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終章 大國舅可滿意?
“是, 陛下初識臣之時,便知臣心有所屬。如今天下已定,臣斗膽,懇請陛下成全臣此樁心愿。”
見蕭忱冷眼看著自己, 目光幽深頗有玩味, 并沒有應允意思, 方懷簡心頭微沉。
當初投奔蕭忱時, 自己對林蓁心意就直白和他提過,那時他沒說什么, 想來不過屬下私事他未入心,現在這般冷淡有推脫之態,是因為他知道林蓁是他妹妹,不愿意林蓁嫁給自己這個二婚男?
方懷簡神色不變,垂眸掩去眼底不虞, 側首看向身邊林蓁, 她低垂著頭,長長睫羽垂落擋住光線, 也讓任何人看不清她的眼神,她的身姿未曾向自己轉向一分, 仿佛根本沒聽到自己剛剛說過的話。
但方懷簡了解她,她只是逃避, 用沉默掩飾心中徘徊。
離開潭州前, 兩人雖沒有挑明沒有承諾, 但相處中你儂我儂,若不是時彥死了,她現在應該嫌惡時彥,一心和離, 心上人只會是自己。
一夜夫妻百日恩,他比不過一個死人,林蓁或許現在仍然陷于時彥去世的悲痛,暫時不能接受自己,但她做不出在天子面前義正辭嚴拒絕自己的舉動,那樣就永絕了彼此情意,自己不但在天子面前失了顏面,更會在今后官途發展中落入不利境地。
林蓁不會那樣做,她從來不忍心讓自己陷入困境。
選擇今日此刻突然求蕭忱賜婚,方懷簡就賭林蓁對自己還有情,逼她放棄縮在靜苑做鵪鶉,迫她勇敢選擇自己,放下一個死人。
目光柔和看向林蓁,方懷簡溫聲道:“安安,我心中,自始至終唯一個你”。
林蓁跪俯在地,從頭到腳紋絲不動,像一幅精致仕女畫,可方懷簡捕捉到她素縞袖口那一抹輕紗微微顫動,應當平整的袖擺絞出一道淺淺褶皺,那是指尖用力的痕跡。
眼中頓起酸澀,方懷簡心中刺痛,他伸手想握住林蓁那塊顫動,“你告訴我,告訴陛下,經歷這么多,你心里也還有我,是不是?”
眼前白影一閃,林蓁身影驟然消失,方懷簡握了個空。
她被蕭忱猛力拽起,猝不及防下險些跌倒,蕭忱的手牢牢攥住林蓁手腕,林蓁站在他身邊像被施了定身術的鵪鶉。
“你不配”,蕭忱聲如冰棱,看向方懷簡的目光毫不掩飾心中不快,“朕的人,朕親自照看!
“不配”,“朕的人”,蕭忱聲音在方懷簡腦中嗡鳴,他愣在原地,殫精竭慮助他成就大業,想不到蕭忱能當面說出如此難堪之言。
在他心里,自己算什么?怎么不配林蓁,除了曾娶妻,而全皇城的人都知道,自己娶妻并非本愿。
他驀地站起身,目光灼灼看向蕭忱,聲音低沉壓抑著怒意:“陛下,此言何意?”
“陛下的龍佩——陛下”,意識到在林蓁面前不可提玉佩,否則曾經對她說過的話會露餡,一句話在喉間轉了又轉,方懷簡緩聲道:“陛下,時彥奸詐狡猾蒙騙林蓁,方才娶她為妻,在此之前和之后,我對林蓁心意從未改變!
一聲冷哼從蕭忱喉間溢出,他接過方懷簡的話,反問道:“所以,為從他身邊奪回林蓁,你利用朕?但你知道,朕從不給他人做嫁衣!
蕭忱目光看向林蓁,她垂著眼,試圖掙扎出自己手心,臉色比身上素縞還要白上幾分,顯然她心里極不好受。
心里倏地生出一股難以描述的嫉妒,她在玉泉庵時不是已經放下方懷簡了么,怎么時彥死了,她竟為方懷簡流露出這般神色?
心懼林蓁下一句就開口說“愿意”,蕭忱對方懷簡道:“她冰雪聰明,你做過什么,你以為她什么都不知道?”
在蕭忱說“利用他”時,方懷簡已有些心慌,此刻蕭忱當著林蓁的面欲言又止,欲蓋彌彰的模樣讓方懷簡更為忐忑,他對上林蓁目光,盡管他竭力掩飾,可林蓁似乎看透他內心慌亂和不安,她目光痛苦,似乎什么都知道。
憶起上一世后,他了解她,同樣的,他也被她了解,什么暗藏心思都藏不下。
方懷簡的心似被林蓁目光炙烤,他不甘地喊道:“你不要相信他!”
見林蓁沉默以對,方懷簡向蕭忱走近一步,眼中噴出怒火:“陛下是要卸磨殺驢?”
他竟膽大到走到自己面前來問話,蕭忱眉頭緊鎖,他面沉如水但仍耐著性子答道:“非也,朕豈能不知你的功績,只要你沒有不該有的心思,不覬覦不屬于你的人,你這
身官服不會有人讓你脫下。”
還未正式登基,局勢沒有完全穩定,這個階段不是處理隨扈屬下的良機,蕭忱冷肅著臉,言語不再如方才那般狠厲:“與林蓁一同落水,你卻不娶她,從那時起,你和她就緣盡,這里面的道理你難道不明白?”
這話也是說給林蓁的,當初林蓁為方懷簡哭哭啼啼模樣,蕭忱還歷歷在目,這樣的男人,有什么必要吃回頭草。
“以后你看中哪家姑娘,朕必給你賜婚!
方懷簡一臉灰敗,蕭忱凝視著他臉上神色,心中涌出隱秘快意,他緊了緊握著林蓁的手,睨眼看向方懷簡:“她是朕的人,明白了嗎?”
方懷簡一點兒都不明白,即便林蓁知道真相,看到自己的丑陋,不再愿意和自己重續舊情,她和蕭忱不過是兄妹關系,什么是“朕的人”?
“我不是,我是御史臺八品監察,是鹽鐵使時彥夫人!”林蓁想甩開蕭忱的手,無奈他緊緊禁錮著她,她如何也掙脫不得。
方懷簡看著兩人拉扯,走上前伸手想掰開蕭忱的手:“陛下,這周圍還有許多人!
好些個宮廷內侍不敢上前,但站在檐下垂首候著,也是滿滿一圈人。
蕭忱在方懷簡走近時放開了林蓁,林蓁往后連退了幾步才止步,躬身垂首面對蕭忱站著。
蕭忱不甘道:“三日后,你隨朕參加朕的登基大典,朕要讓你親見親身感受,被人匍匐在腳下,俯瞰天下的快哉!
普天之下,你唯有在朕身邊,方能真正體會權力美麗迷人滋味。”
“朕后宮虛位以待,你進可入朝堂議政,退可守宮闈乾坤,世間局勢盡在你掌握,朕想不明白,朕予你世間貴極樂極,你還有什么理由不答應朕。”
……
目光怔怔看著蕭忱,仔細聆聽他說的每一個字,方懷簡心中似遭了盜賊一片狼藉,他幾乎不相信自己耳朵,蕭忱查過林蓁鳳佩,怎能不知兩人是一母同胞?!
面前兩人,一個仍娓娓描述貴極福極生活,一個滿腹心思似思索什么難以言喻的決斷,蕭忱后面的話方懷簡再也聽不進半個字,只見他的嘴唇一張一合,腦里心里如遭雷劈,空白一片焦灼成焰,無盡懊悔與愧疚在心里翻江倒海。
他視林蓁為最親近之人,相信她說的每句話,絲毫沒有懷疑過蕭忱與她的關系還有別的可能,在她彷徨無助時,他還扮演著推手角色,將她不斷推向蕭忱,希冀獲得他的保護。
如今此刻,他才知道真相,可蕭忱和自己已將她逼到無路可退境地,想到林蓁無奈和孤苦,想到她和蕭忱在洞庭湖上單獨相處日日夜夜,方懷簡心被刀攪般疼。
心中萬千思緒各種念頭交織,然當下蕭忱即將登基,方懷簡理不出什么頭緒可以實質幫助林蓁,唯一心意腦海里越來越清晰。
即便為時已晚,他也要擋在她身前。
方懷簡突的打斷蕭忱的話,沉聲道:“陛下,林大人剛剛失了丈夫,陛下此刻站在昔日夫妻恩愛小院,說著這番話,不是向未亡人心上捅刀么。
生殺予奪,不過陛下口舌之間,陛下這樣舉止,和霸占民女有什么區別?
國是繁重,陛下不在朝堂理政,跑到侯府向孀婦示好,這非明君所為!
就在剛剛,他還跪地求賜婚,轉眼間被奪舍了般,說出令蕭忱與林蓁瞠目結舌之話,而且語言犀利,像把利刃直刺蕭忱。
“這里沒你事,你且退下!”懷疑方懷簡求娶失敗,一時失心瘋,蕭忱不想和他多費口舌,讓他滾。
“陛下!”方懷簡紋絲不動,身挺如松,“臣不敢違命,但陛下一意孤行,做出昏君之舉,臣若緘口不言,便是不忠不義!
眼光看向檐下眾內侍,蕭忱盤算著是否要將方懷簡拖出去。他臉色難辨,方懷簡從未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他是料定自己登基前不會動他?一時無言以對。
林蓁亦未想過,方懷簡竟對蕭忱如此出言不遜,她心亂如麻,耳聽八方,留心苑里各種動靜。
“鈴鈴鈴”,頭頂喪幡微微晃蕩,鈴鐺發出清脆響聲。
這是一個特制喪幡,鈴鐺不會被風吹響,只有明顯外力觸碰才會有響動,它在告訴林蓁,快跑!
林蓁下意識屏住呼吸。
“除非陛下與臣一同離開,若不然,臣寧死在此處,也不讓陛下誤入歧途”,方懷簡仍在滔滔不絕,林蓁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目光注視著蕭忱,眉宇間不見畏懼,眼中無波無瀾,卻透著一股不可撼動,周圍內侍似被他言語壓迫,死死埋頭不敢多看一眼。
秋日陽光穿過樟樹密密樹葉落在他的臉上,像一張金網籠罩著他,他的臉在這張網中顯得朦朧,卻別有神采。
他死后的模樣也會這樣好看嗎?
林蓁伸手拽緊了方懷簡衣袖,她做不到,她無法看著他下一刻死在一張網中。
雖然和時彥商討過多次,半夜三更在樟樹下演練,當時她決然承諾過,不管任何人,可真正來到這一刻,她做不到不管飛飛。
飛飛在為她擋刀。
突如其來的親近讓方懷簡止住了話,衣袖被死死牽住,他疑惑地看向林蓁。
“跑!”林蓁面色決絕。
方懷簡怔住,手腕上觸感溫軟,和她神情截然不同,他震驚了一瞬,來不及想發生了什么,腳底就跟著林蓁飛起來。
剛跑了兩步,身后一股疾風襲來,林蓁肩頭一瞬悶痛,肩胛骨似乎錯了位,整個人被猛力拉住,她下意識松手,下一刻被蕭忱箍在懷中。
方懷簡手腕一輕,回頭一看,林蓁已跌在蕭忱懷里,他轉身回撤,想拉出林蓁,頭頂“唰”一聲巨響,一張沉重巨網從樟樹上落下,將三人瞬間壓倒在地,死死罩住。方懷簡掙扎著試圖撐起繩網,繩索上尖銳倒刺頓時刺得他滿身血。
林蓁跌在了蕭忱懷中,完美變成他的肉盾,她沒有掙扎,然而繩網重力已讓倒刺壓得她渾身鮮血直冒。
她的目光穿過繩網,落在頭頂樟樹上,翠綠枝葉間陽光漏下來,落在她的臉上,她不覺得刺眼,她很快就再也見不到這些明媚了。
怎么會這樣,在漆黑冰冷夜晚,時彥讓自己練習過無數次,從任何一個站位每一個跑向,甚至最糟糕情況跑得慢被網住后的情形,每一次結果都是生,時彥沒給自己想過死的可能。
可偏偏它就發生了,她在蕭忱懷里,沒有跑的可能,她想救下的人也沒能成功,方懷簡也會陪著她死去。
林蓁耳邊傳來刀劍相擊激烈碰撞聲,那些聲音越來越近,周圍像一個熱鬧集市,各種聲音混雜其中,唯有頭頂那片樹陰,依舊安然寂靜。
她的余光看到,屋檐上爬上許多玄衣人。她知道那些人,都是與蕭忱有血海深仇被時彥找來的死士,他們手中弓弩會射穿自己身體,射進蕭忱血肉,完成它們的使命。
“時世誠?!”身下蕭忱聲音傳來,他厲聲威脅道,“敢動我,我立刻扭斷她的脖頸!”
公爹來了?那時彥呢?林蓁費力轉動眼珠看向四周,她的脖頸被蕭忱死死掐住,臉上身上又網著繩索,根本動彈不得。
但她很容易地就找到時彥,他站在離她最近地方,臉色隱在樟樹陰影中看不分明,像一尊沒有溫度的石像,沉默僵硬。
林蓁視線繼續直直看著頭頂樟樹,像沒有發現他一般,她不想看他難受模樣,也不想掉眼淚落在蕭忱身上。
蕭忱命方懷簡摸出他龍袍衣袖中一把短刃,割開繩索,令林蓁意外,沒有人阻止方懷簡舉動。短刃鋒利,方懷簡很快割出一個大洞,自己先鉆了出去,接著他轉身幫林蓁和蕭忱。
“嘭!”一道火光沖天而起,即便在白日,隔著層層疊疊綠枝,林蓁也清晰看到拖著長長尾巴的火焰在天空燃燒。
“殺了他們!”一道尖銳男聲驟然響起,他急切焦躁,“金吾衛來了,我們都得死!”
時世誠喝止道:“天子馬上就到,陛下會處置這一切!”
有些騷亂的隊伍逐漸安靜,死士們似乎相信建安帝的到來,能解決眼前一切。
蕭忱勒著林蓁脖頸,艱難從繩網中爬了出來,他背抵粗大的樟樹樹干,將林蓁死死遮擋在他身前。
“時彥?!你沒死!”他剛剛看清站在不遠處時彥,破空之聲驟然而至,一只利箭直直射向他的面門。
蕭忱一把揪緊林蓁,縮在了她的身后。
林蓁咬緊牙關,緊緊閉上眼。
想象中的痛楚并未到來,一聲清脆的“鐺”響,將她從黑暗中猛然拉回,箭矢斷裂在她腳下不遠處,時彥手握長劍,垂首看著那只斷箭。
絕望喊叫撕裂寂靜:“蕭忱不死,我們九族都得死!建安帝已經不認人了!”
“我是為殺蕭忱而來!”
“不能活她一人死我
們全部!”
……
死士們又亂了起來,這一次時世誠喝止聲湮滅在嘈雜人聲中。
蕭忱看出了孔竅,時世誠沒有多少人,就眼前一群投機之人,妄圖殺了他逃避死亡命運,只要他撐到金吾衛趕來,一切就轉危為安。
蕭忱大喝一聲,對死士們道:“立即放下武器,朕恕你們無罪!否則金吾衛到來這里就是你們墳場!”
他話未說完,嗖嗖幾只箭矢又飛向了他,他見勢不再多說,拿林蓁做擋箭牌。時世誠時彥劈落了射向林蓁的箭矢。
像突地打破平衡,場面漸漸失控,更多箭矢射向蕭忱林蓁方懷簡三人,原本猶豫不決的人,在群體效應下,手指搭上弓弦時竟變得鎮定堅決,眼前帝王的倒下,是他們唯一出路。
時世誠時彥不多的死忠人馬在蕭忱面前形成了一道人墻,與發了瘋射紅了眼的死士們拼死對抗,可畢竟寡不敵眾,又是低處對高處防御戰術,漸漸力不從心。
一道黑影從廂房飛出,加入時世誠隊伍。
蕭忱驚喜呼喊:“明暉!護朕!登基大典朕封你為國師!”可他的喜悅沒有持續多久,死士們弓弩從高處向下作戰優勢極為明顯。
林蓁眼睜睜看著一個個健碩強壯軀體在自己面前倒下,他們該威風凜凜上戰場保家衛國,卻因自己在此處無謂死去,她胸口鈍痛,難受得快要崩潰,蕭忱掐她的那點疼已毫無感覺,她對著時彥大喊:“我不想活了,我就想死!”
時彥和方懷簡目光齊齊看過來,時彥喊:“再堅持一會兒!建安帝會來!”
林蓁不知這是不是時彥騙她的話,她真的受不住了,如果這些人的死換她一個人活,活在蕭忱繼承大統的時空,她寧愿死。
她死過的,不是嗎?沒有多可怕,那一場車禍她甚至憶不起一絲痛感。
林蓁目光掠過時彥,向他淺淺笑了一下,輕輕道了一聲“珍重”,視線落在方懷簡臉上,眼淚旋即撲簌簌落下。
和他上一世同時死去,這一世的最后竟然再次共赴黃泉。
惟愿射穿兩人心臟的箭矢能又快又利,讓兩人和上一世一樣無知無覺,再次作伴,說不定與他繼續相逢在一個新世界,快穿的世界。
林蓁視線漸漸模糊,看不清方懷簡也流下眼淚,還是自己淚眼朦朧。
明暉在林蓁眼前又為她擋了一箭,箭矢擦過明暉肩頭,留下一肩紅腥。
林蓁哭道:“明暉,不要為任何人死!好好活著!”
她死了,蕭忱方懷簡都會跟上,除此以外的其他人都可以好好活著。
林蓁心一橫,眼睛緊閉,狠命往蕭忱抵在她脖頸上的短刃撞去,耳畔倏地響起時彥嘶吼聲:“要死也是和我一起死!”
蕭忱急忙收刃,林蓁當下死了他也活不了,金吾衛已在來的路上,最后時刻他不能放棄!
就在他拿開刀刃瞬間,明暉一道劍光閃過,蕭忱右手連帶著那只短刃飛落在地,蕭忱看著自己鮮血汩汩的右手手臂,叫聲毛骨悚然“啊——”
明暉一把將林蓁拉到自己身邊,林蓁回首,蕭忱似被抽去了全身力氣軟綿綿倒在地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往方懷簡方向爬,艱聲喚他:“世之,救朕,金吾衛馬上到!快保護朕!”
方懷簡不假思索手起刀落,往蕭忱胸口猛刺一刀。
蕭忱難以置信看著他,左手在胸口摸索,似想堵住胸口鮮血,又像在找點什么,他艱難伸出左手,望著林蓁虛弱哀求:“妹妹,救我,救我——”
左手一松,林蓁看到他的掌心,握著鮮血淋漓的那塊曾經屬于她的鳳佩。
林蓁扭過頭,淚水無聲滑落,時彥靜靜走過來,溫熱的臉貼上她冰冷面頰,緊緊擁住她,似想將自己所有溫度傳遞給她。
目光本落在蕭忱身上,方懷簡回過神抬眸,視線剛好定格在眼前彼此相擁男女,世間仿佛再無旁人,他也只是碰巧路過的見證者罷了。
就在幾秒鐘前,他還流著眼淚,想著相伴林蓁重新投胎,也不算一件壞事,此刻,仿佛滄海桑田斗轉星移,他只是一個局外人,連走近一步都是對情侶打擾。
是自己親手掩埋的一場夢,方懷簡將手中短刃擲向蕭忱。
“金吾衛到了!”
蕭忱已死,聽到雜亂腳步聲剛剛平息的死士們又握緊了手中兵刃。
蕭忱睜著的眼睛映著他親自任命的新金吾衛大將軍董澤的身影,他帶著士兵們匆匆跑了進來,看到地上蕭忱,董澤腳一軟差點站不住,目光和前金吾衛大將軍時世誠對視,董澤剛想發作,時彥看向院門道:“陛下來了!”
董澤沒聽明白,陛下躺在地上,從哪兒來?可院內眾人都齊刷刷跪下,他順著眾人視線看過去,毅勇侯時世誠小兒子時雋推著輪椅慢慢走來,輪椅上坐著建平帝!
看向地上蕭忱尚未閉目的遺體,檣傾楫摧大廈已傾的感覺頓上心頭,董澤心中長嘆,遲了一步就遲了那一小步,王朝統治者又將換上新人。
目光看向來人,董澤緩緩向其跪下膝蓋。
*
魏王蕭策,毅勇侯時世誠女婿,亦是大周唯一成年且未犯事的皇子,幾乎沒有什么爭議就被群臣認可推為新帝,從封地接了回來。
冬日雪時,時彥林蓁和毅勇侯全家一起去皇城外迎接時,時姝已經顯懷。
一見時彥,時姝就捶他埋怨:“你裝什么死!我哭得寶寶都快沒了!”
時彥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多好命,躲得遠遠的,天天躺家吃吃喝喝就做上大周皇后!”
時姝嘻嘻哈哈:“沒辦法,天生皇后命!”
“陛下已吩咐過我,國庫里大國舅看上什么,予取予求!
“大國舅可滿意?”
時彥對林蓁正色道:“我們回去挑一挑,機不可失,時不我待!
“世間機緣,時不我與”,林蓁突然想起,自己曾對方懷簡說過類似的話。
那時他參不透機緣,與自己漸行漸遠。
現下他沒向任何人告別,和時雋捎了口信,赴衡州就任。
春花已逝,時不我待,眼前雪景、耳畔歡笑、掌心溫暖,來年企盼,皆是實在。
林蓁握緊時彥的手,笑道:“定要挑個讓他倆肉疼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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