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蜜蜂

    謝扉上樓， 悄悄的打開大門；現在接近十二點，他爸媽都睡了。

    他們家是兩百來平的復式公寓，三間臥室就占滿了二樓；除了一間客臥， 謝扉的房間和他爸媽房間同一規格，都帶陽臺和洗浴間。

    輕手輕腳的進了臥室謝扉才徹底放下心來。謝蕊女士睡眠淺，所以他們家隔音做得很好。

    他躺倒在沙發上發呆， 然后突然想起來， 今天準備跟爸媽發消息的時候被柯宇哥打斷了一下， 后面就忘了。

    不過他的房間保潔阿姨都會定時打掃， 床單謝蕊女士會定期換洗。

    明天爸媽起床看到門關處他的鞋就會知道他回家了。

    謝扉拿了個小怪獸抱枕在懷里揉搓，腦子里全是楚宴，楚宴的微笑， 楚宴的唇， 楚宴的情書

    他第一次對一個人那么心動，很難形容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

    謝扉從小不是一個物欲很重的人，他長得好看學習成績又好，他人想要的東西他都可以輕松擁有。

    他從未如此渴望， 迫切的想要完完全全的擁有一個人。

    又來了，不穩定的， 像定時炸彈一樣的激素紊亂

    謝扉放下小怪獸抱枕， 從衣柜里找出睡衣進了浴室。

    溫熱的水流從頭頂傾瀉而下， 流過精雕玉琢的面孔向下蜿蜒。

    謝扉一手撐著墻， 泛紅的指節在氤氳的水霧中變得模糊。

    喘息的霧氣和水霧一經接觸便難以分離

    在那一刻， 謝扉想起第一次見到楚宴， 在人群中楚宴冷淡鋒銳的眉眼。

    不能著急。

    他只會要完完全全的屬于他的東西， 而不是溫和虛偽的柔情。

    這一晚， 謝扉又夢見了身著月白云紋廣繡袍的楚宴。

    他聽見自己恭敬的叫他師尊， 為他奉茶點燈，然后在夜里獨自安眠時夢到了紅浪翻滾，仙人入紅塵。

    謝扉醒來時還有點迷糊，自己這是夢到夢里做春夢？

    別說，夢里自己還挺會想。

    謝扉回味了一下，拿起手機看一眼時間，八點不到，長期訓練，他的生物鐘已經養成，即使昨晚一點才睡，到點也自然醒。

    謝扉起床洗漱，開門下樓發現爸媽都坐在沙發上。

    “扉扉回來了，你們放假了？”孫有為迎上來笑問謝扉。

    謝扉感覺氣氛有些奇怪，再仔細看他媽媽眼圈都有一點紅。

    “爸，怎么了？”謝扉問他爸。

    孫有為看著謝扉有些不知道怎么開口。

    謝扉看著不吭聲的媽媽和欲言又止的爸爸，心里狠狠一墜。

    “你們誰生病了？”謝扉皺著眉問，“還是家里破產了？”

    “沒有沒有。”孫有為連忙說。

    謝扉一頓，突然想到了什么，四處張望，“小蜜蜂呢？”

    謝扉媽媽聞言眼淚都落下來了，謝扉見狀有些慌。

    謝蕊起身拉過謝扉的手就近坐到單人沙發上，期間手一直沒松開。

    “扉扉，小蜜蜂在房間里，但是狀態不太好了，你先有個心理準備，小蜜蜂今年16歲了”

    謝扉的眼圈也一下紅了，水光在眼眶里打轉。

    “扉扉，他最近有一段時間都不怎么進食也不動彈，你最近太忙了，媽媽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你現在回來了去好好陪陪它吧，它一直等著你呢。”

    謝扉低頭聽著謝蕊的話，眼淚順著下眼瞼滴落到睡褲上“媽媽，我去看看它。”

    孫有為走過來摸了摸謝扉的頭，“扉扉，按照貓的壽命來說，他已經走到了時間的盡頭，不要太難過。”

    謝扉沒有回答，沉默的起身走進了小蜜蜂的房間。

    小蜜蜂的房間在一樓，有一個像森林一樣的很大的貓爬架，有很多玩具，還有一個封了窗的飄窗。

    搬到這個家時，孫有為曾經說過，他們家的每一個成員都可以在清晨享受溫暖的陽光。

    謝扉進去就看到在飄窗蒲團上的蜷縮的橘貓。

    只一眼謝扉眼淚就決堤了。

    它瘦了好多。

    以前小蜜蜂最胖的時候長到了十三斤半，他覺得不健康，帶著它瘦到了十二斤。

    原來幫它減肥好難的，他用了三個月才幫它減了一斤半，現在才三個月不見，它卻瘦了一大圈，眼皮耷拉著，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

    謝扉走到飄窗前，盤腿坐著手臂墊著頭靠在飄窗上和小蜜蜂對視。

    謝扉伸出空著的另一只手撫摸著橘貓的背脊，摸上了更能感覺到橘貓真的瘦了很多很多，它的毛發不再柔順油亮，身體也沒有以前柔軟敦厚，現在就像在摸包著皮的骨頭。

    謝扉努力的像看清楚橘貓，但眼淚不聽話的一直在流，他的視線變得好模糊，就像初見小蜜蜂時他無法看清世界的那段時間。

    ————

    那時候小謝扉的整個世界都是晦暗模糊的，他不愿意走出自己的房間，甚至不愿意離開床，每天將自己埋在被子里。

    謝蕊和孫有為溫聲勸他，謝蕊眼淚都哭干了，但他沒有辦法從被子里離開，他一旦從被子里離開黑色的粘稠污水就會將他淹沒。

    謝蕊和孫有為使出全身解數都沒辦法，謝扉不愿意跟任何人交流，包括孫有為請來的溫柔的女心理醫生。

    最后在心理醫生的建議下，孫有為在附近數十家寵物店千挑萬選找到了脾氣很好很好的一只小貓，是一只小橘貓，他們把小橘貓放在小謝扉床上，小貓邁著小短腿湊近謝扉，喵喵叫著去聞去舔小謝扉。

    小謝扉只能看到一團模糊暗沉的黃色怪物接近自己，還想攻擊自己，他想尖叫，可是喉嚨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一開始是很害怕很害怕，可是這頭怪獸叫得太奇怪了，太像幼兒園門口那家貓貓店里的小貓，那時候等其他小朋友都被爸爸媽媽爺爺奶奶接走之后，小花老師都會帶他去貓貓店里等媽媽。

    貓貓店里有很多貓貓，但是有點兇的店長叔叔只準他摸出生不久的小貓，然后笑的很奇怪的看著小花老師說“你放心，這些小貓都打了疫苗，而且牙都沒長齊，絕對不會咬人的。”

    小花老師就會讓他跟小貓玩，自己在旁邊看著他，但是有點兇的店長叔叔一直找小花老師說話，小花老師經常生氣得臉都紅了，像小胖欺負琪琪還大聲哭不叫道理的時候一樣。

    小花老師就會氣得臉紅。

    想到這里小謝扉就感覺沒有那么害怕了，這只怪獸可能也沒有那么可怕，畢竟它的叫聲和小貓一樣。

    于是謝蕊和孫有為發現，在第三天之后，小謝扉對小橘貓的抗拒小了不少。

    而這只百里挑一的小橘貓脾氣確實非常好，即使謝扉百般抗拒，它還是會第一百零一次用頭去蹭小謝扉，喵喵叫著去舔小謝扉的臉。

    又過了一段時間，小謝扉終于愿意走出房門，抱著小橘貓在新家探索；等新家都探索完，謝蕊想帶他出門透風，小謝扉也不再抗拒。

    ——前提是抱著小橘貓。

    在小謝扉的心目中，這只會發出小貓叫聲的黃色怪獸已經被他收服，是他的保護獸了，就像紅白球寶貝里主角的長方形寵物一樣，想到這里，小謝扉偷偷的問貓貓獸；“你會放電嗎？”

    小橘貓喵了一聲。

    小謝扉高興了，自己的貓貓獸也會放電，這超厲害的。

    于是他不那么恐懼外面的世界了，因為遇到壞人貓貓獸會放電把壞人電暈的！

    有一天，謝蕊柔聲跟小謝扉說，今天要帶小貓去打新的疫苗，小謝扉腦海里突然就想到了有點兇的店長叔叔說過的，打過疫苗的小貓。

    小謝扉大聲地跟媽媽說，只有小貓需要打疫苗，他的貓貓獸會放電，超厲害的，不需要打疫苗。

    說著，抱著小貓就在屋躲著謝蕊和孫有為，拒絕他們碰自己的貓貓獸。

    后來心理醫生姐姐來了，她的味道很像小花老師，小謝扉知道是她跟媽媽和叔叔說，叔叔才千辛萬苦找到的貓貓獸來被他收服，所以小謝扉愿意和她說話。

    心理醫生姐姐跟小謝扉說，叔叔和媽媽看到貓貓獸像小貓，所以要給它打疫苗，如果他想讓叔叔和媽媽認可這是貓貓獸不是小貓，就要說出他的貓貓獸和小貓的不同來。

    小謝扉自信的說：小貓有很多只，很容易就可以得到，但是他的貓貓獸是叔叔千辛萬苦才找來的。

    心理醫生姐姐被他說服了，跟他說，那你能具體說說你的貓貓獸和其他小貓長得不一樣的地方嗎。

    小謝扉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可是看不清自己的貓貓獸，沒有辦法說出來。

    他知道他們是不同的，可是他看不見，說不出來。

    之后的幾天，小謝扉一直不肯松口讓媽媽帶他的貓貓獸去打疫苗。

    但謝蕊敏銳地發現，小謝扉的視力似乎在逐漸變好。

    家里因為小謝扉的眼睛視物模糊，桌椅什么的夠歸置得很清楚，家里的空間很寬敞，桌角也都被層層包裹。

    但即便如此，小謝扉還是經常會被撞到或跌倒。

    但這幾天小謝扉撞到跌倒的次數越來越低。

    謝蕊和孫有為心里都新激動，連忙將新的發現告訴心理醫生，心理醫生也很高興小病人愿意重新看清世界，她的引導方向是對的。

    于是謝蕊每天堅持不懈的跟小謝扉說要帶小貓去打疫苗。

    小謝扉從來沒覺得媽媽那么奇怪過，就像一根不會轉彎的棍子，他都說了這是貓貓獸，不是小貓，媽媽為什么不聽。

    于是小謝扉每天都很努力的盯著自己的貓貓獸，想找出它和小貓的不同然后告訴媽媽。

    終于有一天早上醒來，小謝扉看清了自己的貓貓獸，然后嘴巴一癟，放聲大哭。

    謝蕊和孫有為都嚇了一大跳，可小謝扉一直哭一直哭也不說話。

    小謝扉太難過了，因為他看清楚了，懷里的就是一只小貓，跟有點兇的店長叔叔的小貓一樣，不是會放電的貓貓獸。

    后來小謝扉花了不少的時間接受了自己的小貓很普通，還需要打疫苗。

    再后來叔叔告訴他，小貓是很弱小的，要好好保護它才能長大。

    于是小謝扉努力吃飯努力學習，他要保護好自己的小貓，他給自己的小貓取名叫小蜜蜂，這樣有了名字的小貓就又變得獨一無二。

    【作者有話要說】

    廚房里好像有什么味道？

    好像是菜糊了！！

    好糊好糊！

    這么糊，能不能給作者點個收藏QAQ

    第22章 關于死亡

    淚水持續模糊這謝扉的雙眼， 他再次看到了他的貓貓獸，不會放電的，獨一無二的小蜜蜂。

    謝扉感覺有柔軟濕潤的觸感拂過臉頰， 伴隨著一聲嘶啞虛弱的叫聲。

    “喵”

    謝扉用力擦干了眼淚，再次看清了他的小貓。

    它努力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叫了一聲， 然后緩緩閉上了眼睛。

    謝扉額頭頂著橘貓的額頭， 像小時候一樣放聲大哭。

    謝蕊和孫有為站在門外看著， 謝蕊也忍不住哭泣起來， 孫有為哄著眼眶將謝蕊擁入懷中。

    謝扉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哭過了，他哭到后來嗓子都沙啞了，手掌下的小蜜蜂逐漸失溫， 變得僵硬。

    也不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畢竟小蜜蜂已經16歲了，接近橘貓的終點；但是哪怕有心理準備，悲傷到來的時刻洶涌也不減半分。

    到了日落時分，謝蕊聯系的寵物火化服務機構上門， 謝蕊才進房間勸謝扉。

    “火化場的工作人員來了，該把小蜜蜂送去火化了；你以前不是說過嗎， 等小蜜蜂去世后要好好保留它的骨灰， 將來等和自己的骨灰一起做成漂亮的寶石沉入海洋。”謝蕊溫柔的撫摸著謝扉的頭。

    這是謝扉12歲時說的話， 那年當時居住的小區里的王奶奶去世了， 王奶奶家跟他們關系很好。

    這是謝扉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清晰的直面認識的人死亡。

    死亡了不會動， 不會說話， 要被送去火葬， 然后就會變成一堆灰和碎骨頭。

    謝扉莫名的覺得很恐懼， 晚飯都吃不下， 抱著小蜜蜂坐到小區里的小路上，遠遠地看著王奶奶家。

    謝蕊跟出來，謝扉就仰著笑臉問她，媽媽你以后也會死嗎？

    謝蕊坐到了他身邊，微笑著點點頭說，每個人生命都會迎來死亡

    ——小蜜蜂也會嗎？

    ——小蜜蜂也會，你也會；但是不必害怕死亡，那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12歲的謝扉還是覺得很害怕，謝蕊就繼續說：王奶奶的女兒準備把王奶奶的骨灰做成一顆藍寶石，這樣王奶奶就能一直陪著他了。

    謝扉眼前一亮：那我也能把你做成寶石陪著我嗎？

    謝蕊覺得自己兒子真是個舉一反三的天才：當然可以，不過不知道我和爸爸誰會先死，誰先死了就把骨灰放放，等另一個人也死了再融到一起做成一顆寶石吧，這樣爸爸媽媽就一起陪著你，你就不會孤單，而媽媽和爸爸也在一起，大家都不會孤單了。

    這時候謝扉懷里的小蜜蜂動了動，謝扉看著橘貓問媽媽：那小蜜蜂怎么辦？

    沒等媽媽回答，謝扉就想到了什么，說：把我的骨灰和小蜜蜂的融到一起就好了！

    謝蕊笑著點點頭：可以，你還可以把自己和小蜜蜂骨灰做的寶石放進森林或者大海了，松鼠和魚就會帶著你和小蜜蜂到處旅游。

    謝扉想了想，大聲的說：那我要到海里去，去看奇怪的魚！

    謝蕊說：行，好，不過媽媽想去森林里的湖泊

    在那天之后，謝扉對于死亡的恐懼消弭了很多，人的大多數恐懼都源于未知，而謝扉在12歲就安排好了，自己死亡之后要沉入海洋。

    謝扉愣愣地看著謝蕊，在孫有為要把小蜜蜂抱走時不再那么抗拒。

    孫有為順利的把貓抱走，交給寵物火化服務機構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把橘貓裝進特制的袋子里帶走。

    謝扉在謝蕊課孫有為的攙扶下追到了門口看著工作人員進入電梯，電梯門緩緩合上。

    又過了一會兒，孫有為小聲打斷對著電梯門發呆的母子倆，“進屋吃點東西好嗎，扉扉一天還什么都沒吃呢。”

    謝蕊聽了回過神來；“對，你爸煮了粥；扉扉，喝點粥好嗎？”

    謝扉整個人都木木的，也不想吃東西，但是對上謝蕊還含著淚的擔憂目光說不出拒絕的話。

    謝蕊和孫有為把謝扉扶到椅子，長時間不動作讓謝扉的身體僵硬酸痛，但是他一點想活動的欲望都沒有，就愣愣地坐在飯桌前。

    因為知道謝扉沒有胃口，孫有為特意煮地好入喉的粥，只放了一點剁地碎碎瘦肉，在出鍋時再加上一點蔥花。

    一家三口都沒什么胃口，沉默的吃完簡單至極的晚餐后，謝蕊把謝扉送到他房間。

    謝扉關了門之后直接脫鞋趟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埋起來，本來干涸的眼眶又開始泛起濕意，從眼眶到枕套。

    第二天起床時謝扉有一陣的恍惚，眼睛干澀得幾乎睜不開，也不想下床，就躺在床上閉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還是謝蕊敲了敲他的房門進來，帶來了冰毛巾和眼藥水。

    等眼睛緩過來，謝扉跟著謝蕊下樓吃了早餐。

    吃完早餐之后謝扉又進了小蜜蜂的房間，他盤腿坐在飄窗上，背靠著墻，懷里抱了一個毛蒲團看著外面陰沉的天。

    今天云的心情也不好，正在下雨。

    謝扉看著雨，腦海里卻出現火的形狀。燃燒的張牙舞爪地火吞噬小蜜蜂的軀體。

    貓會有靈魂嗎？

    如果貓有靈魂，那么靈魂應該是不怕火燒的，說不定小蜜蜂會以為火在跟他玩，興奮得跳來跳去，向撲逗貓棒一樣，去撲火焰燃燒的外焰。

    謝扉想著小蜜蜂撲火撲空的樣子，把自己逗笑了。

    ——他以為自己笑了，但實際上連嘴角都沒扯一下。

    謝扉按時吃飯，休息，但是不想說話，就這樣過了一天。

    放假的第三天，謝扉心情還是淡淡的，但愿意跟人交流了，謝蕊和孫有為都松了一口氣。

    在傍晚的時候，動物火化服務中心的工作人員送來了小蜜蜂的骨灰，用一個白瓷罐子裝著，很小巧玲瓏。

    謝扉把罐子帶回了房間，小蜜蜂的骨灰罐比王奶奶的骨灰罐小很多，謝扉想著，畢竟小蜜蜂還不到十斤，能燒出多少骨灰呢？

    謝扉蜷縮著，緊緊的抱著懷里還不到他巴掌大的瓷罐。

    第四天被陽光照醒時，謝扉有種恍惚感，他第一反應是摸向懷里的白瓷罐，因為被他抱在懷里一夜，冰冷的瓷瓶染上了他的體溫。

    謝扉把瓷瓶拿起來，放到了他的床頭柜上，小蜜蜂或許會以另一種方式陪伴他，或許不會；或許世界上沒有靈魂，那么小蜜蜂就需要等等他了。

    等他的靈魂也消散，他們無用軀體的粉末會一起沉入深海。

    謝扉從洗浴室出來，拿起三天沒看的手機，亂七八糟的很多信息，他點開置頂的對話框。

    楚宴：早上好。

    楚宴：麓南這兒有場音樂會有興趣去看嗎？

    楚宴：在忙嗎？

    楚宴：怎么了？

    楚宴：發生什么事了嗎？

    【通話已取消】

    楚宴：看到消息請回復我，我很擔心。

    手機上有好幾個來自楚宴的未接來電和被取消的微信通話。

    謝扉想了想，直接給楚宴打了微信通話。

    提示音只響了兩聲電話就被接通。

    雙方都沒有說話，過了幾秒，楚宴才出聲；“你還好嗎？”聲音很溫和，帶著些試探。

    謝扉站在陽臺上吹著風，瞇眼看著晨光，“什么算好，什么算不好？”

    但沒等楚宴回話就曬笑一聲，笑自己矯情，“我挺好的，沒什么事。”

    楚宴停頓了一會兒，即使見不到面，楚宴也能感受到謝扉身上游離包裹他的悲傷。

    “能跟我說說你的貓嗎？”

    謝扉眉頭微微一皺，聲音有些冷淡；“你怎么知道的？”

    楚宴知道他在防備什么，柔聲解釋；“前兩天打不通你的電話我很擔心，所以拜托柯宇給伯母打電話問了問你的情況。”

    沒有找人調查你，不用擔心，也別抗拒我。

    謝扉聞言聲音緩和下來；“抱歉，我太敏感了。”

    楚宴都能想象到電話那頭謝扉垂下眼簾，睫毛的陰影會投射到眼瞼下，大概會像一幅憂傷的畫。

    楚宴的聲音越加柔和，溫柔到像哄誘：“所以能給我講講你的貓嗎？柯宇說你的貓是一只橘貓？”

    “你真的想聽嗎？”謝扉沒有順著楚宴的話頭講下去，而是反問。

    “想，因為它是你的貓。”因為是你的貓我才想了解，我想了解你的一切。

    謝扉想了想，開口：“我的貓是一只橘貓，最胖的時候有十三斤半，日常會維持十二斤左右的重量，在他死亡時體重掉到了九斤一兩，最后火化完只剩下271克的骨灰；這些骨灰會在我死后和我的骨灰混合，一同被壓成一顆湛藍色的寶石。”

    “然后沉入一片海域，這是我十二歲就做好的決定，但是我還沒想好去哪片海。”

    楚宴有點驚訝，知道謝扉的話是什么意思——他非常寶貝他的貓。

    一般的夫妻，愛人都不一定愿意合葬，但是他謝扉死后會和他的貓融合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他的貓不是能用來嬉笑或者給楚宴做戲的。

    楚宴沉默兩秒后開口：“沒關系，你還有很多時間去思考將來去哪片海域。”

    謝扉愣了愣，不由失笑出聲，楚宴的反應出乎他的預料。

    楚宴接著說；“而且你和你的貓我可以請問他的名字嗎？”

    “他叫小蜜蜂，他的眼睛就是湛藍色的。”謝扉回答。

    “你和小蜜蜂就算一起沉入大西洋，也不一定會一直停留在那里，洋流和海洋動物或許會把你們帶到別處去。”楚宴想著，一顆寶石的重量在海里顯得太輕太輕了，都不用季風洋流，或者一條大魚游過的浪花都會帶走它。

    謝扉眨了眨眼，有些開心的說：“是吧，我也這樣覺得，或許我們還會被鯨魚吸進肚子里。”

    楚宴跟著說：“然后鯨魚或許會帶你們到北極，”楚宴繼續想下去，聲音變得有點遲疑，“根據鯨魚的消化能力，你們不會被分解，所以鯨魚大概率會原樣的把你們拉出來。”

    謝扉這下真的大笑出聲了，他早就想過這樣的情況：“就是這樣。”

    楚宴跟著也覺得有趣，聲音里帶著滿滿的笑意：“沒關系，海水會將你們洗凈，你們還是完整干凈的湛藍色寶石。”

    謝扉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停下笑時眼眶里都有晶瑩的水光，陰霾了三天的天空突然放晴，陽光照在謝扉身上，讓他感覺到了久違的暖意。

    他跟楚宴說自己和橘貓第一次見面，“我那時候6歲，因為不小心撞到頭，有一段時間半失明，看東西模糊昏暗，情緒不太好，在一個姐姐的建議下，我爸就給我找了一只貓過來。”

    視物不清楚宴心里顫了一下。

    謝扉想到什么，眼睛都笑彎了：“那時候小蜜蜂還是幼貓，據說是附近十二個社區的寵物店里脾氣最好的小貓，我爸三天三夜沒合眼找到的。”

    楚宴從書房的辦公椅上起身，緩步走到陽臺上，看著窗外清澈的人工湖，湖水有點像湛藍色。

    “我爸太扯了，16年前又沒有24小時寵物店。”

    “不過小蜜蜂的脾氣確實很好，我最開始看不清，一團黃黃的還以為是什么臟東西，或者怪獸？有點忘記當時是怎么想的了，反正最開始我對它的敵意挺大的，但是他一直很乖，很粘我，被我用枕頭打了也不生氣”

    謝扉跟楚宴說：“小時候動畫片看多了，我還想著小蜜蜂是一只會放電的神奇寶貝，我走哪兒都抱著它，它也不掙扎”

    楚宴想著小小的謝扉抱著一只小奶貓，因為眼睛看不清，走路慢慢的，還會跟自己的貓貓小聲說悄悄話。

    楚宴的心臟突然就變得很柔軟，“它叫小蜜蜂是因為身上的花紋像蜜蜂一樣一圈一圈的嗎？”

    “也不全是，”謝扉說：“它還很愛吃蜂蜜，貓咪的味蕾對甜味是不太敏感的，但是它很喜歡蜂蜜的氣味，小時候我媽給我煮的蜂蜜牛奶我都會偷偷分它半杯。”

    【作者有話要說】

    楚宴當時想得大概是，謝扉的靈魂像湛藍的海洋一樣純凈、浪漫。

    第23章 準備驚喜

    謝扉跟楚宴說了很多關于小蜜蜂的事， 很奇怪，在和楚宴分享這些的時候他很開心，即使知道小蜜蜂已經離開， 但是說起他的時候它就好像存在，似乎下一秒就會過來蹭他的腿。

    等謝扉感覺肚子餓時，一看手機已經快十一點了， 他和楚宴打了兩個半小時的電話。

    跟他說話時間過得好快， 謝扉想著， 跟楚宴說：“我餓了， 去吃飯了，下次再聊吧。”

    楚宴看了看時間，沒想到他們竟然聊了那么久， 楚宴溫和的說了聲好， 接著突然想起什么，輕皺著眉問：“你吃早餐了嗎？”

    謝扉靜了靜，有種被教導主任抓到遲到的感覺，老老實實的說：“沒有。”

    果然， 楚宴嘆息：“抱歉，是我沒想到， 你快去吃點東西吧。”

    電話掛了， 謝扉看著兩個半小時的通話時長發了一下呆， 然后下樓準備找點吃的。

    謝蕊和孫有為在樓下看電視， 其實是放著電視各自思索。

    謝蕊兩個小時前去叫過謝扉吃早餐；她敲了敲謝扉房門， 見沒有人應聲， 還以為謝扉還在睡覺， 就輕手輕腳的開門準備看看謝扉， 結果門開一半就看見謝扉在陽臺上不知道跟誰在打電話， 似乎聽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出了聲。

    謝扉這兩天心情很不好，這下看到謝扉笑得那么開懷，謝蕊就不想打擾，悄悄的關了房門下樓跟孫有為說了。

    然后兩人在飯桌上低聲但熱烈的討論了一番，主題是對電話那頭的人的猜測。

    謝蕊想起前天晚上柯宇給她打電話，說謝扉不接他的電話也不回消息，他很擔心，問謝蕊發生了什么。

    這事兒孫有為也是知道的，他和謝蕊對視一眼。

    孫有為低聲：“小宇跟扉扉是一個隊的啊？那他們都是雙性吧？”

    謝蕊皺眉：“怎么，你還歧視同性戀？”

    孫有為連忙表態：“怎么會，你知道我是很開明的，一個隊伍挺好的，他們還可以互相照應。”

    謝蕊想著也是，小宇他們見過的啊；高高帥帥的，扉扉說他又會彈鋼琴又會拉小提琴，會很多種樂器。

    而且，謝蕊看著樓上一眼，能讓謝扉感到開心就是最好的。

    謝扉下樓，自覺的想把餐桌上的粥和雞蛋青菜放進微波爐加熱，孫有為看到忙說；“扉扉爸爸馬上就要做午飯了，你就把粥和煎蛋加熱一下墊墊肚子就好了，馬上中午就有新鮮飯菜吃了。”

    “哦——”謝扉應了一聲，把水煮蛋撥開放到粥碗里，送進微波爐，青菜就放到了一邊。

    高火兩分鐘之后取出，謝扉坐在餐桌上開始進食。

    他一邊吃，孫有為一邊端菜出來。

    怕謝扉餓著，他特意選食材做的快手菜。

    謝蕊也坐到餐桌前，拿了雙筷子拿個空碗陪著開始吃菜。

    等一起三菜一湯都上桌，娘倆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孫有為端著最后一個湯出來，看見準備放筷的兩人，先柔聲跟謝扉說：“再喝點湯啊。”

    然后眉頭一皺輕聲埋冤謝蕊：“又不吃主食，都多瘦了還減肥。”

    謝蕊不理孫有為，在這方面就不能搭理他，要不然越說越來勁。

    謝蕊也盛了半碗湯，慢慢的喝，和謝扉一起陪著孫有為吃飯。

    吃完飯謝扉無所事事的在家里晃悠，以前休息無事時，他都會抱著小蜜蜂到處晃悠。小蜜蜂從小被他抱習慣了，長大誰抱它都不反抗，乖的不行，但是如果謝扉在它就會伸著爪子想往謝扉懷里去，像個人類幼崽一樣。

    謝扉拿了個本子拿了根筆又坐在了小蜜蜂的飄窗上，漫無目的的發呆，時不時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這邊謝蕊突然收到柯宇的消息，說想要一些小蜜蜂的照片和視頻。

    謝蕊瞬間就懂了，年輕人的浪漫嘛，做一些相冊啊，視頻啊什么的。

    謝蕊女士是一個十分浪漫的人，一瞬間就想到了很多，甚至連她兒子看到相冊時激動的和柯宇擁抱的場景都想到了。

    謝蕊十分積極地給柯宇發了幾百張小蜜蜂的生活照，寫真照，甚至沒打碼的私密照片；當然還有幾十個視頻。

    其實謝蕊女士手中遠遠不止這些，只是她怕柯宇知道她看穿他的把戲害羞，才克制了又克制，發給柯宇的都是她精挑細選的。

    而柯宇本人正躺在商昱懷里，面無表情的當一個沒有感情的轉發機器。

    他很想把手機丟給商昱，但是如果商昱拿手機操作就沒辦法給他揉腰了。

    唉，楚狗真該死啊。

    但他還是兢兢業業地轉發不敢漏掉一張，因為知道這肯定是楚狗要給謝扉的禮物，謝扉很喜歡他的貓，他們團所有人都知道，這幾天謝扉肯定很難過，所以都是為了謝扉！

    柯宇換了個姿勢趴在商昱身上，繼續轉發。

    所以楚狗想干什么，該不會是做個小蜜蜂的合集視頻什么的吧？

    別太土。

    商昱攏了攏身上的柯宇，順勢在他臉上輕啄了一下，接著給他按腰。

    楚宴當然沒那么土，他從柯宇那里接收完所有照片轉頭又開始奴役商昱，商昱黑著臉松開香香老婆開始給黑心資本家加班，沒有加班費，為資本家的愛而發電。

    商昱動得很快，因為柯宇想知道楚宴要做什么，主動給他踹下了床。

    楚宴拉著商昱在電腦前敲鍵盤到凌晨，中間隨機從公司抓了個美工設計加班，有7倍加班費那種。

    最后調試一遍，楚宴心滿意足的看著電腦里的文件，隨手給商昱發了條消息：明天我有事，黑白那里的會議你替我出席一下，決策交由你全權負責「比心·JPG」

    校霸1號：不，你自己去。

    楚宴直接就沒回復，他為他們違背過多少次身為紀檢委員的原則，商昱為他加個班怎么了。

    楚宴很安心，隨手又給柯宇發：請幫我提醒商昱不要遲到。

    柯宇看著手機里彈出的消息，問剛從浴室出來的商昱：“楚宴讓你不要遲到，你要去干什么？”

    商昱額頭青筋跳了跳，“沒什么，明天要去開個小會。”

    說完毛巾一扔撲上床去尋找香香老婆的安慰

    謝扉不知道柯宇夫夫為他做出了怎樣的犧牲，他一下午都呆在小蜜蜂的房間寫寫涂涂，吃完晚飯一整理，發現雖然有幾段還不錯的段落，但不連貫，一個下午腦子里天馬行空又干癟異常。

    翻了一半就不想弄了，好無聊，他的想法，他的音樂很無聊，他的房間也很無聊。

    什么有趣呢？

    楚宴。

    謝扉腦海里浮現出楚宴冷峻的眉眼笑得彎起來的樣子。

    但是今天已經跟楚宴說了太多話了，不應該再找他了；謝扉盯著手機看了幾秒后強迫自己目光從手機中離開，臥到床上打開投影儀，找不到想看的電影，他把看過的英國電影又看了一遍。

    電影片名叫《猜火車》，是一部很荒誕又真實的片子，看完他像18歲第一次看完一樣，說一了句：

    ——“這世界真爛啊。”

    說完倒頭就睡，夢里他隔得遠遠的看著一群人在馬桶里暢游。

    第二天醒來謝扉感覺好多了，他覺得這部電影有種魔力，在他看來里面的人都爛透了，世界也爛透了，然后一想到自己也生活在這樣爛的世界，那么無聊，痛苦和壓抑也不奇怪。

    謝扉在陽臺上伸懶腰，新的一天，擁抱新的比昨天好一點或者爛一點的世界。

    于是在新的一天的早晨，謝扉再次收到了楚宴的邀約，是一場藝術展，謝扉點進楚宴發來的鏈接。

    一位愛爾蘭的藝術家用廢棄的易拉罐做成各種動物，看起來栩栩如生。

    謝扉接受了邀請，和楚宴約好時間就在飯桌上和爸媽說了這件事。

    “有朋友約我出去看展，今晚應該不會來吃飯了。”謝扉跟爸媽報備。

    謝蕊和孫有為對視一眼，柯宇的動作還挺快，謝蕊想著，說明挺把謝扉放在心上的。

    于是謝蕊挺高興的點頭：“行，那我和你爸晚上去看電影了。”

    藝術展場地在室外，開展時間是上午10點到下午4點，，謝扉和楚宴約的是下午一點楚宴過來接他。

    秋意漸濃，謝扉穿上毛衣后想了想，又套了件駝色的薄款長風衣外套。

    謝扉的身高在北方不算高，但也不矮，不過他身材比例極好，腿長腰細頭小，加上神顏的加持，整個人靚得發光。

    他下樓準備出門時謝蕊看到自己的那么帥的兒子都忍不住感嘆：“真會生啊我。”

    孫有為在她身旁點頭贊同，默默伸出大拇指。

    謝扉下樓就看到楚宴車停在上回送他回家停的位置，還是那輛卡宴，楚宴靠在副駕駛車門上低著頭看手機。

    謝扉走進的時候楚宴似是察覺到什么抬起頭，目光就和謝扉對上了。

    兩人相視一笑，楚宴動作流暢的收起手機拉開車門，謝扉坐上車摘下口罩，他現在也算有點名氣，出行什么需要注意。

    一進車謝扉就發現似乎有什么不一樣，他系好安全帶，等楚宴也坐好問他：“你換車載香水了嗎。”

    楚宴一邊打轉方向盤一邊笑著回；“嗯，換了個味道，感覺還行嗎？”

    他上回送謝扉回家，謝扉一路都開著車窗吹風，這是一個很平常的舉動，但是楚宴還是從細微處看出來，謝扉不太適應車載香水的味道。

    謝扉聞了聞，像木質的香味，似乎又帶點檸檬的清新；意外的聞起來還不錯。

    謝扉有暈車，不嚴重，只是聞到“車”的味道會有點反胃。

    車的味道的概念很抽象，不同型號的車不同的車載香水會組成不同的味道，但是暈車的人哪怕不在車上，也會很清楚的知道那是“車”的味道。

    第24章 gift2.0版本

    謝扉暈車不嚴重， 除了爸媽，連經常一起跑通告的隊友都不知道。

    楚宴的觀察力太敏銳了，謝扉想。

    “我挑戰一下， 看不開窗會不會暈。”謝扉看向楚宴，“展子離得也不是很遠。”

    深秋開車窗是會有些冷，吹到楚宴不太禮貌。

    “如果不舒服還是開窗吧， 沒關系。”楚宴不介意謝扉開窗， 但想著快入冬了， 冬天坐車開窗他容易感冒。

    據說轉移注意力也是抵抗暈車的辦法， 楚宴找話題跟謝扉聊，“這次展的創作者很有趣，他在出身在愛爾蘭， 母親是動物學家， 父親研究昆蟲，從會走路開始就跟著父母經常出入草原和熱帶雨林。”

    謝扉想到什么，好奇地問：“我在展覽宣傳上看到作者介紹那里寫‘這是一位屁股被巨熊咬過的男人’是真的嗎？”

    謝扉早上看到，在作者詳情頁附上的被裁剪成愛心形狀的兇悍威猛的棕熊圖片， 旁邊標注著這只棕熊的名字，叫維達， 與北歐神話中森林之神同名；名字下面還標注了棕熊所在地位于美國的科伯克谷國家公園。

    并特意標注了這頭棕熊的咬合力達到了恐怖的512.7公斤。

    這正是楚宴想說的， “他真的被棕熊咬過， 這頭棕熊現在28歲， 體重375公斤左右。”

    “竟然是真的， ”謝扉語氣中帶著些不可思議， “所以他是多久前被咬的？28歲的棕熊雖然已經進入老年期， 咬合力可能會下降， 但基數在那里， 他的屁股，還好嗎？”謝扉的語氣帶了些不忍。

    楚宴眼里閃過笑意，聲音沉著地說；“這件不辛的遭遇發生在作者三歲那年。”

    “那么小他是怎么活下來”謝扉聽到楚宴的話腦海中出現了一個三歲的人類小孩和一頭巨大的棕熊，棕熊四肢站立也會對小孩產生巨大的，體型上的壓迫。

    但接著謝扉就感覺有哪里不對勁，仔細回想了一下，“作者三歲那年作者今年都31了吧？”

    楚宴偏頭和謝扉對視，點了點頭肯定了謝扉的話。

    謝扉有點麻，“所以作者三歲那年這頭咬合力高達512.7公斤的棕熊才出生？”

    楚宴繼續冷靜的說；“據作者母親的判斷這頭咬合力高達512.7公斤的棕熊當時應該三個月大，還沒過哺乳期。”

    謝扉只能說：“他好幽默。”

    這個他指的是展覽的作者。

    楚宴終于忍不住笑了，“春秋筆法，娛樂圈不是常用嗎？”

    謝扉想了想，也是，兩人又順著這個話題繼續聊了下去。

    等到了目的地下車，謝扉驚覺這半個小時的車程不開窗竟然也沒有感覺到暈車。

    展覽場地是一個收費的公園，綠化做的很好，兩人從停車場出去到展覽驗票處外一排的展示架，介紹作者和部分展覽作品。

    而在作者介紹旁，那頭咬合力高達512.7公斤的棕熊竟然還有一個單獨的海報架。

    謝扉已經麻完了，這會兒看著路人質疑和驚訝也覺得有點意思。

    展覽的名字叫“日光下的野獸”，據說只在晴天開展。

    進到展覽場地，第一組展品以一顆高大的喬木為主，喬木上有纏繞的樹藤，歇腳的飛鳥還是振翅欲飛的摸樣；樹下有草坪和灌木叢，還有臥在樹下休憩的豹子。湊近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到樹干上，草坪灌木中的昆蟲。

    “做得好細致。”謝扉湊近看灌木上的一只瓢蟲，明明都是廢棄易拉罐內側的鐵色，但根據形狀的不同，展現的色彩明度也不一樣，看起來很逼真，像賽博廢墟里飛出來的鋼鐵昆蟲。

    秋日下午的陽光正好，繼續走下去，謝扉明白了為什么這個展只在晴天開展；各種動物以或靈動或兇猛的姿態在陽光下，鋁合金在陽光的照映下反射刺眼的光，

    ——兇猛而不可直視的野獸。

    但就算不論這些巧思，作者本身也非常有才華。他的每一件作品都能看出，他對動植物和昆蟲的了解非常透徹。

    虎行似病，鷹立如眠。

    看展很有意思，而且有楚宴這樣一個搭子就更有意思了。

    楚宴知識涉獵很廣，基本上謝扉多在哪種動物前多停留一會兒，或是楚他看出謝扉對哪種動植物感興趣，最少都能講上幾句動物習性，有的還能說出生活環境乃至經緯帶和季風洋流對動物遷移的影響。

    而且不論謝扉說什么楚宴都能答上，兩人之間似乎有某種無言的默契。

    參觀加上中途的休息，兩人在公園里待了近兩個小時，快要閉展了才從公園里出來。

    差不多到晚飯的點了，楚宴正好帶謝扉去一家粵菜私廚吃晚餐。

    這家私廚口味清淡，雞湯格外鮮美不油膩，謝扉喝了兩碗。

    吃完飯在江邊吹吹風散散步，不用說什么氣氛也很融洽。

    謝扉背靠在江岸邊的欄桿上，仰頭是光污染的天，前方是萬家燈火，身后是靜謐的河流，身邊是喜歡的人，恰好他似乎也對自己有點意思。

    到這里，謝扉覺得今天已經是很完美的約會了。

    江邊的風有些微寒，楚宴怕謝扉著涼，雖然他很享受兩個人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不會覺得無聊的新奇感覺，但還是出聲打破了寧靜。

    “gift有2.0版本了，有興趣成為第一個體驗用戶嗎？”楚宴手肘搭著欄桿面對著河面，扭頭看向謝扉。

    謝扉聞言也扭頭看向楚宴，兩人的目光碰上，因為隔得近，都看到了對方瞳孔中的自己。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良久，謝扉一曬，“榮幸之至。”

    楚宴發了新版本的文件給謝扉，謝扉一邊接收一邊問楚宴；“更新了什么內容？以后還有賽博貓咪的話，他們會跳舞嗎？”

    公司31樓的電子貓在謝扉他們團離開四處打歌后，又換回了無聊的廣告和寫真。

    楚宴想了想問：“你喜歡看貓跳舞？”

    “喜歡啊，我的小蜜蜂就會跳舞。”

    楚宴看著謝扉，他低著頭看手機，左手還屈著手肘搭在欄桿上撐著，右手握著手機對屏幕點點點，似是不滿微信緩慢的傳輸速度。

    手機屏幕散發的光映在謝扉臉上，他提起小蜜蜂時面無異色，已經看不出來前幾天的難過和沉郁。

    謝扉身上有種易碎感，因為他看起來消瘦，面容精致但沒有攻擊性，僅有過于漂亮帶來的距離感。

    人們總覺得漂亮的東西易碎，就像琉璃或者瓷器。

    楚宴初見謝扉也會下意識覺得如此，在相處中刻意的照顧他的情緒，像一位紳士對待一朵玫瑰花。

    但謝扉比他想象的堅韌很多，即使是像家人一樣的小貓去世了，在極度悲傷之后他也能很快整理好情緒，把難過藏好。

    “尊重客戶的反饋，但小貓跳舞只能放到3.0版本。”楚宴刻意端著，用像品牌發言人一樣的語氣說話。

    謝扉從百分之九十的進度條上挪開視線看著楚宴，眼睛都笑彎了，“所以2.0版本更新的亮點呢？”

    楚宴目光溫和的看著謝扉并不答，謝扉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已經下載好了正在安裝，可以自己探索。

    謝扉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確定新版本的gift圖標跟第一版本沒有任何不同。

    他點進去，一大堆權限請求，1.0版本明明只要了一個定位。

    謝扉泫然欲泣，“楚總你變了，變得好市儈，跟市面上那些要我權限的妖艷app還有什么差別？”

    楚宴冷漠臉：“這些權限都是為了更好的用戶體驗，管我用不用得到所有權限我都要。”

    這話太經典了，謝扉繃不住笑。

    授權完，一行字浮現：注意，這是你我的再一次遇見。

    字后面還跟著一只貓爪梅花印。

    謝扉臉上的笑意一頓，心猛地一跳，扭頭看向楚宴，楚宴笑著提醒他，“注意。”

    謝扉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逐漸加速，圓滾滾的文字漸漸消失，然后屏幕旁伸出了一只貓頭，湛藍的眼睛打量著，像是在看屏幕外有沒有威脅。

    然后它像是看到了什么，一下子開心了起來，一邊歡快的撲騰一邊喵喵叫。

    ——真的是小蜜蜂的聲音，謝扉看著屏幕里的橘貓，每一條花紋，乃至胡子的長短都跟小蜜蜂一致。

    謝扉伸出手指隔著屏幕觸摸橘貓，橘貓在屏幕里也像被撫摸，做出反饋。

    謝扉看著小蜜蜂，眼里漸漸泛起淚光。

    楚宴一直觀察著他的反應，見狀不動聲色的打斷他，楚宴握著謝扉的手，把手機面向自己，然后剛才還可可愛愛喵喵叫的貓一下子豎背，做出了攻擊的狀態。

    “前置攝像頭是貓的眼睛，”楚宴跟謝扉說，還一本正經的跟橘貓打招呼：“你好，我叫楚宴，或許以后我們會經常見面。”

    橘貓回以尖叫，爪子亂抓想要攻擊楚宴。

    謝扉連忙把手機轉過來對著自己，下意識伸手去安撫橘貓。

    過了一會兒橘貓情緒穩定下來，他才跟楚宴解釋：“小蜜蜂平時不這樣的，它脾氣很好。”

    說完謝扉先愣住了，他叫屏幕里的橘貓小蜜蜂，可是這只是一只虛擬的賽博貓咪，沒有靈魂的數據。

    楚宴說：“我知道，這是因為貓到了新的環境不適應，你給他買個貓爬架。”

    楚宴引導著謝扉進入商城買貓爬架，商城很空蕩，只有零零散散三五件商品。

    點擊購買貓爬架后，貓爬架從商城消失，而主界面出現了跟謝扉家寵物房里一摸一樣的森林貓爬架，橘貓先是被突然出現的東西下了一大跳，整只貓貓都豎起來了，隨后看到熟悉的貓爬架，圍著打轉幾圈后三兩下跳躍躲進了架子上的小屋里。

    謝扉看著橘貓消失在屏幕上，突然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其實沒見過小蜜蜂應激炸毛過，但是剛才橘貓炸毛的時候，他覺得小蜜蜂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應該也是這個反應。

    沉默半晌，謝扉問楚宴；“你怎么做的？那么像。”就好像屏幕里真的有另一只小蜜蜂。

    楚宴和謝扉面對面，謝扉低頭看著手機神色不明，楚宴微微低頭看著謝扉：“你覺得什么世界是由什么組成的？”

    謝扉茫然的抬頭看著楚宴，不知道他為什么問這個。

    楚宴收起了平時在謝扉面前總掛起的溫和笑容，平淡但認真的看著謝扉：“宇宙中的可見物質僅為百分之4，還有百分之96的暗宇宙以人類目前的科技無法觀測，所以我們無法證明靈魂的存在，也無法證明靈魂不存在。”

    “對于程序員來說，從計算機對人類說出第一句‘hello worid’，一個全新的世界就此誕生，一個由電子元件組成的綺麗世界，但人類對于這個虛擬世界也處于探索中。”

    謝扉看著楚宴，疑惑他是想從計算機的起源開始給自己講解怎么做一個軟件？

    楚宴看著謝扉被霓虹燈照映而色彩斑瀾的眼瞳，聲音變得柔和，帶著笑意說：“先跟你說一個概念，在一個程序出錯之前我們不知道他會有多少個bug，所以對于程序員來說，每一個程序能跑起來都是一個奇跡。”

    “在我們所見里，我們無法證明靈魂存在，但在我寫下gift2.0的核心代碼時，小蜜蜂的靈魂通過代碼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它努力從百分之96里重新回到百分之4。”

    “它是屬于你的獨一無二的奇跡，一直是，不是嗎？”

    謝扉眼里一下就涌現淚光，這次甚至沒等楚宴轉移話題，眼淚就順著臉頰流下來，低落到手機屏幕上。

    楚宴看著謝扉，眉心間有些無奈隱忍，還是惹他哭了，楚宴伸出手輕柔的拭去謝扉的淚痕。

    謝扉相信靈魂存在，就像他篤定他死后靈魂會附著在寶石上四處漂流。

    所以這一刻他很感謝楚宴，為小蜜蜂的靈魂暫時做了個軀殼，讓自己能在看見小蜜蜂。

    “謝謝。”謝扉沙啞的聲音帶著哭腔。

    謝扉說完低頭閉眼平復了一下情緒，溫柔的看著手機屏幕里的貓爬架，他知道他的貓就躲在里面的某個小空間，以前小蜜蜂就喜歡這樣玩。

    謝扉想著，又打開了商城，他要給小蜜蜂再買個陽光房，他剛才看到了，有個陽光房的縮略圖。

    謝扉一眼看到陽光房，立刻點擊購買，結果顯示余額不足？

    謝扉立馬找充值端口，但是找不到，于是又抬頭眼巴巴地看著楚宴，聲音可憐兮兮的，眼里還有未完全消弭的淚光，“怎么充值啊？”

    楚宴看得指尖泛癢，但面上不顯，挑眉說：“是這樣的，我們這個軟件是不支持貨幣充值的——”

    謝扉聽著楚宴微妙的停頓，一抿嘴就親上了楚宴的臉。

    楚宴沒想到謝扉那么上道，面上繃不住，無奈的笑著輸入了充值的密鑰。

    謝扉立馬給小蜜蜂安排上陽光房，還有貓蒲團，白色的月影紗

    把所有東西都買了，余額正好歸零。

    現在手機屏幕里看上去就像他們家的寵物房一樣，還可以放大縮小，3d旋轉觀察，謝扉轉著，卡了一個微妙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小蜜蜂的屁股。

    謝扉伸手戳了戳，小蜜蜂喵叫一聲躲得更隱蔽。

    楚宴看著謝扉玩得不亦樂乎，悠悠的補充：“雖然小蜜蜂換了個身體，但是你還是得給他喂食鏟屎，如果你太久不喂食，他會在這個身體里餓死，不鏟屎他會很容易生病，但是食物和看醫生都需要金幣，你現在又沒錢了——”

    謝扉才不上當，他已經摸索出倉庫在哪兒，并在倉庫里看到了貓砂盆和貓糧。

    楚宴也不著急，他設定好的，一袋貓糧就夠吃十天。

    又玩了一會兒，謝扉才戀戀不舍的收起手機看向楚宴，后知后覺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他竟然在楚宴面前哭了。

    謝扉的耳根開始發熱，但楚宴今天跟以前好像也又些不同，他好像變“壞”了，也似乎離他更近了一些，不再像遠飄在高空之上的完美無瑕的云。

    【作者有話要說】

    謝蕊女士想得基本大差不差，就是有一些科技的進步和她兒子的大膽沒想到罷了嘿嘿。

    第25章 過年

    國慶節這個意外的長假很快過去， 謝扉投入來更忙碌的工作。

    國慶節后Begonia的名氣以坐火箭的速度開始傳播，在這個寒冬，謝扉四人正式迎來事業的春天。

    通告像雪花一樣落在海棠花瓣上。

    就像天和高層和對家朝雲娛樂的判斷一樣， 小紅靠捧大火靠命，Begonia確實有爆火的命。即使朝雲娛樂拼命防爆也無濟于事。

    等到謝扉放春節假時，他和楚宴已經三個多月沒有見面了， 雖然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系。

    不過短短三天的春節假謝扉也來不及去見楚宴， 因為謝蕊女士和孫有為先生也很久不見乖兒子想得緊， 兩人幾乎不錯眼地盯著謝扉。

    這三個月謝扉和楚宴頻繁的聊天， 偶爾也通話，主要謝扉太忙，聊天還能抓跑通告的碎片時間， 通話卻不行。而工作完往往都到十一二點， 到這個點就是謝扉想打電話也會被楚宴拒絕，催著他去睡覺。

    兩人現在的氛圍很微妙，曖昧到謝扉的所有隊友甚至楚宴的秘書團都知道有那么個人，卻始終好像差一點。

    其實是謝扉覺得差一點， 楚宴有暗示過，但是謝扉回避了， 他們的相遇太戲劇狗血， 身體在靈魂接觸前就已碰撞， 所以謝扉敢親吻楚宴， 卻不敢輕易許下承諾。他感覺并沒有完全抓住楚宴， 這朵高高在上的云并沒有徹底落下來， 他的登云梯也還不足以完全擁抱到他。

    而且他確實對楚宴最開始的態度心存芥蒂， 尤其是被拒絕過這一點， 始終讓謝扉覺得有些尷尬。

    于是兩人一直維持著戀人未滿的狀態。

    謝扉春節的三天假從除夕開始， 到大年初二，大年初三就開始復工。謝蕊和孫有為對此頗多怨言，這也太忙了，整天這樣連軸轉，連過年都不得休息，這身體怎么吃得消。

    于是除夕那天，謝扉從起床開始，嘴就沒閑過。他人坐在沙發上，一會兒孫有為給他遞一塊兒剛炸好的酥魚，過一會兒酥肉出鍋了謝蕊又給他拿一塊兒。謝扉想給爸媽幫把手都被驅逐。

    謝蕊和孫有為認為他這一年忙到頭的，大過年就放三天假，哪能還讓他動手。

    連認為減肥是終生必須課的謝蕊都覺得謝扉這段時間忙瘦了好多，得趁過年好好補補，孫有為就更不必說了，他兒子都快瘦脫相了！

    盡管謝扉上稱表示現在跟三個月前只有半斤的的體重差，但是謝蕊和孫有為都拒絕相信，孫有為先生還言之鑿鑿的表示一定是家里的體重秤壞了。

    所以現在謝扉半臥在沙發上，面前茶幾上放著一個大白瓷盤，上面的食物堆成了一座小山。

    謝扉一手拿著手機跟楚宴聊天，一手拿著一塊酥肉裝模作樣的吃，十來分鐘都沒啃完一半。

    第一頁：我實在是吃不下了，但是只要我放下吃的一秒鐘，我爸媽就會出現在我身后，問是不是不合胃口

    第一頁：我已經從早上吃到現在沒停過嘴，我真的吃不下了，真的真的【大哭】【大哭】

    楚宴看著手機笑，周圍打打鬧鬧的小孩很多，但都避開了楚宴所在的沙發，楚宴周圍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

    楚家是個很大的家族，旁支眾多但面上還算和諧，過年他們家七大姑八大姨來了很多人。

    楚宴從小就霸道，對自己的堂/表兄弟姐妹從不手軟，坑人無數。長大后性情看似有所收斂，但是外甥侄子撞到他手上一上來就死亡三問：學習成績怎么樣？興趣班學的怎么樣？和隔壁家的小孩比怎么樣？

    楚宴問起來刨根究底，每一次被他抓到的小孩無不以大哭收場，小孩家長卻毫無辦法，因為他們要是上來討回公道，照樣面臨：今年管理的子公司業績如何？有沒有完成去年的展望？來年的計劃有具體的方案嗎？

    就連七大姑八大姨撞上來也不例外：新的廣場舞曲學會了嗎？領舞怎么還是隔壁張家嬸嬸？新的那個XX保健品您沒上當吧？

    因為攻擊力太強了，沒人上去觸他霉頭，不求他辦事時所有親戚都繞著他走。

    這會楚宴一個剛上二年級的表侄子和兩個小伙伴遠遠的看著在沙發上玩手機的叔叔，不確定的問：“叔叔剛才在笑？”

    其他兩個小孩驚恐地點頭，三人對視一眼，哇哇大叫著跑開，叔叔笑了，又有人要倒霉了！

    可憐的小孩們年級太小了，還分辨不出來復雜的大人即使笑也是有不同含義的，但同樣復雜的大人就能夠看出來。

    “懷春了？”一個跟楚宴關系不錯的堂兄弟扔了一個橘子給楚宴，順勢在他對面坐下。

    楚宴頭都沒抬伸手接住，看也不看楚蕭一眼，“相親好玩嗎，需不需要我也給你介紹幾個？”

    楚蕭露出了牙疼的表情，不想回憶昨天慘烈的經歷，但仍然執著的問：“那誰跟我說你上回出去玩帶伴兒了？”

    楚宴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的跳躍，并抽空抬眼看了楚蕭一眼：“你消息還挺閉塞。”這已經是三個多月前的事情了。

    “哪能啊，我這不是一直沒機會問嗎。”楚蕭老早之前就知道了，這一屋子他們年齡差不多的就沒有不知道的，只是不敢問到楚宴頭上罷了。

    “至此新春佳節，我弟是否脫單吶？”楚蕭仗著跟楚宴關系好，直接一屁股擠到楚宴身邊，伸手想要攬楚宴的肩。

    楚宴避過，終于正眼看自己的堂兄，溫和的開口：“怎么沒機會呢，是因為下半年被劉三搶了策劃大半年的項目，忙的焦頭爛額四處拆東墻補西墻嗎？”

    楚蕭身體一僵，放下手訕訕；“那孫子太陰了么這不是。”

    楚蕭也不敢再繼續問，打了兩句哈哈就借口離開。眾人見連楚蕭都折戟沉沙，更沒人敢湊到楚宴身邊。

    謝扉和楚宴一直聊著沒有營養的話題，他們家除夕夜向來是不吃午飯的，零食多，對付一口就得了，一整天都在為晚上的飯菜忙活，期間謝扉和謝蕊一起貼了春聯和福字。

    今年他們家的春聯可不得了，謝扉跟楚宴說，

    第一頁：我爸今年找大師特意給我求了一幅對聯，現在貼在我家門口，大師還挺接地氣。

    第一頁：【圖片】

    圖片上防盜門兩側和上方都貼著火紅的對聯。

    上聯：去昨日去晦氣鴻運當頭

    下聯：有今朝有明日節節攀升

    橫批：走向世界

    楚宴：既然是伯父特意找的大師，想來應該很厲害，明年我就能擁有一個國際巨星朋友了。

    謝扉看著楚宴刻意的省略號臉有些熱，裝作沒看懂楚宴的暗示。

    第一頁：對沒錯你等著吧。

    夕陽西下，城市里馬上要迎來萬家燈火，積雪在霓虹燈的襯映下呈現不同的色彩，謝扉從窗外看去，夜晚甚至比白天感覺更熱鬧。

    等最后一盤餃子端上桌，并由一家之主謝蕊女士莊重的打開電視機，調到CCTV1，春晚正正好開始。

    謝蕊女士不動聲色的在心里得意一秒，時間剛剛好！

    從謝蕊開始，舉杯在春晚歌舞聲中回顧舊年，展望新年；“在過去的一年里，首先我們對孫有為先生表示感謝和嘉許，”謝蕊率先鼓掌，謝扉立馬跟上。

    “孫有為先生對工作認真負責，使得過去一年我們家的總資產增加了10個百分點；同時他對家庭關心奉獻再次鼓掌！”謝扉立馬跟著謝蕊啪啪啪大力鼓掌，孫有為兩只手往下壓，示意低調，這都不算什么事兒，但他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隨后謝蕊女士對謝扉同志也表達了肯定同時提出批評：“在去年的下半年，謝扉先生的事業取得卓越成績，這要感謝他本人日復一日的不懈努力和爸爸媽媽的大力支持，”

    “啪啪啪——”

    “但同時，謝扉先生應注意在繁忙的工作中更應該抓緊一切空閑時間好好休息，好好吃飯，從小就挑食”

    話題歪了一會兒，但謝蕊女士憑借極強的控場能力又扭轉回來，“至此對謝扉先生提出批評——”

    “是！我深刻的檢討，新的一年我勵志努力改掉這個壞毛病！”謝扉已經很習慣被批評挑食，他從謝扉同學到謝扉先生每年都被批評，好好認錯死不悔改他已經很熟練。

    況且謝蕊和孫有為話是這樣說，平時也慣著他，只有過年總結，謝蕊女士覺得還是要找出家庭工作的不足之處時，才會將這個平時不當一回事的小小小問題放上餐桌。

    謝蕊女士發言完畢，由孫有為先生代表家庭成員對謝蕊女士過去一年的領導工作表示大力贊揚，并展望來年在謝蕊女士的領導下，他們家必定再創輝煌！

    最后三人一碰杯，年度總結大會圓滿結束。

    歌舞伴著歡笑，相聲和小品輪番上演。

    等吃完晚飯，謝扉力排眾議洗了碗，他們家有守歲的習慣，于是一家三口都在客廳里看春晚。

    謝扉抱了個抱枕坐在單人沙發里跟小蜜蜂玩躲貓貓。

    在過去的三個月里他為數不多的休息時間除了跟楚宴聊天，幾乎都貢獻給了小蜜蜂，每天在忙都會記得給小蜜蜂喂食和鏟屎。

    等到零點鐘聲響起，謝扉手比腦子快，嘴里跟困倦的爸爸媽媽說新年好，手機上卻切換到了跟楚宴聊天的界面，手指在語音通話上面想按下去。

    在謝扉按下的前一秒，一個語音通話彈出來，是楚宴的來電。

    謝扉幾乎是跳起來，跟爸媽說了一聲就去陽臺上接電話。

    謝蕊見狀瞌睡都醒了一半，跟孫有為眼神交流：肯定是小宇打電話過來了！

    孫有為用眼神肯定了謝蕊，嘴上招呼著，上樓睡了，現在已經遠超他們平時睡覺的時間，年紀大熬不住了。

    第26章 電話

    謝扉在陽臺上接了電話， 兩人同時開口，

    “新年好。”

    “新年好。”

    謝扉愉悅的彎起眉眼，“新的一年祝楚總鴻運當頭節節攀升再創輝煌！”

    電話那頭楚宴的聲音帶著滿滿笑意：“那我祝謝巨星新的一年紅遍全國走出亞洲走向世界？”

    “楚總好算計啊， 你這祝福是祝福我還是你自己？”謝扉故意說，他給公司賺錢不就是給楚宴賺錢。

    “這是雙贏。”楚宴失笑。

    謝扉哼了一聲，心情很好的看著城市夜景開始放空， 似乎想透過重重黑暗看向遠方的某人。

    過了一會兒他才喃喃；“去年下半年我過得很驚喜， 前所未有的驚喜。”

    謝扉的聲音很小， 但還是通過無線電傳到了楚宴耳中， 讓楚宴的心產生悸動，“那么請公主殿下打開門，接收新年的第一份驚喜。”

    謝扉下意識看向他們家大門的方向， 心中有些不可置信， 心跳加速，嗓子都發緊，他清清嗓子，聲音略帶沙啞的問：“什么驚喜？”

    說話間人已經打開走到客廳， 快速走到大門前站定，告訴自己一會兒無論見到了什么都一定要穩住， 要矜持。

    謝扉深吸一口氣拉開了防盜門。

    門外什么都沒有， 沒有站著任何人， 一瞬間謝扉分不清是失望更多些還是疑惑更多。

    “什么啊？”這回他真情實感的疑惑。

    “在你們家門上貼著——”

    謝扉轉頭看門上， 看到一封信。他突然覺得心如止水， 就算這是楚宴手寫的的情書他的心也不會有任何波動了。

    謝扉打開信， 里面有一張卡片， 上面印著一個二維碼。

    “gift的3.0版本， 新上線了更多的商品， 你還可以訓練小蜜蜂更多的技能，比如跳舞。”

    好吧，這確實比楚宴手寫的情書更讓謝扉心動。

    “所以擺脫了碳基身體我的小蜜蜂終于要學會正經舞蹈了嗎！”謝扉想到小蜜蜂不用受他挾持也能跳舞還是挺開心的。

    更新完進入軟件，這回不知道楚宴找了幾個美工，軟件從圖標到界面都有了巨大的提升，APP的圖標直接變成了卡通版的小蜜蜂wink，軟件里也從直男硬核風變得有科技感又不失浪漫。

    謝扉感覺回血了，從莫名其妙的失落中掙脫興致勃勃的逛起APP商城。

    楚宴還大方的給小蜜蜂包了個紅包，謝扉直接在軟件頁面看到了一封來自用戶YanChu的郵件附贈了一筆巨款。

    “我替小蜜蜂謝謝叔叔！”謝扉喜不自勝。

    兩人又聊了幾句才掛電

    楚宴看著通話時長，即使剛才謝扉反應很快，掩飾得很好，但敏銳如楚宴還是發現了謝扉剛才的不對勁。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楚宴仔細回想，是謝扉開門后？

    楚宴仔細在心里復盤，心里隱隱有了猜測，是他的問題，他的話讓謝扉產生誤會了。

    謝扉躺在床上，也還是很開心啦，在新年的第一刻就收到了一份很棒的禮物，他都不記得給楚宴準備禮物，下次應該改正。

    謝扉可以忽略心里那一點點失落與酸澀。

    第二天早上，已經畢業開始賺錢的謝扉依舊收到了來自爸媽的大紅包，謝扉樂哈哈的收下，說了一大堆漂亮話。

    他們這邊大年初一不興去拜年，一家人聚在家里打撲克牌。

    謝蕊還有點遺憾，要是四個人就可以打麻將了，那可比撲克牌好玩多了。

    于是謝蕊清了清嗓子，似是不經意間跟謝扉提起：“在工作中有沒有接觸到比較喜歡的人啊？”

    謝扉心里一跳，他媽發現了什么？不應該啊，他和楚宴聊天他爸媽問起來他都是說在跟隊友聊，或者是談工作上的事，“沒有，我這才畢業多久，都還沒立業你就想我成家了？”

    “不是，媽媽又不是催你，我們家可是很開明的，對你什么時候談戀愛，和誰談戀愛，性別什么的都是沒有要求的呀！”謝蕊瞟了謝扉一眼，“三個七帶對三。”

    孫有為三個八管上，出聲附和：“就是，你可別有什么壓力啊，我們家是非常非常民主和自由的！”

    謝扉直接三個a，不是怎么聽著他們那么不對勁呢，但是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

    在奇奇怪怪的氣氛中，謝扉度過了極其放松的一天。

    晚上他拒絕了楚宴明天見面的邀約，早早的入睡。

    雖然他因為昨天的自作多情有些尷尬，但拒絕楚宴還真不全是這個原因。

    大年初二是每年他給生父掃墓的日子。

    初二一早謝扉就起床洗漱，穿上裁剪精致的毛呢大衣，內搭著黑色的西裝。謝蕊和孫有為同樣是一身精致的黑。

    吃完簡單的早餐后一家人驅車去城北的墓園。謝扉開車，謝蕊和孫有為坐在后座上。

    冬日的陽光來得晚，謝扉他們到墓園時陽光才穿透層層霧氣姍姍來遲。

    謝扉拾階而上，提著酒落后爸媽兩步。

    他其實不記得生父去世前的事，那時候他太小了，才三歲吧。他所有有關生父的記憶都來自于謝蕊偶爾提起。如果不是每年掃墓他都不知道生父長什么樣。

    他只記得小時候謝蕊總是很忙，他總是幼兒園最后一個回家的小朋友，為此小時候他還跟謝蕊鬧過脾氣。

    長大后他才漸漸理解謝蕊一個單親媽媽在家里經濟條件并不好的情況下，帶一個小孩有多難。

    而謝蕊之所以跟孫有為結婚也是因為他；謝蕊長得很美，從小到大都不缺追求者，當時在喪偶不久后就有不少桃花找上門，但謝蕊都拒絕了，她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開展一段新的感情。

    如果不是謝扉出了意外，她大概還會沉湎在悲傷痛苦里很久。

    謝蕊將手里報紙包的花放到墓前，謝扉恭恭敬敬的倒上酒。孫有為站在不遠處靜靜的注視著他們。

    謝蕊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謝扉生父長得很帥，要不然也不會曾經讓謝蕊念念不忘。

    謝蕊看著照片突然說；“我跟你前爸是初高中同學，你前爸一直是校草，我是校花。”

    謝扉不想謝蕊太難過，故意打趣道；“郎才女貌？”

    “屁，”謝蕊翻了個優雅的白眼，“我最開始看他覺得就很一般，就這種品相還跟我并列校級，我都覺得自己校花的頭銜掉價。”

    “但是他很會耍浪漫，又講義氣，年紀輕輕的時候我覺得這種江湖兒女可帥可酷了，”所以她曾經耽于此很多年，“被生活毒打之后我才發現這種義氣啥也不是。”

    謝蕊轉頭看謝扉；“遇到你爸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愛和責任，遇到他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你要好好孝順你爸。”

    謝扉乖乖掉頭，對于他來說，爸爸一直都是孫有為。

    送完花敬完酒，謝蕊說了兩句話就帶謝扉返程。

    等從墓園回到家才堪堪到中午，其實跟楚宴見面也完全來得及，但謝扉想到除夕夜自己過于活躍的心里活動就覺得尷尬，哪怕楚宴并不會知道他當時心里戲那么多；但是話又說回來，楚宴那么精明敏銳，萬一發現了呢？

    謝扉不想賭，寧愿壓下心里對楚宴的想念。再過一段時間再見面吧，等他忘記這件事，至少忘記這種尷尬的情緒。

    年后謝扉又開始工作。

    公司為了統籌方便給Begonia配了公寓，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再讓他們住公司顯然已經不合適了。

    謝扉跟柯宇雖然是B市本地人，但為了更好的配合團隊行動，都沒有選擇住自己家而是跟隊員一起。

    但他們待在公寓的時間也很少，大部分時候都在全國各地跑通告住酒店。累得謝扉覺得這個冬日分外漫長。

    在接到地點在B市城郊的生活類慢綜時，Begonia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總算可以在一個地方停留久一些。

    節目邀請了Begonia四位成員在內的十二位嘉賓，男女老少都有，一起共同生活15天，體驗自然感受慢下來的生活。

    謝扉四人拿到臺本的時候眼淚都快落下來了，經紀人徐姐憐愛的挨個摸摸毛，“這綜藝給的價不高，節目看起來也沒有很大的爆點，只是A類，公司本來是不準備接的，我聽到后跟姚總battle五個回合才拿下，好好休息吧，后面還有得累。”

    連軸轉小半年了，春節就放三天假，生產隊的驢也不是這么個用法，徐燕衣心想，就是這次姚扒皮竟然還算能溝通沒有掉錢眼里。

    姚總坐在辦公室里打了個噴嚏，不知道誰又在念叨他。

    徐燕衣來找他時，他其實已經快頂不住了，誰知道這一個團里兩位祖宗，上面不止一方人馬給他施壓，但該說不說他外號怎么叫姚扒皮呢，他硬是頂著各方壓力讓Begonia好好賺錢！

    楚宴和商昱也不敢做得太明顯，特別是楚宴，他擔心要是謝扉知道他插手他的事業會生氣，即使他的初衷只是想謝扉好好休息。

    所以在多方制衡的結果下，處于上升期的Begonia參加了一檔沒有大咖，不太被看好的慢綜藝。

    像Begonia這樣大火的偶像團體，公司非常注重粉絲的引導，在綜藝正式官宣前就放出Begonia四人各種疲態，后來衍生成公司瘋狂吸血，不給成員休息，粉絲先激情罵了公司三天三夜，姚扒皮祖墳都快不保。

    所以慢綜官宣的時候，粉絲們沒有一個覺得不對勁，這跟他們哥哥的咖位不符，而是歡天喜地的奔走相告，大粉積極引導，一定不可以罵其他成員前輩，他們哥哥就是去休息的，和和睦睦讓哥哥們能夠休息好最重要！

    于是在一片欣欣向榮中，Begonia的成員帶著一身疲憊在料峭春寒中登場。

    節目是直播節目，后期也會收集素材剪成精華版，是直播節目慣常會用的形式。

    因為提前知道是來休息的，四人營業態度都大打折扣，從公寓一上節目組的車就開始睡，后排柯宇謝扉余喬睡得整整齊齊，只有副駕駛的顧鳴嘉還在掙扎著配合節目組表演，回答編導準備的問題。

    直播通道已經開啟，彈幕密密麻麻的：

    【快睡吧，別掙扎了嘉哥！】

    【嘉哥沒事我們不無聊，你快碎！！！】

    但顧鳴嘉不愧是Begonia體力最好的能力者，即使心態放松下來后感覺十分疲憊，一路都在打哈欠，但硬是強撐著說了一路。

    第27章 新綜藝

    綜藝選址在B市城郊的生態濕地公園， 這個看起來又窮又隨便的節目組竟然給嘉賓弄進了不開放的區域，在濕地深處的一幢木房子。

    所以Begonia四人迷迷糊糊下車后就被節目組告知，他們現在在濕地公園的外圍， 他們需要提著自己的行李箱進濕地深處的小木屋，根據節目組給的地圖，他們需要走7公里， 其中一半的路段時較為平坦的石板路， 還有一小段石子路， 剩下超過三分之一是未開發路段。

    謝扉念著任務卡， 不確定的重復一遍：“未開發路段是？”

    “泥巴路。”善良的pd在旁邊提醒。

    畢竟是要住十五天，他們還是藝人，所以這會兒四人看著身邊八個大行李箱沉默。

    余喬一手扶著身邊的柯宇， 一手掐著自己的人中， “我，我好像不行了——”

    柯宇立馬焦急的扶住他，字正腔圓的喊：“阿喬你怎么了阿喬！”

    謝扉見狀立刻上前打開經紀人還沒返程的SUV車門：“快，快把阿喬扶進來， 趕快送回市區醫院！”

    顧鳴嘉立刻上手就是一個公主抱，火急火燎的要上車。

    四人的配合行云流水， 毫無表演痕跡。

    工作人員趕忙攔住， “不至于不至于——”

    徐燕衣在suv駕駛座上笑看著三個戲精表演，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我得回去了， 你們抓緊想想辦法吧。”

    “且慢——”柯宇見一計不成， 連忙搖人商量， 顧鳴嘉放下余喬， 四人圍成一團嘀咕。

    直播前粉絲都快要笑死了：

    【阿喬， 你要笑死我嗎阿喬哈哈哈哈哈】

    【沒有人在意這個公主抱嗎！！！鐘顧饌余是真的！！！】

    【反應都好快， 這就是一個團的默契嗎，本團粉實名流淚「捂嘴哭.JPG」】

    見裝瘋賣傻沒有用，還是得老老實實搬箱子，四人商量過后直接現場開箱，現場不小的空地被敞開的八個箱子占滿。

    【難道他們這是打算——】

    【精簡行李？】

    【這樣的話一人提一個也還好「大拇哥」】

    四個人茫茫轉轉把行李收拾好，直接把不用的行李讓徐姐和助理都帶走。

    【一個，兩個四個，五個，六個？！】

    【竟然只留下了兩個箱子？！夠用嗎？】

    沒錯，四人一不做二不休，決定將行李精簡到兩個箱子，因為他們的行李箱都是30寸，一個人提著走3公里還是太勉強了，兩個人抬一個會輕松很多。

    四人目送徐燕衣帶著他們的行李揚長而去，回頭看著剩下的兩個箱子。

    “出發吧——”

    濕地公園很漂亮，一路走過來四人到處拍照，他們已經很久沒那么近距離接觸大自然，接觸野生動植物，這是半年來最輕松的時刻。

    謝扉蹲在路邊看一朵剛長出的新鮮蘑菇，一口咬定：“此物有毒！”

    謝扉和柯宇共用一個行李箱這會兒輪到柯宇拉箱子，他拉著行李箱湊近彎腰看了看，肯定謝扉，“所言極是！”

    【紅傘傘白桿桿吃完馬上躺板板。】

    【特征明顯哈哈哈】

    【不是哦，云南人在此認證此菇學名紅椎菌，無毒味鮮美！】

    可惜謝扉他們看不到直播彈幕，一無所知的繼續往前走。

    節目組提前跟濕地公園的工作人員溝通過，提前封閉了嘉賓們會通過的幾條道路，但還是有些交叉路口會看到游客，游客們見到活的明星也都比較興奮的打招呼，尤其是年輕人中Begonia的知名度還是很高，所以在一個交叉路口時謝扉四人不由得停下來簽了幾個名。

    謝扉拿過一個年輕女孩的本子，還沒拿穩突然就被撞了一下，謝扉下意識抬頭看，但人群擁擠看不出什么。

    謝扉心里皺眉，剛才有一瞬間他覺得很不舒服，像是被蛇盯上的感覺，當然這只是一種形容，他并沒有被蛇盯過，動物園的蛇不算；前段時間跑通告就老覺得有極端的粉絲盯著，等會要提醒宇哥他們也都小心些。

    女孩興奮的聲音打斷了謝扉的思緒，“寶貝我叫李小樂，ID是‘睡前不關燈’，我好喜歡寶貝！！！”

    謝扉回過神對女孩燦然一笑，“我知道你。”

    謝扉在本子上寫著：祝李小樂歲歲年年快樂無憂【愛心】。

    李小樂接過本子都快要樂暈了，她知道Begonia要到濕地公園，但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天，今天剛好有假想著萬一呢就過來了，結果竟然真的碰到Begonia了，還拿到了謝扉的to簽！！而且寶貝竟然說知道她！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小孩吧！！！

    簽了幾個名謝扉四人就在工作人員的催促和簇擁中加速離開了有游客的路段，還好游客不多他們能順利脫身而去。

    又走了一段，石板路變成了石子路，石子路很漂亮，但已經不適合拉行李箱，謝扉四人兩兩分工，開始抬著行李箱在森林里穿梭。

    又走了一段，后面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路，但就僅僅就是魯迅先生口中人走多了走出來的路。

    “還好前幾天沒下雨。”謝扉只能這樣安慰自己。要不然在山林間才難走。

    30寸的行李箱不輕，哪怕是兩個人抬但路程太遠了也累得慌。

    從濕地公園門口到林中木屋一個半小時到路程他們走走停停兩個多小時才到。

    已經有前輩到了，他們是第二批人，后面還有一批人只比他們慢了幾分鐘到，三批人三條不同的路線，但都需要經過一段原始路段，所以嘉賓們到行李都很少。

    林中有三棟小木屋，風格一致只是內部結構和裝修有些不同。

    十二個人聚齊先是和氣的客套了一番，節目組就直接上道具箱讓他們抽取自己的房間。

    嘉賓們都被節目組的效率驚了一下，都不整點幺蛾子那么干脆直接的嗎。

    謝扉抽到了3號木屋，同時抽到3號的還有柯宇，而顧鳴嘉和余喬都在1號。

    【無謝柯擊【愛心】【愛心】【愛心】】

    【無謝柯擊一棟房，傳下去他們今晚洞房！！】

    【前面的收到！無謝柯擊脫光了一張床！！】

    【什么？我扉第二天起不來床！！！】

    【鐘顧饌余不足貴，但愿長醉不愿醒！！】

    【最好別醒！！阿喬第二天要是在晚上8點前醒顧鳴嘉我看不起你！！】

    【鐘顧饌余不足貴，無謝柯擊一起睡！！】

    【這是命運啊我的兩對cp！】

    這當然不是命運而是臺本。

    謝扉不知道其他人選房是隨機還是早安排好的，但他們公司有意炒團內cp，經過他們出道這么久的發酵，現在他們團人氣最高搭配是謝扉x柯宇的‘極致溫柔的無謝柯擊’和‘體型差性格差碰撞的鐘顧饌余’。

    聽起來很羞恥，但更羞恥的是排名第三的竟然是all扉，當事人謝扉表示真的不理解，怎么他看起來也比余喬要攻一點吧？

    跟謝扉他們同住3號樓的還有一個男生何崎和一位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許老師。

    謝扉四人到了屋里轉一圈，都十分友好的表示許老師先選，他們都可以。一共有四間房，無論怎樣都可以住單間，眾人心態都很好。

    許老師也沒推辭，笑呵呵的選了一樓唯一的房間，“年紀上來了，腿腳就不太行，我就住一樓了。”

    三個年輕人都表示應該的應該的，麻溜提箱子上樓分房。

    謝扉和柯宇住隔壁，何崎的房間在柯宇對面。

    謝扉他們忙碌太久了，休息下來突然就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十五天時間竟然一下就過去了。

    當然這也得益于完全不作妖的節目組。

    謝扉離開時忍不住發微博感嘆：“時間過得真快。”

    評論區一秒建起高樓：

    【能不快嗎寶，十五天你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在睡覺哈哈哈】

    【嗚嗚嗚好難過，看不到寶貝的睡顏本齊人飯都不香了（悲傷之下只炫了一鍋麻辣燙就吃不下了嗚嗚）】

    【寶你回去還可以跟許老師視頻battle靜坐哈哈哈】

    【建議《安逸的時光》可以改名為《安詳的時光》哈哈哈】

    【我宇或許不怎么覺得哈哈哈】

    如果讓謝扉選擇，這檔叫《安逸的時光》的慢綜絕對是謝扉最想再來的綜藝，甚至超過國內最大打歌舞臺在他心中的地位，無他，太安逸了，每天就是吃吃睡睡，再做一些不是很耗費腦子和體力的小游戲。

    但柯宇或許不那么覺得，雖然大體上還是比較安逸，但住他對門的何崎瘋狂粘著他，像一條熱情的薩摩耶。

    雖然不讓人討厭，但是商昱快炸了，每天晚上他都得花時間安撫電話那頭的商昱，阻止他直接殺過來。

    而謝扉的快樂自在粉絲們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甚至還和同住的許老師學了靜坐。

    謝扉覺得嘉賓們都很友善不鬧幺蛾子，節目組也不搞事情，他都不敢相信世界上會有那么佛系的節目組！

    太佛了，這都不是奔著賺錢和收視率去的啊。離開前Begonia四人跟總導演依依不舍，表示下一季一定要再請他們參加，哪怕因為對門有些煩惱的柯宇也表示愿意再來，價格好商量啊！

    第28章 人渣

    對謝扉他們來說更妙的是這個通告完了明天就是清明節， 放兩天假。

    后采結束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余喬和顧鳴嘉直接就從濕地公園去機場，飛回家祭祖， 柯宇有家屬來接。

    謝扉看了看地圖，決定回公司附近那個家，明早直接去城北墓園；他爸媽回他爸老家祭祖了。

    楚宴知道謝扉今天錄完節目， 試探性的問謝扉要不要過去接他， 被謝扉拒絕了。

    楚宴倒是想像商昱那樣直接過去， 但他名不正言不順， 他怕直接過去謝扉會不高興。

    助理小葉開車過來，謝扉直接打開后備箱吧行李放進去，沒讓女孩子動手。

    一路上謝扉都坐在后座跟楚宴聊天， 臉上掛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微笑。

    還是小葉透過后視鏡頻頻看到， 忍不住問：“謝哥，你跟宇哥一樣那個了嗎？”

    小葉不敢直接把談戀愛三個字說出口，這幾個月謝扉的狀態身為助理的小葉看得一清二楚。

    謝扉還在回完楚宴消息，聞言下意識反問：“那個什么？”

    但隨即反應過來， 清了清嗓子否認：“還沒有。”

    小葉眼睛一亮，還沒有的意思就是快了吧， 是吧是吧！

    小葉身為一個忠實的， 發誓這輩子只嗑真cp的Begonia助理兼團粉， 是難得的助理和粉絲中的奇葩， 就喜歡看自家哥哥談戀愛， 真談的那種， 成年人的那種！

    嗚嗚， 好想見一見謝哥對象。

    謝扉對小葉的心思不可知， 他正在找楚宴要新的充值秘鑰， 小蜜蜂的貓糧又吃完了。

    宴：你上回承諾的給我念《飛鳥集》——

    謝扉看了前面開車的小葉一眼，

    第一頁：等我到家

    楚宴：好的，就是不知道小蜜蜂到現在還沒吃飯會不會餓。

    第一頁：楚總你人設崩了

    第一頁：我回家第一時間就念！！

    最近楚宴表現得跟最開始認識完全不一樣，那么大個楚總，有時候竟然有點茶茶的。

    謝扉想著，心情卻很好，他正在一點一點的觸碰完整的楚宴。

    SUV一路暢通無阻，但到謝扉家樓下已經十二點，謝扉目送著小葉驅車離開，帶著行李箱上樓。

    從停車的地方到住宅樓下還有一小段比較窄的石板路，路的兩邊是修理齊整的灌木叢和高大的白樺樹，還算明亮的路燈照著前路，但路燈照不到的地方顯得尤為黑暗。

    樹木在月影下張牙舞爪。

    謝扉也不是第一次走這條夜路，但今天怎么感覺心里有些毛毛的。

    謝扉拉著行李箱往前走，身形看著沒變化但身體緊繃，行李箱的輪子滾過石板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被放大了數倍。

    在巨大的箱輪噪音中，謝扉敏銳地聽到了衣服穿過草叢的沙沙聲。

    謝扉心跳加速，砰砰砰的似乎要躍出胸膛，但仍像一無所覺似得往前拖著行李走。

    謝扉不知道身后是人是鬼，最好是人，因為他比較怕鬼。

    “寶貝啊——”身后傳來了一個嘶啞的聲音。

    謝扉聽到一頓，緩緩轉過身。

    前方昏暗的路燈下是個穿著一身黑的中年男人，眼袋很深，兩腮凹陷，左眼下有一道傷疤。

    男人的目光黏膩陰鷙，在謝扉身上上下打量，臉上有病態的潮紅。

    這是一張謝扉記了16年的臉。

    “好久不見寶貝，讓老師看看寶貝是不是長大了啊——”男人怪異的笑著，露出焦黃的牙齒，舌頭像回味什么似的在干裂的嘴唇上舔了舔。

    謝扉看著這張曾經在他眼里與惡鬼無異的臉，眼睛模糊了一瞬，好像回到6歲。

    ————

    謝扉生父死于講‘義氣’，有妻有兒年近三十還幫朋友動手，而那位‘朋友’可不是什么好人。最后他重傷不治死在了醫院，還欠下不少醫藥費。

    謝蕊眼睛都快哭瞎了，她和丈夫都是普通白領，工資一起租房生活養孩子還算滋潤，也存下來了一點積蓄，但手術和icu把那點微薄的積蓄花的一干二凈。

    在辦完丈夫的喪禮后，謝蕊帶小謝扉換了小一些，差一些但便宜一半的房子，送他去了離家最近口碑還不錯的幼兒園；那是當時的謝蕊拼盡全力能給小謝扉最好的生活。

    為此謝蕊近三年沒準時下過班，永遠在加班和兼職。

    謝蕊和丈夫都父母早亡，親戚嫌棄；他們曾經像兩頭困獸互相舔舐傷口，謝蕊一度認為她和丈夫是世界最了解體諒彼此的人。

    所以周圍再多的追求者她都無動于衷，咬牙堅持一個人撫養謝扉。

    小謝扉也很乖，知道媽媽辛苦每天幼兒園放學都不吵不鬧的跟老師等媽媽來接；被別的小朋友欺負也不敢大哭，因為大哭的話老師會叫媽媽來，媽媽很忙沒有空，他不應該給媽媽找麻煩。

    媽媽總是很累，但每天早上都會親吻小謝扉的額頭然后送他去幼兒園，幼兒園放假就去托兒班。

    謝扉小時候也是喜歡吃零食吃濃油醬赤的糖醋小排和燉牛肉，但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的胃口越來越小，變得喜歡吃菜不喜歡吃肉。

    小謝扉從來沒有跟人說過，連長大后的謝扉也忘記了；因為不知道誰說的，也或許是很多人說過很多話，小謝扉把他們拼湊成了自己能理解的樣子。

    媽媽很辛苦，賺錢很累很難，而好吃的肉肉很貴，媽媽要工作一整天才能給他買一頓大肉。

    小謝扉就想著少吃一點，不吃肉了只吃菜，這樣媽媽就不會那么累了，能多休息，多陪陪他。

    所以小謝扉逐漸變成了一個‘挑食’的孩子。

    轉眼謝扉到了要上小學的年級，謝扉小學也是謝蕊仔細挑選過的。

    經歷過丈夫住ICU的事后謝蕊的危機意識很強，甚至像一根勒住她的鋼索；她無法想象有一天謝扉要是出現了什么意外而她沒有錢沒有能力該怎么辦。

    她無法想象失去謝扉。

    所以謝扉上了小學媽媽依舊很忙，甚至更忙。

    還好他的班主任蒙老師認真負責，喜歡留在學校備課批改作業。知道了謝扉的情況后主動表示可以照看小謝扉。

    最開始一切都很平常，一個喪夫獨自撫養孩子長大的單身媽媽，一個善良體貼的年輕老師和一個乖巧內向的小孩。

    6歲的小謝扉乖巧的坐在老師辦公室里寫作業，坐在蒙老師的右邊是語文老師小羅老師，小羅老師要下班了，笑瞇瞇的邀請謝扉坐她的位置，還貼心的放了一些小零食表示小謝扉可以隨便吃。

    辦公室的老師一個個走了，最后只剩蒙老師和小謝扉。

    蒙老師總是很體貼的在完成自己的事情后指導小謝扉寫作業。

    最開始蒙老師只是彎下腰不經意間蹭蹭小謝扉的頭發，后來他會在小謝扉寫完作業后捏小謝扉的臉，再后來他總是問小謝扉冷不冷，頻繁的撫摸小謝扉的手和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膚似乎是在確定他的體溫。

    謝扉覺得蒙老師很奇怪，眼睛很奇怪，臉總是紅紅的也很奇怪，說話很奇怪動作也很奇怪。

    小謝扉越來越害怕蒙老師，想跟媽媽說，能不能早點來接他，但媽媽工作已經很累了，如果這樣要求媽媽，她會在接她回家之后繼續回公司加班，來回折騰更累。

    所以在媽媽按時接他回家然后繼續去加班兩天后，小謝扉主動跟媽媽自己說還是想在學校寫作業。

    于是謝蕊提著禮物不好意思的再次拜托蒙老師照看小謝扉。

    而就是這次，似乎讓蒙老師確認了什么，他的動作越來越大膽，開始伸進謝扉的衣服里。

    他一邊摸著謝扉的腰背，一邊用沙啞黏膩的聲音跟小謝扉說：“寶貝，不要告訴媽媽哦，不然媽媽會更加忙的，別人還會罵你媽媽，怎么會教出這么不檢點的小孩，年級小小就知道勾引老師”

    小謝扉嚇得臉色慘白，拼命地想掙脫，但成年男性的力量根本不是一個6歲小孩可以撼動的。

    男人很精明，一點一點的試探蠶食，試探著小謝扉的底線；還會在謝蕊來時面無異色地跟謝蕊討論小謝扉太挑食了，臉色都不好看了。

    謝蕊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兒子，心疼的跟男人道謝，回家煮雞湯想給小謝扉加餐，小謝扉卻躲在被子里不肯吃。

    媽媽告訴他有人要脫他褲子，碰他的胸一定要跟媽媽說，但是蒙老師沒有脫他的褲子也沒有摸到他的胸，可是他覺得好奇怪好害怕，但是跟媽媽說了媽媽怎么樣？會更忙嗎？會被罵嗎？

    小謝扉不知道。

    謝蕊看著不肯吃東西的兒子沒辦法，她最近手頭上有個關鍵的項目，做好了她能往上升一級，以后會輕松一些。這個項目完成后她還能有個小假期，但時候好好給小謝扉做做飯，也能帶他出去玩玩。

    第二天謝蕊在出門前在玄關蹲下身跟小謝扉說：“媽媽今天晚上工作特別忙，要九點鐘才能去接你，媽媽已經跟蒙老師說好了，你要乖一點，好好吃飯知道嗎？”

    說完順勢轉身換了高跟鞋，沒有注意到小謝扉在聽到她的話后驚恐的雙眼。

    九點九

    小謝扉覺得自己都不能呼吸了，他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被媽媽送到學校，怎么走到教室里坐下，回過神來時，已經上課，蒙老師從教室外走進來，站在講臺上在下面掃視一圈，笑了一下開始講課。

    小謝扉看到那個笑容只覺得全身冰冷，不停的冒冷汗，那個笑容是對著他笑的。

    年幼的小謝扉的不安上升到了極點，一整天都渾渾噩噩，下午上完課他想跑，可是男人堵在教室門口，笑瞇瞇的把他帶到了那間噩夢般的教師辦公室。

    老師們剛下班，都還在辦公室里三三兩兩的說笑或工作。

    看到男人帶著小謝扉進來，有老師打趣，“蒙保姆又在帶孩子，謝女士什么時候來啊？”

    同事擠眉弄眼，謝扉媽媽的顏值是震驚過一眾老師的，雖然離異帶娃，但是架不住她是在漂亮，蒙杰這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啊。

    男人似是無奈的笑，“不是，你想哪兒去了，我這是當老師應盡的職責”

    謝扉被帶到男人座位上，男人跟他說：“小羅老師還沒走，你先坐我的位置吧。”

    旁邊的小羅老師笑著拍了拍謝扉的頭，“我上個廁所回來就走了，謝扉可以直接坐老師的位置哦。”

    說完小羅老師起身去了廁所，男人也被同事叫走，老師們來來往往，小謝扉像這部忙碌的彩色影片中唯一黑白的人物。

    哪怕周圍現在很熱鬧，但是小謝扉知道過不了多久他們都會走，只剩他和男人，小謝扉冷汗從額頭上滑落，目光都有些渙散。

    突然他看到面前羅老師的椅子上敞開的皮包；小羅老師已經收拾好，等會兒上完廁所就會直接回家。

    小謝扉像是被蠱惑一般向前走去

    如小謝扉所想的，僅僅一個小時周圍，乃至這棟樓的老師學生就如潮水般散去，小學作業少任務輕，除了像男人一樣‘敬業’又受人所托的老師，沒有誰下班后還會在學校久待。

    那天的落日把整個世界都照成了昏黃色，隨著一聲巨大的雷聲，閃電照亮了整個天空，隨即最后一絲殘陽被吞沒，世界徹底陷入黑暗。

    男人反鎖了辦公室的大門，拉上了窗簾，慢慢走向小謝扉。

    之后的記憶變得很模糊抽象，在小謝扉的眼中，一個巨大的黑紅色怪物撲向他，伸出了6只手，把他的手腳牢牢抓住，還對在他身上摸索，想扒掉他的衣服吃掉他。

    小謝扉奮力反抗，狠狠咬住怪物的一只手，同時腿上的鉗制的力道變小，他奮力一蹬踢到了怪物，怪物發出慘痛的嘶叫，一巴掌打到小謝扉臉上把他打飛出去，他的腦袋撞到了桌子上，劇痛和尖銳的耳鳴同時到來。

    小謝扉覺得很冷很冷，他動彈不得，只能遠遠地模糊的聽到怪物尖叫怒罵，玻璃被打碎的聲音，小羅老師怒極的叱罵，急促的腳步和嘩然的大雨。

    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小謝扉都不能正常視物，模糊的世界里充滿了各式各樣的怪物，連媽媽都變得很奇怪，他只能靠聲音來辨認媽媽的存在。

    他聽到媽媽和孫叔叔在和另一個白色的怪物說話，聲音也很朦朧：他腦部沒有淤血，根據片子來看也沒有損傷神經，這可能是心理問題，你們或許可以找心理醫生看看

    小謝扉知道自己看到的世界和以前不一樣了，因為他被惡鬼感染了，像傳播感冒病毒那樣。但他沒有跟媽媽和叔叔說，他只是遠離他們，把自己藏進密不透風的被子里。

    第29章 擊碎過去

    謝扉的眼睛模糊了一瞬， 但也僅僅是一瞬。他筆直的站著，忍著惡心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打量身前隔了四五米的中年男人。

    蒙杰，他曾經的小學班主任， 權威的，強大的，怪物般的存在。

    蒙杰看著謝扉站住不動以為他被嚇住了， 他知道很多人小時候遇到那種事一輩子都會被影響， 只要想到他會影響謝扉一輩子， 他就無比興奮！

    蒙杰臉上的潮紅更甚， 他喘著粗氣，抬腳向謝扉走去，一邊還開口說：“寶貝怎么不說話， 是見到老師太驚喜了嗎？”

    謝扉微微低頭抬眼看著走進的蒙杰， 隔得越近他覺得身邊的空氣越渾濁，一股窒息感涌上喉間。

    兩人的距離漸進，五步，四步， 三步，兩步——

    謝扉右手松開行李箱的拉桿。

    下一秒猛地一拳打到了蒙杰的臉上。

    謝扉性征接近男性， 三年的練習生涯讓他的體力和爆發力達到并保持巔峰狀態， 這一拳直接把蒙杰的鼻骨打斷， 蒙杰整個人倒轉著飛出去鼻血飛濺。

    曾經權威的， 強大的， 怪物般的存在， 其實只不過是一個跟現在的謝扉差不多高， 力量卻遠不如他的懦弱無用的渣宰。

    蒙杰整個人都蒙了， 但劇痛和恐懼卻又讓他清醒， 他驚恐的看著謝扉朝他走過來，逆光之下看不清謝扉的神情。

    這跟蒙杰設想的完全不一樣！他以為謝扉會恐懼，再不濟也會害怕他將16年前的事情抖出去，畢竟他現在的職業可是藝人，對，他現在是藝人！

    蒙杰想著上衣口袋上別著的東西，重新找到了勇氣，裝腔作勢的大喊：“謝扉，你翅膀硬了啊，忘了你當年是怎么求我的？”

    謝扉耳邊仿佛聽到了弱小的自己嗚咽著拒絕，但鉗制他的那雙大手卻像鋼鐵紋絲不動。

    謝扉開口說了見到蒙杰的第一句話：“我怎么會忘。”

    謝扉死死盯著蒙杰，那雙總是清澈帶笑的桃花眸染上暴戾。

    謝扉毫不猶豫的向蒙杰揮出第二拳，第三拳

    蒙杰掙扎著想還手，但謝扉的拳又狠又快，他找不到還手的時機，只能抱頭掙扎。

    楚宴給謝扉發完消息后盯著手機屏幕出神，突然很想見謝扉一面，想當面聽著，看著謝扉給他念散文詩。

    他當面看著的話，謝扉大概會從耳尖一直紅到臉頰吧，楚宴想著，喉頭不由滾動里一下。

    他們好久都沒有見面了，仔細算算其實他們一共也沒見過幾次面，楚宴在這一刻有種很強烈的想見到謝扉的沖動。

    見到之后謝扉可以給他念一首散文詩作為秘鑰的交換，幸運的話他今晚或許還可以得到一個擁抱，或者一個吻——

    楚宴換了衣服，步履沉穩但比平常略快了一些。

    卡宴行駛的速度也快于楚宴2萬公里的平均時速。

    楚宴送謝扉回家多次，謝扉家和謝扉爸媽家他都知道，他知道今天謝扉是回自己的單身公寓。

    很巧的是楚宴在這個小區也有置業，他順利的把車開到謝扉家那棟樓，就見車正前方那條直通住宅樓的石板路上有人在打架，不，或許應該說是單方面的毆打施暴。

    楚宴皺眉看了一眼準備倒車，但下一秒倏然一頓，在施暴那個人是謝扉！

    楚宴一腳剎車踩下，立馬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

    謝扉揮舞著拳頭，心里止不住的暴戾和憎惡如有實質附著在拳上，宣泄經過16年發酵的綿長深刻的窒息和怒意。

    突然有兩盞車燈直直的照映在他身上，大半夜的，或許是這個渣宰的同伙或者狗仔？

    謝扉的頭腦里充斥著極端的憤怒和冷靜兩種情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哪怕被狗仔拍到也無所謂，他等這一天太久了。

    ——這樣一拳一拳擊碎自己6歲那年的恐懼和此后16年難以釋懷的憤怒。

    謝扉感覺有人走進，但他已經不管不顧，重重的打在蒙杰身上。

    但謝扉想象中的攝像機，怒吼，或者拳腳相加并沒有到來，一個人大力的把他拉開，卻僅僅只是抱起他，禁錮在懷中，謝扉下意識反抗，但是懷抱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磁性溫和的聲音讓他稍微回神。

    謝扉抬頭看著楚宴，臉上陰霾未銷，眼神沉郁，有一種楚宴從來沒有看過的尖銳艷麗。

    楚宴心跳漏了一拍，他試探的帶走謝扉，把謝扉抱遠一點，抬腳似是不經意踩上了地上人的腳踝，對地上的人發出的慘叫楚宴置若未聞，摟著謝扉到車上休息。

    謝扉走了兩步，突然回過神來頓住腳步，抬頭看楚宴開口聲音喑啞：“報警吧。”

    “好。”楚宴沒問發生了什么，明明看起來是施暴方的謝扉主動說要報警。

    楚宴哄著謝扉上車休息，轉頭回身把被謝扉揍的人的衣服拔下來捆住他，防止他逃跑，動作干脆利落。

    楚宴回到車后座，拿出手機撥通了110并開了免提。

    “嘟嘟——您好，這里是110報警服務臺”

    “在瑞云小區23棟對方有過騷擾我的案底”

    “好的，我們現在就過來處理。”

    楚宴聽到那人有騷擾過謝扉的案底眉心一跳，克制住想聚攏的眉頭，把心里涌上的怒氣也壓下，等謝扉打完電話柔聲跟他說：“先處理一下傷口好嗎？”

    謝扉的手背，尤其是指關節處，因為太用力紅腫破皮了。

    謝扉看著楚宴，沒說好也沒拒絕，雙眼空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宴把車里常備的醫藥箱拿出來，試探性的拉起謝扉的手，見謝扉沒有排斥，心下微松，仔細的幫謝扉涂起藥。

    酒精粘上破皮的傷口有些許刺痛，謝扉被刺痛喚回神智，看向楚宴后知后覺的問：“你怎么在這里？”

    楚宴上完了藥湊近謝扉的手輕輕地吹氣，“想見你就過來了。”

    謝扉看到楚宴的頭湊近自己的手下意識就想抽手，但手被避開傷口楚宴牢牢握住。他聽了楚宴的回答靜默一瞬。

    或許這個世界冥冥之中真的有千絲萬縷的的線，指引著有因果緣分的人，如果楚宴今天不出現阻止他，或許他真的會將蒙杰打死。

    極度激憤下，他即使知道后果也不會停手，但那個渣宰不配他為此斷送后半生。

    “謝謝。”謝扉對楚宴說。

    警察很快就來了，查明情況后，帶著蒙杰回了看守所拘留，一個年輕的警察看著手上被纏滿紗布的的謝扉滿是同情，這年頭做明星也很危險啊，他們這片兒明星不少，這已經是他們所這個月第三起被尾隨偷拍的案子了。

    不過謝扉下手有點重了，大概已經構成了輕微傷，要不是情況特殊，謝扉也是要拘留的。

    今晚已經太晚了，具體的情況和怎么處理還得等明天，另一個年齡比較大看起來很和藹的警察安慰了謝扉兩句，就帶著蒙杰上警車走了。

    走遠后，年輕警察看著重新用手銬銬起來的蒙杰，跟前輩說：剛那綁人的手法好專業，這年頭明星身邊的保鏢都這么帥的嗎

    謝扉看著逐漸消失在視野里的警車。

    尾隨偷拍，即使加上猥褻尾隨，應該都不足以讓那個渣宰重新進監獄吃牢飯，很遺憾，但謝扉也沒有別的辦法。

    謝扉隱下眼底的晦澀，回頭目光清凌的看楚宴，“太晚了，在我家將就一夜行嗎？”

    楚宴微笑點頭，主動拿過謝扉的行李。

    謝扉的單身公寓是三室一廳的格局，兩間臥房一間工作室，但只有一個浴室，謝扉在衣柜找衣服給楚宴，突然想到了什么，問他：“你來之前洗過澡了嗎？”

    問出口才反應過來這話太曖昧了些，謝扉不自在的清清嗓子解釋：“我的睡衣你大概穿不了”

    還是好奇怪，謝扉干脆看著楚宴，用眼神示意，你懂我的意思吧？

    楚宴倚在門框上笑看謝扉，點點頭表示懂了，“我洗過了，不過你介意的話我也可以再洗一遍。”

    更不對勁了，謝扉面無表情，但耳尖開始泛紅。“我不介意，你直接睡吧。”

    謝扉把找出的寬松T恤和短褲塞到楚宴手里，把他轉過去，再一路推到了客臥，“你先睡吧，晚安。”

    說完直接關了楚宴的房門。兩間臥室的衛生都有保潔定時來打掃，包括定期換洗床單，所以可以直接入住。

    謝扉一直低落的情緒被這一攪合倒是緩和了些，把楚宴送進門后拿了衣服進浴室洗漱。

    等謝扉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一抬頭就對上了坐在客廳沙發到楚宴。楚宴已經換上了他拿的衣服，頭發也比以往見到都要凌亂一些，看起來氣勢驟降，像剛從校園出來不久的男大學生。

    謝扉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一秒，只是第一眼有些像罷了，稍微仔細一些就能看出來楚宴身上無法掩蓋的上位者的淡然和疏離。

    楚宴抬頭看到剛從浴室出來，眼睛里氤氳未消，臉上和關節處還泛著粉意的謝扉，喉結上下滾動一下，聲音里有不易察覺的喑啞，“怎么不吹頭發？”

    “你怎么還不睡？”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謝扉先回答：“我以為你睡了，怕開吹風機吵到你。”這間房子沒有爸媽家隔音好。

    楚宴起身，“沒事，吹風機在哪里？”

    謝扉下意識回答：“就在浴室。”

    楚宴拉著謝扉重新進了浴室，輕易從洗漱臺的抽屜里找到了吹風機，插上電沖謝扉招手，“過來。”

    謝扉走到楚宴身前，喧鬧的機械噪音響起。

    楚宴打開吹風機用手試了試溫度，才移到謝扉頭發上吹起來。

    謝扉的頭發顏色很深，像化不開的墨，更襯的謝扉膚色雪白。

    楚宴看著身前謝扉溫順的低下頭任他動作，雪白的脖頸顯得瑩白脆弱。楚宴盡量避免接觸到謝扉的皮膚，但在撩起謝扉頭發時難免還是會碰到一點。

    每一次接觸兩人心中都像過電一般，但外表上都看不出，心動都被隱藏在了吹風機的噪音中。

    謝扉的頭發不長，很快就吹好了，只是或許是風太熱，謝扉吹完頭發臉跟紅了，楚宴看著，腦子里浮現秀色可餐四字。

    楚宴吧吹風機收好說：“我在等你給我念《飛鳥集》。”

    謝扉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楚宴時回答剛才他問他為什么還不睡。

    “所以你今晚過來，就是想聽我念《飛鳥集》？”

    “嗯，想親耳聽到。”楚宴笑著低聲說。

    所以楚宴深夜驅車穿過半座城來到他身邊是因為想聽到他念散文，有點犯規了。

    謝扉心緒翻涌，上前跟楚宴貼近，頭埋到了楚宴脖頸。

    楚宴感受著謝扉的體溫，他的呼吸會打在他的鎖骨上。

    楚宴忍不住伸出手輕撫謝扉的頭發，“怎么了？”

    良久，謝扉才嗡聲說：“沒事。”

    謝扉微微退后，低著頭繞道楚宴背后，再次把楚宴一路推回了客臥。

    梅開二度了，楚宴順著謝扉走進了房間，門再次被關上。

    楚宴無奈的抬手扶額，就聽到門外謝扉的聲音響起，

    “This is a dream in which things are all loose and they oppress.I shall find them gathered in thee when I awake and shall be free.”

    聲音溫柔清脆，落到楚宴耳中，好似通過血液流遍全身，流經之地都泛起顫栗。

    謝扉念完，停頓一會兒，像是找補似的又說：“好了，記得給我密鑰。”

    說完就大步回主臥關上了門。

    楚宴過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低頭看了一眼不合時宜。

    他明明沒有想任何有關風月的事，這種時候想這種事都是褻瀆，但是他的心有多柔軟，不該硬的地方就有多硬。

    楚宴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和關門聲，低笑著嘆息一聲給謝扉發了新的密鑰，然后安詳的躺到床上再次從頭默背《道德經》。

    謝扉背貼在門板上，心臟還在高頻跳動，手機叮咚一聲傳來了新的信息。

    謝扉慢慢走到床頭拿起手機，果然是楚宴發來的消息。

    晚風從窗戶吹進，拂動了輕薄的月影紗，中和謝扉過高的體溫。

    等感覺有些冷了，謝扉才把窗戶關上上床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在夢里，一切事都散漫著，壓著我，但這不過是一個夢。當我醒來時，我便覺事情都已匯聚在你那里，我便也自由了。”——《飛鳥集》

    第30章 掃墓

    第二天謝扉起床出房門時， 楚宴已經不在了，餐桌上有裝著早餐的保溫箱和一張紙條，上面是鐵畫銀鉤的字跡：家里有事先走了， 記得吃早餐。

    落款是一個大開大合的宴字。

    謝扉看了一眼窗外，今天是清明節，無論前后是怎樣的艷陽， 清明節這天總是細雨紛飛。

    謝扉洗漱完吃了早餐， 卻沒有先去墓園掃墓， 而是先去了派出所。

    清明值班的是昨天出警的那個年輕警察， 他今天上午看了昨天帶回來的蒙杰的案宗。昨天謝扉報案時提過蒙杰有騷擾他的前科，當時他們都以為是普通的騷擾案件，但今天查了才知道， 竟然是情節極其惡劣的猥褻兒童。

    等謝扉到派出所時， 年輕警察目光中多了幾分同情 ，本來看蒙杰的傷太重了，還覺得謝扉出手太狠了些，現在卻覺得這樣的人渣被打死都是活該！

    要怎樣的陰暗惡毒才會在出獄后又蓄意跟蹤， 試圖猥褻受害人，這種垃圾根本不配稱之為人， 根本牲畜不如！跟何況他還

    “他身上有攝像頭？”謝扉眉頭一挑， 但也不是很意外。

    年輕警察看著謝扉有些不忍， “而且他昨晚在直播， 我們查了他直播的平臺， 是國外非法平臺”

    直播就比較麻煩了， 謝扉皺眉思索著， 現在徐姐還沒給他打電話， 說明事情還沒爆出來， 但國外的小眾平臺瀏覽量也不低保不齊就會有認識他的人看到。

    謝扉不知道蒙杰拍到的畫面情不清晰，認出是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好的，我明白了，我的律師會在清明假后來處理。”謝扉跟年輕警察握手道別。

    他是一定會起訴蒙杰，直播雖然會給他帶來麻煩，但是非法平臺直播盈利，和出獄后再次傷害被害人，足以將那個渣宰再次送進去。

    出了警察局，謝扉一遍驅車到墓園一遍給徐燕衣打電話說這件事。

    他沒有提以前的事，只說了大概，“我昨晚就報了警，他現在被拘留在派出所，節假日過后我會請律師起訴他。但我昨天情緒激動揍了他，應該全部被拍下來了。”

    “打得嚴重嗎？”徐燕衣已經在預想公關方案了，“需不需要公司的律師來處理？”

    “輕微傷，公司的律師就不用了。”不知道蒙杰怎么躲的，謝扉昨晚還真沒打到蒙杰的任何要害。

    跟徐姐說也就算跟公司報備了，提前做好公關等事情爆出來才好處理。謝扉就沒想過這件事情會僥幸不被爆，只想著爆出來影響能降到最小。

    他們團正處于上升期，這時候他爆出丑聞影響到不僅僅是他，還有柯宇他們三個，甚至他們一整個幕后團隊。

    掛了電話，謝扉一路沉默的把車開到墓園。爸媽回爸爸的老家去祭祖，他為生父掃墓，這是他成年之后謝蕊和孫有為商量好的，在他成年之前是孫有為單獨回老家掃墓，他和謝蕊留在B市祭掃。

    孫有為的父母也去得早，他們這個小家相當于沒有長輩，自由之余也有些冷清。

    謝扉再一次站到生父墓前，時隔兩個月心境卻大為不同。

    謝扉把花擺好，給墓碑上的的倒了酒，然后盤腿坐在墓碑前，拎著還有大半瓶的白酒開始像喝飲料一樣喝。

    清明節掃墓的人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在上午過來，像他一樣下午才來的很少，一路上他逆著人流往上走，看著掃墓的人有難過的，有沉默的，也有看起來跟平常日子沒有不同滿不在乎的。

    他或許也是不在意的那部分。

    來掃墓的人中，能一眼看出傷痛的往往是新喪，傷痛還沒有被時間沖散。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再大的悲傷也會漸漸歸于平靜，頂多在想起來時被刺痛一下。

    很多情緒都是如此，謝扉想著，小時候的夢魘，隨著逐漸長大似乎變得越來越模糊，只是在想起來時會有一瞬間的憤怒和不甘，如鯁在喉。

    謝扉拎著酒瓶和面前擺放的酒杯碰了一下，喃喃道：“以后不會了。”

    從很久以前他就想過，那個渣宰出獄后會不會再來找他，他甚至迫切期待過，在他19歲那年，剛好是蒙杰出獄的第一年。

    現在他的夢想真的成真了，他替16年前的自己戰勝可怕的大怪獸。

    謝扉將瓶中最后一口酒飲盡，搖搖晃晃的起身往下走，還不忘給自己拉上口罩。

    墓園里，山霧中，一個青年邁著微微蹣跚的步子向山下走，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寒冰會隨著時間慢慢升華，但更快速的方法卻是被疾風驟雨沖刷融化。

    格陵蘭島的一場暴雨融化了70億噸冰川；而這一場清明急促的春雨，終于消融了謝扉心中深藏16年的寒冰。

    *

    出了墓園來到停車場謝扉才想起來一個嚴峻的問題，他喝酒了不能開車回去。今天清明節，顯而易見的助理，經紀人都在放假，爸媽也不在市里里，楚宴也沒空。

    謝扉冷靜的掏出手機打開地圖軟件叫了代駕。

    清明節還工作的代駕也很少，謝扉加了兩次小費才有人接單，并且顯示距離27公里。

    謝扉嘆息一聲，干脆去墓園的雜貨鋪又買了一瓶江小白找了個沒什么人經過的長椅繼續喝。

    等到代駕姍姍來遲時，謝扉已經喝了兩瓶。

    謝扉掛了電話把最后一口酒喝完，瓶子扔到垃圾桶里，重新走進停車場。

    謝扉一身酒氣的坐上車后座，代駕是個肚子圓圓的大哥，他把車發動駛出墓園，從后視鏡看了眼即使戴了口罩依舊能看出來容貌不俗的人，總覺得有些眼熟。

    “小兄弟，節哀順變。”司機大哥絞盡腦汁的想話安慰，“這個人死不能復生，但是我們活著的人還是要好好過下去的”

    他顯然是誤會謝扉因為親朋好友過世傷心難過才喝那么多酒，畢竟誰沒事來墓園喝酒。

    謝扉此時雖然沒徹底醉，但也已經有些迷糊了，聽著司機大哥的話也懶得反駁。

    懶懶的點了點頭。

    沒想到大哥剛好從后視鏡里看到了，頓時更起勁，他仿佛拿了勸說失足青年的劇本，一路上喋喋不休，從逝者已逝講到苦難再說到：“活著吧其實就是那么回事兒，別想太多，就是過！”

    謝扉一路不知道是車窗吹的風，還是司機大哥的絮叨，反正下車的時候酒都醒的差不多了。

    下車交接時，謝扉打趣：“您得是余華先生繼董老師后又一知己。”

    司機大哥沒聽過這個梗，在謝扉走后還念叨著：“這是怎么個典故”

    謝扉今天回的是爸媽家，但他爸媽要過兩天才回來，現在家里空蕩蕩的。

    謝扉不會做飯，但是具備熟練的煮混沌技能。他從冰箱里翻出爸媽一起包的餛飩，燒水放鹽冷水直接下餛飩。

    剛喝太多酒了，有點燒胃，謝扉按著胃等餛飩。

    吃完餛飩洗好碗，謝扉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直接就洗漱上床睡覺，已經顧不上不健康和第二天的水腫。

    大概是因為這兩天的心緒起伏，也可能是今天喝了酒，謝扉難得做起了夢，夢到了改變他一生的男人，

    ——孫有為先生。

    孫有為是一個商人，但認識謝蕊的時候還沒發達，就是做點小買賣的生意人。

    他長相平平，濃眉大眼國字臉，看起來倒是一身正氣，但謝蕊是有點很看臉的，所以孫有為最開始幾經碰壁。

    但是漸漸接觸下來，謝蕊發現孫有為是個很有人格魅力的男人。人格魅力這個東西說起來厲害玄乎，但謝蕊就是這樣覺得。

    所以在謝扉出意外后，謝蕊驚覺自己其實并沒有照顧好謝扉，而且她當時知道謝扉長期受到騷擾，自己竟然沒有發現后整個人也處于半崩潰狀態，只是強撐著一口氣在處理各種事情。其實她的內心已經不相信自己的判斷。

    孫有為此時第一次，也是往后數年中唯一一次強勢介入了謝蕊的生活，有條不紊的處理各種事情，包括小謝扉的治療和后續請心理醫生。更是不留余力，用了全部的人脈能量讓蒙杰重判。

    一開始謝扉是很抗拒這個突然出現的叔叔，剛經歷過被成年男性猥褻壓迫的小謝扉對所有的成年男性都抱有恐懼和怒意。

    但孫有為很有耐心，一點一點的靠近小謝扉，再被小謝扉渾身的尖刺刺到時又默默的后退一點，等小謝扉緩過來又往前一步。就這樣耐心的和謝扉拉鋸。

    謝扉7歲生日那天。

    那時候他眼睛剛復明不久，對這個突然出現在他的生活中，媽媽說他們以后還會一起生活的叔叔是在稱不上喜歡。

    生日那天，孫叔叔給他定制了一個大蛋糕，神秘兮兮的招呼他過來看。

    小謝扉是不情愿的但是被媽媽勸說著還是別別扭扭的探頭看了一眼，然后一下子就驚住了

    上面竟然畫了他抱著小蜜蜂，雖然是卡通畫，但是通過服飾和花紋輕易就能看出那是他和小蜜蜂！

    “天吶，這上面是扉扉和小蜜蜂嗎？”謝蕊女士夸張的捂嘴，“這也太可愛了吧！”

    小謝扉此時還看不穿大人的表演，見媽媽對著一個蛋糕猛夸，心里也覺得喜歡，但還是嘴硬地說：“也沒有很像！”

    說完噠噠噠的跑開，坐到沙發里抱著小蜜蜂開始看電視。

    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孫有為樂此不疲的為娘倆準備驚喜，在謝蕊工作忙時主動照顧小謝扉。

    小孩子對善意的感知是最純粹的，小謝扉漸漸地也不再排斥孫有為。

    但真正讓謝扉改變的還是8歲那年，孫有為帶他去了福利院。

    小謝扉在出事后就一直不愿意去學校，所以謝蕊和孫有為請的女性家庭教師在教導小謝扉。

    但謝蕊還是擔心謝扉那么小的年級就脫離同齡人，也不愿意跟不熟悉的人交流，對他的身心成長會有不好的影響。

    孫有為思考了一陣過后，選了個天氣很好的日子帶謝扉到了福利院做慈善。

    那是謝扉第一次那么不同的同齡人，但當時的小謝扉還說不上來到底是哪里不同。

    小謝扉只能感受到，他們會用羨慕的目光看著他和他手中的禮物。

    在孫有為的鼓勵下，謝扉鼓起勇氣把手里的禮物遞給了一個穿著黃色裙子的小妹妹。

    小妹妹立馬眼睛亮亮的，甜甜的大聲說：“謝謝哥哥！”

    小謝扉被她的大嗓門嚇得一顫，但是回過神來又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謝扉在送完禮物，收貨了很多很多聲謝謝后，在福利院看著小朋友和小小朋友玩了一個下午；大一些的孩子都去上學了。

    這對當時的小謝扉來說已經算得上是和同齡人交流了，畢竟他在出事之后就極其生人，總是離人群遠遠的，更不愿意有一點肢體接觸。

    首戰告捷，讓孫有為和謝蕊都覺得這個方法很好。小謝扉開始頻繁出入福利院，養老院和社區福利中心之類的場所。

    孫有為本來就一直堅持做慈善，他是從山里走出來的大學生，收到過很多幫助，有能力了之后也不吝于幫助他人。

    而在帶小謝扉助人為樂的過程中，教會了小謝扉很多東西，包括善良，尊重，奉獻和索取。

    他并不是愚善之人，處世之道也不是非黑即白，在謝扉還沒有懂得道理之前，很多東西都已經從孫有為身上模仿學習到了。

    這就是言傳身教。

    在幫助他人，獲得情感需求和尊重需求中，謝扉逐漸走出了陰霾，重新回到了同齡人的環境中，就是不接受肢體接觸的毛病一直到12歲才好。

    那也是個意外，12歲那年，謝扉參加了一個和陌生人擁抱的公益活動，是謝蕊女士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報名的，并表示這是他小升初的社會實踐，如果他不去她一定會在謝扉的社會實踐單家長評價那里打零分。

    那天從早上醒來開始，謝扉就持續低氣壓，臉臭得很，謝蕊放軟了語氣跟他說：“要是實在不行就我們就不參加活動，在旁邊看看也好嘛。”

    其實謝蕊和孫有為都沒指望謝扉真的能和陌生人做諸如擁抱之類的親密活動，只是希望他去多看看，潛移默化的影響他。

    確實謝扉去活動現場也不打算參加，但到了現場情況就混亂起來，不知道怎么他就被抓進活動圈，被一個穿著校服的大哥哥抓住按在懷里。

    “好了好了，你就安心跟我待著著吧弟弟，哥哥這樣的清純男高可不是經常有機會接觸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他來了！清純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