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怨氣郵箱”有可能在游戲里。

    這是一條之前沒有想過的思路。周翔定定的看著花解語轉頭，十指在鍵盤上翻飛。他有有游戲后臺的最高權限，之前沒想過也就算了，既然現在有了思路，查起游戲來簡直不要太方便。

    然而周翔翻騰了半天也沒看出什么端倪，他一推鍵盤，人靠在椅子上，煩躁的扯開了襯衫扣子。花解語拍拍他，說道：“周翔，我相信你。”

    周翔一轉頭，兩只眼睛就進了花解語的瞳孔，他一瞬間的晃神，然后苦笑了下說：“上次你就是這樣，哄著我這個大冤種一路飆車……”

    “但是你做到了，不是嗎？”花解語微微抬眼看著他，眼睛里有崇拜也有鼓勵。周翔受不了她這個眼神，喉結上下滾了滾，抬手把她腦袋轉到一邊說：“別這么盯著我看，容易出人命。”

    “出什么人命？”花解語不理解，周翔深深的盯著她看，吐出一口氣，這次沒再轉她的腦袋，而是把輪椅整個轉了過去，聲音有點啞：“我再研究研究。”

    花解語被他推著轉了個圈，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他剛才那個眼神，莫名其妙的就覺得心跳有些快。她也稍稍定了定神，說：“周翔，李魏是高手。高手不會那么容易留下破綻的。你想想李魏的習慣，只用常規的辦法可能檢查不出來。”

    周翔“嗯”了一聲，深吸一口氣，再次把注意力放在電腦上。是的，李魏是高手。只從后臺代碼入手，常規的辦法的確不容易檢查出來。他得想一想如果他是李魏，如果他是李魏，如果他是李魏……

    周翔把手埋在自己得手掌里，盡量把自己帶入進李魏的世界。他需要用空間來啟動怨氣郵箱，又不能讓自己這個合作伙伴發現，游戲兩個人一起開發，都是最高權限，所以他一定要在自己認可的環節做偽裝。什么環節是自己認可的，又有可能做偽裝的呢？

    周翔一頁頁的翻著研發日志，從創業最初到現在，日志實在太多，內容記錄的也太雜太多，現在翻回來，他都覺得自己當初是怎么跟李魏兩個人硬磕下來這么多內容的？

    他們通宵達旦的寫程序，跑代碼，緊張的看每一次測試，不眠不休。就完全靠著一腔熱情和年輕的身體在100號扛起了這個游戲，他翻看著日志，這一頁記載的是裝備商店。周翔還記得，那時候是暑假，商店對于他們這種類似“過家家”的游戲來說尤為重要。既是玩家真實游戲體驗的一部分，又是可以設置氪金的小營銷部門。編寫代碼對于他們來說不是難題，但是女生們的喜好實在是太繁雜了。

    周翔在學校搞調研搞的頭禿，還被學校的女色狼們口角“調戲”，他跟李魏抱怨：“不是，這活就不該咱們大老爺們干啊！他們女生喜歡的東西太變態了，都要上架嗎？累死我也做不完啊！”李魏就笑嘻嘻的拿過他的調研資料，說道：“沒事，你去里面睡會兒，這個我來。”

    周翔的鼠標停了，對，他面對商店里琳瑯滿目的商品不勝其煩，沒有耐心挨個打磨，李魏把這些東西接了過去，廣受好評。直到現在，“真實人生”的“業績”大部分都來自于商店。

    商店……商店的商品品類多且繁雜，而在游戲合適的關卡設置商店也是一項技術活。游戲地圖上大大小小的商店差不多有三千多家，雖然每一家銷售的商品都有所不同，但是所有的商品可都是調用同一個庫的數據，而這個庫……

    周翔迅速去翻游戲，商品庫——還真是大！如果想要設置隱藏空間，這里真是太方便了。而且如果想要玩家調用這個隱藏空間……只需要聯系地圖上三千多家商店的任何一家，如果每一家都設了一個入口……

    花解語自己轉了過來，就看周翔十指翻飛的在電腦上忙碌，眼神專注，神情嚴肅。她看著周翔的屏幕，不多會兒，看出來了周翔的目的，她問道：“你覺得怨氣郵箱有可能隱藏在商店里？”

    周翔點點頭，說：“非常有可能。”花解語看著他電腦上一屏一屏的代碼跑過，問他：“所以你打算把所有的商店都查一遍？”周翔點頭，說：“先讓程序自己查一遍，如果查不到，我再手動一家一家的查。”

    剛說完，系統出現報警，一家商店忽然崩了，需要緊急修復。周翔怔了下，正想聯系員工修復一下，花解語急忙說道：“趕快把你的自檢程序停掉！”周翔問道：“怎么了？”花解語迅速在他鍵盤上按了幾個鍵子，終止了程序，周翔還沒反應過來，花解語手指不停，把他的程序全清除了，一點痕跡都沒留。

    周翔問她：“干嘛？”花解語忙完，吐出一口氣，扭頭看他：“你的自檢程序是不是觸發了對方的報警系統？”周翔頓了下，眼睛轉了轉，他摸摸花解語的頭，說：“你好聰明啊，我還沒反應過來。”

    花解語眼睛盯著屏幕，淡淡的說道：“你是當局者迷。就像我說我師傅……”她一頓，還沒轉移話題，手已經被覆蓋住。她抬起頭，冷不防被周翔輕輕的親了下額頭。

    他低垂眼瞼，輕聲說：“那都是對我們很重要的人，我們是人，如果面對我們很重要的人，我們還能精準的計算保持理智，那我們不是太可怕了嗎？”他收攏手臂把花解語按進自己懷里，輕聲說：“解語，有在乎的人就會方寸大亂，這是人之常情。之前做開發的時候，我總是對自己范的小錯揪住不放，內耗嚴重。是李魏跟我說，只要方向不錯，其他的都不是問題。后來我們開了公司，李魏也從來不在小事上糾結。錯了就錯了，改過來就好。沒有人會一輩子不錯。他說如果一直盯著自己的錯誤不放，每一步都緊張兮兮的，反而容易因為只盯著眼前而看不到遠處的方向。一定不要低頭做事，而是抬起頭來看路，對我們做老板的來說，看路比做事更重要。”

    花解語乖順的窩在周翔懷里，她說：“你跟李魏感情真的很深啊。”

    周翔點點頭，蹭了蹭花解語的發頂繼續說：“如果是我自己做這款游戲，根本走不到公司開業的時候。是李魏教會了我如何正確的思考。”他嘴角輕扯說道：“除了他太花心這一點我實在看不慣之外，這個人做兄弟是夠格的……現在我也知道了，他花心是迫不得已，他不想讓自己害了別人……”

    周翔停了停，眼里閃過一絲懷疑：“他不想害人，所以做了那么多事，可是他現在又布局害更多的人，怎么感覺不是一個人？”花解語也不明白，五大連池李魏的那個太極房子，雖然機關重重，看起來很恐怖，但其實都是為了確認周翔的身份。

    無論是他精準的拿捏怨氣的分量，還是化身成狍子給他們指路，自始至終，李魏都沒有害他們的意思。而回到長行村，李魏一出手就害死了花屏升。難道五大連池的李魏只是為了麻痹他們，為了回到長行村而一擊得手嗎？

    周翔放開她，順手又刮了下她的鼻子，說道：“想不通就不想了。既然不能用程序批量檢查，那我就手動查吧，就是工作量有點大。”周翔的手剛搭到鍵盤上，花解語就拉住了他：“等一下。”

    周翔停下動作望著她，花解語看著電腦屏幕：“你記不記得潘杰說，她是用郵箱收到了一個鏈接，然后鏈接進去是一個注冊平臺？”

    周翔點頭，說：“是啊，但是潘杰現在不是進不去那個鏈接了嗎？我們從她這里查不到了啊！”花解語繼續說：“注冊之后先付一塊錢，然后才能使用試用空間。潘杰還說他們每個月都對賬，格式非常商務，賬務也從無錯漏？”

    周翔點頭：“是啊。”花解語問：“你和李魏懂財務會記賬嗎？”著把周翔問住了，他慢吞吞的說：“基本的財務報表是能看懂的，但是記賬……財務的每個科目都有講究，沒有專業的學習不能記賬。我們倆是老板，這部分還是找專業的人做，我倆不能什么事都親歷親為。”

    花解語大眼睛看著他，說：“李魏自己不會記賬，怨氣郵箱又不能給普通人打理。那些漂亮的對賬單，誰做的？”周翔眼睛轉了轉，說：“會不會是養怨人組織里的……”

    花解語打斷他，說：“你們游戲的流水每一筆都是財務手動記嗎？”周翔搖頭：“肯定不是啊！玩家很少有大筆充值，一般都是幾毛幾塊錢，手動記得請多少財務人員，系統自動會記下來，財務人員只需要每天、每月核對下……”

    他反應過來，說：“那怨氣郵箱也是自動記賬，而且有可能用的是我們自己的財務系統？”花解語點頭，指著電腦上的游戲界面說：“一個學計算機的，如你我，要查一個需要大量占用空間的運行系統，肯定會查內存帶寬這些跟空間相關的東西，比如大數據庫對吧？那為了防止被同行查到，我肯定要設計反偵察系統，一旦觸及到我的空間我就報警自毀，這個相對來講比較容易做到對不對？”

    周翔點頭，花解語繼續：“但是一個學計算機的，不懂財務的情況下，他會去查賬嗎？而且細查每天的流水？”

    周翔搖頭：“不會，根本想不到。就算我們是企業實控人，我們關心的也只是月度賬目的總數而已。而且說實話因為不知道賬務的底層邏輯，想查也很難，沒法設計針對性的程序。”

    花解語笑了，說道：“巧了，我之前跟導師做過一個項目，就是給一家財務軟件公司升級系統，我知道怎么查財務軟件。”

    第122章

    老公把門摔的山響，掛在墻上的鏡框因為摔門的沖擊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女兒兩手攀住鐘曉曼的脖子，哇哇大哭。

    鐘曉曼把孩子抱在懷里，女兒有些胖，不到兩歲已經三十多斤了。鐘曉曼是那種天生纖瘦的人，就算是懷著孩子也不過80多斤，現在她才不到70斤，但是她抱著女兒的手很穩，女兒的小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一抽一抽的慢慢睡了過去。鐘曉曼才輕手輕腳的把女兒放下。女兒受到了驚嚇，一只小手還牢牢的抓著她。

    鐘曉曼沒敢動，坐在床邊，一手拉著女兒，一手輕輕的拍她安撫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鐘曉曼覺得自己的手臂已經麻了，腰也快沒有知覺的時候，女兒似乎才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她把手輕輕抽出來，輕輕甩了甩，以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的輕柔走到桌邊，打開了電腦。

    女兒半歲多的時候，她休完產假了。原本說好了請自己媽媽來幫忙照顧孩子，但是婆婆不同意。當初坐月子的時候，媽媽婆婆因為觀念不和沒法相處。最后鬧了個不歡而散，媽媽揚言再也不進她這個家。

    婆婆帶娃主打一個隨意。鐘曉曼雖然看不慣，但是礙著老公的面子也沒多說什么。媽媽跟婆婆打架的時候順便連她也一起劃進了白眼狼的范圍，鐘曉曼只有婆婆這一個幫忙帶娃的戰友，盡量哄著婆婆讓著婆婆。

    她想沒關系，反正自己產假結束就去上班了，白天不見面，晚上回家她就接手帶娃，家里就能緩和很多。然而就在她要回去上班的前半個月，婆婆忽然宣布，她要跟老同學組團出門旅游。說他們這些老人家辛苦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去聚聚了，她不想錯過。

    然后婆婆簡單交代下就走了。鐘曉曼覺得自己被背刺了，但是她沒法說什么，她一個兒媳婦有什么資格要求婆婆放棄自己的追求來給她帶孩子？她想厚著臉皮回去求她媽，然而這時候聽說弟媳婦懷孕了，而且還有些危險，胎像不穩，她媽已經住進了弟弟家。

    自己的爸，公公和老公，三個男人那真是三個比鋼鐵都直的直男，他們三個不把孩子當球扔著玩，鐘曉曼都覺得算女兒幸運。

    鐘曉曼開始瘋狂的找保姆，找托班找保育員，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看起來合眼緣的，離鐘曉曼復工只有三天了。跟保姆交代了細節，鐘曉曼去上班了。然而一次鐘曉曼提前回家看到孩子娃娃大哭，保姆在一邊玩手機的場景，她不淡定了，過去質問保姆，為什么不管孩子。

    保姆振振有詞：“小孩子么，就跟小狗一樣，要訓練的。你不抱她過一會她就不哭了呀。你這樣慣孩子，這孩子將來養不成好習慣的。”鐘曉曼要求她必須要哄孩子，保姆甩下一句：“那你這點工資要把人累死的，我干不了你另請高明吧！”

    她是捏準了鐘曉曼沒有人接收，不以為恥，反而要求升職加薪。鐘曉曼氣的渾身發抖，當場辭退了她。恰巧在此時，老公失業了。

    鐘曉曼覺得像是見到了救命的稻草，她跟老公商量，反正他失業了，要不要試著學習帶孩子，賺錢的事她來。老公暴跳如雷：“你讓我在家當窩囊廢？！那個班你能上就上，不能上你就辭職回家帶孩子！別我一失業你就想踩到我頭上來！”

    這樣的家庭氛圍讓鐘曉曼感到窒息，失業的老公不肯回家帶孩子，逼著她辭掉上升期的工作，絕望感層層包裹上來，鐘曉曼甚至想到了死。

    這時W出現了，他給鐘曉曼指了第三條路——郵箱養娃。

    鐘曉曼打開電腦，她要把女兒送到托管空間，早上跟老公吵了一架，又費勁安撫女兒，現在已經在遲到的邊緣了。然而郵件發出去，收到的卻不是空間入口，而是一張邀請函，邀請她今天務必到達一個叫《死亡體驗》游戲場館的地方，進行心里測評，如果心理測評不通過，就不能繼續托管孩子。

    鐘曉曼覺得崩潰，孩子不能進托管空間，她就沒辦法去上班，打了電話過去咨詢，客服說她的服務時長到了，就必須去做心里測試，這是為了客戶的安全考慮，沒有商量余地。做心理測試期間，有專人照看孩子，只要做完，孩子就可以進托管空間了。鐘曉曼協商不成，只能跟公司請假，然后趕緊打包孩子出門。

    《死亡體驗》是一個新建成的游戲場館。鐘小曼抱著孩子一進門，就有工作人員熱情接待。把她請到休息室里，拿出一堆合約讓她簽，告訴她郵箱養娃是一個解決普通人日常生活難題的大項目，得到了很多扶持。但伴隨著郵箱養娃項目測試的深入，主創方發現很多托管孩子的父母，情緒不太穩定。這會影像還在的教育，也有可能造成這個項目未來的風險。

    為了讓這個項目更穩妥的走下去，服務更多的人，他們給郵箱養娃設置了時長，請托管的家長們在時長到達的時候過來做一個測試，如果心理測試不合格就會進行心理疏導。幫助家長們走出心理誤區，更好的撫養自己的孩子。還拿出了一大堆專家背書的證書推薦來佐證他們這個項目的公益性與合理性。

    鐘曉曼的女兒趴在她懷里沉沉的睡著，工作人員幫她把孩子接下來對她說：“測試時間很快，只要誠實的跟著自己的感覺走就行。順利的話，二十分鐘就結束了。鐘曉曼舒了口氣，如果能在二十分鐘結束，她下午就能回去銷假上班了。

    孩子被抱走，鐘曉曼跟著工作人員走進測試空間。空間里黑漆漆的有點冷，工作人員解釋說這是為了貼近人的內心。然后工作人員就離開了，空間里響起了一個聲音。它問：“你叫鐘曉曼？”

    鐘曉曼覺得有些害怕，但是這些日子托管孩子的經歷又讓她安慰自己，只是一個測試，這些都是為了測試的準確性。她回答：“是的。”

    對方又問了她的生日，她也回答了。對方繼續問她的家人，父母，丈夫，公共婆婆，她一一回答。問題逐漸深入，從她日常的習慣，慢慢變成了她對家人的不滿。她恨丈夫不肯回家照顧孩子，恨媽媽為什么要跟婆婆吵架，現在又要去管弟弟的孩子而拋棄了她，恨婆婆扔下她自己，獨自去瀟灑。這一大家子，沒有一個人肯站在她的身邊跟自己一起，她好恨好恨。

    “恨吧，恨會給你力量，讓你更加強大！”那個聲音說。鐘曉曼哭了，她邊哭邊說：“我就是很恨，我恨我自己為什么不是男人，這個世界為什么對女人不公平？為什么我只是生了個孩子就好像我對不起了全世界？！”

    說完這些，鐘曉曼覺得自己的身體里突然涌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腳下原本黑漆漆的地板開始冒出了一顆又一顆的星光，她呆呆的看著腳下，不覺得害怕，那些星光像有什么吸引著她，讓她心生向往，不能動彈。

    “鐘曉曼，放棄你的名字。你不再是鐘曉曼……”

    “我……不是鐘曉曼……我不是鐘曉曼……我……”鐘曉曼的眼睛里似乎只剩下點點星光，她看不見也感受不到，她的眼睛，耳朵，鼻孔，嘴角正在緩緩的流出紅色的血液。

    “咚！”一聲鼓響，鐘曉曼第三聲“我不是”戛然而止，她有些茫然的看著四周，接著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黑漆漆的看不到，但是她摸到了一手粘膩。她蹲下來，湊近地上類似星光的光源仔細看，看到自己一手的血。

    “啊——”鐘曉曼尖叫起來。她在房間里大聲叫嚷：“來人，來人！！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地上的星光一個接著一個暗了下來，最后變成一片黑暗。鐘曉曼在屋子里狂奔，她大聲喊叫，卻再沒有一絲光亮。

    “鈴鈴鈴”黑暗中，她聽到一聲鈴響，鐘曉曼的心就好像流進了一股泉水，害怕而狂躁的內心在鈴聲的陪伴下，變得趨于平和。

    鈴聲很輕，她剛剛能聽到似乎又不是很真切。鈴聲似乎指引著她去到一個方向。鐘曉曼剛走了兩步，腦海中閃過丈夫摔門而去的畫面，她一怔，排山倒海的恨涌了上來，人也開始躊躇不前。

    此時，一聲鼓響，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渾濁的天地，照亮了一方角落。鐘曉曼看到自己抱膝坐在那里，小小的滿臉的無措。鐘曉曼的心瞬間融化，她可憐那個無助的自己，一層層的柔軟鋪陳開來。

    “鈴鈴鈴”鈴聲再次響起，找小蔓跟著鈴聲的方向走向那個小小的自己，終于合二為一。

    “呼……”花解語睜開眼睛，拍拍手，說道：“成功了。”周翔也睜開眼睛，他盯著屏幕上的游戲商店界面，說道：“雖然我們順著入口，干擾了他們的儀式。但是這個儀式實際的實施地點在哪里，我們還沒有找到。”

    花解語也盯著屏幕看，她說：“會在我的《死亡體驗》館里嗎？”周翔拍拍她，說：“有這種可能，但也可能是別的地方……”

    話音剛落，屏幕上跳出一條消息，周翔看了一眼，對花解語說：“就在那里，我們現在過去吧。”

    第123章

    “鐘曉曼，網名慢半拍，前年注冊了《真實人生》的賬號，前三個月每天都有兩個小時以上的在線時長。不是氪金用戶。之后上線時間越來越少。從一年半前開始，上線時間和氪金金額都大幅度增加。”

    “有意思的是，她是個職場媽媽，上線時間大部分都是白天。”周翔邊開車邊說，花解語看著車前變幻的景色，輕輕“嗯”了一聲。問道：“就這些？”周翔搖搖頭，說：“怎么可能呢？她的生日——”他報完，頓了下，問花解語：“也是個陰陽雙體的人吧？”

    花解語點頭，說：“這就能解釋，為什么她會被搶名字了。”周翔也“嗯”了下，說道：“得謝謝怨靈想要她的大氣數。要不是它搶名字被我們聽到了名，我也不能那么快查出她的網名信息。”

    花解語說：“也是夠驚險的，我們找的第一個入口就探尋到了她的怨氣，再晚幾秒，她只要說出第三遍我不是，她的氣數就都被奪走了。”周翔跟著點頭，說：“是啊，幸好咱們干預的即時，現在她還有力氣投訴。”

    花解語側頭看他，問道：“周老板，你公司所有的OA抄送你都看的這么及時嗎？”“怎么會？”周翔摸摸鼻子，說道：“每天大大小小的流程抄送到我這里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每條都看，我就是個機器我都看不過來。”

    “那一條小客訴怎么就被你注意到了呢？”花解語問，周翔挑挑眉：“這不是要跟著花領導干大事嗎？你在查帳的時候，我就考慮如果怨氣郵箱真的在公司的服務器里面，咱們倆一干預，一定會暴雷出來。哪里最先知道？肯定是客訴啊！所以我把所有客訴都加了標記優先傳送給我。”

    花解語說道：“你說李魏這么精明，怎么能沒有算到客訴這一條？”周翔搖搖頭說：“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相信這是李魏做的。而且就算是李魏，也根本想不到這里。他和我一樣，擅長的是變成，是查bug ，而你和我是怎么走到現在的，是查賬查過來的。李魏設計了空間商店的自檢自毀程序，可是沒有設計查賬的自毀程序。再說也不能設計，公司這么大總要面對外部的監管。每年的審計盡調那么多，查一次帳就自毀，無論是公司還是怨氣郵箱都經營不下去了吧？”

    花解語輕輕點著自己的鼻尖，說：“那也不對，鐘曉曼清醒了，進行投訴，竟然是公司的客服在處理，沒有養怨人處理嗎？”

    周翔看她一眼說道：“你怎么知道沒有養怨人在處理。如果這一條客訴沒被我標記優先看到，它只會成為眾多抄送給我的消息中的一條而已，都還沒有被我注意到，就被解決了。養怨人如果和狩怨師一樣給人洗腦跟玩一樣，給鐘曉曼成功洗腦，然后要求她再打個滿意度好評，這條客訴就處理完成了，根本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連鐘曉曼自己都不會在意。”

    “但是……”花解語說：“現在你用定心鼓穩定了她的情緒，我又用南斗鈴引她找回了自己的氣數，她很難被洗腦了。”

    “是啊，”車開到了地方，周翔熄了火，打開車門，說道：“正好我們去看看誰給她處理的客訴，誰就有可能是養怨人，或者是怨靈。”

    周翔推著花解語一進體驗館，就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注目禮。他回公司四天，除了第一天以外，每天上班每天都要推著一個殘疾美女來公司。這條消息八卦了全公司的耳朵。大家不一定知道這個殘疾美女就是《體驗死亡》的總創，但是肯定知道這美女很有可能就是老板的女朋友。

    老板消失了半個月，很多人都懷疑跟這個殘疾美女有關。女員工私底下都偷偷議論，兩個老板一個花心到全球追愛不知所蹤。另一個消失半個月追了一個美女回來，別說，這倆某種程度上還挺一致的，都算是情種吧？

    前臺問周翔：“周總，直接去找宋總嗎？還是……”周翔突然到來，前臺措手不及，總公司前臺被罵慘的教訓歷歷在目。不知道老板是來視察工作的還是來找宋總談事的，總之先打招呼不會錯。花解語感興趣，問周翔：“宋總是宋斌嗎？”周翔點頭，說：“一會兒辦完正事帶你去看他？”

    花解語搖搖頭說道：“不去了，我現在這樣，他去我導師那說一聲我站不起來了，全班都要來看我，我怎么解釋？”周翔點點頭，對前臺說：“剛才有個叫鐘曉曼的客戶投訴，處理完了嗎？”

    前臺愣了下，脫口而出：“鐘曉曼……我不知道啊，啊，對不起周總，我現在就查一下。”周翔給了花解語一個：“你看果然會被忽略掉吧？”的眼神，對前臺說：“客訴號08173，一個半小時之前上傳的，幫我看看在誰那處理呢！”

    前臺趕緊查閱，然后說：“哦，找到了，客戶投訴說體驗太危險，現在……在王總辦公室……”“王總？”周翔皺眉想了想，問道：“哪個王總？”這邊沒幾個人，能叫“總”的沒有姓王的啊。

    “哦哦，”前臺趕緊解釋：“志強地產的王總，宋總給他設了辦公室，幫忙協調這邊的問題。”“王自強？王悅的爸爸？”周恒同學的家長？周翔低頭看了一眼花解語，兩個人面色凝重，周翔問前臺：“他辦公室在哪里，我……”他話沒說完，花解語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說：“我知道，快過去！鐘曉曼有危險！”

    周翔二話不說，推著花解語轉了個彎，按照花解語手指的方向推著她朝那邊跑去。

    周翔一把推開辦公室的門，王自強正在打電話，看到周翔他怔了下，然后驚喜的站了起來，朝著周翔迎過去：“老弟你回來了？！我聽他們說你回來了，我還想著這兩天就過去找你！你這是來找我了？”

    他笑得熱情洋溢，舉著手機就要來抱周翔，走了兩步才看到周翔推著的花解語，生生收住了腳步：“這姑娘……我見過，叫……誒呀老弟你也不介紹介紹，老哥一時想不起來了……”

    周翔打斷他：“鐘曉曼在哪里？”“鐘……鐘曉曼？誰啊？”

    周翔不需要他的答案，花解語已經指向了書柜：“那里。”周翔推著花解語就過去。

    “唉，老弟，你干什么？老弟，你找什么？！”周翔走過去，發現這是一個做成書柜的隔斷，中間是一扇裝了書架的門，周翔在王自強的驚呼聲中拉開了那扇門。

    門一打開，周翔和花解語就感受到了里面的氣場不同。鐘曉曼正坐在一個茶桌前，聽到動靜，驚訝的轉過頭來：“你們是？”

    伴隨著她這一聲疑問，周翔和花解語一開門感受到的那一陣強大的陰氣瞬時消散。周翔低頭看看花解語，花解語朝他搖了搖頭——周翔也是同樣的感覺，這個氣場正常了。

    “鐘曉曼？”周翔問道。鐘曉曼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看向周翔他們身后的王自強，問道：“王總，這是什么意思”王自強也一臉迷茫的看向周翔：“老弟，你這著急忙慌的是？”

    周翔跟花解語迅速對了個眼神，周翔說：“鐘女士您在半小時前投訴我們的游戲太過危險是嗎？”“是！”鐘曉曼爽快的回答：“說是讓我來做心理測試，結果是體驗你們的游戲，那個游戲場景太可怕了，這怎么能保證我的心理健康？”

    周翔接著問道：“那您在這里是？”王自強把話題接過來，說道：“老弟，你這是著急忙慌來解決客訴問題了？”他又看了一眼花解語說：“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這個這個死亡體驗的主設計是不是？誒呀，你看你倆啥也不說就闖進來，這……”

    他看了一眼鐘曉曼的方向說：“大師下線了？”鐘曉曼有些生氣的說：“下什么線？我先導片還沒看完呢就死機了，接著你們三個就闖進來了，你們到底什么意思啊？把我弄來到底是要做什么？！我下午還要上班呢，那個空間我到底還能不能進去？！”

    “這位女士您聽我說啊，您剛才可能被我們的游戲體驗嚇到了，所以產生了一些幻想，這樣，沒關系，我們現在都出去，我再跟大師說一聲，給你們重新連線，一會兒你就好了啊，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他一邊說話一邊用眼神給周翔使眼色，示意他出去。周翔問道：“什么大師？”王自強大大的嘆了一口氣，說：“我認識的，很牛的玄學大師，我看這女士被嚇到了，聯系他幫忙安撫下……”

    周翔轉頭問鐘曉曼：“之前你的孩子在郵箱里？”鐘曉曼點頭：“是的。”這次輪到王自強愣住了，他說：“老弟你說什么呢？你怎么也說這種話？那孩子能在……”

    花解語比了個手勢隔空朝著王自強一點，他后退兩步，倒在了墻邊的沙發上。周翔皺皺眉，跟花解語說：“別洗他，還要問那個什么大師。”花解語說：“我知道，讓他安靜會。”

    周翔就不管王自強了，繼續問鐘曉曼：“你剛才在一個黑暗的空間里，看到你自己七竅流血？”鐘曉曼的臉色變得雪白，說道：“你怎么知道？這不是夢？”

    周翔一步跨到她前面，她面前對著一臺電腦，現在是屏保畫面，周翔一手拉住鐘曉曼，一手按在鍵盤上，問鐘曉曼：“你的郵箱ID ，密碼！快！”鐘曉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周翔吼道：“快說，再晚一點，你孩子就回不來了！！”

    “什么？！”鐘曉曼遲疑了不到半秒，迅速報出自己的郵箱養娃的ID和密碼，周翔的手上涌出一團團的黑氣，他用這黑氣敲擊著鍵盤，電腦屏幕上開始出現了黑色的漩渦。鐘曉曼眼睛放大，喃喃的問：“那是什么……”

    周翔手上的黑氣越聚越多，屏幕上的黑色漩渦的上空出現了一只手，就在那只手即將插進漩渦的時候，原本昏睡的王自強忽然睜開了眼睛。他兩只眼睛沒有瞳孔，雙眼一片赤紅。他就這樣紅著一雙眼睛一把朝鐘曉曼抓來。

    鐘曉曼一聲尖叫，嚇得用沒被周翔抓住的那只手捂住了臉。然而她卻沒有受到任何攻擊，她大著膽子偏頭去看，一雙筷子死死的夾住王自強要落下來的手。花解語頭都沒回對周翔說：“這里有我，你去吧！”

    周翔答應一聲，“咣當”一下栽倒在地，連著鐘曉曼一起摔倒壓在了他的身上。鐘曉曼大聲尖叫，花解語一筷子將大塊頭王自強扔到一邊，手臂一抖再次架住了王自強的第二拳。她對鐘曉曼淡淡的說：“他沒事，你不要松開他的手，直到他醒過來！”

    屏幕里，一個黑氣形成的人影跳進了黑色氣旋。

    第124章

    眼前是奔涌的怨氣漩渦，周翔覺得自己是一只風箏，他能感受到身上有一根生氣與怨氣交織的線與外界相連，如果他想回去，他只要攀住這根線就能回去。這根線能放多長，能讓他走多遠他并不知道，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現在不能回頭，他朝著漩渦跳了下去。起初是混沌的氣旋。周翔能夠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怨氣。 “你這個廢物！你還能干什么？！”“我當初就不應該生了你！！”“你看看別人家的孩子，再看看你自己？！”“錢呢？我嫁給你還不如當初嫁給……”“女人不就應該這樣嗎？你矯情什么？！”“要什么事業？！帶孩子才是正經！”“結婚吧，多大歲數了不結婚，你是不是有毛病？！”“我帶了那么多學生，就沒見過你這么差的！”“你怎么還有臉活著？我要是你早就去死了！！”

    周翔專心的吸收氣旋里的怨氣，讓他們轉換成自己在這個世界可以應用的力量，盡量不受這些怨恨的影響。突然：“就是那個吧？那么大了？小秋一進門就當后媽啊？”“這將來娶媳婦上學都是錢啊！那男的有錢嗎？”“沒媽的孩子就是沒教養，能指望他考大學養老？！”“小恒真棒啊！每次成績都這么好！”“你看小恒多可愛！”“你走吧，這個家太擠了……”“小恒”“小恒”“小恒”……

    “咚！”一聲鼓響，周翔斂住心神。上次在寒潭掌握北斗鼓的時候，他已經經歷過幾輪怨氣的洗禮。他已經知道什么時候自己被怨氣影響，什么時候是在順勢而為。

    這漩渦里的怨氣又多又雜，互相交叉影響，好在他現在足夠強大，不會輕易就被纏繞。怨氣仿佛緊密的烏云圍繞在周翔身邊，撕扯著他的神智，周翔專心致志的梳理，冷不防周身一冷，仿佛全身浸沒到了寒潭里，冰冷刺骨的寒意，侵染到了骨逢。

    周翔感到身體頓住了。很有意思，明明沒有身體，但是就是有同樣的觸感。他站立在一片冰冷的地方。周圍是昏暗的冰天雪地，很容易想到之前五大連池見過的李魏做的那個全是怨獸臉的暗道。

    但這一次跟上一次不同，周翔很清楚的知道，這里他不能再用兩個人商量好的后門順利過關。隨著周翔環顧四周，周圍的冰柱上一根一根的燃起了火一樣的光芒。這個環境的確是一片冰雪世界，一根根冰柱聳立在周圍，上面燃燒的火焰并沒有讓冰體融化。

    腳下是巨大的冰面，在冰柱的四周地面上一圈圈刻著符文。周翔立刻就認了出來，這是在五大連池寒洞里出現的文字。他觀看四周的文字和布局——這應該是花解語在她那個密室里見到過的鼓面上呈現出來的祭壇。

    腳下一波波藍色的光波閃過，層層疊疊仿佛海浪。頭頂傳出一道聲音：“姑娘，你所求何事？”

    姑娘……周翔挑了挑眉，哦，對他頂著鐘曉曼的ID進來。周翔四下看看，沒有人。那道聲音再次問道：“姑娘，如果不是遇到了過不去的坎兒，你是不會到這里的。說吧，遇到了什么，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幫你。”

    周翔試了試那根連接外界的線，連接的很牢固。他心理有底了，但還是四下張望，沒有說話。那道聲音等了一會兒，說：“不用害怕，我是系統君。一直為你服務的。感謝你的一直使用和守信，我會繼續為你服務。”

    周翔清了清嗓子，他能感覺到對方凝神靜氣，等著他說。周翔問：“你是W嗎？”那聲音顯然愣了下，隔了一會兒才說：“我是系統君，或者說客服機器人。我的功能是收集你的愿望。我不是W 。你難道沒有愿望嗎？”

    “我不知道什么系統君，我不想跟機器人說話。我想找W ，他說我做完測試就可以讓我繼續用空間帶孩子。”周翔回答。

    那聲音沉靜了一會兒，說：“可能是系統出錯，你的要求不在我的服務范圍內，稍等我接W進線。”

    不一會兒，那道空曠呆板的聲音換成了一道悅耳的女生，她問：“小曼！我是W，你做測試昏過去了你知道嗎？”

    周翔順著她的話說：“可能是的。醒來我就在這里了， W ，我現在做完測試了，可以繼續用郵箱空間了嗎？”

    W卻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道：“你老公怎么樣？找到工作了嗎？”這題周翔不會！ ！他只匆匆的在客戶資料里看到了鐘曉曼的基本資料，至于老公工作這種隱私問題，游戲資料上是沒有的。

    他也不正面回答，說：“那個不重要，我現在就想快點用空間。你告訴我怎么繼續用空間。” W繼續問：“怎么了？老公沒找到工作，不想跟我說嗎？”周翔沉默著不回答。腳下的藍色海浪繼續一波一波的涌動。

    W見他不回答，繼續問道：“那你婆婆呢？給你打電話了嗎？你一個人帶孩子她放心嗎？有沒有問問你？”這題周翔也不會，他還是不回答。 “小曼，你怎么了？怎么都不說話？” W的語氣充滿關心。見周翔默不作聲，她繼續說：“算了，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吧，那你弟弟怎么樣了？孩子多大了？你媽有沒有問問你這邊啊？”

    這些問題，周翔一個都回答不出來，他只有裝作不想回答的樣子，低頭看著腳下一圈圈規律蕩漾的藍色波浪。

    W等了一會兒，忽然變成了剛才系統的聲音：“警報！警報！非獻祭者闖入！非獻祭者闖入！”周翔嚇了一跳，他下意識的向后一動，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勁，剛才冰面下

    那涌動的藍色波紋，忽然變成了一層一層堆疊的怨獸臉。

    接著周圍的冰柱上也開始層層疊疊的出現了無數的沒有眼睛的人臉，白花花一片，仿佛海灘礁石上密密麻麻攀附的貝殼。恐怖又惡心。

    腳下的冰面忽然裂開，一只手抓住了周翔的腳踝，接著那只怨獸尖叫一聲，仿佛被燙了一樣縮了回去。周翔周圍的怨獸臉唰的一下分開，以他為中心，出現了一個半徑20厘米的圓。怨獸們舞動著毛發瑟瑟發抖，沒有一只敢靠前。

    原本空間里涌動著的怨獸，地上的，冰柱上的全都靜了下來，不再靠近。周翔往前走，他每走一步，他周圍的怨獸就自動散開，然而無論他怎么走，他都在祭壇上。仿佛隨著他的步伐，祭壇也在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他似乎被困在了這個祭壇上。

    周翔停了下來，怨獸擠在一起都在盡量遠離他。周翔環視了一周，他站了一會，隨手一揮，一顆冰柱轟然倒塌，上面的怨獸都沒來得及驚叫一聲就化為了灰燼。

    腳下的怨獸離他更遠了，驚恐的擠在一起。周翔看了看，又將手指向了另一個冰柱，再次一揮，另一根冰柱和上面的怨獸一起消散，像一陣風一樣，仿佛根本就未曾有過。

    他又將手指向了第三根——消失，第四根……第五根……

    然而當他把所有的冰柱都消滅后，祭壇的周圍又出現了同樣的冰柱，同樣的在冰柱上擠作一團的怨獸。周翔皺了皺眉，他雙手忽然交替，迅速出手，“啪”四周的冰柱一起消失，像是被誰按下了滅燈開關。

    速度太快，周翔又打了個響指，一只腳用力朝地面一跺，瞬間腳下的冰面四分五裂。那些怨獸露出痛苦的表情，依然還是沒來得及尖叫一聲，就全都不見了。

    周翔再次墜入到了虛空，這一次只有極度寒冷，不再感受到那些憋屈的怨氣。他在一個未知的空間中飄蕩，沒有了之前那種踏在冰面的堅實的觸感，什么都變成了虛無飄渺，百無聊賴的寂寞涌上心頭。那是真的寂寞，什么都沒有的寂寞，一瞬間周翔甚至分不清自己和周圍有什么區別，絕對的寂寞像是一種病毒，侵蝕著人心，就像心理學大師們常說的，“無人回應便是絕境。”

    連自己的感覺都感受不到，是一種連思考都變得沒有意義的絕望。 “咚……”周翔努力讓北斗鼓定自己的心，不要被這種虛無縹緲耗沒了意志。但北斗鼓似乎也被著虛無消耗的厲害，懶洋洋的鼓聲又小又弱，沒有精神。

    周翔知道這樣不行，但是他是真的懶，那種巨大的無力感包裹著他，很難做點什么。有危險，他知道，可是腦袋和身體都沒有感覺，只有無邊無際的寂寞消耗著他的精神。周翔努力凝注精神，不行，他不能耗在這個虛空里，不能就這樣留在這里，如果在這里空耗，還不如回去。

    終于有了動力，他凝神感受那根唯一與外界聯系的線，身體的知覺太弱，感受有，可斷斷續續并不真實。周翔調動自己的手臂，去觸摸那根線的位置，希望給自己增加一點確切的感知。

    他的手一搭上那根線，“呼”的一下，鐘曉曼那些委屈，不甘隱忍和絕望排山倒海一樣的洶涌而來。已經在虛空消磨的快要磨滅生氣的周翔差點遭受不住。

    好在北斗鼓終于被鐘曉曼的怨氣激活了一些，定心音一響，周翔精神一震。他正想順著那根線回去，忽然發現那根線感受不到了，不是感受不到，是那根線與外界的聯系切斷了！接著，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原來生氣線在這里，北斗鼓，是我的了。”

    周翔循著聲音看過去，一道人影從模糊變得清晰——李魏。

    第125章

    李魏從虛空中出現，他不是用走的。他仿佛是一縷氣，從無到有，慢慢凝實。就像在五大連池無數次見過的那樣，他朝周翔微笑，說：“好久不見。”

    周翔懶得動。他是真的懶。這種虛空消耗著他的意志，什么都沒有，就是生生耗著，百無聊賴的耗著。人活著，總要有各種知覺，各種感覺。摸到什么，看到什么，高興什么，感動什么，憤怒什么。可是他現在就是什么都沒有，不渴不餓不累不滿足不高興也不悲傷，什么都沒有。

    看到李魏，他應該有很多話要說，很多問題要問，很多感情要發泄，可是他什么都沒有。他知道他被這個空間影響了，但是他無法讓自己的感覺和大腦同步。

    所以他隔了一會兒，才虛無縹緲地回了一句：“不算久，五大連池剛見過。”李魏顯得有些驚訝，他說：“五大連池？是那兒。”

    周翔努力地調動自己的細胞，努力地讓自己不那么的廢柴，他繼續問：“為什么要殺花屏升……”這應該是一句質問，但他問出來，語氣卻像活不起的樣子，毫無威懾力。

    “真厲害。”李魏說。周翔還在努力地調整，李魏走近他，抬手觸摸他的臉。周翔沒感覺，他能“看見”李魏的手在他臉上游走，但是就是一點感覺沒有，比夢都虛無。

    “你竟然還有意識，是北斗鼓的力量嗎？可真是個好東西。”周翔看著他，看著他的手在自己身上各處游走，可他就是沒有感覺，甚至連厭惡都沒有。

    “為什么？”他問。語氣還是懶洋洋的，毫無生氣。李魏笑著看著他，他彎下腰來，趴在他的額頭，嘴唇幾乎要碰到他的鼻子，他輕輕吐氣：“你猜啊……”

    周翔沒有呼吸，他到了這個世界里就不需要呼吸了。他看見李魏的嘴一張一合，也感受不到他的氣息。他的意識比剛才更加渙散，那些他剛才聚集起來的怨氣仿佛失去了磁場，就要四散飄走。

    他知道不能讓那些怨氣飄走。他能在這里全靠怨氣，而他與外界生氣相連的通路已斷。一旦怨氣消散，他就徹底的消失了。

    李魏看著周翔逐漸變得稀薄的軀體，嘴角微勾，輕聲說：“當時看上你就是因為你體質好，你比我更有希望拿到北斗鼓……”

    周翔忽然有了感覺，那是什么東西破碎的感覺，不是很明顯，但他……很悲傷。仿佛最后一根稻草一樣的致命的悲傷。他知道這不對，可是那種悲傷浸透了他的每一寸身體。李魏伸出了手。周翔覺得呼吸一滯——是的，他有感覺了。

    同時他也知道，這將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后一絲感覺，他，要死了。

    李魏捏住的是他的生氣線，是他與外界聯系斷掉的那根線，一端連著外面，一端連著北斗鼓。因為北斗鼓，他可以裹挾著鐘曉曼的怨氣進到這個世界不被發覺。因為北斗鼓，他也能將自己的生氣與鐘曉曼的生氣連接在一起，讓她的生氣與怨氣隔離開不至于一損俱損。

    但現在李魏抓住了這根線。周翔知道他要做什么，抓住了這根線，就是抓住了北斗鼓。這條線的生氣已經斷了，一旦李魏將北斗鼓抽出，鐘曉曼的怨氣就會散掉。而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他明明要死了，可是他竟然除了有瀕死的感覺，竟然什么情緒都沒有，沒有恐懼，沒有悲傷，沒有不甘。

    他知道他再也見不到花解語了，然而卻一點悲傷絕望都聚集不起來。他感覺到自己的力量越來越弱，那是北斗鼓正一點點的脫離他。他知道，可他甚至都不想做點什么。

    李魏很滿意，他對周翔殘存的意識說：“無人回應，絕望嗎？這就是我的世界，我在這個世界里呆了五年。如果這個世界不是我創造的，我真的早就死了……”

    五年？周翔的神智越發不清，他迷迷糊糊的想：“五年？不是三年么？三年前他研究生還沒有畢業，李魏還管著公司啊？”可是他實在太虛弱了，北斗鼓一半都脫離了他，他沒有力氣也沒有愿望再去尋求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就要消失了，徹底的消失。

    忽然，一股巨大的疼痛夾雜著冰冷的感覺席卷了周翔的全身。太痛了，也太冷了。就好像無數個冰錐穿過了他的身體。周翔被刺激的連續幾個激靈，渾身蜷縮了起來——他竟然蜷縮了？ ！

    意識忽然清醒，但被痛感刺激的同樣什么也做不了。北斗鼓就像無痛分娩做了一半又被塞回去了一樣，疼的周翔□□。

    他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影子擋在他前面。他聽到李魏驚訝的聲音：“什么東西？！”接著他在劇烈的疼痛中像被拋上了馬背，一路顛簸，直到失去意識。

    ……

    “你，你和他到底是誰？我孩子又在哪里？這是怎么回事？”鐘曉曼一連聲的發問，花解語只簡單的回答：“你如果不想死，不想你的孩子死，就抓好他。除了他誰也救不了你！”反手一筷子夾住了王自強的中指。 “哪里跑！”她大喝一聲，用力一扯——

    然而，卻沒有從王自強的身體里扯出怨獸。她“咦”了一聲，看著王自強通紅的眼睛，換了招數，周圍鈴聲大作。王自強痛苦的捂上了耳朵哀嚎，而在花解語身后的鐘曉曼卻什么都沒有聽到。

    “不是怨獸，難道你本身就是怨靈？”花解語問道。王自強無法說話，高大的身軀跪在地上，血紅的眼睛向上翻轉，時而黑時而紅。花解語繼續催動鈴聲，配合口中的咒語，王自強渾身顫抖，他忽然一聲長嘯，人成大字癱倒在了地上。

    花解語咬破手指，一邊催動南斗鈴，一邊在王自強身上畫符念咒，不多時，王自強的身上猛然騰起一陣黑霧，將整個隔間都包裹進去，霎時，滿室黑暗。

    ……

    周翔再次醒過來，有了真實的觸感。他從床上坐起，狐疑的看著周圍——長行村100號？ ！他回來了嗎？ ！他不是應該在《死亡體驗》館里嗎？為什么會到了長行村？

    房間外傳來“噠噠”的聲音，周翔抬頭看過去，一只狍子探進頭來！

    周翔怔住了，他警惕的向后一步，擺出了防御的姿勢：“李魏？！”

    一人一狍對視著，良久，狍子張開嘴，說了人話：“我是李魏，很抱歉不能用人的模樣跟你見面。”

    “你要北斗鼓？”周翔一刻不肯放松，他警惕著看著狍子問道。

    狍子兩只蹄子踏了踏地板，發出“噠噠”的聲音，似乎很是局促，然后它說：“我不要北斗鼓。我從來沒想要北斗鼓。要北斗鼓的是他，不是我。”

    “他？……你？”周翔看著狍子濕漉漉的大眼睛，再次問道：“你是李魏？”狍子晃晃脖子，說：“是。”周翔再次問道：“剛才，要殺了我的那個，也是李魏？”

    狍子點了點頭，嘴剛張開，周翔向他一擺手，說道：“所以李魏……被分開了？！”狍子先是驚訝的看了周翔一眼，然后歡快的打了個響鼻，“噠噠噠”的朝周翔跑過來，蹭了蹭他的身子，說：“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明白的。”

    周翔側頭想了想：“是秦曉越？從秦曉越喂怨獸開始的？”“哦。”狍子點點頭“你讀到了那個。”他抬起頭，兩只濕漉漉的大眼睛滿是關切的問周翔：“那臺電腦他也用過。你有沒有受傷？”

    周翔回答：“我沒事。我在讀你辦公電腦的時候還奇怪，為什么會有兩股怨氣，現在我知道了，一股是你，一股是他。你們倆……你是善良的那一面，他是……邪惡的？”

    狍子再次晃了晃頭，低垂了腦袋，說道：“不是這樣分的。都是我。只是那一部分，我控制不了。”他又動了動蹄子解釋說：“怨氣是把雙刃劍。一面是利益一面是心性。用得好名利雙收，用的不好，傷了自己。我是太自信了，鋌而走險。”

    他慢慢的趴在地上，對周翔說：“一時半刻，他找不到這里，我跟你解釋吧。你讀了我留給你的怨氣，應該知道我是養怨人了，是我干媽教我的。她是希望我不要稀里糊涂的讓組織用完就稀里糊涂的死掉。希望我能變強，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只是她和我干爸甚至我自己都沒想到，我竟然很有天賦。

    我不但學會了他們傳統的養怨方法，我什至還發現我可以用網絡世界模擬陰陽。那時候，我覺得我找到了解決的鑰匙。 ”

    “你的確是個天才。”周翔評價道。

    狍子搖了搖頭，萎靡的趴在地上：“我發現在互聯網上，人設可能都是假的，但人放出的情緒卻是真實的。而且，這是我們做游戲營銷，我和你一起討論過的——憤怒怨恨比快樂跑的更快，傳播的更廣。我覺得我找到了出路。在互聯網上收集怨氣，不用面對真實的人。我可以廣撒網多捕魚，這個人身上收集一點，那個人身上收集一點。每個人我只要一點點，不會要了他們的命，但是我卻能培養起來我需要的怨獸，我一直以為這是一條非常好的路子，直到……他出現了。”

    第126章

    “他，是另一個你？”周翔問道。

    狍子抖了抖屁股后面的小短尾，幽幽的說：“他就是我……算了，你先這么理解吧。做怨氣郵箱沒有我想的那么容易一開始怨氣收集的并不順利。養怨獸并不是只要怨氣就夠了的，還需要吸收生氣。生氣這個東西需要跟生怨的人有關聯才行，最簡單的方式，父母血親兄弟姐妹。但是互聯網上的人設是假的，怨氣容易收集，但怨氣的生氣來源卻不好尋找。

    開始我用的是我們碼農的常用辦法，破解電腦的防火墻，找到宿主的親情關系。但隨著操作系統和公共網絡安全性能的提升，這種方法越來越慢。然后我發現了另外一條路徑。完全可以不用考慮防火墻，那就是我控制自己的怨氣進入他們的電腦隱藏在他們的主機中，他們的隱私對我來說幾乎就是透明的，我想看到什么就看到什么，我想要什么關系就要什么關系。

    因為同時要監測的對象太多，我就要釋放大量的怨氣出去。我把我的怨氣像代碼一樣編寫，讓他們隱藏在億萬個宿主的電腦中，找到相關的關系就竊取生氣。 ”

    周翔感嘆：“你真的是個天才……怨氣和代碼……這怎么結合起來的？！”

    “并不難，周翔，現在的你也能做到。”狍子抬起頭，對周翔說：“ AI是什么，是用機器學習，是喂給它無數的素材，建立它的神經系統，讓它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是嗎？怨氣是什么，無論我們人類怎么定義，其實它都是一種能量，可以用來交換的能量。對嗎？我們人類之所以比別的生物更智能更高等，不過是因為我們有發達的神經網絡，有超強的學習能力，還有地球上一直供給給我們的能量。

    能量、神經、學習。這三樣放在電子世界里也一樣。只要給它足夠的學習素材，給他足夠的能量，無需我們再做什么，它自己就可以成長。只是之前古老的方法是一對一的，從來沒有人嘗試過用編程思維，用互聯網框架去管理這些，而我不過恰好兩者都通而已。

    但是，創建一個新的事物，肯定不會一帆風順。很快我就發現我之前的方法太耗氣了。就像我們做游戲需要服務器和帶寬一樣，隨著觸手伸的越來越長，我發現靠我隱藏在一個個小電腦里去收集生氣太慢了，解決不了組織需要大量怨獸的困難。

    所以，我發現了一個人群，這個人群有著穩定的怨氣，非常明確的生氣宿主……”

    “年輕母親。”周翔接口道。

    狍子點點頭：“是的，幾乎每一個產后的新媽媽都會對家人產生不滿。不滿的對象首當其沖就是他們的丈夫。你知道除了父母親情，最容易用的宿主就是夫妻情了，于是我將怨氣郵箱包裝成了養娃郵箱，用簡單的怨氣陣連接宿主的真實空間和虛擬空間，用少量宿主本身的生氣和怨氣孵化出短時的怨獸。讓宿主的家在一定時間內形成陰陽邊界。這樣孵化出的怨獸就可以承擔育兒的責任。因為怨氣和生氣來源于宿主本身，所以孩子對怨獸并不排斥，因為解決了新媽媽沒時間帶孩子的問題，郵箱養娃大受追捧。”

    “然后當孩子長到一定程度不需要托管的時候，這個被你孵化出來的怨獸就被你收回，為你所用？”周翔再次接口，狍子贊許的看了看他，然后又低下了頭：“我覺得我找到了完美的辦法，我解決了年輕母親的難題，他們也用怨氣和生氣幫了我，算是我拿回能量守恒的報酬。然而……

    還是太慢了，三年養出一個怨獸太慢了，他們讓我加快速度，我只好用借貸的方式，一邊送上怨獸，一邊收集更多的怨氣，養更多的怨獸來填補窟窿……可是，陰陽是守恒的，這個窟窿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有一天我實在控制無力的時候，我發現我……”

    狍子的頭垂的更低，眼睛里似乎充盈了淚水。周翔問道：“怎么了？”狍子說：“死人了……我原本不想讓人死的……可是……可是我玩脫了，數字太大，我填不上，生氣耗得太快，動了宿主得氣數和壽命……于是陸續有宿主死了，我很難過，可除了我沒有任何人難過。”

    “他們說養怨獸就是要死人的，我已經做的很好了，我靠自己解決了大部分的怨獸……”

    “他們……是養怨人？”周翔問道。 “李自強……還有那個戴面具的人？”

    狍子深吸了一口氣，說：“除了他們還有他……”

    周翔眼睛轉了轉，問：“另一個你？”

    狍子哀傷的點點頭：“那時候他已經覺醒，但我們還沒有分開，我一會兒傷心自責，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沒問題很偉大。因為反復無償，自我消耗也非常大，夜深人靜只有我自己的時候，他會嘲笑我，又當又立……這樣反復了一段時間，我的效率越來越低，停滯不前，而這時候，我干爸干錯了一件差事，他來找我借怨獸，一張口就是50只。”

    “我也知道，整個養怨人組織，除了我不會有人能一下子解決五十只怨獸。可是一下子拿出五十只，就意味著要死更多的人……我的怨氣郵箱里都是孩子啊，死人，對那些孩子來說就意味著失去父母或者……他們自己去死……”

    ……

    “你不是說你舍不得吧？”李自強一臉的不可思議：“好歹我養了你這么多年，吃喝招待對你不好嗎？你現在為了那些不相干的宿主要搞死我？！”

    “爸，我不是說不給，我是說能不能緩一緩，我一批一批的給您？”李魏辯解著。 “怎么一批一批？一個一個的解決我用的著來求你？我自己解決不了嗎？！”李自強對他怒目而視

    “可是，可是我那里都是孩子啊……”李魏說道。

    “孩子怎么了？！！”李自強吼道：“干我們這一行的，哪個不動孩子？！！哪個不是孩子？！難道你沒動過孩子嗎？殺一個人和殺十個有什么區別？你都是個殺人犯？！你怎么腦子這么不清楚，真是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五十個，看在我叫你一聲兒子的份上，明天上午給我。你如果不給……咱們的父子關系也就到這里了！！”

    ……

    狍子一個勁的流眼淚，顫抖著說不下去。周翔摸摸自己，他一團怨氣進來什么都沒有，只好用兩只手擦著它的毛，問道：“你沒湊齊五十只？”

    狍子凄慘的看著他，仿佛是笑，又仿佛笑不出來，他說：“我猶猶豫豫模模糊糊，我那時候已經不是很清楚了，到底死沒死人，死了多少人……反正最后他努力湊齊了五十只，然而卻晚了半天。等我到達的時候正好看到……他……”狍子哆嗦著，說道：“他被搶了名字在我面前倒了下去。”

    “晚了半天就受到這么大的懲罰？”周翔很驚訝，狍子說道：“是我太天真了，我不知道他真的是被逼無奈了才找我，我叫他一聲爸，我一直以為他很強，沒想到他早就負債累累，被首領看不慣。這五十只不過是鏟除他的借口而已，所以時間一到，根本就不會給他機會等我來，他早就想收回他的名字了……”

    周翔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李魏，他摸摸李魏毛茸茸的頭，說：“你也太慘了。”“之后我就病了，”狍子說：“高燒不退，甚至不清，無法調動怨氣。怨氣郵箱全部停擺。”

    “首領來找我，他說如果我還這樣下去，他不介意幫我個忙。他要怨氣郵箱，但是我這么廢物，恐怕不行。”

    “他要殺你？”周翔還記得有個碎片是那個面具人劈了李魏。

    狍子搖搖頭，說：“不是，他說這世界上有兩個東西可以更好更多更準的獲得怨氣，養出我們想要的怨獸，但是養怨人群體只聽說過沒得到過……這兩個東西，一個叫南斗鈴……一個叫北斗鼓。”

    周翔的瞳孔收縮了，狍子繼續說：“南斗鈴在狩怨師那里，那是一個強大的組織，被視為這一行的正統。所以拿到南斗鈴對我們來說，目標明確但難度很大。而另一個神器，北斗鼓……失傳了，但恰巧我們養怨人的首領知道它在哪里，只缺一個可以傳承的人。”

    周翔指了指自己，問道：“我？”狍子深深的吸了口氣，又重重的吐了出來，說：“不只是你。首領讓我通過互聯網找所有陰陽雙體的符合條件的適齡男性。”

    周翔盯著狍子看，眼睛從清明到眼角慢慢變紅，他的聲音透著一股凄涼，問：“我合適？”狍子垂下頭，也垂下它的大眼睛，說：“對。你合適。”

    洶涌的怨氣自周翔身上噴薄而出，他努力的收斂，敲響定心鼓讓自己冷靜。然后他沉聲問道：“所以，我今天在這里，我之前遇到的一切，都是你……”他頓了頓，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漠而沉靜：“你計劃的？”

    狍子猛然抬起頭，它目光晶瑩的盯著周翔，良久，又再次暗淡了下去，它說：“是的……”周翔笑了，他淡然的開口說道：“那現在你們的目的達到了，我和北斗鼓都在這里了，接下來你要怎么做呢？”

    第127章

    整個房間被黑霧裹挾，濃重的甚至看不清身邊的人。花解語第一時間，去抓鐘曉曼，受不了這鋪天蓋地的怨氣刺激，人完全昏迷了過去。

    “糟糕！”她沒意識就無法延續生氣線，花解語幾個符咒打下去，鐘曉曼沒有轉醒的跡象。花解語將手伸到鐘曉曼和周翔雙手交握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兩個人早以分開。

    她催動血符，想要探知周翔的情況，一把怨氣刀殺氣騰騰的劈來，花解語一個轉身，將刀架住，護住了身后兩具昏迷的身體。

    “狩怨師？”是王自強的聲音，但他的臉卻隱藏在黑暗里。

    “你是怨靈還是什么？為什么能用王自強的身體？”

    王自強“咯咯”的怪笑了兩聲：“我就是王自強。”花解語看著發聲的方向，沉聲說道:“你不是。”“那是你見識少，小姑娘！”

    王自強說完怨氣刀從花解語的筷子中憑空消失，不多時又從背后直擊周翔的身體。花解語的輪椅像一個陀螺一樣的旋轉。紅手帕陡然變大，仿佛一根鞭子將怨氣刀抽向一邊。

    刀又不見了。花解語凝神靜氣，守在周翔的身邊。黑霧越發濃重，王自強不再說話，也沒有聲音，一時摸不清他在哪里。不多時她感到有片氣場一動，花解語的紅色手帕飛了出去。同一時刻，黑霧中忽然多出了兩把刀，一把劈向鐘曉曼，一把劈向周翔。

    紅色手帕回旋已經來不及，花解語急念咒語，一雙筷子護住了鐘曉曼，而另一側，手上的南斗鈴脫手而出，“鈴鈴鈴”的響著將那把怨氣刀震散無形。

    “好鈴。”王自強的聲音終于出現了，花解語筷子虛空一轉，還沒回來的紅色手帕朝王自強席卷而去。聲音消失，紅手帕似乎失了準頭，花解語一揮手，將手帕召回。

    空間里再次陷入靜謐。黑色霧氣遮擋了靈眼，什么都看不見。花解語守在周翔和鐘曉曼身邊，寸步不離，神情戒備。忽然，在遠處什么地方，出現了一張白色的沒有眼睛的臉。接著，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它們像從地下鉆出來的一樣，層出不窮，白鴉鴉的一片。怨獸越聚越多，看的人頭皮發麻。花解語搖動鈴鐺，說道：“好吃的來了，出來吧。”

    鈴聲一響，一抹紅色的影子憑空出現。它狂風一樣席卷過去，密密麻麻的怨獸層就出了一個缺口。花解語的怨獸在長行村1號養了這么長時間，現在可以說是膘肥體壯，胃口還好。

    它頂著跟花解語一樣的身材和臉蛋，卻一張嘴吃出了氣吞山河的氣勢。它不是美女與野獸，它就是美女野獸。那些地底冒出來的怨獸像是一顆顆好吃的糖果，被花解語的怨獸一口一片的吞噬，它擁有催故拉朽般的實力，風卷殘云一般消滅著怨獸。

    把自己的怨獸放出來，花解語把注意力仍放在周翔身上。她清楚自己的任務守護周翔，不能因為其他事情而分了神。

    王自強果然沒讓她久等，很快他的怨氣刀再次揮了過來，這次花解語用南斗鈴直接收了他的怨氣刀。北斗主死，南斗主生。南斗鈴充滿陽氣，有生的力量可以將怨氣迅速轉換吸收。花解語將那柄刀完全吸收后，王自強就藏不住了，他猛的鉆出來，徒手就去掐周翔的脖子。

    花解語不能給他機會，筷子一抖，戳進了他的手背鮮血噴出。

    花解語怔了下，說道：“你是真的人？”她跟花屏升確認過，血液是族類的象征。像他們這樣轉化過來的人，普通的人，怨靈，狩怨師，巫族，雖然都是人，都流人血，但血的味道不同。那是非常細微的差別，只有足夠有經驗的狩怨師才能分辨。

    王自強的血一流出來，花解語就確認，他不是怨獸，不是怨靈，就是一個普通的人。可是他的表現卻……

    王自強再次向前，不顧鮮血直流的手臂再次砸向周翔。而花解語卻不敢跟他硬碰硬了。他是個人，而花解語可以殺怨獸，殺怨靈，卻不能殺人。

    她將筷子并攏向上一架，擋住了王自強這一擊。然而因為沒有下死手，王自強的身體卻是靈活的，他一只腳向前一鉤，重重的踩在鐘曉曼的胸腔上。

    失去意識的鐘曉曼身體一震，噴出一口鮮血。花解語卻騰不開手，她若撤開，王自強的力量足夠把周翔砸死。

    鈴聲急響，花解語的怨獸扔下嘴邊的食物，轉頭就來幫忙，然而它卻驚恐的發現，它，動不了了！王自強的聲音悠悠傳來：“我們養怨人不擅長打斗。我們擅長的是養怨，以及把怨獸放在應該在的位置上，讓怨獸聽話。你吃了那么多，也該聽話了吧？”

    他話音剛落，花解語的怨獸，發出了詭異的笑聲，接著她換掉了花解語的臉，轉過一張慘白的毫無表情沒有眼睛的臉，幽幽的念道：“花……解……語……”

    ……

    狍子幽怨的看著周翔，說道：“我說了，我沒想過要北斗鼓。我是設計了這一切，但是我原本并不想你來冒險。你知道養怨人為什么養怨嗎？”不等周翔回答，狍子繼續說道：“養怨人跟怨獸深度綁定，養怨人可以通過與怨獸綁定的怨氣來控制怨獸。”

    “我養出來的怨獸，我讓它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想想如果我有幾百萬的怨獸，那我就是有幾百萬的怨獸大軍，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周翔眼睛轉了轉，問道：“那你通過互聯網收集怨氣養的怨獸，豈不是培養了一只軍隊？！”狍子垂著頭說：“我最早并不知道。我以為養怨獸就是養成一種商品，之后賣給客戶獲利。直到我做了互聯網，我才知道首領的野心。我們養的怨獸之所以想出什么器官就出什么器官，那是因為我們用自己的怨氣干擾了怨獸的初始設置。就好像在我們養的每一頭怨獸里都植入了一個木馬，在需要的時候只要驅動程序，這些怨獸就會放棄一切，跟著我們走。”

    “但是，這種驅動，不是隨時隨地都可以的，它一生只能有一次。之后怨獸就跟我們再也沒有關系。所以組織才會希望我用互聯網大批量的孵化怨獸。而北斗鼓……”狍子看向周翔，說道：“北斗鼓具備將怨獸重新綁定怨氣的能力，也就是說可以重復利用我們養出來的怨獸，是他們想要北斗鼓。將之前所有不能用的怨獸重新綁定。”

    周翔盯著狍子，一時間心潮起伏。他想起了張一，那個陪他一起去了100號院，最后瘋了的私家偵探，而張一身上的怨獸就是咬了花解語的怨獸。他問道：“那你們的怨獸咬人是……”

    “是問你那個妞吧？”狍子看著他，說道：“對，將怨獸傳播給其他人也是高階養怨人的能力。我們養的怨獸可以通過咬人，寄生到另外一個人身上，等那個人的怨氣成熟再次成長為新的怨獸，這比自然形成要快的多。這也是我們獲利的來源。我們可以通過自己的怨氣，控制怨獸在另一個人身上成為什么。因為只能催動一次，所以他們成為那個人的器官后就不再變化。”

    “而你那個狩怨師妞兒，她的怨獸從來沒有被催動過，他們原本的目標，是你。是希望通過張一轉播給你，只不過因為你的妞去了張一的辦公室，被傳給了她。而恰巧，她是狩怨師，有壓制怨獸的辦法，他們只能找機會傳播給你。”

    周翔皺眉問道：“你沒消失前，我們天天在一起。你想在我身上放怨獸不是很容易嗎？為什么沒下手？為什么要通過張一，花解語這樣的第三人傳播給我？”

    狍子吼了一句：“我就不想下手啊！！找了那么多北斗鼓的傳承人，找來找去還是你最合適，他們讓我在你身上下功夫，我不想！這時候他跳出來了。首領說我太優柔寡斷，婦人之仁，于是……于是就把我分開了！”

    “原本他控制了我的身體，想要在你熟睡的時候在你身上種怨獸。恰巧那個時候我醒過來了，于是我阻止了他，但是我不能自殺，所以把他送進到了怨氣郵箱！”

    周翔滿臉震驚的看著狍子，很長時間后，他說：“所以，那你現在為什么也在這里？也是為了救我？！”

    狍子喘了一口氣，說道：“不全是。長期養怨獸，我身上的生氣本來也不多。他又帶走了一部分，我也很難活下去。破壞了首領的計劃，養怨人雖然不能直接殺了我，但是他們有太多辦法消耗我的生氣了。后來他跟首領通了氣，首領發現他在郵箱里依然大有作為，于是跟他里應外合把我僅有的生氣都弄了進來。

    我到了郵箱后，實力遠不如他。就想辦法順著網絡怨氣跑到了五大連池。我知道他們想要讓你拿到北斗鼓，一定會讓你去五大連池的，我就在那里布好局，等著跟你見面。 ”

    第128章

    “花……解……語……我……要……殺……了你！！”吃了很多怨獸的花氏怨獸用一張慘白無眼的臉，對著花解語嘴巴一張一合的說話。她說這話的時候不像平時像個小姑娘一樣的伶牙俐齒，現在仿佛一臺沒有感情的AI機器人。說話一板一眼，沒有波瀾也沒有語氣。

    說完這話，她像是一道紅色的閃電，“唰”的一下掠到了花解語的頭頂。花解語護著周翔和鐘曉曼，還要對付王自強，雖然三件法寶齊出，還是讓自己的怨獸一爪爪傷了后背，傷口滲出絲絲黑氣。

    花解語一筷子擋住王自強的攻擊，催動南斗鈴。她不知道自己的怨獸怎么了，但顯然它已經背棄了他們的三人約定，那就先把它收回來好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南斗鈴一響，被收進來的不是她的大怨獸，而是那些這房間里不時冒出來的小怨獸。南斗鈴不能差別化的將花氏怨獸收進來！

    連續催動兩次，收進來的都不知道是什么東西，而這個空間里怨獸密密麻麻，王自強和花氏怨獸配合默契，花解語手臂肩膀都受了傷，很難再找到機會催動銀鈴。花解語把怨獸養的有多膘肥體壯，現在她的反擊就有多么的艱難。

    她捉襟見肘的護著周翔和鐘曉曼，搶下鐘曉曼的時候，她自己受了怨獸兩爪子，她用身體護著沒讓鐘曉曼在王自強那一腳后再受傷害。

    怨氣空間忽然被破，王自強和花解語都看過去，門口忽然一群怨獸涌了進來。花解語瞳孔微縮：“還有？”很快她就發現不對，新來的怨獸在攻擊原有的怨獸。接著，門口出現一道身影，一把扇子飛懸著過來，將呼號著準備咬她的花氏怨獸擋了下來。

    “王叔叔！你終于來了！”花解語驚喜的叫道。是王貴賢！她剛才找機會給王天陽發了信號。沒想到王貴賢親自來了！

    ……

    聽狍子說了前因后果，周翔一時五味雜陳。怨恨李魏吧？可是這家伙也算救了自己。不怨恨他吧，想想自己這三年發瘋一樣的找人，花解語和自己卷進這些事全都是拜他所賜。他一時也不知道究竟要用什么心情來面對自己這個曾經的好兄弟。

    見周翔不說話，狍子說道：“不管怎么樣，我是不希望你有危險的。既然你現在進來了，還是快點出去吧，趁著他還沒發現你。不然……這個世界他要比我強的多……我恐怕保護不了你多長時間……”

    我真是謝謝你了。周翔在心里腹誹了一句。然后他沮喪的說：“我出不去了。我的生氣線被另一個你拆了。”

    “生氣線什么意思？拆了又是什么意思？”狍子問道。周翔大概講了下他進來的過程。狍子站了起來，說：“這么說，你進來的ID是那個叫鐘曉曼的女人的？”

    周翔點頭，說：“我是靠北斗鼓將她的怨氣與生氣分開，我將自己的氣息隱藏在她的怨獸里進來的。現在生氣線斷了，剛才你找到我的時候那個你就是在收我的北斗鼓。我現在沒有跟外界聯通的渠道，回不去。”

    狍子打了個響鼻，四蹄原地動了動，說：“有點麻煩，但是有辦法，你跟我走，我們去一個地方。”周翔也站起來，問道：“什么辦法？”

    話剛說完，狍子已經跑到了院子里。周翔跟著過去，這地方實在是還原100號還原的太像了。狍子站在原來100號陰陽眼的位置，說：“過來。”

    周翔走過去，問道：“不會這里也是通陰陽眼的吧？”話音剛落，周圍的景象飛速旋轉，慢慢的變成殘影。周翔再次感受到了那種刺骨的寒冷，周圍又變成了虛空。狍子在他身邊解釋說：“北斗鼓南斗鈴，雖然我不知道陰陽平衡的起始點在哪里，但是有一些事是可以肯定的，陰陽的轉換不僅僅來自于地球。

    我在模擬虛擬空間的時候嘗試了很多種模式，空間的轉換都要損失掉大量的怨氣生氣，對能量有巨大的消耗。只有這種空間，似乎什么都沒有，又似乎什么都有的虛無是能源消耗最小的模式。所以這是這個空間的待機模式。其他任何模式都是要以能源消耗為代價的。

    這種虛空，我稱它為平行宇宙。 ”

    周翔說：“我會覺得懶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做。感官似乎都離我很遠。”狍子的聲音也懶懶的，他說：“都一樣，你，我，他，在這里的每個人都一樣。這是能量低運轉的正常表現。沒什么事的時候這樣最省能量。

    現在空間里的怨氣多了，有了儲備能源，很多空間可以啟動了。我剛做的時候，這里到處都是這樣，怎么說呢……”狍子眨了眨眼睛，好像費了一番勁思考才說：“這里就像宇宙初始，要碰撞，要爆發才會有能量有變化，否則這里就是這樣，什么都沒有。 ”

    “宇宙初始……”周翔重復了一遍，腦子里也重復一遍。其實他想再深入思考的，但是沒辦法，一進入這個空間，腦袋就像卡頓了一樣，無法運轉。也只能重復兩遍。

    狍子說：“放心，我不是帶你來這里，只是我們要去的地方直接轉換過去，能量波動太大，會引起他的注意，我們這樣繞一下，不容易讓他感覺到。”

    過了一會兒，感覺果然又不同了，還是冷，但周翔的體感更加強烈，終于腳似乎又落到了實地。他向四周望望，又回到了那個冰雪祭壇，周圍一根一根的冰柱，只是此時沒有燃氣照明的火焰。

    周翔低聲說：“我是不是不能看那些冰柱，否則他們會點亮，會引起另一個你的注意？”狍子狂點頭，也低聲說：“這里是一個中心能量轉換陣。是仿照古祭壇做的。按照傳說，北斗鼓，南斗鈴，再加上狍子可以將任何能量進行轉換。就是說獻祭一個，得到另一個。

    我不知道北斗鼓南斗鈴的具體用法，但是根據首領描述的，這個陣型的確可以用。只是做不到一比一消耗，差不多要二比一，生氣入二，能換來一只怨獸。 ”

    周翔點了點頭，大約明白了。花解語說的那個祭壇，一個女人獻祭，換回了她的孩子和一頭熊，那跟這里正好反過來，是一比二。恐怕這就是北斗鼓和南斗鈴的作用。也有可能是因為這里是虛擬的，水貨，效果總要差一些。但能做到這樣，李魏真的已經是一個了不得的天才了。

    他問：“那我怎么能回去？”

    “這是獻祭者入口，正常是他們說出愿望所求，完成儀式，就會拿走他們的怨氣生氣，我們的怨獸會出來，當然為了儀式的完整會將他們的愿望實現。但這是正常路徑。你現在要逆著回去，所以我需要將這個祭壇反向運轉，會消耗一些怨氣生氣，然后你就能從哪來回哪去了。”

    周翔點頭。狍子看著他，說：“過程肯定會有一些痛苦。但是你有北斗鼓，應該不會怎么樣。忍一忍就回去了。”周翔“嗯”了一聲。

    狍子動了動蹄子，它剛轉身，又轉回來，看著周翔。周翔也看著它。狍子一步步朝他走過來，毛茸茸的頭蹭了蹭他的腰。

    周翔一怔，接著，伸出手撫摸他的頭頸皮毛。狍子的聲音悶悶的：“哥們，謝謝您。我今天能看見你，就滿足了。以后別找我了，游戲公司遣散了，毀了服務器，這里就不存在了。”

    周翔撫摸他的手頓住了，他問：“你說什么？”

    狍子低聲說：“毀了這里，讓這一切都消失吧。跟你的妞結婚，愿意做這行，像你的妞一樣，做個行俠仗義的人。不愿意做，就隱藏北斗鼓，你的能力做什么都不會差的。”

    周翔的手纂成拳，他問：“你呢？”

    狍子說：“我害了太多人了，我不想再害人了。”

    周翔將手搭在它的脖頸上，說道：“我們一起走。”狍子向后退，脫離了他的手掌：“我走不了，翔子。我的生氣耗沒了，出去就是死。五大連池氣場特殊，我還能附著在石狍身上，白天活動也同樣受限制。我現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毀了這里，不要再害人了。”

    周翔說道：“那我帶你去五大連池，你不是能通過網線走嗎？你去五大連池等我，我去接你！”

    狍子還是搖頭：“謝了。哥們。我不想活了。我夠了。”

    “李魏！”周翔叫它。

    狍子前蹄動了動，身子再次后退，對周翔說：“走吧，幫我個忙，毀了這里。再也不要進來了。”

    狍子話音沒落，祭壇下的波紋又開始蕩漾開來，周翔感覺到一陣眩暈，他想說什么，忽然眩暈停下了，祭壇下的波紋停下了。狍子的身后出現了一個人，他笑著說：“原來是你，首領你說的對。他們肯定要到這里來的！”

    狍子緊張的毛都立了起來，它向后一跳，腳下的冰忽然向上延申，將它的四蹄冰凍在了冰面上！狍子對對面的人怒目而視：“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放心。”人形李魏一揮手，周圍的冰柱再次點亮，他從黑暗中緩緩暴露出來，對狍子說：“我沒那么傻。不會讓你死，只是讓你別搗亂。”

    他轉頭朝周翔微笑：“我只是來取鼓的。”

    周翔嚴陣以待，人形李魏朝周翔伸出一只手，周翔就覺得一股巨大的風朝他灌吹而來，直接將他掀起裝在身后一根冰柱上。

    周翔從地上爬起來，還好，這里是有感覺的，不是虛空。 “咚”一聲鼓響，周圍的火焰都滅了，冰陣再次陷入黑暗。

    “咚”又一聲鼓響，身后的冰柱齊齊爆裂。李魏興奮了起來：“這就是北斗鼓嗎？好強！”他雙手一展，空間即將扭曲。狍子發出一聲巨大的吼聲，空間再次被穩住。它朝周翔喊：“攻擊他的面部，是弱點！我會幫你穩住空間！”

    “閉嘴！”人形李魏一吼，一道冰凍住了狍子的嘴巴。周翔沒有錯過這個機會，他抬高右手一劃，人形李魏的臉正中隔空出現了一道整齊的傷口，接著傷口里有黑氣慢慢滲出。

    人形李魏嘶吼一聲，臉上的裂痕忽然變大，然后他的面容快速自行修復。修復期間他的臉來回變幻，不止是李魏，有時是張一，有時是秦曉越，有時是李自強，有時是趙雪，是每一個周翔見過的，跟李魏養怨獸相關的人。那些臉輪番變歡，整個空間飛冰走石。

    周翔一邊穩住自己，一邊嘗試解救狍子，還對人形李魏繼續發起攻擊。李魏的臉一直變幻，忽然變成一張讓周翔一怔的臉。

    這張臉的出現太過意外，雖然只是一瞬間，也讓周翔分了神。人形李魏一個攻擊，周翔被一塊巨大碎冰撞擊著倒地。

    他掙扎著爬起來，看著李魏已經修復完成的臉，聲音都是抖的：“你……王天陽的爸爸，王貴賢跟你是什么關系？！”

    人形李魏朝他一步步走來，說道：“很早了……在約你進100號之前……”

    ……

    《死亡體驗》辦公室，花解語看著王貴賢走進來緩了一口氣，叫道：“王叔叔，快來幫忙！”

    第129章

    王貴賢擋下怨獸的一擊，花解語稍微放松一些。她將輪椅向前，再次將鐘曉曼和周翔擋在身后。王自強雙手揮舞，花氏怨獸攻勢更猛，王貴賢的怨獸撕咬那些小怨獸。但花解語并不覺得輕松，反而覺得自己養大的怨獸和王自強的攻擊更猛烈了一些。

    在擋掉王自強的一擊之后，花解語再次催動鈴聲，可能是因為附近沒有小怨獸，花氏怨獸明顯遲疑了一下，她看著花解語雖然沒有表情，但感覺愣愣的。花解語疾聲說道：“我們的約定你這么快就背棄了嗎？”

    花氏怨獸雖然沒被鈴收進去，但是她的動作慢了，攻勢也沒有那么猛。花解語見狀，再次催動鈴聲。花氏怨獸忽然捂住耳朵一聲長嘯，一爪朝花解語劈來。花解語護著身后的鐘曉曼，脖頸又被抓了一記。

    她眸色變冷，說道：“冥頑不靈，既然說不通，那就毀了吧！”話音未落她已經凌空而起，周圍鈴聲大作，花解語的筷子向兩柄利劍朝著花氏怨獸的頭頂插過去。鈴聲刺耳，小怨獸一片哀嚎。花氏怨獸抵擋了幾十秒，眼看就要被南斗鈴撕裂，王自強奔上前來，被花解語一手帕抽的打了個滾。

    眼看花氏怨獸已經抵擋不了的時候，一把扇子忽然撞擊在了鈴鐺上。鈴聲忽然一亂，花氏怨獸穩住了身形。花解語看著王貴賢，問道：“王叔叔？什么意思？”

    王貴賢一笑，說：“你養的怨獸，這么毀了太可惜了，我們再試試？”

    花解語抿著嘴唇。她剛才的確動了殺心，南斗鈴無差別粉碎怨獸。花氏怨獸因為被她養的膘肥體壯，抵抗能力也高一些。說實話，直接這么攪碎，的確很可惜。王貴賢看她有些松動，說道：“你把周翔交給我，我護著他，你安心對付他倆，那些小的交給我。”

    如果不毀掉花氏怨獸，又不能殺王自強，花解語縮手縮腳，再加上要護著周翔和鐘曉曼，的確非常吃力。她點點頭：“好。”

    王貴賢瞬間跟她換了個位置，他指揮一群小怨獸，將鐘曉曼和周翔的身體圍在中間。王自強又攻了上來，花解語這次沒有后顧之憂，筷子凌空一挽與他纏斗在了一起。花氏怨獸也加入其中，花解語控制著兩人，三人打的難舍難分。

    王貴賢見花解語被王自強和花氏怨獸纏上，挑了挑眉，轉過身，將目光放在雙目緊閉的周翔身上，嘴角微微勾起。他蹲下來，一只手拎起周翔的手。他還保持著握著鐘曉曼手的姿勢。手心中一團黑氣隱隱有七顆星光透出。

    “北斗鼓……”王貴賢喃喃道，眼睛放出光來。他伸出手，正要搭上周翔的頭頂，旁邊忽然一道聲音：“你是誰，你要做什么？！”

    王貴賢一轉頭，看到鐘曉曼坐了起來，跟他四目相對。王貴賢瞇了瞇眼睛，“礙事！”一揮手，鐘曉曼驚叫一聲，口中噴出一股鮮血。王貴賢再次回到周翔跟前。鐘曉曼不顧自己的胸口劇痛，迅速爬了起來，用盡力氣將王貴賢撲倒，大喊道：“你要干什么？！”

    王貴賢一腳將她踹開，但為時已晚，叫喊聲驚動了花解語，她大招逼退了那兩位，一步跨過來擋在周翔身前，盯著王貴賢問道：“你不是王貴賢，你是誰？”

    霎時間，屋子里的溫度陡然降低，所有的怨獸都朝花解語呼號著撲過來。花解語一鈴聲震退了他們，但很快第二批又上來了，期間還夾雜著王自強和花氏怨獸的攻擊，花解語目呲欲裂，一個失手，讓王貴賢扼住了鐘曉曼的咽喉。

    “束手就擒，否則我殺了她。”他的聲音冷冷的，手上一團黑氣。鐘曉曼的眼角，嘴角，耳朵，鼻子再次流出血來。她先噴出一口鮮血，嘶啞著嗓子喊道：“別管我！救他！！救我的孩子！！”

    花解語正要催動南斗鈴，王貴賢的聲音更加陰冷，指著鐘曉曼說：“她中了怨毒，身上也種了怨獸，你南斗鈴一響，她身上所有的怨獸一起攪碎，包括她的五臟六腑。”

    “你是養怨人？！”花解語問道。王貴賢沒說話，旁邊花氏怨獸風一樣朝著花解語張嘴咬下來。王自強也從側面揮來一拳。花解語一邊用筷子劃散了怨獸的攻擊，一邊頭都沒回，人忽然騰空，坐下的輪椅飛旋著撞上王自強的膝蓋。

    王自強被撞倒在地，花解語的手在地面一點，人又坐回的輪椅上。同時紅色手帕變大飛揚，一把兜住了正要再次沖過來的花氏怨獸。王自強從地上剛剛起來，花解語的筷子已經到了咽喉，同時一只手飛速虛畫掐訣，一掌拍在王自強背上。

    王自強噴出一口黑黑的東西，被花解語制住，同時筷子點到了咽喉，對王貴賢說：“你敢動她，我就把這個人連同他的名字一起毀了！”

    王貴賢瞳孔縮了下，問道：“你知道？！”花解語飛速掐訣，讓紅色包袱皮牢牢地鎖住自己的怨獸。然后對王貴賢說：“本來不知道，但是你跑出來亮了身份，我就知道了。”

    “我亮了什么身份？！”王貴賢盯著花解語，花解語說：“王叔叔，狩怨師協會只有你們王氏一派是養怨獸陣的。那么巧，長行村100號和1號都通北海眼這件事整個協會除了我師傅只有你知道。”

    “你太心急了，如果你不是這么著急的去攻擊周翔想要拿北斗鼓，我還不敢確認你是誰，但是你出手了，那我就知道了，其實你就是那個一直帶著面具的養怨人首領吧？”

    ……

    人形李魏修復完成，他隨手一揮，整個祭壇開始運轉。狍子嘴上的冰被剛才周翔的進攻化開，它喊道：“去攻擊他，我守著陣法，一定不能再次進入虛空！”

    周翔渾身黑氣繚繞，他磕了一下腳跟，自他開始，地面延展出一條裂痕，裂痕迅速延長，到李魏面前忽然自下而上爆出無數冰晶，冰晶尖頭鋒利盡數朝李魏扎去。李魏左右躲閃，還是被一些冰晶劃破了面容，面容一破，黑氣漫出，他修復面容，手下的動作就又慢了幾分。

    “咚”的一聲鼓響，人形李魏面色一變，接著他臉上又多了幾道傷口，溢出的黑氣越發多了起來。周翔張開手掌，李魏臉上的黑氣被他盡數吸收。

    人形李魏臉色一變，臉上的傷口恢復更慢了。周翔變本加厲的吸收著他的怨氣，人形李魏的臉忽然碎成了幾片，人也撐不住，單膝跪在地上，一掌撐著冰面。

    周翔冷笑著走過去，手掌一翻，大量的黑氣被他吸引過來，人形李魏的身體不住的顫抖。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周翔扭過頭，看到狍子四肢無力的趴在地上，身體開始變得透明。

    周翔臉色一變，正要過去，聽到人形李魏陰森森的笑：“繼續啊……繼續吸我身上的怨氣啊！殺了我！來啊！殺了我那只蠢物也活不了！！！”

    狍子的聲音很虛弱：“他騙你的！我沒事，你繼續。我這是暫時現象，他倒下了，我會吸收他的怨氣，我就沒事了。”

    周翔面露遲疑，問道：“真的？”狍子還沒說話，人形李魏已經開始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狍子大叫道：“快去！你不想回去了嗎？他只要把你拋進虛空，你就再也不能回去了！”

    冰面猛然抖動，地面無數龜裂，無數冰塊迅速塌陷，周翔正要抱起狍子，面前的一塊冰迅速塌陷，掉下虛空。裂隙將他和兩個李魏分開在兩快冰上。他眼睜睜的看著人形李魏走到狍子身邊，對它說：“還是這么蠢！拿到北斗鼓，我們要什么有什么。就因為跟他同學那么幾年，命都不要了？”

    他的臉已經碎開幾塊，說話的時候臉上黑氣繚繞，分不清到底是哪個五官哪塊肌肉在動，恐怖至極。他催動陣法，浮冰上的圖案運轉再次加速，狍子朝周翔喊：“快啊，你的北斗鼓應該可以的。快制止他，進入虛空你就不能控制了。到時候你不可能還回的去！”

    周翔看了看狍子，問道：“你真的不會有事？”

    “我有個屁的事！你再不動手……”它話沒說完，人形李魏已經拽出了一條冰繩子，“唰”的一下，狍子的四蹄就被捆住：“礙手礙腳！”人形李魏說道。

    同時周翔腳下的浮冰跟他們又拉開了距離。狍子四蹄無法動彈，急得在冰上拱來拱去，朝周翔喊：“你快點！我快壓不住了！”

    人形李魏再次一揮，狍子的嘴罩上了一層黑霧，它說不出話來了。只剩下兩個眼睛焦急的盯著周翔。眼看兩塊冰越離越遠，且周翔腳下的冰迅速的萎縮。周翔終于大喝一聲，整個人助跑，凌空而起。同時李魏的臉上再多一條裂痕。

    他狂叫了一聲，身下的冰帶著他和狍子迅速退遠。距離超出了周翔能控制的極限。他身體前撲，卻也只是雙手掛在冰上，人懸在空中。

    人形李魏獰笑著走過來，鞋底踩在周翔的手指上重碾。這里的感覺是清晰的，周翔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李魏伸出手，周翔感覺到一股力量在拉扯他的北斗鼓。這個空間需要耗他很多的怨氣和精神力。在李魏的碾壓下，他幾乎所有的能力都用來對抗虛空對他的吸引。對北斗鼓的控制變得松動。

    可他如果將精神力用來控制北斗鼓，勢必會被虛空拖走。周翔咬牙堅持，手指卻一根根的下滑，就在他一只手滑下冰塊之際，狍子身體貼地從冰面上滑了過來，用角重重的撞在人形李魏的后腰上。李魏大吼一聲：“你瘋了！真特么不想活了？！”后背冒出絲絲黑氣。狍子用眼神看著周翔，催促他快點。

    李魏掉下去的手費力的搭上冰面，人形李魏手上忽然多出一個冰錐，他朝狍子的眼睛扎下去，說道：“愚蠢的玩意，就不該留著你！”

    就在他的冰錐即將碰到狍子眼睛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忽然貫穿了他的身體。人形李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下半身在自己的眼前倒了下去。他的腰部以下，黑氣噴涌而出，人形李魏露出詭異的笑，他看著狍子張了張嘴，卻什么都說不出來，他盯著狍子，眼神里極盡惡毒。

    “砰”的一聲，黑氣四散。

    人形李魏，爆了。

    狍子身上的冰繩和黑霧解開，它努力爬起來，黑霧裊裊上升，天空中飄起了雪花，黑白交映。狍子和周翔仰頭看著天空，狍子用頭頂了頂李魏的腰，用鼻子對著雪花聚集飄下的地方，對周翔說：“去吧。去那里有出口。”

    周翔隨手拍了拍它的頭，手卻穿過了它的身體。周翔嚇了一跳，問道：“李魏？！你怎么了？”

    狍子努力朝他笑：“我沒事。你快走吧，他的怨氣四散，短時間會出現這么一個缺口，你再不出去就來不及了。”

    周翔緊緊的盯著它越來越淡的身體，問道：“它怨氣四散？短時間會形成出口？！你和他一體，所以你一開始是打算用自己引爆出口？！”狍子不回答，轉而吼他：“你還走不走？你的妞還等著你？你他么的快滾！老子不想看你！”周翔也一樣不接他的話，轉而問道：“他爆了影響了你是不是？你會消失？！！”狍子不屑的看著他：“快滾，這是我的世界，不屬于你，趕緊滾。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把服務器毀掉！那是老子的心愿。”

    “李魏！！你是不是活不了了？！李魏？！回答我！！”周翔吼道。狍子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后退了一步。周翔走向它。狍子再后退一步，人形李魏散了之后，冰融化的厲害，狍子這兩步已經站到了冰塊的邊緣。

    它說：“滾吧，我也要走了。你快滾，當老子穩定這個空間容易呢？”“李魏！”周翔再次叫它，狍子看了他一眼，說“后會無期！”，向后縱身一躍。

    “李魏！！”周翔快跑，卻什么都抓不住。狍子的身軀向下墜去，對李魏喊道：“哥們，我的夢想，毀了這里，全靠你了！”

    它的身體邊下墜邊與虛空融合。顏色越來越淡，就在它顏色極淡，幾乎無法分辨的時候，一種力量將他完全包裹。忽然之間，李魏覺得身體里填充了無數的怨氣，怨氣幾乎要把它的軀體填爆，一時間它微弱的生氣運轉不過來這么多怨氣，形成了卡頓，它劇烈的咳嗽起來。

    接著一塊冰托著它緩緩上升，直到它對視了一雙眼睛。

    “讓你走！特么聽不懂嗎？！滾！出口要關了！！你在干什么？！”狍子李魏對周翔吼道。周翔伸手，幫它梳理著那些怨氣，平靜的說：“你跟我一起走。”

    “我……我走不了，我在外面都沒有身體了，我走個屁？”狍子說：“你快走，這里是我的世界，我沒事…………咳咳，你快走！”

    周翔沉默了一下，說：“反正你都沒有多少生氣了，身體也沒了，這個世界也要毀了，你換個地方呆好不好？”狍子猛然抬頭：“什么叫換個地方？”

    周翔一笑：“你讓我去五大連池找什么？”

    狍子不明所以：“北斗鼓啊？”

    “所以……”周翔手指一動。 “咚”的一聲，狍子的身體消失不見。周翔說：“我能通靈啊！”這個世界沒有東西再回應他，但周翔接收到了，李魏說：“靠！你他么也不多解釋一句就把老子轉移了？！！”

    狍子一消失，冰面消失的速度變得異常快。周翔看了一眼越來越小的雪花，助跑兩步，“嗖”的一下躍上一根冰柱。

    沒有人干擾，周翔靜心感受這個世界，隨著鼓聲密集的響起，冰柱所在的浮冰緩緩上升。距離下雪的出口越來越近。就在冰柱頂即將接近出口的時候“轟”的一聲，整個世界坍塌了。

    周翔努力穩定，但冰柱所在的浮冰碎成數塊向下墜落，接著，冰柱的底部也開始碎裂。周翔站在冰柱頂上，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

    北斗鼓和鐘曉曼的聯系已經斷了，他沒有了與外界的聯系，如果這根冰柱不能把他送到外面，那么他會跟這個空間里的所有東西一樣被攪碎。

    “還算可以吧，至少李魏進了靈界。”周翔心想。如果自己碎在這里了，北斗鼓不知道會怎么樣。如果北斗鼓還能保留下來，那另一個繼承北斗鼓的人，還能跟李魏聊聊天。

    胡思亂想的有點多，冰塊碎裂的有點快，周翔看著還差一點點，但終究夠不著的出口，腦海里只剩下一個紅衣女孩的身影。

    “這是要死了嗎？”周翔想“都出幻覺了！”

    他張開手臂，就用一個擁抱的姿勢離開吧，注定是抱不到了，那么幻想能抱到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