片空寂,余光瞥見芨次惑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擔憂什么。
她心神微動,想到自己事前在須彌空間存放的諸多符箓與黃色符紙,本只是以防萬一,也為了較快制服小妖所用,但憶起方才在場館中見到的眾人,唇畔不禁綻出個笑容。
眸光流轉間,已是有了主意。
櫻蕪正欲開口同芨次說下自己打算,耳側卻忽然捕捉到一陣“咻”的破空聲響。
側眸探看去,一顆黃色的網球正以極快的速度沖來,不偏不倚地擊在一只丑陋的小妖上。
球上包著的符咒在觸碰到小妖的瞬間迸發出金光,那小妖乍然發出聲短促的尖叫,下一秒卻已被灼燒得灰飛煙滅。
見狀,櫻蕪下意識回頭看去,便發現在場館的出口處,幸村正借著她方才清除一方妖鬼時短暫的亮光,將貼著符咒的網球用手中球拍用力擊出。
那處仍是防御結界籠罩的范圍,但由內而外擊出的攻擊卻不會被阻攔。
注意到她的視線,幸村精市也朝她看來。
昳麗雅致至極的少年神情肅穆而認真,褐眸穿過幾十米距離無聲凝望著她。
那眼里落入她的身影,忽而泛起細微的笑意,如熠熠繁星般耀眼奪目。
她仔細辨認了他唇瓣翕動的口型,應是說:
交給我們。
櫻蕪怔愣一瞬,視線便又落到自他身后不斷走出的幾人帶著網球拍的少年。
他們看到她,忍不住笑著沖她揮了揮手,而后也果斷抬起球拍,打出幾個帶著符咒的球。
這一切動作僅在短短的數息之間。
櫻蕪心中涌出暖意。
想必其他幾個出口處,亦是如此。
“原來,想到一塊去了。”她輕輕斂眸,喉間溢出聲笑,復抬眼時,清冷無瀾的眸中已浮現清晰的銳色。
櫻蕪不再遲疑,當即足尖躍起,踏步至穹頂之上,目光精準地找尋到嵐若的身影,一手揮劍逼退追上來的怨鬼,一手取出須彌空間中已繪制好的諸多符箓與空白符紙,用靈力裹著送入結界之中,直至落在正在繪符的嵐若面前。
這結界本就由她激活,她的靈力進入其中自然不會受到阻礙。
本在繪符的嵐若看到送到面前的幾乎堆積如小山般的符咒,即使心里早有準備,還是忍不住詫異地瞪大了眼。
嵐若望向櫻蕪,便見她灑脫笑了下,揮揮手,毫無負擔地將這處交由她施為,又轉身去迎戰即將出現的陰鬼了。
只留下驚訝至極的嵐若和仍留在場內幫忙將符咒貼上網球的幾人,看著面前小山丘似的黃色符箓,陷入呆滯狀態。
寂靜之中,嵐若尚未完全回神,但還是用力地咽了咽幾乎涌上喉口的驚咦。
姐,我知道你說過你留了一手,帶了不少符咒。
我也確實有想讓幸村前輩他們提醒你這件事的想法……
但——
你這個不少,未免有點太過于謙虛了吧。
嵐若扶額,扯了扯唇角,表情像是無奈,但心下仍是松快了幾分。
不管如何,有不少已經繪制好的符咒總是好事,就算用不上也好過沒得用。
而且,即使堂姐之前教過她如何提升符咒繪制速度的方法,但短時間內繪制大量符咒,靈力恢復也需要時間。
有眾多繪成的符咒卻很好地避免了這一擔憂。
想定這一切,嵐若鎮定了些,一邊果斷吩咐幾人加快速度貼符,一邊抽出其中的空白符紙,靈力催動便繼續繪制的動作。
場中很快又有條不紊地運轉起來。
櫻蕪回到場外,土御門正巧瞧見她的動作,手中刀刃正劈開幾只小妖,還不忘夸贊道:“幸虧你早有準備。”
“未雨綢繆
罷了。“櫻蕪搖頭笑了下,謝過他的夸獎,又肅起神色。
她雙指并攏,在身前飛快畫出個繁復的圖案,嘴里低聲默念著:“陣、啟、兵、動,陰陽四字合!”
隨著她話音落下,金色圖案陡然形成,她毫不猶豫地將之打入地面,方才籠罩整個天際的黑霧瞬間淡了幾分,依稀可以辨認出其中鬼怪活動的方向。
原本只能依靠偶爾的亮光捕捉妖鬼活動軌跡的網球少年瞬間喜上眉梢。
少了黑霧的遮擋,平日里本就進行過擊球精準度訓練的人擊打起目標更是如魚得水。
一顆顆黃色小球自各處襲向原本專心圍著幾人的妖鬼,凌厲短促的哀鳴在黑霧中此起彼伏地響起,妖鬼身形逐漸消散。
他們不斷地重復抬臂擊球動作,眼神堅毅而純粹,目標無比堅定。
隨著他們清怪速度的加快,三人一妖的壓力明顯大大減少。
見著這一幕,芨次惑有些倦怠的眼皮掀了掀,透出點微妙的意味。
“喲,不愧是你啊。”
嘴上這么說,他神情卻是緩和了幾分。
櫻蕪知道他別扭性格,笑而不語,只是繼續加快速度斬殺小妖。
她步步生風,清雋身影在淺淡黑霧中飛快穿梭,每過一處,凌然劍光寒芒閃過,便有無數妖鬼化塵霧煙消云散。
就在場中妖鬼近乎被清空之時,遠處結界溢出的能量波動也愈發明顯。
天際線處,原本的金光逐漸被粘稠的暗色蠶食,結界似再也撐不住般寸寸碎裂,自其間猝然躍出一團極晦暗的黑色。
渾身濃黑,辨認不出具體的身體形狀扭曲而詭異,霧氣流轉間,隱約可以瞧見一只比黑霧更純黑的瞳仁。
帶著粘膩的,晦澀的,窺視感。
散發著邪惡而不詳的氣息。
讓看到這團黑霧的人只覺得心神都不禁動搖起來,時間一久只覺得靈魂都像要被吸入其中。
不可直視。
這是幾個心神動搖之人腦海中下意識浮現的念頭。
隨著黑霧的出現,整片天空驟然又暗沉下來,不時傳出陣陣嗚咽哀鳴。
颯颯風響。
似有凄厲而哀絕的嘶喊聲從晦暗云層溢泄,響徹天地,令人毛骨悚然。
黑氣只上下躍動一息,便有妖風迅疾而猛烈,裹挾著無匹的氣勢直沖眾人而來。
三人一妖強行穩住身形,臉色凝重起來。
明明隔著防御結界,出口處的幾人卻感覺這風也像是要吹到自己身上一般。
“不要看它眼睛!”
和生零介退至場館出口處,對看到這一幕的網球少年沉聲提醒。
幾人點頭應下,暫時停止了擊球的動作。
方才還密密麻麻的鬼怪此刻已經清空不少。
這么強勁的風力,打出去的球也很難精準地擊中目標,倒不如省下球,還能待會繼續。
那黑氣見風沒能吹翻他們,也沒有意外,只是發出“桀桀”聲響,極迅速地掠過數十米距離,直沖一處而去。
動作太快了!
櫻蕪感覺身側掠過陣風,其間攜著的濃稠惡意與怨念讓她下意識闔眸避過。
再抬眼時,那黑氣已經越至穹頂之上。
她微微蹙眉,握著劍柄的指節無意識攥緊。
太素劍似察覺到主人的心情般,“嗡嗡”顫鳴幾聲,像在回應她的情感。
她垂下睫羽,握劍的指腹猶帶著幾分溫柔,卻倏忽冷笑一聲,自眼底深處燃起濃郁的戰意。
墨發被風吹動擦過臉頰,黑霧陰影讓她側顏如同切割出光暗兩面般矛盾,優美的下頜線無端透出肅色。
驀然,她提步躍起,下一秒便踏至穹頂一角。
另外三角也被兩人一妖占據。
害怕眾人被外面的風勁波及到,嵐若已經讓他們回到了場館內部。
此時,看到上方忽然出現的黑氣,再窺到三人一妖臉上神情,他們便知道應是到了最難的環節。
天際盤桓許久的哀鳴嘶喊似有一瞬的沉寂。
蒼穹之上,墨色云層翻涌。
那團黑氣扭曲蠕動著,似在天際舒展身軀。
三人一妖同時抬首,瞳孔中倒映出相同的陰翳——
這一刻,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風,停了。
唯有衣袂翻飛的聲響,在死寂中分外清晰。
櫻蕪手中長劍劃出一道冷冽弧線,劍鋒折射出暗沉天光。
和生零介“唰”地展開折扇,符咒流轉。
土御門兼由握緊的刀刃泛起幽藍光芒,靈力涌動。
芨次惑利爪間泛起金屬般的寒芒,妖氣四溢。
中心的陰鬼緩緩游移,漆黑如深淵的瞳仁突然鎖定目標。
剎那間,有如實質般的粘稠惡意從那只眼中噴薄而出,帶著令人戰栗的寒意直刺骨髓。
空氣凝固了。
這一瞬,仿佛連呼吸都變得奢侈。
下一秒——
殺機迸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