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大結(jié)局
周舟驅(qū)車來到郊外， 高樓大廈逐漸被樹木所取代，喧鬧聲褪去，蟲鳴伴著樹葉沙沙的聲音聽著有些瘆人。
再往前走， 路燈也壞了，老舊的水泥路上落著月光， 勉強(qiáng)能讓人看清前路，周舟打開車燈，看著周圍荒涼的景色， 以及不遠(yuǎn)處的大門，眉尖上挑。
偷偷跑路也就算了， 怎么跑到墓地來了。
四下一片寂靜，月光如白紗傾斜，為景色增添了一份朦朧， 漆黑中只有保安亭門口的一盞小夜燈亮著， 周舟瞥了一眼，保安亭內(nèi)黑黝黝的， 也不知看守的人是睡著了， 還是根本不在。
一陣涼風(fēng)吹過，周舟把拉鏈拉到頂端， 他搓了下冰涼的雙手，心底嘀咕著等找找人， 他一定要讓祁淵辰好看。
帶著攢了一路的怒意，周舟走進(jìn)墓地， 這里白天瞧著就陰森森的，更別提晚上了。
周舟神色平靜地掃視一圈，視野內(nèi)偶爾會出現(xiàn)一兩只游魂，但這些幽魂宛如背后有猛獸在追一般， 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
看來八九不離十了，某人就在這里。
周舟的視線在游魂身上有所停留，眼底興致盎然，他之前可看不見這些東西，只有鬼王那種實(shí)力超群的，才會在他眼中顯現(xiàn)，而現(xiàn)在他就像突然開竅一般，對這類玄學(xué)的技能變得信手拈來。
比如他這會兒手上拿著的簡易追蹤符，他不過是照著書上稍微搗鼓了一下，就一比一復(fù)刻了出來。
周舟順著符的指引，來到墓地的最后面，符在這時燃燒殆盡，象征著祁淵辰就在這附近。
他抬眸望去，先看見的不是某人的背影，而是一只縮在地上的大黃狗。
大黃狗被鏈子拴著，圓潤的眼眸瞧著濕漉漉的，它聳著鼻子，耷拉著耳朵，身子還一個勁的打顫，它身下的草皮禿嚕了一塊，上邊都是它的狗爪印。
從這些印記看來，它應(yīng)該是想跑走，但有鐵鏈拴著沒能成功。
看著被拉得筆直的鏈子，周舟心底浮現(xiàn)一個離譜的猜測，他從大黃狗身旁繞過去，走上后邊的土坡，土坡上有個草垛，估摸著是大黃狗平時睡覺的窩，但現(xiàn)在這個小窩被橫空出世的惡霸給霸占了。
真在上面找著祁淵辰，周舟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人不能，至少不應(yīng)該。
他輕咳一聲，刻意加重腳步提醒祁淵辰，“你還想躲到什么時候？”
祁淵辰的喘息聲很重，他垂著頭，讓人看不清面上的神情，他的背影殘存在寒夜中，透著孤寂與頹然。
周舟神色一凝，停下腳步，他看著地上張牙舞爪的影子，敏銳的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影子在向外蔓延，似是饑餓的鬼怪尋找著食物的蹤影。
腳下的草地漸漸變得枯黃，像被抽干了生氣，只剩下一具殘破的軀殼，而所有影子連接著的正是坐在不遠(yuǎn)處的祁淵辰。
祁淵辰耳尖微動，他早就聽到聲響，但熟悉的氣息讓他安靜地待在了原地，是他的人類來找他了。
可現(xiàn)在不行。
祁淵辰抬手捂住自己的臉，原本的五官不在，他變成了令人害怕的怪物，短暫吸收的這點(diǎn)生氣不夠他平復(fù)體內(nèi)的躁動。
他輕嘆一聲，開口道：“我明早回去找你，好不好？”
周舟不假思索地否決，“不好。”
他眉心蹙起，短暫地猶豫之后，抬腳踩在影子上，下一秒影子像是遇到天敵一般快速避開，留下一塊空地。
周舟心中有底，大步走向祁淵辰。
祁淵辰無奈地開口，“我沒事，只是穿梭兩界對身體有點(diǎn)負(fù)擔(dān)，我想……自己待一會。”
周舟不信祁淵辰的鬼話，若真是有一點(diǎn)難受，以祁淵辰的尿性肯定是纏著他撒嬌，耍慘賣可憐讓他心軟，而不是現(xiàn)在這副要逃跑的模樣。
眼見祁淵辰有要走的趨勢，周舟三步并兩步走上前，他本以為自己會追不上祁淵辰，但在他自己都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祁淵辰身后。
周舟來不及多想，反手給了祁淵辰一腦兜子，冷聲道：“你再跑一個試試？”
祁淵辰措不及防，差點(diǎn)一頭栽倒在地，周舟的力氣完全出乎他的預(yù)料，這力道再大一點(diǎn)，他就可以血濺當(dāng)場了。
打了人的周舟也有些詫異，他感覺自己沒使多大勁，可祁淵辰卻一副遭受暴擊的模樣，他默默把手收回去，秉持著氣勢上不能輸?shù)哪铑^，周舟側(cè)過身攔在祁淵辰身前。
祁淵辰仍低著頭，但他能想象出周舟現(xiàn)在的神情，大概是有點(diǎn)生氣，故意板著臉，可心底又關(guān)心他，礙于面子不肯表露，有些別扭，卻很可愛。
他不由哂笑，身子前傾，將額頭抵在周舟肩膀處，他比周舟高出大半個頭，做這樣的動作也沒半點(diǎn)小鳥依人的意味。
周舟只感覺好大一坨爬在自己身上，他在心底輕嘖一聲，想了想還是抬手落在祁淵辰的后背，他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有多溫柔。
“怎么了？很難受？”
祁淵辰悶悶地嗯了一聲，這點(diǎn)程度的難受對他來說不值一提，但聽到周舟問，他就覺得難以忍受了。
他想看著他的人類，又怕自己現(xiàn)在的樣貌嚇到對方，祁淵辰伸出胳膊環(huán)住周舟，他們之間最后那點(diǎn)間隙消失殆盡。
“你不該來的。”祁淵辰雖然這么說，語氣中卻夾雜著委屈，“你又不想看見我。”
周舟斜睨祁淵辰一眼，好好的怎么突然茶起來了，他輕拍祁淵辰的后背，沒跟上對方腦回路，但嘴上還是哄道，“沒有不想看見你，我這不是來找你了。”
他是有那么一點(diǎn)晾著祁淵辰的心思在，但看到對方在自己面前賣可憐，周舟還是心軟了。
就像看到自己養(yǎng)的狗狗闖禍，生氣是生氣，卻又舍不得真下狠心懲罰，雖然祁淵辰和狗狗也有不少區(qū)別就是了。
周舟大概猜到祁淵辰在遮掩什么，他揉了下祁淵辰的腦袋，問道：“臉怎么了嗎？”
祁淵辰?jīng)]有回答，抱著周舟的手臂微微收緊，他蹭了蹭周舟，似在撒嬌，又像是在圈畫自己的領(lǐng)地。
周舟哂笑，明明是某人有錯在先，現(xiàn)在又成他哄人了，他抬手回抱祁淵辰，捏了下對方的后頸，“你還記得我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嗎？”
“我在深淵……”
“不對。”周舟打斷祁淵辰的話，“我是說我失憶后。”
祁淵辰身子一僵，聽出周舟話語中興師問罪的意思，他抱著僥幸心理，回答道：“你突然遇到不明來路的鬼怪……”
“嗯？”周舟刻意上挑尾音，重復(fù)問道：“不明來路？”
祁淵辰知道逃不掉，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變，“我錯了，對不起。”
周舟又好氣又好笑，他揪住祁淵辰的耳朵，想著教訓(xùn)一下對方，余光瞥見祁淵辰的側(cè)臉，周舟愣住，忘記了手上的動作。
依舊是他熟悉的面孔，只是黑色的紋路充斥血管，如蛛網(wǎng)般覆在臉上，原本溫潤的雙眸也被黑色填滿，瞧不見半點(diǎn)眼白。
下一秒，周舟雙眼被一只溫暖的大手覆蓋，他聽見祁淵辰說。
“別看。”
周舟握住祁淵辰的手腕，聲音恢復(fù)平靜，“我膽子沒那么小。”
他拉下祁淵辰的手，對方也沒反抗，任由他動作，周舟環(huán)住祁淵辰的頸脖，他仰起頭吻在對方眼下，“你不是人類這件事，沒有隱藏的必要。”
祁淵辰垂下眼眸，“……嗯。”
天色不知何時破曉，太陽爬上地平線，沉睡了一夜的萬物從睡夢中蘇醒。
當(dāng)?shù)谝豢|陽光照進(jìn)祁淵辰眼中，周舟發(fā)現(xiàn)這雙注視著自己的眼眸也蕩漾著柔意，他勾起唇角，眉眼含笑。
“回家了。”
祁淵辰抬眸望向遠(yuǎn)處的太陽，他牽住周舟的手，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
周舟順著祁淵辰的目光也看了一樣遠(yuǎn)處，他突然想起什么，開口問道：“為什么你的牌位上寫著淵晨二字。”
他之前看祁淵辰寫過自己的名字，辰字之上確實(shí)沒有日。
祁淵辰偏過頭，有些詫異，問道：“你還沒想起來？我的名字是你取的。”
周舟愣了一下。
“你當(dāng)時想給我做個牌位，就跑來問我名字，我說自己沒有名字，你自告奮勇要給我取一個。”
祁淵辰接著道：“你把深淵當(dāng)成我的家，又聽我說喜歡清晨日出，就各取了一個字。”
“那為什么……”
祁淵辰知道周舟要問什么，開口道：“因?yàn)樯顪Y沒有太陽。”
周舟聽到這話，說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大抵是心疼，又夾雜著很多交織在一起的情緒，這時他感覺到自己的臉被人捏住，一抬頭對上祁淵辰完全恢復(fù)正常的眼眸。
陽光在此刻照亮大地，灑在祁淵辰身上如同鍍上一層蜜色。
祁淵辰笑容很淺，卻格外清晰，“而且，我的太陽在別處。”
周舟臉上遍布落日余暉，他握緊祁淵辰的手，一味地重復(fù)道：“回家。”
祁淵辰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故意湊上去和周舟貼貼，然后……
回到家他就收到一個關(guān)門大禮包，看著眼前緊閉的大門，祁淵辰一臉怨念。
他唇角下壓，一步三回頭地走回自己家，他安慰自己至少周舟跟它要了分身。
可惡！寧愿要分身都不要他！
祁淵辰更氣了。
另一邊。
周舟靠在沙發(fā)上，懷里抱著失而復(fù)得的小章魚，心情不錯地玩著平板。
小章魚窩在周舟懷里，它一根觸手纏著周舟的手腕，其余的爪爪揣在圓潤的身子下邊，見周舟光顧著玩，它不滿地拱了周舟兩下。
周舟隨手挼了下小章魚的腦袋，嘴上不走心地安撫道：“沒不理你，你不是會說話，想做什么，可以直接說。”
小章魚感受到周舟的敷衍，跳起來撲到周舟臉上。
周舟被它壓得倒在沙發(fā)上，他無可奈何，放下平板，把小章魚抱起來，明知故問道：“我又沒惹你，怎么還不高興了。”
小章魚哼了一聲，“你不理我。”
“我哪有。”周舟說得義正言辭，“我這不和你說著話呢。”
小章魚圓圓的眼睛瞇成一條直線，它不搭話，門卻在下一刻敲響。
不用想，周舟都能猜到門外的人是誰，他抱著小章魚坐起來，盯著小章魚的視線，他認(rèn)命道：“我開，我開還不行。”
周舟松開小章魚，起身去開門。
將門推開，果不其然看見祁淵辰那張臉，對方手里拿著食盒，眼神中帶著幽怨。
周舟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放祁淵辰含笑望著他的畫面，對方的話不斷回響，他幾次想開口，到嘴的話就像燙嘴似的，怎么也說不出口。
他默默接過祁淵辰手里的食盒，在對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反手將門關(guān)上。
咔噠一聲響，門鎖上了，周舟總算松了口氣。
但他一低頭，就看見委屈巴巴的小章魚。
周舟默了一會，放下食盒，將小章魚抱起來，輕聲道：“我超喜歡你的。”
對面公寓，渾身縈繞著陰郁氣息的祁淵辰瞬間雨過天晴，緋色漫上耳尖，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屈起。
小章魚抬起腦袋，在周舟臉頰上吧唧一口。
‘我也喜歡你’
……
小章魚回來，周舟愉快地回歸宅家生活，期間他給陳警官畫了最后一個在逃人販子的畫像，還告訴了對方自己當(dāng)年被關(guān)的地方。
他把能想起來的事，事無巨細(xì)地交代給陳警官，之后便沒再插手這件事。
在后來的某一天，周舟在新聞上看到人販子落網(wǎng)，他平靜地讀完整篇報道，然后翻到下一頁。
祁淵辰的事最后也沒能瞞住，那些人還是知道了祁淵辰回來，不過因?yàn)橹苤圩屍顪Y辰把玄清子捎回來了，并且玄清子能作證祁淵辰大半本體仍在深淵，這件事沒鬧多大。
倒是清肅一把鼻涕，一把淚，一個勁地說著要給玄清子重塑真身。
周舟沒理會他們，他懶得和那些人交流，選擇閉門謝客。
他知道玄門內(nèi)暗流洶涌，其中還藏著許多他未了解的謎團(tuán)，但周舟沒有深究的打算，他本就不屬于那一邊，也沒興趣帶著祁淵辰去攪那一灘渾水。
只要那些人不再舞到祁淵辰面前，周舟便當(dāng)那些人不存在。
處理完雜七雜八的事，日子還是走到那一天，周父和周母帶著周安上門來找周舟。
再次看到父母和弟弟，周舟的心情無疑是復(fù)雜的。
他像往常一樣，聽著母親的打趣，陪著弟弟玩鬧，對于那段回憶，他只字未提。
不是不想，而是沒有意義，無論他們當(dāng)年最后有沒有回來，事實(shí)已無法改變。
當(dāng)他們猶豫的那一刻，周舟心中已有答案了。
幾人交談間，房門被敲響。
周母起身要去開門，周舟阻止了她。
“我去吧。”
周舟走到門前，推開門，祁淵辰正站在門外。
祁淵辰赤手端著砂鍋，視線從周父周母身上掃過，他笑著道：“黃燜雞，我做多了送來給你嘗嘗。”
周舟嘴角微不可見的抽了兩下。
因?yàn)槠顪Y辰這個蠢貨又忘記帶隔熱手套了。
他側(cè)過身，催促道：“快放桌上去。”
祁淵辰就這么順理成章地登堂入室，他像是感覺不到氣氛不對，熟稔地和周舟交談，“有客人？”
周舟心底有一瞬間無語，祁淵辰分明是裝的，他并沒有戳穿對方，回答道：“不是客人。”
但是什么周舟沒說，也沒有介紹的意思。
周母站在那神色有些尷尬，她對祁淵辰仍殘留著恐懼，不自覺抓緊丈夫的手臂。
周父迎上祁淵辰的目光，他本以為當(dāng)年的記憶自己已經(jīng)忘淡，可看到祁淵辰的那一刻，寒氣自腳下升起，身體瞬間冰涼，他如木樁般被釘在原地。
祁淵辰不著痕跡地放出縷縷黑霧，任其纏繞在客廳三人的身上。
幾乎是頃刻間，客廳的溫度陡降。
祁淵辰目光劃過幾人蒼白的面容，視線落在周舟身上，“你不是跟我說編輯催稿，下午要工作嗎？”
周舟還沒回答，周母忍受不住刺骨的寒意，順著祁淵辰的話往下說。“你還有工作啊，那我們不打擾你了。”
周安聽到這話，想說什么卻被一旁的周父拉住，他雖然不愿意，也只能和父母走到門口。
臨走前，周舟忽然開口。
“我接下來要開新漫畫，比較忙，大概沒時間和你們聯(lián)系。”
周父周母沉默了片刻，最后留下一個好字。
大門短暫地開啟，又再次閉上，周舟輕飄飄地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他瞪了祁淵辰一眼，開口道：“自己去找碘伏處理。”
祁淵辰乖乖聽話，“哦。”
但因他‘豪邁’的處理方法，周舟看不下去，還是自己上手。
小小的公寓內(nèi)多了一個身影，漫畫的連載仍舊繼續(xù)，只是其中多了一只圓潤的小章魚，小章魚成了男主的寵物，陪著男主披荊斬棘。
而小章魚的名字——白駒。
白駒過隙，時光荏苒，是太陽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