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馬車外的景象有些壯觀。
本該是行路的路段,前方被人堆出了一番壯觀的景象,一堆雪做的馬車、貨物、還有人。
金獅鏢局的旗子就那樣飄蕩在馬車前面,這車隊被做得栩栩如生,甚至那個熟悉的人,昨日從客棧連夜趕路逃走的諸葛雷,就站在車隊的最前方。
李尋歡表情凝重的下了馬車,鐵傳甲已經從那邊查探回來了,表情一樣的凝重。
鐵傳甲對著李尋歡道:“少爺,我看過了,這不是雪堆出來的。”
阿飛問道:“不是雪堆出來的?”
可是這明明全都是雪,如果是被凍硬在這里的真實貨物、車馬、還有人,那應該雪只是覆蓋在上面吧?不會像這樣全身上下都是被包裹住的。
鐵傳甲臉色十分嚴肅:“雪下……全都是真人。”
“馬車是真的,馬是假的,貨物也是假的,可人卻都是真的,有人故意將雪裹滿他們的全身,令他們看起來像是被人為堆出來的雪人,但事實上,每一個雪人下面都是真人。”
隨著鐵傳甲的話,李尋歡手中抓了一把雪,握緊團了團,團成了一個雪球,手腕一揚便拋了過去。
雪球在擊中雪人的時候炸開,雪人身上的雪也紛紛落了下來,里面真的是一個真人。
那正是昨天連夜趕路的諸葛雷,此時,他已經成了一個死人,面色青白,身上看不出有什么明顯的傷口。
鐵傳甲已經走上前去仔細查看,李尋歡皺著眉頭,站在不遠處打量著這一行車隊。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將這一整隊的人都殺了?那個包裹究竟是個什么東西?為何會如此重要?”
金獅鏢局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的鏢局,押送過的寶物也不計勝數,鮮少有這般全軍覆沒的時候,更何況,諸葛雷的名氣在那里,雖然昨日他表現不佳,并不代表他的武功真的很差,只能說碧血雙蛇更勝一籌罷了。
阿飛問:“那包裹里究竟是什么與我們無關,究竟是有多么重要的東西,也和我們無關,最重要的一點,是誰殺了他們?又是誰將他們做成這副模樣,擋在我們行進的路上。”
李尋歡忽然回頭,向阿飛問道:“你覺得殺了他們的人,將他們做成這副模樣,是為了擋我們的路?”
阿飛點了點頭:“沒錯,就是故意為了擋住我們的路。”
大雪之中本就難行,何況,這關外通往關內的路能夠供馬車行駛的就這么一條,他們要往關內走,必然會走這條路,所以做這件事的人,肯定是為了擋路而做的。
李尋歡又向阿飛問道:“可是為何是擋我們的路?昨天在客棧里,除了我們還有好幾撥人呢。”
阿飛回答道:“那孤身的兩人,自然不會被這樣的路擋住。”
“那三個身上紋了蛇紋的人,他們是往關外去的,那個年輕公子哥帶了兩個美人的,他們沒有帶行李,也沒有坐馬車,他們輕功卓絕是靠雙腳趕路的,并且他們是自關外往關內而走,輕裝簡行,他們有很重要的事要趕著去關內做,這個車隊不是他們的目的,他們也不想在這路上耽誤時間,他們沒有坐馬車,自然也不會攔的是他們。”
“而剩下的兩桌人,那三個大漢和那一個婦女帶著兩個男人,他們都在昨天諸葛雷出發之后跟了上去,他們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里沒有他們的痕跡。”
剩下的兩桌人都是有武器的,并且武器都十分的明顯,若真是他們對車隊動手,這一堆死人不可能身上一點利刃的痕跡都沒有,并且那個婦人帶著的那兩個人,他們一行人的武器都很容易辨認,這些死人身上絲毫沒有他們武器的痕跡。
李尋歡問道:“你是如何知道這些人的行蹤的?”
阿飛笑了笑,似乎并沒有聽出李尋歡有些懷疑的口吻:“昨天的那位姐姐告訴我的。”
李尋歡住了嘴,沒有再追問。
阿飛卻又對著他追問道:“你為何不問我,那位姐姐出自何門何派,為什么知道這些人的行蹤,為什么知道這么多事情?又為什么要將這些事情告訴我呢?”
李尋歡嘴唇動了動,最終幽幽的嘆了口氣,一言不發。
阿飛好像不怎么意外,他笑了笑:“看來你好像并不太想知道。”
李尋歡啞然,隨后,有些無奈道:“你還小,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懂得,有時候有些事情不必說的那么明白。”
阿飛沒有再追問,而是問著正在查看尸體的鐵傳甲:“老伯,沒有找到傷口的話,便不必找了吧?”
李尋歡也道:“沒錯,人都已經來了,也沒有必要去找那傷口了。”
李尋歡并不意外,阿飛與他同時發現了正在靠近的人,他早已在這短短的相處中感受到了,少年雖然因為年紀的緣故,內力不如他深厚,可是武功絕對算得上是個頂尖高手,在他這個年紀能達到他這個地步的人不多。
有人大笑著從林間走出來,大大方方,毫不遮掩:“探花郎,十來年未見,可別來無恙呀!”
那是一個只有一只手臂的老人,雖然滿臉皺紋,是看起來并不老態龍鐘,反而雙目炯炯有神,眼中冒出熠熠的精光。
而另一邊,一個干瘦枯小的男人走了出來,踏雪無痕,腳步無聲,他沒有開口,只靜靜地抬頭看了一眼李尋歡。
阿飛注意到,這人的雙腳似乎有些不協調,他好像是一個跛子,一個跛子竟然有這般高超的輕功。
李尋歡看著對他打招呼的人,淡淡回應道:“竟然是金獅鏢局的查總鏢頭……”
他轉頭看向從另一邊出來的干瘦男人:“這位應當是神行無影虞二先生吧!”
那位被稱作虞二先生的人,這才對著李尋歡開口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探花郎,當真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我們不過十三年前偶然見了一面,沒想到探花郎竟然還能再認出我來。”
李尋歡正欲再寒暄,他不知道這些人出現在此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已經預感到了麻煩,沒想到阿飛卻有些不耐煩了。
阿飛直接道:“既然是舊相識,為何還有幾位朋友躲躲藏藏?難不成是長的不敢見人了?”
虞二先生這才將目光轉向一旁的阿飛,打量了他幾眼,倒是看不出他的來處,只是瞧著他年紀如此之小,倒有些輕視,便也十分不滿這小年輕的態度。
虞二先生冷冷道:“既然探花郎的小朋友相邀,那我也介紹幾位我的朋友給探花郎的小朋友吧。”
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林間又走出了四個人,他們打扮怪異,瞧上去精神不太正常的模樣,明明是成人,卻偏偏要做兒童的打扮,一身五顏六色,花花綠綠,嘻嘻哈哈的跑了出來。
許是因為阿飛剛才的話冒犯到了他們,其中一名穿著黃衣童子打扮的,帶著叮叮當當的聲響,直直的沖向了阿飛。
那聲音似乎是他們手腕間的銀鐲互相碰撞而成的,可是聽起來卻有些攝人心魄的意味,若是沒得一點抵抗力,聽了進去,整個人都會恍惚起來。
但阿飛不會,于是阿飛的手握住了他的劍柄,他沒有動,只等著那黃衣童子飛撲到他眼前,可是在黃衣童子飛到空中的時候,卻被那神行無影的虞二先生一把飛身拉住,他制止了黃衣童子的行動,并且將他拉到了一邊。
“既然是交朋友,何必上來便動手動腳的呢?”
虞二先生看似勸告,實際上,卻死死的拉著黃衣童子,黃衣童子偏了偏頭,眨了眼,瞧著虞二先生的表情,倒也沒有再掙脫他。
一旁紅衣的童子笑道:“你昨日怕是沒有仔細聽,這位小少年可不簡單,他昨日,可是僅僅只出了兩劍,就殺死了江湖上大名鼎鼎心狠手辣的碧血雙蛇。”
黃衣童子恍然大悟:“能夠兩箭殺死碧血雙蛇,看來是真有兩把刷子的,我還以為你拉住我是不想在這里得罪李尋歡,看來你是怕我死在他的劍下,無法對我的師傅交代。”
黑衣的童子咯咯的笑道:“好吧,可要是不試試,誰死在誰手里還不一定呢?”
話雖這么說,他們卻收起了要動手的架勢。
阿飛不遠處的雪簌簌的響了幾下,幾只蝎子和蜈蚣從雪地里鉆了出來,迅速的往幾個童子身邊爬回去。
這些蝎子和蜈蚣個頭都比尋常的要大很多,并且一看都是毒性很大的。
鐵傳甲在這時候忽然開口道:“他們都是被毒死的。”
是被毒死的,卻沒有說是被蝎子和蜈蚣蟄死的,這幾個人看起來和虞二先生還有查總鏢頭是一路的,應當不至于自己毒死自己人。
可是李尋歡卻臉色微變:“原來四位是苗疆極樂峒五毒童子門下。”
他變了臉色并不是畏懼他們,比起被武功高超的人圍攻,江湖上用毒的才是防不勝防,他變了臉色,不過是知道自己在毒之一道沒什么太大的建樹,他是怕因為自己的麻煩連累了阿飛。
李尋歡冷聲道:“查總鏢頭有事不妨直說,帶著這么多人來,總不會是來找我喝酒閑聊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誰能想到我是在休年假呢……誰家好人年假還加班呢,一抬頭假期一半都快沒了QAQ
第82章
移花宮練功室內。
薛姚吐息結束了內力修煉,王憐花的憐花寶鑒不愧是他的心血,不過短短十幾年,薛姚迅速從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變成了一流高手,對付這江湖上絕大多數的人綽綽有余,只有極少數她無法正面對敵。
但薛姚的訴求又不是追求武道極致,她練武不過是為了更方便收集有價值之物,保全自己和更快達成目的而已,現在的武功已經足夠,何況她還有葉竹青這個外掛。
為了建立移花宮,她這十年搜羅了不少人才,薛姚自認為她其實并不是什么絕頂聰明的人,所以原本可以依靠她空間的財寶以及葉竹青貢獻的武學寶藏快速發展起來的移花宮硬生生拖了近十年才低調內斂的發展起來,不過還不夠。
現在的移花宮在江湖上有些名氣,但僅限于移花宮的宗旨“殺盡天下負心人”這一點,男女皆有,未曾失手,不過也只是因為她們殺得人中沒有極其出名的罷了。
除非練武奇才,否則練武還是得從小練起,雖然建立移花宮另有目的,但是薛姚也不是準備完成自己的目的后拍拍屁股就走,把移花宮棄之不顧的那種人,她自然要為移花宮的以后考慮。
收攏的宮人中也有不少小孩子,有的是投靠移花宮的宮人自己的孩子,有的是移花宮的人外出的時候救助回來的,還有的是特地去人牙處買的,只是好的練武苗子難找,給這些小孩十年的時間是不夠的,所以薛姚又想到了阿飛。
當初她決定借著李尋歡的名氣傳播移花宮的存在的時候,她就想到了阿飛。
在李尋歡與阿飛相遇時,阿飛還很年輕,那在他們還未相遇的十幾年前,阿飛應該還是個小孩子。
薛姚不知道白飛飛是什么時候去世的,在她想找過去的時候,她考慮過白飛飛還沒有去世的情況,論聰明才智和陰謀詭計,她絕對比不上白飛飛這個樣樣頂尖的女子。
所以她猶豫過,畢竟她不能保證自己能不能說服白飛飛,因為她其實有些看不懂白飛飛這個女人,她就像個謎團一樣,更別提在這個世界,她沒有真真切切的和白飛飛接觸過,她更摸不準白飛飛的態度了。
只是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在江湖上廣撒網,倒不如找那個明明就知道是個好苗子的阿飛,再有葉竹青的保障,薛姚最終還是放開手尋找,找到了阿飛的所在之處。
那時的白飛飛剛去世,薛姚就這樣以他舅舅王憐花的徒弟的名義出現在了阿飛的面前,帶走阿飛也變得非常順利。
如今十幾年過去,移花宮韜光養晦也已經足夠,薛姚覺得可以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這一次你要找誰比試?”葉竹青輕聲問道。
從薛姚開始練武之后,她每一年都會找一個人比試一番,至于人選,感謝百曉生兵器譜的指引,她甚至不需要自己琢磨,直接按著兵器譜排名選合適的人就行了。
聽見葉竹青的問話,薛姚摸了摸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支玉筆。
她挑選了很多武器,但事實上她并不喜歡手中有武器的感覺,這很奇怪,比起武器,她更適應用自己的雙手和雙腿進行攻擊,然后就是暗器和毒藥,所以她選擇了一支筆。
空手會讓人看清,但也容易讓人更戒備,何況龍嘯云死在毒下,稍有對移花宮了解的,都會戒備空手的林詩音。
但薛姚不能讓毒成為移花宮的代表,所以以移花宮之名行事之后,她吩咐宮人出行一直都是使用的武器,并沒有將自己手中的毒藥大肆分發給她們,不過不用不代表不能用,她也精心挑選心性合適的人來掌握這一部分的內容,就如同掌握情報的分部一樣,和移花宮的其他人是分開的,獨立出來的。
薛姚回答道:“這一次嗎?百曉生兵器譜排名第十,東海玉簫,玉簫道人。”
一個江湖門派的興起很簡單,支撐門派運轉的財力——薛姚的空間里足夠;支撐門派運轉的人力——有錢有武功秘籍,自然能辦得到;還有支撐門派行走江湖的高手,或者一位震懾江湖的掌門人。
前者,如同金錢幫網羅一眾高手,移花宮不欲在沒有發展起來之前與金錢幫爭鋒相對,自然不會和金錢幫競爭,但是百曉生兵器譜不排女人,這些被忽略的女人,是薛姚爭取的目標。
而后者,林詩音踩在李尋歡身上出名,移花宮搭著金錢幫傳出名字,靠著殺盡天下負心人的口號,移花宮出手至今沒有敗績,靠的就是移花宮宮主林詩音,因著她的美貌和武器,江湖上的人逐漸顯少稱呼她的名字,而叫她作玉筆仙子,將她的武器稱作勾魂筆。
這其實不是一個友善的稱呼,但這個江湖本就是如此,薛姚也沒有太過于在意。
“聽說玉簫道人武功身兼十三家之長,武器玉簫可以打穴,也可以作為劍來用,玉簫中還藏著暗器,正適合給我當對手練手之用。”
他身兼十三家之長,而王憐花武功博雜又樣樣精通,最終一身精華匯集成了一本《憐花寶鑒》,薛姚學了憐花寶鑒,雖然到不了王憐花的地步,但也可以說得上一句集百家之長,正適合與類似的玉簫道人練手。
“而聽說他的另一層身份與魔教有關,就算是殺了他也沒什么所謂。”
雖然移花宮暫時還沒有查到確切的信息,但是玉簫道人和魔教有聯系卻是一定的。
而薛姚從第一次挑選對手時,就因為殺了對方收繳武器之后,空間給出了此物有價值的回應,薛姚自那以后便特地挑選能夠直接動手殺掉的對象。
為了不給移花宮惹麻煩,她都是用易容術改頭換面上門挑戰,所有人都以為她的武器是玉筆,可是當她換成劍這樣行走江湖最普通的武器之一的時候,沒有人會聯想到她身上。
“魔教的人,死不足惜。”
很多年后,玉簫道人以魔教長老的身份出現,死于如今兵器譜排名第四嵩陽鐵劍郭嵩陽的傳人郭定的手里,而百曉生兵器譜不排魔教中人,所以現在的玉簫道人在魔教中的地位應該沒有那么重要。
現在的中原武林,魔教的勢力還暗自潛伏,沒有大到可以與中原的人叫板,就連百曉生兵器譜不排魔教中人,不也沒有魔教人出來鬧騰嗎?
而這里的魔教,是真真實實的草菅人命的邪教,縱使有極個別的魔教中人有什么苦衷之類的難言之隱,但這位以后坐到了魔教長老位置上的玉簫道人絕不在其中,所以薛姚殺他沒有心理負擔。
葉竹青點了點頭:“雖然你習武的時間比起這些人來說要短,但有藥物加持,你和他們相比,只缺經驗而已。”
“排名再往前的人,要是再動手,怕是會打草驚蛇了,不過我預計你現在的武功,應該能和排名第五的銀戩溫侯呂鳳先打平。”
“他雖然江湖經驗比你足,但是他太驕傲,容易輕敵,這是他致命的缺陷。而再往上的嵩陽鐵劍郭嵩陽,只拼硬實力,你要打敗他還有些困難,你與高手對決的經驗還不夠多。”
若是葉竹青沒有出現意外,有他喂招,薛姚絕不會才止步于此,只是對戰經驗在實戰中是十分重要的存在,單說李尋歡,在他遠走關外之前,身經百戰不是一個虛數,而是實打實的,更別說暫且排在他之前的上官金虹和天機老人。
天機老人雖然之后死于上官金虹之手,但正如上官金虹死于李尋歡的飛刀之下一樣,并不單純是武功實力的緣故,下克上的情形常出現于百曉生兵器譜的排名中,可是薛姚這數十年來挑戰了那么多兵器譜排名上的人,她是能肯定的說,百曉生在這個排名上是很客觀中肯的評估了每一個人的綜合實力的。
“所以硬碰硬,你沒辦法對付他,但你還有暗器和毒,如果他擋了你的路,要解決他也不是沒辦法,同理,上官金虹和天機老人也是一樣。”
葉竹青沒有提到李尋歡,是因為之前薛姚對他提過主角光環的問題,葉竹青也贊同薛姚的觀點,不必與李尋歡硬碰硬,要他的飛刀,另想辦法就是了。
薛姚點點頭:“看來我得小心了。”
公開魔教身份的人不好輕易招惹,免得給移花宮惹來麻煩,而剩下的排行榜靠前的人,要么被金錢幫收攏,要么卷入了梅花盜事件中,前者遲早覆滅,還不到薛姚打草驚蛇的時候,后者涉及到李尋歡,她打算將計就計,不想妄動,所以她的實戰經驗確實還不夠。
但這種不夠不是說她經驗不足,而是說在面對頂尖高手如李尋歡之流,她還沒有足夠的勝算。
薛姚道:“我這就去找玉簫道人試試我的劍。”
移花宮沒有找到玉簫道人是魔教中人的證據,但是他們之間有聯系的消息卻是已經確認了,既然是魔教的人,薛姚便隱藏身份上門了。
“憐花公子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還有你這個頂尖劍客的指點,我應該只憑劍法就能打敗他吧?”因著早期武功不濟,有次差點翻車,還好被葉竹青的“牙簽”暗器所救,薛姚每次出行都要暗暗估量一番。
葉竹青笑了笑:“阿飛現在都還打不過你,你在擔心什么?”
薛姚這才想起似乎好久沒見到阿飛了,召來宮人問道:“阿飛去哪里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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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宮人回答道:“阿飛公子往關外去了,做什么倒是不清楚。”
薛姚點了點,吩咐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葉竹青道:“好端端的往關外去了,看來是聽到消息去見見那位大名鼎鼎的小李飛刀了吧,你打算怎么做?”
薛姚起身在武器庫房里找一柄合適的劍,淡淡道:“他好奇而已,我能有什么打算?他想看看李尋歡什么樣就去看看,見識一番也沒什么壞處。他如今也是個大人了,不需要事事都跟我報備。”
雖然薛姚對阿飛這個從小孩子看著長大的年輕人還算不錯,但是她不是真正的林詩音這件事是她的秘密,她不會告知給這個世界的任何人關于她的這個秘密,任何一個世界都不會。
所以隨著李尋歡遠走關外十幾年卻依舊在兵器譜排名第三的位置上屹立不倒,而金錢幫韜光養晦完畢在某個一夜之間忽然聲名鵲起,鐵劍嵩陽在中原多年打遍天下無敵手卻依舊穩居第四,李尋歡這個名字就跟著他的花邊緋聞一起被流傳得廣為人知。
神秘的移花宮宮主林詩音,金錢幫幫主上官金虹蓋棺認定的江湖第一美人玉筆仙子,也因著與李尋歡的前塵往事傳出各式各樣的版本,阿飛很難不對此產生好奇心。
“畢竟八卦是人的天性,好歹我沒有經過王憐花的同意就偷學了他的《憐花寶鑒》,到底是不道義的,只能好好照顧他的外甥作為補償了。”
“何況白飛飛根本就沒有在好好養小孩子,要是王憐花在,我覺得他肯定比白飛飛對阿飛好多了。”
“倒是你……”薛姚終于挑好了劍,轉頭看向飛在一旁的葉竹青。
他的身形縮小,和薛姚對話就變得很不方便,要是待在空間倒是方便對話,但是薛姚的空間她自己暫時進不去,不知道里面是個什么樣子,而葉竹青只說里面空間很小,待著不舒服,不愿意待在里面,所以他現在變成了時刻飛在外面,像個小精靈一樣。
“你在移花宮里做了什么?”
最近宮中忽然傳出了什么花間精靈,薛姚選在了一處依山傍水的地方,買下來作為移花宮的據點建設移花宮。
因為移花宮的名字,宮人們以為薛姚喜歡花,從各處自發開始中起了各式各樣的花,導致移花宮像個森林花園一樣。
薛姚沒有管葉竹青的行蹤,她本來也管不著,葉竹青就沒事飛出去,薛姚以為憑他的武功自然沒什么好擔心會不會被人看見的事,但是宮中忽然討論起了什么花間精靈倒是讓薛姚聽到了風聲。
“花間精靈?怎么會傳出這么個稱呼,你在搞什么?”薛姚一邊問話,一邊神色古怪。
葉竹青可能根本不會被人發現他的模樣,可是不被發現模樣,要是被偶然看到,那很可能傳出的是花園里多了只大飛蟲,怎么會傳出什么精靈的傳聞,山精山靈都是類似人形的,一定是有見到過他才會有花間精靈的傳聞。
葉竹青飛累了,坐到了薛姚肩上,有些無奈道:“阿飛的劍使的不錯,我只是見獵心喜。”
原本只是借著著薛姚的口指點一下阿飛,但是時間長了,難免覺得不便,又忍不住想要開口指點一下,他并非好為人師,但是面對天才少年,他又不是真的無動于衷,總有那么些心癢想要指點一番。
何況指點又不是收徒,指點比收徒弟輕松多了,他不想收徒,但是看見好苗子來指點一下是很有欲望的。
“偶爾去瞧他練劍,忍不住出聲指點了幾句,被他看見了模樣,小時候還能糊弄他幾句,他如今已經長大了,自然會學會跟移花宮情報網的人打聽。”
小時候還能糊弄他,說自己是花間精靈,只有他才能看見,作為一個小孩子,阿飛的好奇心雖然還行,但那時候還沒有擺脫他母親的影響,對于大多數好奇的事物并沒有一定要弄懂的決心,一心還是只有練劍。
他的心中始終牢記著他母親的話,出人頭地,名震江湖的念頭一直壓著他,就算他好奇也不會多嘴到處去問。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薛姚好好的將他養大了,他的性子自然也發生了改變,他沒了母親,但還有別的親人疼愛,也不會那么偏執的只剩下一個執念,更多的是能夠自己去思考問題,所以拋開了練劍之后,他就對這個“花間精靈”又產生了好奇。
原本以為這世上既然有山精山靈的傳聞,那一定是有人見過的,可是自打聽之后才知道,那是沒有人見過的,不過是話本里的傳說罷了。
若是別人告訴他的事實不可信,但是移花宮的情報網發展了十多年,阿飛自然能夠了解移花宮的情報網已經發展到了什么地步,薛姚在這一塊投入的金錢不計其數,就是為了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最快發展,阿飛確信移花宮的情報不會有誤,所以也知道了“花間精靈”的騙局。
薛姚頓了頓:“所以他識破了你?你又怎么說的?”
葉竹青有些尷尬的清了清嗓子:“我說我是你養的精靈……”
不然阿飛肯定得想辦法給他捉起來,他可沒興趣陪別人玩捉迷藏,薛姚身上本就有些神神秘秘的,把鍋甩到薛姚身上,阿飛自然就不會追問了。
薛姚無言。
薛姚身上本就就很多不能解釋的地方,別人不清楚,但移花宮幾個分部的負責人還有她一手帶大的阿飛肯定是清楚的。
就說那源源不斷供給移花宮發展的資金和眾多武功秘籍,許多人不問來處,反正她們都是被薛姚救助的可憐人,能有移花宮的安身之地,還有提升自己武學的機會,聰明人都不會多問。
特別是阿飛,白飛飛對他的教育并不是一個正常的對小孩子的教育,所以薛姚帶走阿飛之后,阿飛對于母親的濡沫之情逐漸轉移到了薛姚的身上,他小時候一直以為薛姚是什么下凡的仙子或者變成人的妖精,即便察覺了什么也不會多問,生怕多問兩句給薛姚問跑了。
這個世界沒有神異力量,也沒有什么仙子妖精,薛姚教育小孩子的自然也得給他樹立正確的觀念,好不容易掰了這么多年的觀念,葉竹青一句話就給打回去了,薛姚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難怪他突然跑去關外,看來都是你的緣故。”
反正不知道阿飛腦補了什么,總之薛姚在他心里應該不是一個單純的“人”了,他肯定得好奇李尋歡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才能和薛姚這樣“不是人的人”有了糾葛。
葉竹青自知理虧,摸了摸劍轉移話題:“不是要去找玉簫道人比試嗎?準備什么時候出發?”
薛姚抽出挑好的劍,隨手試了試,柔軟的劍身在空氣中劃出破空的氣音。
葉竹青挑眉:“你要用軟劍?”
薛姚不喜歡用武器,雖然學了王憐花的武器精通,劍用得算最好的之一,可是她更習慣標準的硬劍,軟劍倒是用得極少。
因為軟劍比起硬劍,對于薛姚來說,她使用起來的感覺要更難一些,軟劍雖比硬劍容易多變,可是這樣的變化在對戰之時,更需要對戰的經驗來滿足軟劍的變化,薛姚本就欠缺經驗,用軟劍不明智。
“雖然我說你如今應該能和百曉生兵器譜排名第五的銀戩溫侯呂鳳先打個平手,但是這不代表對于排名在他之下的人你就能輕松應對了。”
之前說過,百曉生的這個排名是綜合實力排名,并不代表低排名的人一定不能打敗高排名的人,特別是在排名相近的情況下,排名前十的人都不是什么好對付的。
“你用硬劍硬實力應該能打敗玉簫道人,如果玉簫道人如今在排名中的表現就是他真正的實力的話……別忘了,他可是跟魔教有關,卻上了百曉生所謂不排魔教中人的兵器譜排行榜,他很有可能隱藏了實力。”
所以葉竹青并不推薦薛姚用軟劍,這有些像那個銀戩溫侯呂鳳先一樣,輕敵了。
薛姚淡淡笑道:“我可沒有輕敵,我記得他和魔教有關,所以我和他比試不止的武器不止是劍與玉簫。”
“他的十三家之長我要領教,玉簫的打穴作劍之功我也要領教,他玉簫中的暗器,我依舊要領教。”
所以她的目的雖然是要帶走玉簫道人的武器玉簫,但同時,她不會一上來便用能夠打敗他的姿態,用軟劍正好。
她要做到和他纏斗,直到他受不了使用了玉簫的暗器,發揮他所謂的身兼十三家之長,將他的對練經驗消耗得干干凈凈再殺了他。
薛姚戳了戳肩上的葉竹青:“所以這次,麻煩你跟我一起去,委屈你進一下空間了。”
薛姚并沒有輕敵,也怕自己翻車,以前為了鍛煉自己,她出門之前都精心挑選能夠打得過得對手,再一個人上門,險些翻車的那次就是,這些都是為了鍛煉她,讓她不要太過于依靠葉竹青。
可是現在不同,她的訴求不是成為頂尖高手,所以一流高手的地位已經足夠,若是遇到無法對付的人,別忘了她還有暗器和毒藥,這是葉竹青在鍛煉她的武功時不贊同的東西,薛姚不在意。
“我不會用別的手段,所以得你跟我一起去了,玉簫道人未曾流露出魔教的影子,他肯定隱藏了實力,你得幫我兜底。”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還有一更!高估了我的碼字速度,二更大概在12點前,困了寶貝們先睡覺,明天看也一樣!
第84章
葉竹青點了點頭:“行。”
薛姚收好軟劍,飛身往情報分部的院內走去,找到了如今的負責人林朝夕,這是一個被毀了容的女子,也是在十多年前找上薛姚想要報仇殺掉負心漢的女子,如今她已經成為了薛姚的心腹。
林朝夕原本不叫林朝夕,但她拋棄了自己的過去,重新給自己取了名字,從此只叫林朝夕。
那時候移花宮還沒有建立完備,薛姚剛剛踩著李尋歡的名聲,借著丐幫和金錢幫,用金錢開道,擴散了移花宮的名號,林朝夕就是那個時候找上門來。
經脈盡斷,身中劇毒,命不久矣,渾身浴血的爬到了薛姚的面前,拿著她家傳的武功秘籍,尋求薛姚的出手。
那個武功秘籍其實對薛姚沒什么用,葉竹青手上太多了,《憐花寶鑒》里也收錄了許多,林朝夕家傳的秘籍不過算江湖二流。
但是江湖上本就人人敝掃自珍,尋得一本武功秘籍是很難的事情,要么拜入門派奉獻終身,要么拜入幫派賣命,普通人根本無法習得一門還算不錯的功法,不然林朝夕也不會遭此之難。
林朝夕的家傳武功不太出名,那個為了武功騙了林朝夕的負心漢也不出名,還有那個伙同負心漢算計她的好姐妹,她們之間沒有一個江湖名宿,可是滅門之仇這樣的事常常發生在這樣不出名的小人物之間。
有人管便能大快人心,無人管無辜者便不過死得默默無聞。
于是才剛剛開始練武沒多久的薛姚帶著葉竹青上門替她報了仇,從此林朝夕就成了移花宮的元老,也自然知道薛姚每年都會尋一個兵器譜排行榜上的人挑戰。
薛姚問道:“玉簫道人如今在何處?”
林朝夕熟練的將情報遞給了薛姚,一般來說,她都會很安靜,不會對薛姚說什么話。
她算是對薛姚最衷心的心腹之一,從不多嘴,不對薛姚做下的任何決定進行質疑。
不過這次卻忽然開了口:“已經確定他和魔教有關聯,但是魔教總部多在關外,我們的勢力在關外發展不太順暢,更具體的消息很難查證,你要小心。”
薛姚有些意外,不過也接受了她的好意,笑道:“我知道,我有準備。”
林朝夕皺了皺眉頭,似乎在猶豫什么,但見薛姚立刻就要走的樣子,還是開口道:“還有阿飛公子……”
林朝夕頓了頓,補充道:“他前些日子打聽了小李飛刀李尋歡的消息,得知李尋歡近日將從關外前往關內,便直接出門了。”
薛姚對此倒是不意外:“他去找李尋歡了嗎?那也沒什么好擔心的。”
林朝夕猶豫道:“他說要去找李尋歡比試,贏走一把飛刀作為您的生辰禮物……宮主,阿飛公子現在應該還打不過李尋歡。”
阿飛就算是個劍術天才,可是他如今才多少歲,而李尋歡又多少歲?
李尋歡江湖成名多年,他遠去關外這些年也未曾放下過他的飛刀,他的武功只會比十多年前更強,不會比十多年前更弱。
林朝夕的擔憂也有一定的道理。
她想著,李尋歡到底是個江湖人,他不會濫殺無辜,但也不是一個老好人,有人找上門來挑釁他,他也絕不會毫無緣由的手下留情。
林朝夕畢竟也看著阿飛長大,何況阿飛和薛姚的關系不一般,整個移花宮只有阿飛叫薛姚姐姐,林朝夕難免在對待阿飛的事情上會多上幾分心。
薛姚也皺了皺眉頭,輕聲罵道:“簡直在胡鬧。”
但薛姚沒有林朝夕的那種擔憂,她解釋道:“阿飛不是個傻子,不會挑釁李尋歡到一招就要取他性命的地步,你不用太擔心他。”
雖然對一個人說我要你的武器是一件非常冒犯的事情,因為對于江湖人來說,卸下武器就是等同于我要你的命這樣的挑釁,但阿飛不是傻子,也不是呆子,更不是沒有智商不知道死活的人。
阿飛也不是一個不惜命的人,就算他想要不惜命,薛姚也不會允許,薛姚給他的成長環境,讓他并不會成為一個毫無情商的人,所以他就算想要和李尋歡比試,贏一把他的飛刀,也不會直愣愣的,就那樣對李尋歡說要他的飛刀這種話。
“不過你既然對我說這個話,當初你也一定勸過阿飛吧,他沒有聽你的話,是不是?”薛姚有些無奈。
因為白飛飛養孩子實在是一言難盡,所以薛姚難免對阿飛放縱了一些,這也導致阿飛有些我行我素,不是一個乖巧聽話的孩子。
但是想到記憶中沒有被薛姚帶走的阿飛自己成長的模樣,薛姚不知道阿飛如今的性格,是他原本就會長成這樣的性格,還是她放縱的緣故了。
林朝夕無奈道:“孩子大了,總是不聽話,這滿宮里,又不止阿飛一個人不聽話,我都習慣了。”
因為移花宮收容的小孩子多是經歷過很多苦難的,這些同樣經歷過苦難的大人們,就難免對他們放縱溺愛了一些,這也導致這些鬼精鬼精的小孩子們仗著這些大人們的溺愛放縱有些調皮,不過他們也十分懂事,知道分寸,倒是叫人教訓他們都不太好找機會教訓。
“算了,不提他們了,玉簫道人大多數時候在海外,蹤跡難尋,難得最近得知他的行蹤,不知是何緣故,竟然回了內陸,趁著他還沒有離開,早點去吧。”
林朝夕對著薛姚道:“梅花盜的事情愈演愈烈,宮主若是不早點回來,怕是會錯過這個熱鬧。”
薛姚點了點頭:“我會快去快回的,這些時日,宮內的事情你們就多費點心,阿飛那邊,若是他跟著李尋歡,就暫時不用管他。”
林朝夕點頭應聲,看著薛姚動身離開了移花宮。
……
……
……
另一邊,阿飛和李尋歡遇到了金獅鏢局的查總鏢頭,和神蹤無影虞二先生,還有苗疆極樂峒五毒童子門下的黑綠赤黃四個童子。
不知為何,金獅鏢局的查總鏢頭一口咬定,是李尋歡拿走了諸葛雷身上的黃色包袱,李尋歡解釋幾句,但他們怎么說都不愿意相信,也不知道是真的認為李尋歡拿走了諸葛雷身上的貨,還是想要把這個由頭就按在李尋歡身上,讓李尋歡去幫忙尋找丟失的貨。
看著查總鏢頭油鹽不進的模樣,想到他在路上還邀請了阿飛作為他的伙伴,此刻李尋歡難免有些后悔。
他不是后悔入關,也不是后悔自己非要在那個客棧入住,導致惹上了諸葛雷身上的麻煩事,而是后悔自己邀請了阿飛與自己同行,看現在的模樣,這件事勢必會連累到阿飛身上,不得已,李尋歡只好爽快地認下了這件事。
“我本欲邀好友一同暢快飲酒,可是你們卻在此攔路敗壞了我的興致,又叫我如何甘愿將包袱還給你們呢?”
李尋歡雖迫不得已認了這件事,而所謂被他拿走的貨,是金獅鏢局的暗鏢,若是查總鏢頭不能順利運完這趟標,金獅鏢局的名聲便會毀于一旦,這樣看來,大名鼎鼎的李尋歡是做了一件不道義的事。
可如今,他被迫認下了他做的這件不道義的事,行為便也變得不那么道義了,明明是他拿走別人的貨,此刻看來他卻是如此猖狂,被債主堵上門來也不愿歸還。
查總鏢頭并沒有氣憤地立刻對李尋歡出手,而是好聲好氣的道:“敗壞了探花郎的興致是我們的不對,若是探花郎肯立刻將包袱歸還,我愿獻上我們金獅鏢局珍藏的好酒,送給探花郎和你的朋友共飲。”
李尋歡并不曾看他,只是把玩著手里的飛刀:“你說讓我還我便還,那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查總鏢頭鐵青了臉,他自認為已經給了李尋歡足夠的面子,沒想到李尋歡還這般得寸進尺,他在江湖上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很久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屈辱了。
他正要再說話,可是他臉色鐵青,看起來便像是會沖動的模樣,虞二先生只好攔住了他,開口道:“那不知探花郎何時能歸還這包袱?”
李尋歡放下了手里的飛刀,抬起頭:“你們搞的這出擋了我的路,先將這道路清理干凈,讓我的馬車過去,讓我和我的朋友在前方的小鎮里暢快飲酒,等我們喝夠了,就把包袱還給你們。”
虞二先生又問道:“不知探花郎,這喝夠了是需要多久的時間?”
李尋歡略一沉吟,給出了回答:“兩個時辰。”
虞二先生皺了皺眉,似乎是這個回答讓他不太滿意,兩個時辰有些太長了,時間拖得越久,變數就越大,他并不想等這兩個時辰。
可是查總鏢頭到底是忍不住了,氣沖沖的回答道:“好!兩個時辰便是兩個時辰,希望探花郎說到做到!”
虞二先生抿了抿嘴唇,到底是沒有再反駁查總鏢頭的話。
倒是一旁的童子笑嘻嘻的問道:“兩個時辰這么久,要是你們跑了怎么辦?”
李尋歡微微一笑,沒有說話,阿飛反問道:“我們若是要跑,你們還能在這里攔住我們?”
虞二先生沉聲道:“我相信小李飛刀李尋歡不是這樣的人,兩個時辰后,在小鎮的客棧,我們會上門會見探花郎,還請探花郎準備好包袱還給我們。”
說罷,一眾人便一齊退了,消失的一干二凈,馬車被擋了路不能行進。
阿飛不用李尋歡招呼便下了車,他轉頭問李尋歡:“兩個時辰過后,你拿什么還給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在明天中午,想了想還是不熬夜了,加班熬夜已經搞得我生物鐘太亂了,12點前得睡覺,明天午休的時間補上最后一更,晚安!
第85章
李尋歡沒有說話,阿飛接著道:“我生平最討厭別人冤枉我,把別人做的事強硬的安在我身上,若是我做的,我絕不會不承認,可若不是我做的,我也絕對不會承認。”
阿飛有些不解的看著李尋歡:“你明明沒有拿走他們的東西,為什么要承認?”
李尋歡無奈笑道:“你方才也看見了他們的態度。”
阿飛回答:“嗯,他們似乎認定了是你所為。”
李尋歡道:“他們認定了是我所為,態度堅定,我口說無憑,縱使說干了口水,他們也不會相信我,我又何必與他們浪費口舌。”
阿飛搖了搖頭:“就因為不想和他們浪費口舌?你難道害怕與他們一戰?若是好好講話他們不聽,直接動手便是,行走江湖,拳頭硬才是真道理。”
前面的話還有些像樣,后面的話倒不像是阿飛表現出來的性格說的了。
李尋歡哭笑不得:“拳頭硬?這是誰教你的?你姐姐嗎?”
阿飛點了點頭:“我覺得很有道理,我阿姐說,這江湖上的絕大多數人,因為有了超乎普通人的武力,所以很不講道理,有的人看似講道理,其實也不過是講的利于他自己的道理,遇上說不通的,那就不必講道理,誰的拳頭硬,誰就是真道理。”
“你的拳頭很硬,你的飛刀應該取他們的性命很簡單,為什么要跟他們講道理,還要在他們的逼迫下承認不是你所做的事?”
“是阿,少爺。”鐵傳甲接話道,“那個金獅鏢局的查總鏢頭雖然名聲赫赫,可也不過是因為在走鏢一道上算得是個人物,要是在真正的江湖高手中排名,他的名氣可名不副實,不過徒有虛名罷了,少爺輕松取他首級簡單得很!”
阿飛認真聽著,他還沒有出來行走過江湖,對所有人的認知都只在移花宮的消息和外界的傳聞上,并不清楚這些傳聞中有名有姓的人物究竟實力如何。
雖然有百曉生兵器譜排名和移花宮的情報網,但是薛姚并不會讓阿飛太過于關注這個,她告訴阿飛對于外界的傳聞和所謂的排名不能篤信,不可輕敵,所以阿飛即便在劍法上的得了葉竹青的指點和肯定,也不會在未曾對戰之時,就輕易對對手的實力下定論。
是以鐵傳甲說的話,他聽得十分認真,并且還繼續問道:“那所謂的神蹤無影虞二先生呢?他真正的實力又是如何?我聽說他不但輕功不錯,還使得一手毒辣的暗器,輕功方才我見識了,能夠踏雪無痕,確實是不錯,不知道他的暗器又如何?”
李尋歡耐心的替他解答:“虞二拐子……輕功和暗器都不錯,但我對付他也綽綽有余。”
阿飛目光一閃:“還有那個苗疆極樂峒五毒童子門下……聽說他們每人都有幾手邪門的功夫,武功路數和中原的大不相同。”
李尋歡微微一笑:“我未曾將他們放在心上。”
阿飛更不解了:“如此說來,你殺他們輕而易舉,綽綽有余,為什么還要被他們逼迫承認你沒有做的事?”
李尋歡道:“雖然是被迫承認,但并非被逼迫。”
李尋歡帶著阿飛往林中走去,他們被擋了路,但也不會就停留在這里不走了,風雪過了一夜更加寒冷和凌冽,馬車可以先放在這里,他們一行人倒是能先往小鎮上去。
“第一是為了不跟他們浪費口舌,我若是不承認,想必還要在這冰天雪地里和他們掰扯許久,太浪費時間,為他們浪費時間,不值得。”
“第二是為了打發走他們,我不喜歡麻煩,麻煩卻總找上我,他們如此篤定拿走東西的人是我,不會是平白無故的,一定是有人誤導了他們,或者給他們送去了能夠讓他們認定是我的消息,我不喜歡別人往我身上潑臟水,也不喜歡麻煩,但卻不代表我會害怕麻煩,我會盡力解決掉我身上的麻煩。”
“所以第三,在這兩個時辰中,我們得去找人,找那個真正拿走了金獅鏢局押運的暗鏢的人,也是嫁禍我的人。”
李尋歡眼睛有些發亮,他轉頭看向阿飛:“剛出江湖,便遇到這樣的麻煩事,你還有興趣和我同行嗎?”
他明明已經遠走關外十三年,遠離了中原江湖十三年,看似從江湖銷聲匿跡,可是從他現在表露出來的模樣看得出來,他和十三年前的李尋歡仍舊是一模一樣的,他仍舊喜歡江湖的生活。
嘴上說著怕麻煩,要低調回來,可實際上,遇到事情的時候,他依舊十分有興致,并沒有不想遇到麻煩的疲憊和煩惱。
阿飛看著李尋歡,忽然一笑,露出兩個酒窩來:“有何不敢!”
李尋歡哈哈大笑:“好,那便跟我走吧。”
他飛身,在皚皚白雪中穿梭而過,阿飛緊跟而上,兩人一起用輕功飛到了距離小鎮外不遠處的一座山腳之下,那里正有一個可以落腳的酒家。
朱紅柵欄碧紗窗,那是一處敞軒,四面都有走廊,看上去有些年份了,幽幽的飄來一陣陣酒香,遠遠的望去,可以看見里面影影綽綽的人影,同昨日的關外客棧里一樣熱鬧。
李尋歡和阿飛沒有直接飛到那邊去,而是在遠處停留了腳步,因為李尋歡急促得咳嗽了起來。
“你喝了酒又吹了風,所以咳嗽不停,你有舊疾?”阿飛之前沒有問,本也不打算問,在李尋歡不想談論某些話題的時候更不應該再問,可是他仍舊問了出來。
李尋歡淡然道:“咳咳……舊疾,也是頑疾,只是冬日里格外愛復發罷了,沒什么大礙的。”
“好吧。”阿飛似乎只是隨口一問,“好言難勸想死鬼,今朝有酒今朝醉。”
“哈哈哈哈……”李尋歡大笑起來,“這句話,格外有意思,你說得對,好言好語的確難以勸住想死的鬼,今朝有酒,也該今朝飲盡今朝醉。”
“前面的酒家,我十幾年前路過時他們便開在那里了,如果過了十幾年,沒想到他們還在此處,他們的酒很不錯,過了十幾年應當更不錯,不如我請你去暢飲一番。”
阿飛握著劍,緩慢的走在雪中,雖然距離那酒家尚遠,可他卻像是忽然來了興致,不再輕功向前,反而慢悠悠的在雪中漫步起來。
腳踩實了落到地面上,將蓬松的雪踩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阿飛問道:“你對嫁禍你的人,可有什么想法了?”
李尋歡并沒有問阿飛為什么忽然不用輕功了,而是跟著他,隨著他一起在雪中,用雙腳像個普通的人一樣行走著。
聽到阿飛的問話,李尋歡回答道:“那個人,一定在昨日的客棧中。”
阿飛抬頭:“我也這么認為。”
李尋歡忽然一笑,似乎是有些鼓勵的模樣,對著阿飛道:“你也這么認為?那你可以說說你的想法。”
他像一個老大哥一樣,他看出了阿飛似乎武功雖高,卻好像還沒有出來行走過江湖,他渾身散發著被圈養在家中的公子哥的氣息,那是被家中長輩寵愛著養大的模樣,但他的性格更像只狼,他有自己的烈性和個性。
良好的環境只會給他養成足矣欺騙別人的氣質和樣貌,但混跡江湖的圈子養不掉狼的野心,李尋歡在試圖教他,引導他,讓他成為一個合格的江湖人士。
阿飛或許看出來了,又或許沒有看出來,他并不是很在意李尋歡的態度,只是道:“那個所謂的疾風劍諸葛雷,武功不濟,口氣不小。”
他回憶起昨日的一切來:“他若是謹慎、謙卑,像個合格的鏢局鏢師,而不是迷惑于旁人送給他的疾風劍的稱號,他本不該那樣驕傲自大和猖狂。”
合格的鏢師在走鏢的時刻,即便是暗鏢,即便是在明鏢結束之后的回程,也依舊低調謹慎,以不惹是生非為宗旨,安全帶領鏢師隊伍回鏢為前提。
可在昨日的客棧中,明明客棧里那么多一眼看去就是江湖人士的人,一眼看去好些個不太好惹的人,一眼看去不太簡單的人,諸葛雷卻偏偏目中無人,眼睛長在了頭頂上,一個也未曾正眼看去。
所以這個所謂的暗鏢,應當不是一個正常渠道走的鏢,而是意外之得。
“他絲毫不將旁人放在眼里,說明他很自信,他的武功不足以支撐他這樣的自信,除非貨物的來路無跡可尋,既然無跡可尋,那便是意外所得,這樣的話,他才能篤信沒有人知道這個貨,沒人知道的貨,自然也不會有人來劫這個鏢。”
李尋歡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他將那黃色包袱貼身放在懷里,這不是正常押鏢的手段。”
就算是暗鏢,也不會是空無一物的鏢師隊伍帶著空蕩蕩的馬車,自己卻將貨物貼身存放,暗鏢多是隱藏在明鏢之下,空無一物,反而顯得奇怪,有些掩耳盜鈴的意味。
阿飛繼續道:“碧血雙蛇神出鬼沒,他們知道這東西,肯定是在關外知道的,他們或許知道諸葛雷這件貨物的來源,所以他們在關外找上了諸葛雷。”
“只要還未進入關內,很多消息便可以隔絕在那里,就算諸葛雷將消息先行送回了金獅鏢局,只要金獅鏢局的人還沒有到,便無人說的清那貨物的去路。”
“碧血雙蛇在客棧中找上諸葛雷,也該是十分自信的,雖然客棧的人多,可是他們點名了貨物的存在,并且那樣囂張的讓諸葛雷交出來。”
“他們當時的打算,應當不止是拿走貨物。”
李尋歡肯定道:“沒錯,他們的打算,是滅了所有人的口,只有一個不留,才不會走漏消息。”
第86章
“諸葛雷自信過頭,碧血雙蛇也自信過頭了,他們以為自己都能很輕易的解決客棧里的人,說不定,他們可能是當時的人里面,武功最差的那一批。”
李尋歡挑眉:“你知道當時在客棧的那些人的身份?”
阿飛卻忽然狡黠一笑:“我不說了,該你說了。”
李尋歡想要引導他,教他江湖之事,可阿飛也想聽聽大名鼎鼎的李尋歡的本事。
他遠走關外的這些年看似從江湖銷聲匿跡,可是阿飛早已從他的表現中看出來,李尋歡天生就喜愛闖蕩江湖,他人雖不在江湖,卻一定還關注著這個江湖,他并非一無所知,只是不知道他的消息來源是哪里,是那個衷心的老仆鐵傳甲嗎?
阿飛回頭看向遠處架著馬車趕來的鐵傳甲,如果是他,倒也說的通,只是如果是他,想必他雖然不會隱瞞李尋歡什么消息,但是應該會在兩人不可言說的默契之下,刻意回避一些消息吧。
李尋歡倒也覺得有趣,于是便接了阿飛的話,繼續道:“那三個拿著劍的大漢,應當是三個鏢師。”
阿飛偏頭問道:“何以見得?”
李尋歡道:“他們很有警惕性,他們一言不發,卻時刻關注著客棧的所有人,隱秘而不冒犯,低調不想惹是生非,他們的觀察和動作,都帶著非針對性的目的,說明他們這樣做的緣由,不是對別人有想法,而是怕別人對他們有想法。”
“他們三個入座之時,盡管是在休息,可始終只有一個人沒有握住武器的時候,另兩個人都會把手放在武器邊上,而他們吃東西的時候是三個人輪流進食,這是為了防止在吃食之中被暗算,他們除了劍沒有攜帶別的任何東西,他們才是真正的剛剛押鏢結束準備回程的鏢師。”
“這是長期押鏢以來形成的習慣,已經刻在了他們的日常生活中的一舉一動之中,一時半會也難以改變。”
“他們應當是一些小鏢局的鏢師,謹小慎微,沒有太過于出名的名氣,押送的也不是什么寶物之類的鏢物,武功應當也不算特別高,憑借著他們常年以來累積的經驗,足夠維持他們所在的小鏢局的運轉。”
“且這三人看上去經驗豐富,雖然他們個人的武功應當一般,可一定有三個人合力的絕招,他們應當是真正的路過人,就算見到了碧血雙蛇向諸葛雷討要的貨物,意識到了那一定是非常珍貴的東西,他們恐怕也會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早早避開,所以他們也在匆匆離去的人選之中,算計我的人,不會是他們。”
阿飛笑了笑,補充道:“沒錯,這三人出自一個在江湖上沒什么名氣的鏢局,因為他們所押運的貨物,大多數不是江湖人的東西,而是普通百姓的東西,他們根本就不混跡江湖。”
“哦?”李尋歡有些好奇的問道,“你怎么會知道他們出自什么鏢局?”
阿飛回答道:“他們的劍上都刻了一樣的花紋。”
李尋歡回憶一番:“花紋?在劍柄上?”
他沉思了一瞬,很快就想了起來:“是一只昆蟲。”
“沒錯。”阿飛點了點頭,“是一只昆蟲,確切的說是一只蜜蜂,采花蜜的蜜蜂,這是蜜蜂鏢局的標志,這家鏢局在江湖上幾乎沒有什么名氣,但他們的鏢師都是一些老道的鏢師,在普通百姓里十分有名。”
李尋歡恍然:“原來如此,蜜蜂鏢局,這個名字倒是有些意思,想必這個鏢局的總鏢頭一定是個很有趣的人。”
既然他們不混跡江湖,李尋歡認為自己并不知道他們出自什么鏢局是很正常的事情,并沒有懷疑什么,他是只憑經驗判斷這三人是過路人,而阿飛憑的卻是他的消息渠道,作為一個江湖人,能關注一個非混跡江湖的鏢局,阿飛的背景應當不簡單,普通勢力可不會關注這樣的小消息。
李尋歡沒有繼續追問,將話題轉了回來:“而另外三個看起來打扮奇怪,形跡詭異,身上紋著花紋的男人,他們的武功不錯,我不知道江湖上竟何時出了這樣的人物,不過我聽到他們的背簍中有蛇的聲音,想來他們該是苗疆的人。”
“苗疆雖在中原偏遠之處,但是也并非沒有行走江湖之人,不過他們一向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觀念,只要不是在他們自己的地盤,在他們的地盤之外,大多數時候他們不會主動招惹是非。”
“而他們的目的地……”李尋歡對著阿飛輕輕一笑,不知道是個什么意思,“你昨天也說過了,他們是自關內往關外去的,我猜應當是奉了苗疆里的什么命令,去關外辦一些事情,聽說苗疆里面等級森嚴,外出的人若是有任務,卻沒有辦好事情,會受到很嚴重的懲罰。”
“所以他們應當也不會是對那個貨物出手的人。”
阿飛挑了挑眉:“可是我所說的行蹤也是昨天在客棧的人告訴我的,你難道不覺得那個人會騙我們嗎?”
李尋歡笑了笑:“我相信你不會騙我。”
這話說的倒是有意思,明明說出那些人行蹤的人,是那個穿著粉色衣服的少女,可偏偏李尋歡卻說阿飛不會騙他。
若是那個少女騙了阿飛,那阿飛再將不真實的消息告訴李尋歡,李尋歡不也會被騙嗎?
阿飛定定的看了一眼李尋歡,兩人直直的對視,沒有一人率先移開目光,幾息之后,兩人一同笑了起來。
阿飛笑著點頭:“她不會騙我,我自然也沒有騙你。”
李尋歡也沒有再追問,接著繼續分析道:“還有那個年輕的公子哥,帶著兩個美人,他們自關外往關內去,行跡匆匆,你說他們應當是有急事要辦,我相信這句話。”
阿飛有些不滿道:“難道就這樣?”
這些都是阿飛告訴李尋歡的,可是在阿飛告訴李尋歡之前,阿飛覺得李尋歡應當早已經看出了這三人的行跡,也早早的排除了這三人的嫌疑,阿飛要聽的,可不是李尋歡這個新交的朋友相信他這樣的話。
李尋歡并沒有逗阿飛,他補充道:“那件貨物就那樣包裹在那個黃色的包袱中,沒有層層偽裝,也沒有用專門的木盒裝著,其實我大概好像能猜到那里面是什么。”
李尋歡看似神秘的一笑:“不過我卻先不說這個。正因為我好似猜到那里面是什么了,所以我才認為,那三個輕裝上陣的兄弟姐妹們應當對這個東西不太感興趣。”
阿飛又發問了:“你怎么知道他們三個是兄妹?是姐妹呢?”
若是讓旁人來看,他們都以為那三個人是一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帶著兩個美貌的婢女,怎么李尋歡就認為他們三個會是兄妹?是姐妹呢?
“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和兄長看妹妹的眼神是不一樣的,那個公子哥一樣的人物,雖然氣質風流,但眼神并不下流,那兩個帶著面紗的美人兒,雖然好似裝作一副婢女的模樣,他們看那個男人的眼神,可不是婢女看公子的眼神,他們是平等的。”
這卻是阿飛不了解的關鍵點了:“眼神?可是不過匆匆一瞥,也未曾與他們對視,他們還坐在角落里,是怎么看清他們的眼神呢?”
李尋歡自信一笑:“這卻是你不了解的……江湖經驗了。”
“男人和女人之間,有些東西不需要挑明,不需要對視,甚至不需要看得太清楚,說的太明白,那只是一種感覺,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自然也會很輕易的就察覺出來。”
“我確實未曾與他們對視,也確實沒有太關注他們,他們的偽裝也很自然,旁人恐怕很難看出漏洞。”
“但是你不一樣。”阿飛看著李尋歡,眼里不知道閃過什么,語氣有些微妙,“你是風流倜儻的小李飛刀,想必你年輕的時候也一定是一個很受歡迎的人物,你很有魅力,也很英俊,還曾是探花郎,又是百曉生兵器譜排名第三的人物,文武雙全,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喜歡你這樣的人。”
“男女之間的事,你確實不需要琢磨太多,恐怕隨便一眼,就能看破他們的偽裝。”
李尋歡覺得前面的話似乎在夸他,可后面的話又好似沒有在夸他……他大概不知道,這是阿飛從薛姚身上學到的“陰陽之術”吧。
阿飛站在原地,和李尋歡一起等著馬車緩慢的行進到眼前,然后并不客氣的掀開馬車的門簾,抬腳便鉆了進去。
然后很快又將頭鉆了出來,只露出一個頭顱,在外面寒冷的風中,對著李尋歡道:“這樣的經驗,就算我以后到了你這個年紀,恐怕也不會有,我要是敢不學好,阿姐一定會打爛我的屁股。”
李尋歡失笑,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么,隨后無奈的搖了搖頭,抬腳也跨進了馬車里,衷心的老仆繼續載著主人和他的客人往小鎮的方向走去。
李尋歡自然想要解釋這不是什么“不學好”,但是想到這年輕人一句一句的阿姐,想了又想,還是覺得算了,別家的長輩教養孩子,他一個外人要是將人帶歪了,恐怕人家會殺上門來。
阿飛坐穩了馬車,催促他:“這三人說完了,還有呢?”
李尋歡搖了搖頭,感受著阿飛這活力的年輕人的模樣,倒像是將他當做一個講故事的說書人了。
不過李尋歡并不介意:“剩下的,除了那個穿粉色衣服的少女和穿黃色衣袍的男人,就是那個拿著鞭子的女人,和她的兩個男人。”
第87章
“這三撥人都有嫌疑。”
“都有嫌疑?”阿飛有些驚訝,“這話卻是怎么說?”
阿飛以為李尋歡說相信他,那至少那個粉色衣服的少女應當不會有嫌疑吧?
李尋歡這會兒卻沒了笑容,面色沉吟:“那個孤身一人的男人,黃色衣袍,帶著斗笠,這樣的打扮,讓我聯想到一個江湖幫派的名字,那個幫派叫做金錢幫。”
阿飛疑問道:“金錢幫?”
李尋歡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那個一夜之間聲名鵲起的金錢幫,他們幫派的人似乎大多都是這樣的打扮。”
李尋歡沒有解釋為什么懷疑他,而是繼續說:“那個粉色衣服的少女看起來和他相識卻不相熟,想必她也出自一個和金錢幫有交集的大門派,我出關已久,倒是對中原江湖興起的門派不算太了解。”
“可若是金錢幫有興趣的東西,那那個少女也未必會沒有興趣,所以如果那個男人有理由出手,那那個女人同樣也有理由出手。”
李尋歡這下卻沒有再賣關子:“那件貨物,其實我已猜到是什么東西,它應當是號稱武林三寶之一的金絲甲,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雖然是個寶物,可是一般人拿到它并沒有什么太大的用處,但是像金錢幫這樣的大幫派,像上官金虹這樣的人物,他們可以有很多理由會想要拿到這樣東西。”
這并不是潑臟水,也不是惡意揣測,無論金絲甲的原來的主人是誰,可現在它已不知轉手了幾道,變成了鏢局的押運之物。
是不是真正的鏢局的押運之物已經不得而知,這已經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而偏偏,成為押運之物的金絲甲,又在鏢局的押運中失蹤,那便成了不可尋的無主之物,按照江湖規矩,無主之物,最后的主人是誰,那便是誰的。
這聽起來有些沒道理,可是江湖規矩就是如此,和阿飛說的,誰的拳頭硬誰就是真道理,這是一個理。
所以李尋歡才說,無論是金錢幫還是上官金虹,都有無數的理由會對金絲甲出手。
論名氣,金錢幫如今已經超越了丐幫,是江湖第一大幫派,可是丐幫源遠流長歷史已久,光憑祖上的累積就有許多流傳下來的珍寶,這才撐得住江湖大幫派的底蘊。
而金錢幫以前并沒有名聲,它是不知蟄伏多久,忽然之間出現的幫派,他網羅各大高手,和尋求江湖至寶都是一個道理,就是為了壯大幫派,增加底蘊。
只是他們并不想被打成邪道和魔教,所以出手會含蓄一些,并不是只要有名聲,便會無理由無條件的去搶奪,但像是金絲甲這樣已經失去了原本的主人,流落在江湖之中的,他們自然也有興趣去爭奪一番。
而金絲甲這樣的東西,對于普通的江湖人來說,用處并不大,但是在兩個同樣的頂尖高手之間,金絲甲卻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瞧瞧金錢幫的出現,作為幫主的上官金虹野心勃勃,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幫派的行使方式就是這個幫派幫主性格的體現,所以作為百曉生兵器譜排名第二的上官金虹,他是真的甘心屈居第二嗎?
這可不見得。
就像金錢幫忽然出現,一躍成為江湖第一大幫一樣,上官金虹也一定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打敗排名第一的天機老人,成為百曉生兵器譜排名第一的人。
他和天機老人的差距可能不大,小到可以支持他這樣的野心,所以金絲甲的作用,就變得尤為重要。
而他們也有嫁禍李尋歡的理由,上官金虹不會大大咧咧的找上天機老人,也不會大大咧咧的告知金絲甲這物如今被金錢幫得了,旁人不可染指。
身外之物,要出其不意才能起到作用,要是金絲甲被金錢幫帶走的消息傳得廣為人知,上官金虹怎么能有把握讓金絲甲發揮作用?天機老人又不是傻子。
阿飛繼續問道:“那還有一撥人呢?那個使鞭子的女人和與她一道的兩個男人。”
李尋歡道:“他們……不過是真正的臨時起意罷了。”
“昔年有位用鞭高手,在百曉生兵器譜上排名第七,名為西門柔,他的武器是一條鞭子,有人稱呼他為神鞭,有人稱呼他為蛇鞭,不管是什么鞭,他的武器非乃普通的鞭子,那女子手中的鞭子與西門柔的有些相似之處。”
這并非來源于似是而非的消息,當年他是真的和西門柔有過一面之緣,只是未曾發生什么事,所以并不為人所知罷了。
同為江湖兵器譜排名前十的高手,說句實話,年輕氣盛的時候,誰會不對這個排名產生好奇,誰會不想著要去見識見識?
就連他當初也想見見排名第一的天機老人,只是那時遇到了別的事情,在他還沒有付出行動的時候,他就不得不遠走關外,這件事只好就此作罷。
但當初他也遇到了上官金虹,事情發生的時候并沒有想太多,后面知道金錢幫的崛起,知道了上官金虹的身份,他多少也有一些想法,恐怕上官金虹那時候是故意出現在那里的,只是他原本的打算應該是不會露面的才對。
不少人都以為,像他們這樣排名越靠前,越在意這等排名的人,要是見面一定會是一場驚天動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大戰,在這江湖,為名利汲汲而奮不顧身的人太多,兩大高手相遇,必會相爭。
可事實上,沒有人會是個傻子,能擁有極高的聲望和名聲的人,更不會是個傻子,根本不會在自己毫無準備的時候莽撞的撞過去。
聰明人就算想去挑戰獲得更高的地位,在面對傳聞中與自己實力差距不大的高手時,除非真的是個狂妄自大的傻子,否則一定會事先打聽好對方所有渠道流程出來的消息,慎重一點的會顯隱姓埋名,不經意的遇見一下。
高手往往會有一種預感,若是覺得自己有很強的把握,見面的那一刻,就會放出自己的氣勢,告知對方自己來了,可若是十分沒有把握,便會藏好自己的氣息,只當做偶遇一般擦肩而過,所以才會不為人知。
這樣聽起來似乎跟熱血的江湖有些不搭邊,但這事實上才是江湖上聰明人的權衡利弊,不夠聰明的人是在江湖上待不久的。
正如已經死去的諸葛雷,他的快劍其實并沒有那么快,但偏偏就他有了疾風劍的稱號,他似乎很狂妄,很自大,很蠢笨,但這是在他如今已算不得年輕的年紀,加上他算不得特別厲害的劍法映襯之下罷了。
而在李尋歡認識他的時候,那時的他還很年輕,那時的他劍也很快,一個年輕人擁有一把快劍,意氣風發,能闖出疾風劍這樣的稱號并不算很意外。
而這樣的人,要么劍術精進,直至真正配得上疾風劍的稱號,要么劍術就此止步,須得靠著小聰明才能活下去,就如同對那碧血雙蛇跪得如此輕易,將尊嚴拋棄得如此容易,所以李尋歡才說出他如今已變成這樣的話來。
“江湖上未曾流傳西門柔的門派,事實上,江湖上很多人的門派和背后勢力都不會太過于大大咧咧的擺出來。”
行走江湖難免會殺人,也難免會遇到仇敵,難免會被追殺,都說了能夠混跡江湖已久的人,必然是有些聰明的人,不然也不會那么大大咧咧的將自己背后的勢力擺出來,除非一整個背后的勢力都讓人難以招惹,不然這樣只會給自己惹禍而已。
“而那女子看起來像是與西門柔同出一派,她雖然未曾出過手,但她身上的氣勢與西門柔十分相似。”
“而另外的那兩個男人似乎是聽她號令……這女子雖然很端得住,但那兩個男人的眼神可沒那么端正,在知道碧血雙蛇找上諸葛雷是為了一件貨物的時候,他們的眼神沒能控制住,他們也心動了。”
李尋歡講話太多,咳嗽了兩聲,隨后繼續道:“他們心動了,并且那個女人沒有制止他們,沒有表態便是一種態度,他們也在諸葛雷出發之后離開了客棧,若說他們不是為了那件貨物而行動,我是不信的。”
說了這么多話,李尋歡和阿飛兩人已經快要靠近那處小鎮外的敞軒。
因為連日的風雪未停,所以這路上的痕跡很容易被新下的雪花覆蓋,前往那處敞軒的路上,看不出究竟有多少人路過的痕跡。
阿飛默默聽著你尋歡的分析,沒有說話,忽然走在前面的他停住了腳步,微微皺了皺眉,抬頭看向遠處的敞軒。
外面停著馬車,還拴著幾匹馬,看上去生意很好的樣子,可是他們已離得算盡,卻并沒有聽到里面有什么喧鬧的聲音。
李尋歡皺了皺眉,也跟著阿飛停住腳步,風的方向突然變了,自敞軒之處向他們吹來,李尋歡忽然變了臉色。
風中帶來了血的味道,很濃重。
濃重的有些不太尋常,阿飛的眼神也冰冷了下來,這樣的血腥味已經超過一兩個人血液流盡的濃重味道了。
李尋歡嘆了口氣:“看樣子我們來晚一步。”
阿飛面無表情,淡淡道:“看來你說的酒怕是喝不成了。”
第88章
兩人一同往前方飛去。
近了,眼前是一片血色,明明是冬日,按理來說,便是再大的傷口,在人死之后,在這寒冷的天氣之下,血液應該很快凝固,不會造成如今的狀況。
可是兩人到了近前,整個敞軒之內沒有一塊沒有血跡的地方。
最近之處,便是廠敞軒的臺階,一具高大的尸體被釘在梁柱之上,而定住他的,正是他喉嚨的一把木樁。
那木樁看起來一點也不鋒利,并且十分脆弱,它就是這敞軒里隨處可見的桌子腿,以這尸體的高大的身板和結實的肌肉,這脆弱的桌子腿若是被人用來打在他身上,只怕是會折斷才是,如今這樣毫不銳利的桌子腿,就這樣穿透了他的喉嚨,將他牢牢地釘在了梁柱之上。
“竟然是他。”阿飛的語氣有些驚訝。
此人正是才見面分開不久的金獅鏢局查總鏢頭查猛!
他的面目可憎,雙眼瞪得大大的,似乎十分驚訝又十分驚恐的表情,就這樣凝固在了他的臉上。
他的雙腳站立在地上,雙腳叉開,與肩齊平,雙手就那樣垂在身側,可是卻牢牢地捏緊了拳頭,這樣的站姿讓他看起來十分的滑稽。
可是金獅鏢局的張總鏢頭在江湖上也是有點名聲的,如今看他這副模樣似乎是被殺之時,竟然毫無還手之力,甚至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而明面上的傷口似乎只有他喉嚨的那一處,一個血洞就那樣出現在他的尸體之上,明明被桌子腿給堵住了傷口,可是血液仍舊流淌了滿身。
這十分的奇怪,因為若是用鈍器,那他喉嚨上的皮肉和骨頭必是被暴力碾碎的,他的傷口血液不應該是流淌而出,而是應該四處噴濺,可偏偏他的血液就是從那個血洞之中涌出,并且侵染了全身,將一身的衣服都染成了血衣,并且流淌了滿地。
這說明這血液甚至沒有凝固的流淌了很久,直至尸體的血液流盡。
阿飛只湊上去瞧了瞧傷口,便道:“他的血液有奇怪的味道,他應當是中了什么毒。”
而與他同路的虞二先生還有那四個童子,卻不在此處。
地上的血液早已凝固,兩人踩在上面,除了感覺有些滑以外,并不會沾染上身,于是又往里面走了走。
這一回死在面前的尸體是三具,是那個拿著蛇鞭的女人,拄著拐杖的男人和拿著折扇的男人。
這拿著蛇鞭的女人死于自己的蛇鞭,那鞭子是精鐵制成,細碎的鎖扣將它們扣在一起,可展開也可合攏,這需要極大的手上功夫,才能在揮舞之間將它們用到極致,上面密密麻麻的倒刺也是如此。
而此時這蛇鞭的鞭頭之處,從那女人的口中倒著冒出來,順著鞭頭往下深入她的喉嚨,又從她的后腦勺處穿了出來,繞著她的脖子,一圈又一圈。
每一圈邊身上的倒刺,都牢牢地掛著她脖子上的皮肉,張開的嘴唇,因為口中的鞭頭不能合攏,這導致她臉上的表情與門口的查猛的尸體一模一樣,都是一副瞪大了眼睛,驚恐又驚訝的模樣。
最令人驚異的是,她的尸體是直直的坐在板凳上的,所以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她后腦勺的那個傷口就那樣嘩啦啦的流出血液,將她整個背部浸染的濕透了,也將她身后半尺的地面也全部浸上了鮮血,同樣,這些鮮血如今也已經凝固了,但是仍舊看得出,當時這鮮血流淌的場景。
而那個弓腰駝背,拄著拐杖的男人,也是死于他自己的武器。
那根血跡斑斑沾滿銹跡的拐杖根部的鐵鉤,就那樣勾著他的舌頭。
沒錯,這人的舌頭被這鐵鉤從口腔里給拉了出來,長得跟吊死鬼一樣。
拐杖被倒插在桌面之上,偏偏桌面除了拐杖插進去的那個洞,沒有一點裂痕,而因為拐杖是被倒插的,導致那鐵鉤也是倒立著的。
所以這個弓腰駝背的男人不得不站在凳子之內,桌子之外的方寸之間,就那樣支著脖子,讓自己的舌頭被倒立的鐵鉤勾住。
血液從他的口腔里流出,可是僅憑舌頭上的傷口是流不出那樣多的鮮血的,偏偏他的鮮血像是桌布一樣,將整個桌面鋪了個滿。
而他的尸體像是被凍僵了一樣,就那樣靠著細細的拐杖站立著,背部的駝峰高高的聳起,他的雙手展開撐在桌面上,看上去就像是他自己這樣站著的一樣。
在他對面的座位上,就是那個臉上有斑拿著折扇的男人,折扇的機關已經完全彈了出來,原來是折扇頂部有著如同鋸齒一般的鐵片。
這人與他們的表情都不同,他閉著眼睛,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是在十分平和地微笑著。
而那把這扇倒插在他的胸膛之前,在這折扇之上,他表情平靜地微笑著,在這折扇之下,渾身的血液將他下半身濕透了,他竟是被一柄折扇劃分成了兩個模樣。
李尋歡的表情,越看越凝重:“好狠毒的人,好惡毒的殺人手段,我竟不知江湖上何時出現了這樣的人物。”
這四人的傷口,其實都不算特別大,并不能造成這樣遍地鮮血的情況,偏偏他們每一個人身上流的血液,已經超出了他們原本的傷口大小能夠流出的血液。
人若是一擊斃命,在他已經失去生機之后,他體內的血液會逐漸凝固,再加上現在是冬日,何處又是敞軒,外面還下著雪,這里的空氣應當十分寒冷才對,更會加速了血液的凝固。
所以這滿地的鮮血是有人故意而為,是下了毒,讓他們不能動彈,活著流出這樣多的血液,再這樣無力地看著自己將血液流盡而亡。
阿飛也皺著眉頭:“這樣的手段,倒像是魔教。”
只這四人就算將血液流干,也無法造成這樣濃重的血腥味,二人心里有所準備,再繼續往里面走去。
內堂的大門,站著一個人,確切的說那是一具尸體,或者說半截尸體。
正是那原本與金獅鏢局的查猛一起的神蹤無影虞二先生。
他原本是個瘸子,可是卻能將輕功練到了極致,夠讓自己踏雪無痕,同樣,他的輕功也足夠讓他在遇到絕大多數高手時快速逃跑,可在這里,他沒能跑得掉。
他的手還抓著大門,身子微微前傾,做出一副要逃跑的姿態,他的身上并無明顯傷口,看起來像是被凍僵了一樣,就保持著這樣前行的狀態,凝固在門邊。
可是他的身下仍舊是一大灘血跡。
走近了一看才發現,他的雙腿已被不知如何鋒利的利器給切斷了,切口平整,他已失去了他的雙腿,卻被人用冰雪將雙腿和身體重新連接了起來,凍成了一個冰雕的模樣,這才能將它固定在一起。
而在他的背后,四個童子就像是拼接的木娃娃一般,被人給拆散了四肢,頭顱整齊的擺在一邊,血跡更是不必再重復贅述。
就連李尋歡這等見多識廣殺了無數人的人,也不免覺得這人的手段十分殘酷:“中原武林,我想不出有誰有這樣殘忍的手段,若真是魔教之人,倒是有些猖狂了。”
他皺著眉頭看向身后的鐵傳甲:“此等手段,江湖上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此人心性之狠辣,又如此之猖狂,魔教何時如此高調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鐵傳甲一路皺著眉頭跟著走了過來,聽單李尋歡的話,他搖了搖頭回答道:“這些年未曾聽過魔教崛起的跡象,也未曾聽過魔教出了什么厲害的人物。”
李尋歡有些憂慮:“這江湖怕是要不太平了。”
此時,阿飛已走到了這客棧的最里面,他對著李尋歡道:“這三人應當不是與外面的人被同一人所殺。”
“哦?”李尋歡快速往里面走了幾步,在走到最里面的時候停了下來,是客棧的柜臺內側,連接著后門,背后是客棧的后院。
從后院一路往這客棧的地窖之處走去,這路上躺了三具尸體。
一具尸體身材腫大,像個癩蛤蟆一樣矮矮短短,另有一男一女,看上去像是一對普通的客棧夫妻一樣。
李尋歡嘆了口氣:“這躺在地上的瘦干的小老頭,正是這客棧的老板,而這中年女子應當就是老板娘了。”
這三人應當是最正常的死亡之相,這個身材腫大的男人,死于內傷,像是被誰用拳頭重重的擊打,胸膛前全都凹進去了,應是內臟全部破裂了。
而另外兩人嘴唇留著烏黑的血倒在地上,像是死于中毒。
阿飛走上前去湊近了看這幾人的長相,若有所思道:“好似有些面熟。”
他當然不會認識這樣的人,覺得面熟自然是因為移花宮的情報網。
情報網不只是消息,還有相關人物的畫像,還有許許多多的東西,阿飛自小生活在移花宮,也知道移花宮的情報網收集的東西究竟有多么的詳細,有這樣的資源,他怎么會不好好學習呢?
所以他的學習內容也包括了這些情報,躺在地上的三人,那個面目腫大的男子,倒是有些難以分辨,可是這另外兩人看上去像是他曾經見過的畫像的模樣,應當不是江湖上不出名的人物,只是他一時之間不太想的起來了。
李尋歡倒是認識,因他十多年前離開關內,與這客棧掌柜有過一面之緣,許多事情他未曾說,也未曾點破,但并不代表他不清楚。
他對著阿飛道:“這個掌柜,應當是當年的紫面二郎孫逵,那也是一個響當當的人物。”
李尋歡一說,阿飛便想了起來,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他!”
以阿飛的年紀,不該聽說過他,李尋歡問道:“你也知道他是誰?”
阿飛道:“我聽說過,紫面二郎孫奎……當年明明是一號響當當的人物,若是繼續闖蕩,恐怕也能成為一方赫赫有名的江湖名人,可惜膽大包天,竟然勾引了江南七十二道水陸碼頭總瓢把子的妻子,并且私奔去了,從此便銷聲匿跡。”
阿飛看著躺在地上的尸體:“沒想到竟是到了這邊關荒涼之處,開了一家小酒家,如今卻遭此橫禍,實在是讓人唏噓。”
他的目光轉向那個女人:“想來這便是當年那位赫赫有名的江南七十二道水路碼頭總瓢把子的妻子,名滿江湖的美人薔薇夫人了。”
可是這位當年美名遠揚江湖的薔薇夫人,像普通的老婦人一般那樣躺在地上,再也看不出昔年的美貌的痕跡。
李尋歡的目光看著那個身材腫大的尸體:“倒是不知和他們死在一起的這人是誰?”
第89章
阿飛瞧了一眼:“若這個老頭子是昔年的紫面二郎孫逵,而這個老婦人是名滿江湖的薔薇夫人,那這個男人應該就是七妙人中的黑心妙郎君花蜂了。”
李尋歡問道:“何以見得?這三人難道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關系?所以他們才會一起出現。”
他看向那所謂的黑心妙郎君花蜂,那是一個像肉球一樣的臟兮兮的瘋子模樣的人,他沒有雙腿,像是被人惡劣的砍斷,并且已經砍斷了很多年。
他的頭發長滿了虱子,又臟又油,亂糟糟地纏繞在一處,身上滿是污垢,離得遠遠的,哪怕這是冬日,也似乎能聞到他身上的臭味,還有他那如同癩蛤蟆一樣的身材……
“雖然奇妙人中的妙郎君不是什么好名聲,可是他有妙郎君這樣的稱號,自然是有道理的,聽說他還勾引良家婦女,我想那些人應當不會是瞎子,這樣一副模樣,怎么能夠勾引良家婦女呢?”
阿飛淡淡道:“那些良家婦女自然不是瞎子,也不是瘋子,不是傻子,當年的妙郎君花蜂是可以勾引的,只是在他勾引了江南七十二道水路碼頭總瓢把子的妻子之后,他總歸是要付出代價的。”
“據我所知,當年真正與薔薇夫人私通的人正是妙郎君花蜂,而非紫面二郎孫逵。”
“薔薇夫人與妙郎君花蜂私通之后懷了孽種,此事自然被江南七十二道水路碼頭總瓢把子發現了,薔薇夫人不愿自己的情郎陷入危機之中,便挑選了一個替罪羊,于是她去勾引了紫面二郎孫逵。”
“不過看這三人的模樣,妙郎君花蜂變成了這副樣子,想來薔薇夫人最終選擇了紫面二郎孫逵,兩人一同將罪魁禍首囚禁,以至于昔年的妙郎君變成了如今我們所看到的這副樣子。”
李尋歡不禁皺眉,嘆了口氣:“她有孩子,有情郎,恐怕妙郎君也沒有想到,女人竟如此易變……”
若不是輕信了自己的女人,以妙郎君花蜂的手段,也不會變成這個模樣。
“女人易變,男人又何嘗不是?”阿飛冷不丁的突然說了一句。
不過他很快轉移了話題:“想來這三人,因是自相殘殺而亡。”
妙郎君花蜂應該是一直被他們關在地窖里面,能夠在這兩人身上下毒,他在這被囚禁的日子里,從來沒有放棄過,于是他終于等到了機會。
客棧外不知出了何事,令薔薇夫人和紫面二郎孫逵放松了對他的警惕和囚禁,或者說他們二人已經顧不上了,這才中了招。
鐵傳甲甲的聲音,從后院的后門處傳來:“少爺,這里還有死人。”
阿飛和李尋歡繼續順著路往后門處走去,地上散落了一地的暗器,倒著一輛破碎的馬車,馬車的車身還在,馬兒卻已經跑了。
在這后門之處,散亂著好幾具尸體。
阿飛和李尋歡一具具的辨認而去:“這里這么多暗器,這個女人應當是千手羅剎了,傳聞,她能將十三種暗器同時發出,可惜……竟然也死在了這里,還如此的不體面……”
千手羅剎是個女人,還是個愛打扮自己的女人,所以她的穿著必定十分華貴,鑲嵌了許多珠寶,是因為如此,所以她的衣服被人扒去了,就這樣光溜溜的躺在雪地上,而她的胸口插著一柄短矛。
短矛的頂端鑲嵌著一個翡翠。
“殺了人還要扒衣服,只因為衣服上有珠寶……殺了他的人,應當是……”
鐵傳甲大聲道:“棺材里伸手,死要錢……施耀先!”
阿飛瞧了瞧:“可若是他,他絕不會留下這樣的武器。”
短矛的頂端還鑲嵌著翡翠,那個死要錢怎么會任由它留在千手羅剎的尸體上?
李尋歡點頭:“沒錯,除非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鐵傳甲又道:“這短矛制作的如此精美,莫非是江湖上的那位敗家子花花大少潘小安?”
李尋歡認同:“怕是這兩人一起動手。”
再往前走去,果然看見了這兩人的尸體,馬車的尸體旁,還躺著兩名貌美的侍女。
阿飛冷聲道:“合作殺人,可寶物只有一件,所以兩人必會反目。”
貌美的侍女和潘小安的尸體,臉上的表情還停留在死前,十分的意外的模樣,說明他們對于他們被殺,完全沒有防備,甚至十分的驚訝。
“施耀先先出了手。”阿飛下了定論,“交友不慎,潘小安怕是沒有料到他會如此之快的被背刺吧?”
“可惜,施耀先似看似是最終的得手之人,卻并沒有得到什么。”
施耀先的尸體,面對著這里躺著的四具尸體,跪在了雪地上,他的胸口背心和脖頸之處皆有一道傷口,而這些傷口,正如這死去的四具尸體上的傷口一模一樣。
但是與之不同的是,他的傷口與這死去的死去尸體上的傷口一模一樣,卻沒有如同這四具尸體一樣的死相正常,他的每一道傷口中都涌出了大量的鮮血,將周圍的血滴浸染出了一大片鮮艷的紅。
看到尸體這個樣子,李尋歡才道:“此人是被敞軒動手的那人所殺。”
事情終歸又回到了原點。
那個動手之人究竟是誰?他制造的每一處傷口都看不出任何派系武功的痕跡,也并不能看出武器的痕跡,而此在這里的這些人,也并非都是無名之輩,為何死得毫無還擊之力?
“現在重要的是,那個人究竟是誰?他為什么要拿走金絲甲?他拿走金絲甲,有什么目的?”
都說金絲甲的用處并不大,此人的武功如此之高,金絲甲對他的用處也不會特別大,但若是在兩大武功差距不是特別大的高手對戰之間,金絲甲的用處可就大了。
此人若真是魔教之人,是魔教新出的高手,那他拿走金絲甲,是否是對中原武林有所算計?
李尋歡問阿飛:“你覺得拿走金絲甲的人會是金錢幫的人,或者是那個少女嗎?”
阿飛卻反問他:“你覺得呢?”
李尋歡頓了頓,回答道:“我對金錢幫的作風并不熟悉,這樣狠辣的手段似乎不是他們的作風,但是在我沒有真正接觸過金錢幫的人之前,我怕是不能下這樣的定論。”
金錢幫的作風是霸道,一向如此,卻不會是這樣的狠辣,可是李尋歡也知道,上官金虹野心勃勃,他雖應該不該如此狠辣,卻也不是什么君子。
所以李尋歡道:“一個人若是擁有了金錢,權利和地位,可偏偏還有一樣東西沒有達成,那他一定會日思夜想,抓心撓肺的想要做的這件事,當一個人想要做到一件事的執念達到了頂點,那他會愿意為此付出什么代價,便不是別人可以憑借對他的推測能夠猜出來的了。”
若是上官金虹,對于天下第一這樣的執念達到了頂點,他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想要,只有這一個執念的時候,他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這是旁人無法下定論的。
所以也不能夠說下手的人,不會是上官金虹的金錢幫。
而對于另一個粉色衣服的少女,李尋歡繼續道:“金錢幫已經如此霸道,而這個少女卻與金錢幫似乎有平起平坐之感,它背后的勢力恐怕也不容小覷,甚至面對金錢幫,絕不會有退讓之意。”
阿飛點了點頭:“你說的似乎有些道理。”
上官金虹確實對天下第一十分有執念,他也確實不是什么君子一樣的人物,若有攔路之人,他必定會派人清除,如果有什么手段可以讓他在對決之時得勝,他也不會真正的去講究什么公平。
只是因他這人十分自傲,所以他也自傲的自己不會使用下三濫的手段,但這并不代表他會阻止自己的手下使用旁的手段,也不會以君子的行為準則去要求自己的門下人做事。
不過阿飛卻沒有直接回答李尋歡的話,而是轉頭對著一旁的鐵傳甲說道:“你家少爺知道金錢幫,為何不知道那個穿著粉色衣服的女子是出自什么門派呢?”
鐵傳甲沉默了許久,聽見這話渾身一震,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難以回答的問題,他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說不出話來。
李尋歡并非什么愚笨之人,瞧見他這副模樣,已察覺出了有什么不對勁,可是他并沒有深想。
因為他想不到,在他記憶中柔弱的表妹,如今已成了一個龐然大物的掌控者。
就算當初他離開之時,是被林詩音逼走的,甚至知道林詩音成立了移花宮,知道林詩音,說她終有一天要取他的性命,可是他從內心里仍然認為,他的表妹仍舊是當初那個需要他保護,需要他照顧的表妹。
這一切是他無法想象,也從來沒有想象過的,所以他即便知道鐵穿甲有些不對勁,但他也沒有想到那個程度。
所以他開口問道:“為何不能告訴我?”
鐵傳甲咬了咬牙:“我本以為少爺不會再回關內,不會再聽到這些,可是少爺如今已回了關,便是我不說,少爺也遲早會知道的。”
聽到這話,李尋歡心中莫名的感覺越來越濃,他不知為何也沒有再說話,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阿飛靜靜的站在原地,聽著鐵傳甲繼續道:“金錢幫一夜之間聲名鵲起,越過丐幫,已經成為了如今江湖中第一大幫派。”
“可是這江湖中第二大幫派卻也不是丐幫。”
鐵傳甲似乎是在整理語言,說完這幾句話后,又陷入了不知道該怎么說的模樣。
李尋歡不知懷著什么樣的心情,開口問道:“丐幫也不是第二大幫派,那第二大幫派是什么幫派?可是以前的什么幫派重新崛起,越過了丐幫?”
也只有這樣的猜想才對,金錢幫這樣的只是一個意外,幫派的發展必然要經過長久的時間才行,不然興起的年輕幫派沒有底蘊,如何能支撐?更別說成為江湖頂尖的大幫派了。
這樣的想法確實沒錯,畢竟默默蟄伏,等到一定的時間才突然出現在江湖的金錢幫,出現一個就已經足夠令人驚訝了,誰還能想到,這江湖上竟能再出現第二個呢?
鐵傳甲頓了頓,繼續道:“如今的江湖第二大幫派……也并非是真正的江湖第二大幫派,因為很多人認為它與金錢幫相比并不遜色,之所以有一二之爭,乃是金錢幫的幫主上官金虹更為出名罷了。”
“幫派的名字叫……移花宮。”
第90章
“移花宮……?”
李尋歡低聲喃喃,十幾年未曾聽過這三個字了,上一次聽這三個字還在十三年前,那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而在這十三年后,他第二次再聽到這三個字,自己刻意遺忘的一切又開始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中。
那些隔閡著人命的愛恨交織又開始折磨著他……原來詩音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嗎?
如果她發現自己回到了關內,會不會出現在他面前,會不會……已經準備好了要取他性命?
李尋歡得不到自己的答案。
或者說,他無法想象,也不愿去想。
鐵傳甲看著陷入沉默的李尋歡,從他不由自主低垂的眼眸中看出了他的憂郁和哀傷,他就知道……提起這三個字,總會讓少爺陷入這樣的頹唐的狀態中。
所以他才一直隱瞞這些消息,也從來不在李尋歡的面前提起。
可是他知道,自從李尋歡決定再次入關的那一刻,他將再也無法逃避這一切。
李尋歡和鐵傳甲因為移花宮三個字沉默著,阿飛不知為何,也并沒有開口說話,直到李尋歡從沉默中清醒過來。
李尋歡嘆了口氣:“原來那個姑娘竟然是移花宮的人,阿飛小兄弟可知道移花宮?”
阿飛挑了挑眉:“方才才說,移花宮是可以與金錢幫抗衡的江湖一大幫派,能與金錢幫勢均力敵爭個高低,我自然聽過移花宮的大名。”
李尋歡問道:“阿飛兄弟竟然與移花宮的高手相識嗎?”
阿飛眨了眨眼,搖了搖頭:“我并不認識她,但不妨礙我認識移花宮的標志,她既然對我好言好語,我尊敬下前輩也是正常的。”
行走江湖,遇到名門大派禮讓些是正常的,尊敬前輩也是正常的,更何況這個前輩既是出自江湖大派,底蘊深厚,不可隨意招惹,又是個女子,作為后輩,乖巧聽話些,難道不正常嗎?
誰都不能說這不正常,畢竟腦子清醒的人都會如此行動,不是不想活了,明知道是硬骨頭,還偏偏去招惹干什么呢?
所以李尋歡雖心有疑問,但他還是選擇相信這個新交朋友。
李尋歡不再詢問,而是道:“既然債主已死,金絲甲不知所蹤,此事與我們本也沒有多大的關系,倒是不必再追著線索而去了。”
此事本來也與他們沒有多大的關系,要不是不知道誰嫁禍于他,讓金獅鏢局的查猛對他窮追不放,李尋歡本也不想插手此事。
而如今,堵著他的查總鏢頭、虞二先生和四個童子都已死了,他還去追查這件事做什么呢?
李尋歡入關本也是為了別的事情,倒也不想在此多費工夫。
何況這里已死了這么多人,若是再追著線索而去,不是對上金錢幫,就是對上移花宮,若是麻煩沒有主動找上他,李尋歡也不想自找麻煩。
李尋歡咳嗽兩聲:“此事到此為止,我們就此啟程吧。”
三人坐著馬車,終于進入了繁華的小鎮,一路舟車勞頓,風雪交加,一行人找到了一間上好的客棧準備住宿。
只是在踏入之時,卻有人在里面搗亂。
滿地的酒氣,亂糟糟的大堂,上好的客棧變成了一片廢墟。
五六個大漢圍著一個奄奄一息的瘦弱文人,武器就快要懟上他的脖子,卻又不知為何,似乎有些顧忌,將他打吐了血,卻只拿著武器嚇唬他。
那人嘴角帶血,奄奄一息,卻又梗著脖子,他的身材又黃又瘦,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文弱的模樣,偏偏梗著脖子的樣子,又有著不符合身軀的倔強和強硬。
似乎是這兩方人在這大堂內產生了沖突,一個人逃六個人圍毆,圍毆之人甚是霸道,這人逃逃竄竄,應該是借助了堂內的桌椅做障礙物,卻沒想到,這六個人根本不在乎什么障礙物,盡數亂劈亂砍,推翻在地,導致現在這大堂內一片狼藉。
桌上的飯菜翻倒在地也就罷了,其余人不敢招惹,要么縮在角落,要么已逃竄出去,只是所有桌上的酒壇也盡數碎裂在地,導致一進來,這鼻息間滿是酒氣的味道。
李尋歡這等好酒之人十分心痛。
那文弱的男子梗著脖子道:“小老頭我酒癮犯了!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要喝酒!”
此話正中李尋歡這酒鬼的下懷,他大笑道:“卻不知我這酒鬼竟然在此遇見了同好之人,當浮一大白!”
李尋歡說出這話,就是表明要摻和他們之間的矛盾意思。
那其中一個大漢忽然皺眉抬頭看向這個不速之客,打量了一瞬,便冷冷的笑道:“原來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探花郎。”
那大漢冷靜下來,靜靜的看著李尋歡,隨后冷哼一聲,轉頭對著那文弱的男子道:“梅二先生,如今是人還未死,你若不來,等人死了,你也不必活了,自己想想清楚吧!”
“我們走!”
“可是……大哥,老四他……”
“走!”
一群人走了個干凈,李尋歡微微皺眉,覺得方才那人的態度實在奇怪,走得也奇怪。
不等他再多想,那梅二先生爬了起來,明明已經受了傷,可他爬起來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去治傷,而是扶起凳子桌子,又叫掌柜的給他拿酒來。
梅二先生熱情相邀:“好友可要一同暢飲?”
竟是瞬間從陌生人升級為好友了。
李尋歡當然不會拒絕,要不是路上發生太多事,他此刻早該在和阿飛暢飲了。
一酒飲罷,梅二先生道:“你也是來找我治病的?”
李尋歡愣了愣,笑道:“我這咳嗽是舊疾,算不得急癥,要想治早該治了,可是看過的大夫都說治病要戒酒,我想了想,咳嗽一時半會兒要不了我的命,可不喝酒這一兩天卻能叫我生不如死。”
梅二先生挑眉:“如此一說,你不是來找我治病的?”
李尋歡微笑:“相逢只是有緣,并非我刻意尋上門,先生怕是誤會了。”
梅二先生沒對此話再發表什么意見,只是將最后一口酒一飲而盡,隨后道:“我說的治,可不是治你的咳嗽,而是你身上中的毒!”
阿飛忽然轉頭看向他:“什么毒?”
他們明明同路,若說有人下毒,那他應該和李尋歡一樣中了毒,可是阿飛雖然在毒一道不太精通,但是自己中沒中毒,他卻是知道的。
他可以肯定自己沒有中毒,所以李尋歡身上的毒又是哪兒來的?
鐵傳甲變了臉色,他也想不明白,自家少爺竟然中了毒,究竟是什么時候中的?為什么他一點也沒有察覺到?
而且他變了臉色的是,他一直覺得自家少爺進關的一路都有些奇怪,可是他說不上來,他以為是因為入關想起了那個人,所以才叫少爺變得奇怪,可是如今一想,若是他中了毒,很多事情都能得到解答。
雖然還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可是他偏偏自己也已經從推斷中確定了李尋歡中毒的這件事,這叫鐵傳甲實在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鐵傳甲連忙問道:“先生可有解毒之法,我家少爺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一行三人,兩人都對此事如此關切,可偏偏中毒的那個人卻不慌不忙。
梅二先生一邊覺得有趣,一邊不緊不慢地回答道:“中毒的人都沒想要解毒,我一個外人能說什么?”
鐵傳甲著急的喚著李尋歡:“少爺,你究竟是何時中了毒?為何要瞞著我?”
李尋歡嘆了口氣:“閣下是七妙人中的妙郎中梅二先生?”
梅二先生回答:“正是。”
李尋歡又問:“方才那人要你救人,你為何不救?”
梅二先生冷冷道:“因為我有三不救。”
李尋歡繼續道:“你若不救,他必要你你的命。”
梅二先生回答:“但他看見你卻立刻就走了。”
堂內被毀壞的桌椅如今已被收拾干凈了,掌柜的看出他們留下來的這幾人也是江湖人,上了酒菜便早早的躲了出去,如今,這大堂內空蕩蕩的,只余他們一桌人,氣氛有些奇怪。
梅二先生看著李尋歡:“我知道他要我救何人,但我不想救,我還知道他想帶我走,因為某處還有人等著我去救,我也知道他為何見了你就走,因為他知道我遲早會去那處。”
李尋歡又咳嗽了起來,他一邊咳嗽,一邊問道:“你若是不想救,你為何要去?”
“人生在世,總有不想面對的東西,也總有想要的東西,還總有好奇的東西,只要我是人,還是個活人,我就不會無欲無求。”
梅二先生嘴里說著叫人聽不懂的話:“只要我不是無欲無求,總有東西能夠打動我,你中了毒,你會死,但有人買了你的命,她不叫你死,你就不能死在我面前,所以,我得保你現在不能死。”
“你若不想死,我現在就能幫你解毒,可你若想死,那我就只能幫你延緩毒發,總之,你不能死在我的面前。”
聽了這話,李尋歡好似有些意外,又好似有些意料之中,他猶如同之前一般,不知陷入了什么樣的回憶之中,沉默著。
隔了好一會兒,李尋歡才開口問道:“你知道我要去哪兒?”
梅二先生道:“不止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
他戳破了李尋歡回關的目的:“二十年前橫行天下的梅花大盜重出江湖,百曉生廣邀天下英雄共謀大事,天下第一花魁林仙兒許諾會從此侍奉殺了梅花盜之人,就連天機老人和上官金虹也受邀在其中,為名利為錢財為情義為美色,沒有人會拒絕這個要求,小李飛刀更是如此。”
李尋歡接到的信件中并非如此詳細,所以他到如今才知道,原來對金絲甲有覬覦的人有這么多,因為誰要是殺了梅花盜,誰就從此傲視江湖英雄名震天下,為名利為錢財為美色為情義,所有的欲望被集中在此,如同猛獸放出牢籠,無人能拒絕這種誘惑。
當然,梅二先生的話中還有未盡之語,若是有誰在這樣的境況下拒絕了邀請,不曾出現,那他一定會被第一時間懷疑是否與梅花盜有關聯,風起云涌,這不是他躲在關外能夠躲過的,所以他選擇回關。
這是被逼無奈之下的選擇,因為他本沒有選擇,他甚至覺得,在促成此事的背后,一定有那個他曾無比熟悉,后面卻覺得無比陌生的人在出力。
這或許是她對他下的戰書,她覺得時間到了,他遲早得回來,他們之間該有一個了斷。
最終,李尋歡問出了那句話:“要你保我命的人是誰?”
梅爾先生近乎憐憫的看著他:“移花宮宮主,林詩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