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昏暗的大牢里只有墻壁上的妖火能有細微光亮,陸仁蹲在墻角,有氣無力地撥弄稻草。
七天了,他惱恨自己那時候嘴欠,竟然什么都說,導致人家姑娘為了除妖懲惡,孤身涉險。
他被關押在這里暗無天日,更別提救人。
也不知那位道友怎么樣了。
“你們到底想做什么,要殺要剮利落點……”他忍無可忍,站起身對外面的兩只妖吼叫。
那是兩只金色的大獅子,在墻壁兩側一邊趴一只,中間有一團了一個草球,被雙方的肉墊來回拍送。
其中一只獅妖聞言耳朵抖了抖,懶懶地掃他一眼,語氣輕蔑,“急什么,妖王吩咐要對你嚴加看管,自妖王來妖界這牢房還沒關過人,你是第一個,也不知道你什么來歷,能讓妖王特別關照。”
這關照給你,你要不要?
陸仁被他懶散的語氣氣吐血,正要繼續叫囂,忽而一聲巨響,遠處的大門被踹開,一束光照耀進來。
兩妖一人嚇了一跳,像是感知到什么,兩只妖立刻踩碎了草球,站起身,一副嚴肅看守的模樣。
陸仁沒有妖族血脈,感知不到妖王的強大威壓,但是……他瞪著眼睛看雄赳赳氣昂昂沖進來的女人。
女人一身藍衣,由銀絲精細縫制出的紋路,青絲半挽,額頭光滑點綴著綠色葉片,漂亮的眉宇蘊含怒氣,手里牽……銬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陸仁一眼就認出是他想要救的人,他眼睛一亮,“你還活著,你不應該意氣用事啊,妖王實力強悍,目中無人,前來妖界鬧事的沒有好結果,這些年修真界強者都沒能撼動他分毫,豈是你我二人……”
話沒說完,他便感覺到一道森寒的視線,猶如刀刃落在他身上。
他身體發寒,定睛一看是女道友牽著的男人正在瞪他。
“他是……”誰。
“王,您怎么來了?”方才不把陸仁放著眼里的兩只獅子,此時四條腿站得筆直,腦袋恭敬地低下。
轟——
陸仁腦子嗡嗡作響,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女道友,再看看表情恐怖的男人,最終把視線落在二人連在一起的手銬上。
女道友強勢地拉著手銬,把男人拉到他這間牢門前,而所謂的妖王,臉色雖然恐怖,但是仿佛被拔了爪子的野獸,亦步亦趨跟著她身后,罕見地有幾分乖順。
天,發生了什么。
震驚,修真界元嬰期修士,單槍匹馬勇闖妖界,活捉妖王,救出道友。
他激動:“女道友,在下有眼不識泰山,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實力,也不枉我之前和你說的那些話,你沒讓修真界失望。”
妖王臉色更臭了,但他一直隱忍,沒出聲,而女子漂亮的眸子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你誰?”
陸仁:“???”
他擦擦汗,“道友,是我啊,之前跟你說小天境妖王屠殺眾修士、殘暴不仁、迫害修真界多年的那個啊,幾天前我們見過的,我這次還特地是為了救你才被抓的。”
陶秋竹思索片刻,總算想到這號人,她之前隨手抓來問路的,一心只在絨絨身上,根本就沒記住這人的長相。
他一說,陶秋竹就想起來了。
她鎖鏈拉得嘩啦啦作響,踩一腳男人,“這是你情敵?”
男人悶不吭聲,黑黝黝的眼珠子森然地凝視陸仁,暗地里勾出冷笑:很好,原來就是你小子說我壞話。
陸仁打了個寒顫,正要問什么“情敵”就聽女道友說:“我還以為你至少找一個長相俊美,說得過去的男人幻想是你情敵,結果……怎么說你呢,你就算不相信自己長相,也要相信我的審美。”
陸仁:“……”
他看見高高在上,臭著臉的妖王,竟然垂下了頭,輕輕應了一聲:“嗯。”
嗯什么嗯,陸仁雖然不知他們什么意思,但總覺得自己隱隱被傷害到。
他抓住圍欄,“道友,既然你已經把他拿下,那我們何時回修真界?”
“不回。”剛才還老實本分的妖王,長臂一伸,把女子抱著懷里,護犢子似的瞪他,“要滾你自己滾。”
陸仁:“……”
完,女道友英勇就義了。
陸仁的樣貌不是很丑,修真界就沒有特別丑的人,頂多算是五官端莊,嘴巴有些大,滿眼都是戲,陶秋竹想了想,“我讓他放你出去,但是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
陶秋竹微微一笑,“你過來。”
墨玄錚在一旁緊緊攬住她的腰,耳朵不動聲色豎起來,不知道聽到什么,臉色緩和不少,讓兩只獅子放人。
陶秋竹注意力這才注意到獅子身上,她眼睛一亮,手蠢蠢欲動,沒走兩步,就被墨玄錚臭著臉拉回來,“他們是男妖,你要摸回去摸我,我不是懷疑你,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我就是擔心他們圖謀不軌。”
男人把她的手放著自己腹部,“我的毛毛比昨天好了不少,不信等會你摸摸。”
妖火搖曳下,他陰沉的臉上認真執拗,但聲音透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心翼翼。
陶秋竹臉色緩和下來,“好,回去我摸摸。”
臨走前,她戀戀不舍地瞅了瞅兩只大金毛獅子,蓬松又魁梧。
出了妖界牢房,陶秋竹各處轉轉,路過的妖紛紛行禮,偶爾有幾只大膽的妖悄悄瞥一眼二人之間連著的鎖。
一天之內,妖王道侶歸來的消息,整個妖族都傳遍了。
可是消失了整整七年,挖空修真界都沒找到的道侶怎么可能說出現就出現?
結合之前有妖女故意按照畫像打扮,勾搭妖王事件,眾人紛紛揣測,很可能是長相相似的女子被失心瘋妖王當做了伴侶。
替身,絕對是替身!
墨玄錚故意帶著啾啾整個妖族告知一圈,就是為了宣示主權,結果晚上剛回家,就聽到了替身的緋聞。
氣得他當場炸毛,就要出去把那些碎嘴子抓起來揍一遍。
妖界大多數都是毛絨絨,陶秋竹可舍不得讓他揍,于是火急火燎拉住他,“回來,不要總是想用暴力解決問題,大晚上你上哪揍妖去,別是人家正在辦事,你給打攪了。”
墨玄錚下意識問:“什么事兒?”
陶秋竹:“……”
她忽而想到合歡宗的謠言,在他腰上怒掐一把,“你還好意思問,聽說合歡宗的人正在歡好就被你把房蓋掀了,房子壓塌了,你有沒有看見不該看的?”
“聽誰說的……”墨玄錚想到了放走的那男人,咬牙切齒,當初他就不應該安然無恙放他走,應該打斷了腿再放回去。
他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板著臉說:“之間都是小妖們去搜查的,我沒看見,至于昨天……”
昨天赤裸裸辦事的兩個人被壓在廢墟底下,他更是什么都沒看見。
他頓了頓,“你想看尾巴嗎?比昨天好一點了。”
從再次相見陶秋竹還沒怎么rua過他,聞言勉為其難接受他的說辭,一屁股坐在床上,拍拍自己的大腿,“來,給我看看你。”
墨玄錚瞥他一眼,變原形跳到床上,大小好巧不巧,只比今天看見的兩只獅子大一點點,放大版的陸吾四肢健美修長,哪怕隔著毛都能感受到強大侵略感。
然而,伴侶欣賞的目光并沒有傳來,碩大的貓頭側眸就見伴侶蹙著精美的眉頭,眼中略帶憂愁:“看起來沒有以前軟,毛也比較……”
她大概是怕傷害陸吾自尊心,剩下的話沒說完。
黑獸眼睛已經瞪溜圓,他焦躁地從空間里掏出一個瓷瓶,叼到她手里,拴著手銬的大黑爪催促地推了推,“比昨日好多了,擦兩天就好,背后我擦不到,你給我擦擦。”
“呦,不過摸你兩下毛,就知道使喚人了。”陶秋竹打開瓶塞低頭嗅嗅,“這是什么,還挺香。”
“養發水,現在妖界很流行。”大黑貓睜眼睛說瞎話,把腦袋上半身趴在她大腿上,一條尾巴翹起來主動纏上她的手,讓她幫忙擦毛。
陶秋竹看他尾巴都能翹到腦袋瓜上,沒拆穿,倒了瓶中的液體在掌心揉開,這才按在黑獸的背上。
他整體拉長,毛雖糙了點,但有養發水的潤滑,還算不錯,隔著毛發,她能清楚地摸到毛發下面結實有力的背脊,稍微一按,硬-邦邦的,收手時會感受到彈力。
像是男人的腹肌。
后背這么有勁道,那腹部……陶秋竹摸著摸著,突然手欠下滑。
下巴抵住她大腿的大黑貓忽而耳朵豎起來,仰頭看她。
陶秋竹收回手,若無其事:“養發水有點滑,不小心捏錯了。”
他的眼睛不如小貓圓潤,此時眼尾有了鋒利的弧度,他貓瞳微瞇,不知信了沒信,繼續回去趴著。
沒一會,就傳來貓咪打呼嚕的聲音。
陶秋竹一邊rua獸,一邊說,“我不會再離開你。”
“七年前,我沒想會離開那么久,以前的記憶我想起來了,原來我們很早以前就認識,所以是命中互動的緣分,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
墨玄錚靜靜地聽著,毛絨絨的耳朵被她捏揉,九條尾巴不自覺輕擺。
他也想起來了一些,遠古世界毀滅,他是唯一存活下來的陸吾幼崽,經過漫長歲月從沉睡中醒來,流落到妖界。
再次遇見了她。
思及此處,墨玄錚陰沉墨瞳柔和下來,矜持地把讓貓羞恥的呼嚕聲壓下。
安靜地聽她表白。
然后,女人收手,用帕子擦拭指尖,拍了拍他的貓貓頭,“好了起來吧,你有點沉把我腿壓麻了。”
墨玄錚耳朵被她柔軟的掌心壓塌,瞳孔縮成一條豎縫,仰頭盯她。
沒了?
第122章
接下來每天晚上睡覺前,陶秋竹的床-上都會長一只威武雄-壯超大個兒的貓咪。
她照例幫他涂養發水,短短十日,就讓他的毛毛油光锃亮,讓草愛不釋手。
然而,某妖是個渣貓,在陶秋竹說不會離開他后,他解開了手銬與手銬之間前連接的束縛,毛發恢復如初用完就拋,不在她這里睡覺,甚至不給她摸,整日板著臭臉,在她眼前晃動。
她一伸手想rua毛絨絨,他就躲。
她不摸了,他又湊上來。
甚至有意無意用九條大尾巴撞她。
他臉色依舊悶悶不樂,活脫脫一個面癱貓。
陶秋竹很了解墨玄錚,她知道,絨絨在鬧小脾氣,可是一直找不到根源所在。
直至她見到傳說中的小殿下,也就是小狼崽夸贊兩句,墨絨絨臉色更難看,她才明白原因。
當年的小狼崽還是個小孩子,七年過去,儼然是個十三四出頭的小少年,他有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成熟穩重,酷酷的臉。
別說,還真有絨絨當年的幾分影子。
陶秋竹不過贊賞說“想不到當日一別竟還能相見,這些年你長進了不少,將來繼續努力修煉,肯定能成大事兒。”
于是,墨玄錚開始放冷氣,不等墨朗說話,就把小狼崽子丟了出去,并勒令在無垠殿不許變原形,然后允許小狼崽自由,從一個月必須回家探望一次,變成了一年回家探望一次。
對此,墨朗撇撇嘴,竟作出一個驚人的決定,就是他不走了。
需要兒子是吧?
演就是了。
他要孝死他。
接下來,他接二連三拜訪陶秋竹,每次都帶好玩的,比如修真界的話本,妖界的小妖盒,一共五十個盒子,可以隨便拆,禮物倒不是多貴重,但是陶秋竹喜歡上了拆盲盒的快感,拆除不少小玩意兒,又夸獎了幾句。
當天下午墨朗從無垠殿離開,被墨玄錚堵在了路上,男人臉色冰冷,陰惻惻道:“不是告訴你可以離開了嗎,還賴在無垠殿做什么?”
墨朗不卑不吭:“我看我娘。”
墨玄錚:“……”
兩雙獸眼對視,視線噼里啪啦的,誰都不讓誰,最終墨玄錚冷哼一聲,當著墨朗的面加固了結界,一只蒼蠅都別想進去。
陶秋竹好幾日沒見小狼崽,還有些想念,不過她見男人宛如進入了更年期狀態想了想,昧著良心夸:“絨絨,我發現你最近越發強壯了,人也越來越帥,越招人喜歡。”
這話夸得有些敷衍,但男人的臭貓臉總算緩和下來,雙手環胸,往她身邊湊了湊,眼神鎮定凝視前方,目光堅定,似沒被夸夸所動搖。
陶秋竹盯著他隔著衣料依舊能看見的腹肌輪廓,忽而意識到一個問題。
“不過,你現在是什么階段,還是成長期嗎?”
妖族有四個階段,墨玄錚淡淡道:“成年了。”
成年了?
陶秋竹不可思議:“那發-情-期呢?你跳過啊?”
她倒是不懷疑墨玄錚,但是……一想到妖族最難熬的階段,自己竟然不再,狠狠憐愛。
怪不得脾氣這么差,原來發-情-期是自己一個人熬過來的,那不行,別人有的,她家絨絨也得有。
陶秋竹心里有了主意,眼睛滴溜溜轉,打著什么主意,沒出聲。
當天晚上,墨玄錚一腳踏進屋子里就發現不對勁兒,房內水霧彌漫,朦朧中一個曼妙身影從屏風后走出,身上披著一件銀色薄紗,白皙的皮膚會隨著她的靠近若隱若現,鼻腔內縈繞著無垠草的清香,墨玄錚的獸耳控制不住冒出來,凌亂地抖了抖。
他后退一步,看了看天上的月色,而不是西邊太陽。
“進來啊,杵在門口做什么?”
陶秋竹的嗓音和以往不同,故意夾著嗓子,輕柔得讓妖頭皮發麻。
男人躊躇半晌,“啾啾?你狐妖詛咒發作了?”
房內腳步一頓,緊接著女子超大聲喊:“給我進來。”
幾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墨玄錚一腳踏進房門,順手把門關上,獸耳抖了三抖。
柔若無骨的雙手纏上他的脖子,陶秋竹整個人依偎在他胸前,聲音恢復正常:“抱我。”
腰間傳來明顯的力道,陶秋竹有些滿意,一手從男子脖頸劃過,路過喉結,輕輕點,明顯感覺到喉結隨著她的動作難耐地滑動了一下。
“你這是干什么?”
墨玄錚很少看見陶秋竹這副模樣,心里不知所措,習慣性地板著的臉部線條都柔化不少,黑瞳到處亂看,唯獨不敢看懷里的人。
“補償你。”
墨玄錚下顎緊繃,艱難地從喉嚨擠出兩個字:“什么……”
他心里亂七八糟,根本無暇顧及她的心聲,他的心尖怦怦跳,好似有一只小貓亂撞,呼吸都丟失了頻率。
“補償你的發-情-期,以后不許再跟我鬧脾氣,不然我可就不哄了,最后哄一次。”陶秋竹踮起腳尖,仰頭吻了吻男人的冷硬的下巴,“好不好?”
“好……”
這一瞬間,七年來,什么苦,什么怨,都在這一聲好不好之中淪陷,墨玄錚仿佛是一只拔了爪子的野獸,掉入獵人陷阱之中,亦不愿意逃脫。
不知道水霧還是他本身熱,寬大的手心沁出一層汗,護住她的腰,小心翼翼的不敢用力,唇舌如同小動物的舔-舐,貪婪地吻住她。
陶秋竹抽空含糊不清提醒,“有倒刺。”
上次嘴給她劃破,要不是顧及某人的小情緒,她早跟他鬧了。
墨玄錚聞言,克制著沖-動,老實地輕吻,他背靠著門,抬腿用膝蓋撐起她,把她的驚呼聲吞之入腹。
水霧不知何時散去,室內溫度卻不斷升高。
陶秋竹被親得眼尾-濕-潤,唇更是腫得不像話,皮膚白里透紅,漂亮得不可方物。
憶起夢中場景,她不僅不害怕男人恐怖的氣息,還囂張地推了推他,“今天聽我的。”
她瑩綠的眸子噙著水珠,卷翹的睫毛一眨就隨著掉落,男人吻去她的淚,瞳孔豎成貓科動物捕獵時才會豎起的豎瞳,眼里倒映著愛人緋紅的面容,緊緊盯著她。
陶秋竹滿意地看著他如同波濤翻涌的眸子,隨著她而不斷變化。
愛絨及絨。
陶秋竹從來不會嫌棄他。
她擦拭了一下掌心,拍掉忍無可忍伸過來的咸貓手,眼中氤氳著盈盈笑意,“再鬧你就自己玩。”
墨玄錚胸腔控制不住發出貓咪的呼嚕聲,臉側的墨發被汗水打濕,渴望地盯著她,似隨時惡貓撲草。
陶秋竹絲毫不慌,絨絨情緒最壞的時候都沒能對她怎么樣,現在他怎么敢?
她伸手想撫他的被汗水模糊的臉,一條毛絨絨的尾巴湊過來,在她微紅的掌心蹭了蹭,一絲不茍擦拭,自從認識陶秋竹以來,他這幾條尾巴除了撒嬌賣萌,還能貓毛撣子用。
“不是吧,你自己的也嫌棄?”陶秋竹有些好笑,故意拍掉他的尾巴,摸了一把男人的臉,活脫脫一個流氓相,“我就摸,你能怎么辦?”
墨玄錚眼睛一瞇,長臂一用力把她抱起來,抗在肩膀上,大步向里面走起。
揮開礙眼的紗幔,“貓”把“草”叼回巢,肆意發揮兇性,無垠草被欺負得香汗淋漓,終于服了。
咸魚似的癱平,氣喘吁吁,當貓威脅到草根時,她意識到危險,踹了他一腳:“等會……”
“嗯?”墨玄錚一頓,雙目猩紅恐怖,有兩條大尾巴纏著她……聲音好像鼻子里艱難地發出來的,沒清楚她在說什么。
陶秋竹緩過來勁兒深呼一口氣,額頭與他的額頭相抵,“補償是這個……別弄錯了。”
她打開了意識海,鼻尖冒汗,心跳如雷,后知后覺有些緊張道:“這次不許……上次你把我踹出意識海我還沒找你算賬。”
上次生死關頭怕他出意外,她在他的識海里面種下小花花,還沒待多久,就被他“踹”了出去。
這一次……她親吻男人的鼻梁,無聲催促。
然而下一秒,一道不容拒絕的力量把她推回被褥之上,陶秋竹霧蒙蒙地睜開眼睛,便見男人一言不發穿好衣服。
“你做什么?”
他把被子蓋在她身上,聲音暗啞,“這個現在不行。”
陶秋竹:“???”
昏沉的頭腦瞬間清醒,她坐起身,抱著被子,眼眸隨著驚訝瞪得圓潤,“不行?”
她面露驚悚,上上下下打量他,“剛才我手都疼了,也沒見你不行,什么時候不行的,是不是發-情-期熬出隱疾了?”
陶秋竹想身上扒他,被墨玄錚巧妙地躲開,他額頭的青筋跳動,明明已經快到極限了,卻依舊不讓她碰。
“你別多想,只是……我有點事,改日吧。”他艱難地看她一眼,抱著幾條尾巴遮擋住□□,狼狽地推門而出。
冷冽的風隨著開門灌入,吹散了室內曖-昧的氣息,陶秋竹僅穿一身半透明的薄紗,她冷得縮了縮瘦弱的肩膀,茫然地盯著他離開的方向。
她這是……被絨絨丟下不管了?
第123章
從那天以后,墨玄錚就再也沒以人形的身份出現在陶秋竹面前,活像怕被陶秋竹抓住神-交一樣。
陶秋竹氣笑了,真當她天天想著那檔子事兒嗎?
她放聲威脅:“你不愿意,那以后都算了。”
大型毛絨絨趴在她床邊,聞言還垮著臉,似還委屈上了。
他也不想,只是他的識海……
陶秋竹不理會他,一想到自己都那樣了,男人拋下她就走,就忍不住生氣,不理會他,白日里出門,碰見了結界,踹一腳身后跟著的大貓,“解開!”
大毛團子自知理虧,垂頭喪氣把結界撤掉,還沒走兩步,就有一個花花綠綠的東西狂奔而來,速度極快,身后甚至被帶起滾滾濃煙。
他看見陶秋竹眼前一亮,急匆匆到陶秋竹面前,“陶秋竹!你快救救御獸宗吧!”
話音剛落,他感受到一陣刺骨的視線,低頭一看,發現陶秋竹身后冒出來一只圓溜溜的毛絨絨腦袋。
他下意識后退兩步,但一想到有人還在水深火熱,假裝沒看見妖王大人的威脅,眼巴巴看著陶秋竹,“你讓他收手吧。”
陶秋竹心里咯噔一下,看著眼前的美男,“御獸宗怎么了?”
“御獸宗——嗶——嗶——”
長相眼里的美男唇不斷開合,愣是聽不見聲音,陶秋竹眼底閃過一抹疑惑,忽而意識到什么,回頭又踹了踹大毛團子的爪子,“讓他說。”
孔藍總算能說話了,頂著墨玄錚虎視眈眈的視線,急速說:“你快讓王收手吧,御獸宗現在里不出外不進,如果我不是妖,根本不出來報信兒。”
墨玄錚爪尖伸出,摸了摸地面,冷冷地掃他一眼。
早知當初,就應該連這只妖一起困住。
陶秋竹擋住墨玄錚的目光,對孔藍說:“你繼續說,他做的?”
孔藍:“對,御獸宗的人聽說你回來想要來妖界找你,結果就被王攔著了。”
“他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王現在大乘期后期,距離飛上只有一步之遙……可以修煉分/身。”
好,好你個墨絨絨,竟然表面上乖乖貓,背地里動手腳。
陶秋竹憤怒地回頭瞪他,大毛團子這次耳朵都沒耷拉,反而是高高豎起犟種毛,眼神冰冷,十分硬氣,“我不想讓其他人到你這里礙眼。”
他更想把啾啾永遠藏在無垠殿,只能他一個人看著,沒有閑雜人等,永永遠遠和他在一起。
墨玄錚想,他能有什么錯?
他一直記得啾啾的教誨,從不主動傷人,從不殺人放火,就這點小要求,還不能滿足嗎?
他關不了啾啾,還關不了其他人嗎?
黑色的大毛團揚起腦袋,眼神不閃不躲,執拗地看著陶秋竹,無聲道:沒錯!
犟死了。
陶秋竹被他氣得頭疼,“你忘了當初是誰收留咱們的,他們對你可一點都不偏心,結契的時候他們怕我對你不好,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善待你,結果你就是這樣回報的?”
墨玄錚:“四師兄發現我是妖族,要和你在一起,想打斷我的腿。”
陶秋竹:“……”
“他們只喜歡靈獸,得知我是妖,就不喜歡我了,更想拆散我們。”他伸出爪子,勾住她的裙擺輕輕搖晃,“你是我憑本事追求來的道侶,憑什么不讓我們在一起。”
“這些……至少大師姐是支持的。”陶秋竹回憶起,好像確實四師兄不待見墨絨絨,不過任何覬覦御獸宗女弟子的男人,四師兄都不喜歡。
“大師姐在你失蹤后,說早知今日,就讓你早些和我斷來往,至少你還能在御獸宗平平安安的生活。”墨玄錚說到這,眼睛暗淡不少,陶秋竹瞅著,心竟可恥的動搖了。
她彎下腰,手先一步摸住他的腦袋,指尖陷入柔軟的毛毛里,輕聲說:“你不喜歡可以不經常往來,但是不能強迫他們家的自由,御獸宗還有那么多毛絨絨嗷嗷待哺,你不讓他們出去購買物資,御獸宗的小靈獸們怎么過?他們吃什么喝什么?”
墨玄錚毫不猶豫道:“吃草。”
陶秋竹給他一個腦瓜崩,“草怎么你了,你以為所有靈獸都吃草啊?快點去給我把御獸宗的禁錮解開,不然以后不許進我房間。”
大毛團子不可思議瞪大眼睛,因為不讓御獸宗出門,啾啾不讓他進房門?
“快點!我要回去見見師姐他們敘敘舊,你如果不喜歡,就不要跟來。”
那怎么行!
墨玄錚一怒之下,竟然扭頭就走。
陶秋竹眼底閃過一抹詫異,不敢置信盯著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背影。
第幾次了?
上次在床上走人,這次在外面拋下她。
墨絨絨變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陶秋竹氣的咬住了唇角,“他不去,我們走。”
肉墊踩地的動作越來越慢,除了心跳,身后竟然沒有腳步聲,墨玄錚把耳朵快豎成天線了,也沒聽到有人跟來,最終站在原地,不甘心地回頭。
身后哪有啾啾的身影?
他氣到跺爪,啾啾變了,以前他一走,她就追上來的。
為了一個御獸宗,竟然不要他了。
他鋒利的眼睛的瞳仁轉深,暗紅色越來越重,爪尖扣緊了地面,九條尾巴煩躁地打成一團。
就不讓她去!——
陶秋竹跟著孔藍跑了一半,突然天空陰暗下來,一道驚雷閃過,一座小山似的巨獸擋在路前,死死守住妖族出口。
陶秋竹瞇起眼睛,“你不是走了嗎?”
成年陸吾是一只很大的毛絨絨,他就這樣明晃晃的站在她面前,她不僅沒像以前那樣撲過來,甚至視若無睹!!!
啾啾果然變了!
她不喜歡毛絨絨了?
墨玄錚磨了磨犬齒,發出咯咯咯的響動,陶秋竹倏然想起前世自己神魂消散的,這貨一口吞了自己……
“你想吃我?”
“不是。”墨玄錚呼吸一窒,牙齒不磨了,尾巴不打架了,兩只爪子支在身前合在一起。
“那你什么意思,讓開。”
絨絨不聽話多半是欠收拾,如果不是他長得好看,符合心意,還是和她一起長大的,陶秋竹才不會理他,早就扇飛了。
成年陸吾眼里,人形甚是渺小,然而此時此刻,當他巨大的眼睛與陶秋竹對視,竟然忍不住低下頭顱,甕聲甕氣,“不讓。”
他頓了頓,又在陶秋竹即將發火的時候開口,“除非帶我一起。”
陶秋竹:“……”
想來就來唄,搞這么大陣仗。
她勾勾手,“變小點。”真是越大越不可愛。
墨玄錚早就忘記了自己來的目的,唯唯諾諾變小,跟著她身后,趁著她不注意偷偷瞪那只花孔雀。
與此同時,御獸宗雞飛狗跳,當御獸宗得知小師妹活著出現后就想出去妖界接人。
結果經常騷擾他們的大妖冒出來,二話不說布下一個結界,并一屁股坐在他們御獸宗門口,嚴加死守。
對方實力強大,他們沒辦法,只能讓孔藍從后山逃走,其他人打掩護。
饒是如此,四師兄也看不慣那只妖,抄起狼牙棒,和妖切磋,沒兩下就被打趴下了。
對方留了手,倒是沒受重傷,但是四師兄還是不甘,在御獸宗大門口和大妖對峙三天三夜,最終熬不住被他家大白熊抬回去休養幾天,又活蹦亂跳出來揍妖。
按照以往,大妖早就一爪子把四師兄按在地上摩擦了,然而今時今日,不知抽了什么風,竟然變成了小小一只,蹲在門口搖尾巴。
四師兄摸著腦袋,警惕地觀察四周,“你這臭小子搞什么鬼,是不是有陰謀?”
小黑獸懶得理會他,轉身用爪子給自己梳理毛發,九條尾巴一根一根梳,隨即又像是想到什么,用肉墊把毛倒著捋。
眨眼間,就變成了亂糟糟的毛絨絨,四師兄還在冷靜觀察,丟了幾塊石子,見沒什么事,磨刀霍霍走過去。
小黑獸不躲不避,被他薅在手里,夾緊了尾巴,黑色眼珠子嘰里咕嚕轉,豎著耳朵不知在聽什么。
鐵南冷哼:“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但你既然想挨揍,我就成全……你。”
一聲尖銳的“啾啾”叫劃破空氣,傳播老遠了,陶秋竹一腳踏進木兮山,尚未仔細欣賞熟悉的景色,就被“撕心裂肺”的啾啾叫得心尖一顫,她下一瞬回頭看一眼墨絨絨,見他邁著爪子慢吞吞跟著,顯然剛才那聲不是他自己叫的。
但聲音明明和她的絨絨一模一樣,只不過更加稚嫩一些。
“絨絨……是你分-身嗎?”
墨玄錚不慌不忙解釋:“分-身沒有本體力量強,掌控的力量也不太完善,怕他亂來傷到人,所以我除了給他布置結界的力量,其他都沒給。”
所以說,除了會布置結界,分-身就是一只就是個小菜貓。
聽聽方才那一聲聞者揪心的小動靜兒,陶秋竹仿佛回想起自己和墨絨絨第一次見面的場景,終于忍無可忍,飛奔過去。
乍然到了御獸宗門前,便見身材魁梧的男子手里正掐著一只貓兒幼崽大小的小獸,小毛團子毛發凌亂,四只小短腿正在掙扎,九條毛絨絨的尾巴纏著男人的手臂,似想要自救。
察覺到有人到來,他又可憐兮兮叫喚一聲:“啾啾~”
“六師妹?”四師兄也注意到她的身影。
久別重逢,他臉上先是一喜,隨即發現自己手上正掐著一只“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妖,意識到情況不對。
“師妹你聽我解釋,這妖詭計多端陷害我,我沒故意欺負他,你不知道他可囂張了,上兩天把我打個半死。”
陶秋竹看了看身強體壯、活蹦亂跳沒有半點受傷樣子的四師兄,又瞅了瞅他手里耷拉耳朵,奄奄一息的小絨絨,表情復雜。
第124章
看見陶秋竹怪異的表情,鐵南也知道自己現在的姿勢多惹人誤會,他惡狠狠瞪手里的東西,暗罵之前不是很厲害嗎?
現在怎么這個死德行!
他松開手,然而之前用尾巴死死抱著他、粘著他不放手的毛團子,順勢從他手里被“甩”出去,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度,摔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恰巧滾到陶秋竹腳邊。
四師兄瞪大眼睛:“我不是,我沒有用力,我不知道他會這么脆弱。”
“啾啾~”毛團子顫抖著小身板,半天沒爬起來,像是一直被人虐待的流浪小奶貓,那虛弱的小模樣,可把陶秋竹心疼壞了,她把他從地上撿起來,拍了拍小家伙屁股上的灰,對四師兄道:“好久不見,四師兄這是?”
四師兄:“好久……不見,我真不是故意的。”
一見面就是這種尷尬的場景,他不想再待下去,干巴巴道:“我去叫大師姐他們出來。”
他同手同腳走人,余光還忍不住回頭瞟,就見小師妹懷里抱著的壞東西和身后跟著的壞東西,齊齊看著自己,露出了一顆犬齒,似笑非笑的欠扁樣兒。
他氣急,要不是小師妹剛回來鐵定沖上去大戰三百回合!
陶秋竹跟著進御獸宗,掌心有意無意地摩梭小家伙的腦袋,小毛團子也不啾啾了,安安靜靜地躲在她懷里,時不時仰頭用鼻尖蹭蹭她的脖子,可愛得不像話。
這讓陶秋竹表情更加柔和,導致忽略了身后的那一只,直到裙擺傳來拉力,她才勉為其難抽出點注意力,回頭一看,大毛團子正呲牙咬著她裙子,她伸手扯了扯,“干什么,多大的妖了,松開。”
墨玄錚不松,虎視眈眈盯著她……懷里的毛團子。
這是他的分-身,有他三分之一的力量和共感,陶秋竹摸小家伙的頭,他也能感應到,但還是很不爽。
他能控制分-身,平時分-身都是依靠本能做事,如今竟然當著他的面霸占啾啾的懷抱,而他則被啾啾丟到身后自己走。
怎么看,都不會爽。
墨玄錚一個眼神,陶秋竹就懂什么意思,她輕輕踩了踩他的爪子,“松開,你多大,他多大,我能抱動你嗎?”
二人觸碰,墨玄錚聽到了她下一句沒說出口的心聲。
【越大越不可愛,哪有小的萌。】
他如遭雷擊,四只爪子都麻在原地,不敢置信看著她。
這一次,陶秋竹還沒等理他,御獸宗的師兄師姐們聽到她回歸,已經沖了出來。
首先是王嵐,開口脆:“老六你回來啦!”
陶秋竹喜悅的心情退燒一般,木著一張俏臉:“請不要叫我老六!”
王嵐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余光瞥見她懷里的小家伙,下意識躲到大師姐身后。
多年不見,諸位的修為都有提升,大師姐的修為已經到了化神期初期,表情是這幾個人里面最為淡定的,酷酷地說了四個字:“回來就好。”
陶秋竹心生暖意,輕輕點了點頭:“對不住,讓大家掛念了。”
果然,還是御獸宗親切。
二師兄和三師兄和陶秋竹交往的不多,但是都是同門師兄妹,二師兄的白虎倒是很積極的沖出來,然而當看見她懷里以及身后一大一小兩只毛團子,白虎如同見了鬼,夾著尾巴就跑。
三師兄掏出算盤,笑瞇瞇道:“師妹啊,既然回來,就把賬清算一下吧。”
“什么?”陶秋竹看了一眼他的金算盤,不自覺抱緊了小毛團。
小毛團和大毛團齊刷刷豎起耳朵,陰惻惻盯著三師兄,眼含威脅。
陶秋竹都回來了,三師兄不吃這一套,他手里的算盤敲得劈啪作響,“每天晚上一間房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七年兩千五百五十五間房子,同門一場,慶祝你回歸,給你少算一間,還不算我們搭建房子的工費,小師妹什么時候賠償?”
陶秋竹一愣:“什么???”
在眾人身后種蘑菇的四師兄插嘴:“還不是你懷里蹲著的那只妖,每天晚上都蹲在房子上嚎,一啾就啾一晚上,自從你走后,我們就沒睡一天安穩覺。”
“……?”
“那關房子什么事?”陶秋竹這才仔細看眾人,發現除了三師兄興奮臉,其他人的精神都不怎么好,黑眼圈極濃。
“他體型大,蹲一晚上,早上房子就會被壓塌。”
尤記得從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開始,一聲凄慘的“啾啾”叫劃破夜空,吵醒了睡夢中的人,修煉的人更別說,閉關的宗主氣血上涌,差點當場走火入魔。
起初,他們以為是鳥叫,叫兩聲就會飛走,未曾想,叫到第二天白天才離開,然后就有人匯報誰誰誰的房子被壓塌了。
還沒完,緊接著每天晚上他們都會遭受魔音穿耳,大師姐決定帶眾師弟師妹們一探究竟,就順著啾啾叫的聲音走去,遙遙看見一個房頂上蹲著龐然巨獸,正揚著脖子嚎,他們當場抓獲……不對,沒打過。
他們認出來對方的身份,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沒打過,大師姐試圖和他講道理,誰知道這家伙根本聽不懂人話一直啾啾啾。
一啾就啾了七年,導致修真界傳言小小的御獸宗得罪了妖王,正在接受妖王的酷刑。
陶秋竹:“……所以,賬算在我身上了?”
三師兄微笑:“可以分期還款。”
陶秋竹眼前一黑,“你……我……”
懷里的小毛團子耷拉著耳朵,心虛地蜷縮成一團,腳下的大毛團子冷冷地掃一眼告狀的眾人,然后瞪一眼小毛團子。
都是這個分-身惹的禍!
分-身一切都按照本能,本體思念陶秋竹尚能克制,但是分-身卻不會。
這些年,墨玄錚四處奔波,和陶秋竹羈絆最深的就是御獸宗,他怕陶秋竹回御獸宗自己不在,所以便動用力量分出一個分-身來。
恰巧數年前他和慕言辭大戰,慕言辭查出他和陶秋竹在御獸宗待過,偷偷派人去抓御獸宗的人。
御獸宗哪里抵得過青玄宗的實力?
云書謠給墨玄錚傳信,恰巧他的分-身趕去,救了啟動護山大陣的御獸宗,從此分-身再也沒出過御獸宗。
對于這個分-身,除了一些特別指使,墨玄錚都是放養的,誰知道竟然闖了那么多禍,還被捅到了陶秋竹面前。
墨玄錚煩躁地抓了抓爪子尖,“不就是房子的錢嗎?等我讓妖族送來,你們別為難啾啾,還有我明明壓塌了兩千四百九十九間房子,其余五十六天壓倒的是后山的樹。”
記仇……不對,記賬這方面,墨玄錚也不輸誰。
三師兄可不會這么輕饒他,當下乘勝追擊:“好,后山的樹更有些年頭,你記得一并補上,還有這七年的精神損失費。”
墨玄錚:“……”
陶秋竹面無表情彎腰薅住大毛團子的耳朵,對盯著黑眼圈的眾人道:“我回去處理一下,七年對不住了。”
陶秋竹安安全全歸來,終于有人收了這妖孽,眾人心滿意足離開。
搬救兵的孔藍試圖混入人群一起溜走,忽而發現屁股有點熱,回頭一看大驚失色:“火!小瑩,小瑩!”
小瑩習以為常地翻了個白眼,淡定道:“叫我做什么我又打不過他,秋竹回來了,叫秋竹啊。”
孔藍扯著嗓子叫:“陶秋竹,他燒我屁股!”
已經走遠了的陶秋竹回頭,就看見孔藍捂著“毫發無損”的屁股沖這邊呼叫。
她眼底閃過一抹疑惑,懷里的小絨絨弱弱地啾啾一聲,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陶秋竹懷里抱一只,身后拉著一只,回到以前的小屋。
七年來御獸宗所有房子都被墨玄錚的分-身壓塌了一遍又一遍,唯獨這個曾經他們住過的小房子紋絲未動,甚至打掃得很干凈。
小絨絨啾啾幾聲,頗為驕傲的表示:晚上找啾啾,白天這里睡覺!
陶秋竹唇角一抽,掃一眼窗外的竹林,戳著他小腦袋,“你看看外面有沒有筍。”
小絨絨:“啾啾~”這里的草舍不得吃,留著,餓了吃筍。
陶秋竹:“……”
她臉色嚴肅下來,把小毛團子丟到大毛團子腦袋上。
大絨絨抖了抖耳朵跳上床,頭頂小絨絨優雅地趴下來,前爪交疊。
小絨絨有樣學樣,在本體的貓頭上揣爪爪。
兩雙黑黝黝的眼睛齊刷刷看陶秋竹,姿勢也差不多。
唯一的區別就是大絨的耳朵邊犟種毛高高豎起,絲毫不慌。
小絨有些心虛,兩只耳朵耷拉著。
分-身才是真實的反應,而本體能掩蓋情緒,故作鎮定。
陶秋竹站在他們面前,清了清嗓子,“好了,開個會,這些年你……你們造得孽我難逃其咎,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到處擾民。”
兩只妖異口同聲:“啾啾!”
不是你的錯。
陶秋竹給了大絨絨一個腦瓜崩:“當然不是我的錯。”
墨玄錚:“……”
他眼睛往上瞥了瞥,為什么只打他,不打上面的那個。
陶秋竹假裝沒看見他的小眼神,指尖對著他鼻子點了兩下,最后拉住他長長的貓須,“你這敗家的貓,你擾民就算了,不知道變小點嗎?那么大一只壓別人房頂上,壓塌了兩千多房子,得賠多少錢?那些錢能干多少事?說不要就不要了?”
墨玄錚反思,“錯了。”
其實他平時最會勤儉持家,從不大手大腳,這次確實是大意了。
唉等等!
不對啊!
墨玄錚剛耷拉下的耳朵刷地豎起來,大聲反駁:“分-身犯的錯,你為什么不罵他?”
陶秋竹視線落在小絨絨身上,對方正眨著水汪汪的小黑眼睛,無辜的看著她,兩只小爪子規規矩矩盤在一起,耳朵更是慫唧唧折著,瞧著怪可憐的。
而大絨絨,耳朵筆直,眼尾鋒利看起來很兇,胡子被扯住說話間胡須墊兒一撅一撅的,尖銳的牙齒若隱若現。
她板著臉:“不要甩鍋,沒你指示他會這樣嗎?”
墨玄錚胡子都氣歪了,他算是看出來了,啾啾偏心偏到沒邊兒了。
分-身犯的錯,和他墨玄錚有什么關系?
第125章
偏心!過分了!
他對陶秋竹呲了呲牙。
陶秋竹瞪他:“你還敢兇我?”
墨玄錚當場瞪回去,非常硬氣地一甩頭,把頭上的小崽子甩下來,一爪子按住,張開嘴撒氣地叼著小毛團子的脖子。
本體和分-身之間共感,脖子上傳來尖銳的痛感,他沒有理會繼續用力撕咬。
陶秋竹被他發瘋的模樣嚇了一跳,反應過來連忙去掰他的嘴,“你松開,你有本事發瘋沖我來,欺負他做什么。”
小毛團子在大黑貓嘴里和掙扎的小老鼠一樣,弱小可憐又無助,四只爪子掙扎,脖子被大貓叼在嘴里,痛苦地啾啾叫。
可把陶秋竹心疼壞了,她把自己的手指塞到他三瓣嘴的縫隙里,“你要是咬就連我一起咬。”
大毛團子立即收了力道,陶秋竹松了一口,誰知道大絨剛消停下來,小毛絨絨垂死病中驚坐起,剛從貓口解放,就沖著大貓的倒三角鼻子哐哐兩記小貓貓拳,留下兩道抓痕。
陶秋竹:“……”
墨玄錚瞪大了凌厲的貓眼,不敢置信瞅了瞅分-身,又看向陶秋竹,似乎在說:你怎么還拉偏架呢?
陶秋竹這次縱容不了小絨絨,她把小的抓過來,照著屁股打了兩下,“再鬧不救你。”
墨玄錚:“……不要亂打。”
小絨絨已經羞恥地蜷縮成一團,啾啾啾控訴她的惡行,陶秋竹冷臉沒有兩分鐘,又是一副星星眼,冒著粉紅色泡泡。
墨玄錚算是看出來,不是他地位變了,是他體型變大,不討人喜歡了。
這不行。
他瞇起了眼睛,使出絕招。
陶秋竹正在幫小絨絨檢查傷口,小絨絨的皮毛下有兩道觸目驚心的牙印,好在沒有出血。
家有惡貓,她不敢撒手,干脆抱著小不點去找藥膏,之前墨絨絨總是受傷,除了空間戒指,她還在柜子里存放了點藥。
她拿出藥膏,輕柔地涂在小毛團子脖子上,毛團子乖巧地在她懷里,兩只小爪子勾住她的衣服,胸腔發出一陣舒服的呼嚕聲。
陶秋竹帶著她回床上,忽而她目光頓住。
床上半個人高的大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巴掌大的小不點,看比例,比懷里的還小。
小小的他眨著眼睛,目光濕漉漉,在控訴她的罪行。
陶秋竹心尖一麻,整個人都酥了。
兩只小可愛!
她太幸福了!
小絨察覺陶秋竹上藥的動作停下來,不由得睜開眼睛,又順著陶秋竹的目光看過去,落在他的本體身上,頓時炸毛。
陶秋竹連忙安撫,“怎么了?”
然后,她懷里的毛團子小了一圈。
床上的墨玄錚看分-身更小了,當下冷哼一聲,體型跟著變小。
懷里的不甘示弱,同樣跟著變小。
一時之間,兩只□□上了勁兒,比誰更小,到最后,陶秋竹收獲了兩顆葡萄絨……還是長毛的葡萄。
她面無表情把兩顆“毛葡萄”攥在手里,開門,丟出去。
“去找三師兄結賬,還有你們兩個,處理不了就不要回來了。”
兩顆小東西在地上彈了兩下,倏然一齊回頭看緊緊關閉的房門,互看一眼:被掃地出門了?
墨玄錚看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毛團子,后知后覺。
不對啊,一個分-身,收回來不就完事了嗎?
他黑著臉撤回一個分-身,垂頭喪氣去結賬。
這些年他當妖王,雖然一心想要找啾啾,但是妖族那些妖為了存活和討好妖王,沒少給他送寶貝,他的小金庫很充實,分分鐘讓御獸宗憑房子步入修真界有錢人的行列。
三師兄對墨玄錚極為和顏悅色,在他看來,墨玄錚就是一個搖錢樹。
“以后有什么需要買的常來啊!”
墨玄錚離開的步伐一頓,又默默走回來,“有床嗎?”
他補充:“大的。”
自己做的床到底有些粗糙,而且不結實,倒不如買一個質量好點的。
“庫房里有,跟我來。”三師兄笑瞇瞇搓手,完全沒有一點人間皇子的樣子。
“這個冬暖夏涼,天然靈玉打造的,而且還有附加力量,你看這……”三師兄走到床頭,輕輕按住了什么,輸送靈力,只見剛才還是床的玉石凹陷進去,竟然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浴桶,自動注滿水,“還能沐浴,只要靈力夠,這水溫就一直是熱的,和后山溫泉沒什么兩樣。”
墨玄錚眼眸一亮,忽而他看向下方,有些遺憾:“為什么沒有床底?”
三師兄:“???”
他轉了個身,又介紹一個黑木打造的床,“這個有床底,而且床底空間很大,關鍵是能藏人。”
墨玄錚點點頭,這樣他被啾啾罵就能躲進去,但是……他問:“這個能沐浴嗎?”
“……這是木制作的怕水。”
“哦!”
三師兄:“要不在換一個看看?”
“算了,我買那個玉石的。”墨玄錚頗為大氣地付款,鬼鬼祟祟把床收到空間里,出門時,天色有些晚,也不知啾啾消沒消氣。
他又變回原形,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體型大小,優雅地撓了撓門,“啾啾?”
他湊過去豎起耳朵聽聽,房內什么動靜都沒有,他這次加大了力道,爪子又撓了撓,門不太結實,留下三道爪印。
干脆用肉墊拍。
拍得十分有節奏,陶秋竹隔老遠就聽見了。
她去找御獸宗的幾個師姐敘舊,聽到不少傳聞。
傳聞妖王早就到了大乘期,可是力量出了問題,曾經一再失控,最終還是傲來寺的青陽大師親自出手,激發了他身上的舍利子才保持了他的神智。
不然很可能鑄下大錯,但大師姐提醒她要注意一下,墨玄錚身上很可能留有隱患。
陶秋竹歸來,再見墨玄錚時,他除了有點兇、偶爾發個小脾氣之外,并沒有失控的情況,讓她有一種還和以前一樣的錯覺。
所以,決定要再和墨玄錚談談了。
然而,剛一回來,就看見那只巴掌大的毛團子正在門前拉長了身體撓門,翹著九條尾巴,又敲又拍。
她再度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有錯。
這傻貓能失控?
陶秋竹大步走過去,薅住他的后頸抓起來,掃一眼四周,“分-身呢?”
“收回去了,現在不需要分-身。”墨玄錚臉不紅心不跳,貓臉上看不出一點私心。
陶秋竹一想到兩只絨絨“爭奇斗艷”恨不得變成毛毛蟲的恐怖場景,忍不住抿起了唇沒說話,開門把他帶回去。
丟床上,叉腰掃視。
墨玄錚抱緊自己毛毛里藏著的空間戒指,眼神飄忽,可惡三師兄不守信用,他才剛買的床,竟然就讓啾啾知道了。
一只成熟的陸吾要學會喜怒不形于色,他干脆揣起爪子,老神在在抽出一條尾巴踩在肉墊下。
“怎么了?”
淡定得很。
陶秋竹沒看出異樣,指揮他,“變人給我看看。”
墨玄錚身后打架的八條尾巴頓住,心虛地又抽出一條踩在爪下。
“你不是一直喜歡我獸形嗎?”
這話換作以往,陶秋竹一定以為他在點自己以前的行為,可惜現在她心里不安,轉身把長明燈點燃,再回到床邊,惡狠狠威脅。
“快變,別逼我用絕招。”
她能有什么絕招,頂多就是薅他耳朵而已。
墨玄錚挪了挪身體,九條尾巴沖著她,并留給她一個后腦勺。
陶秋竹沒在說話,指尖一動,抽出腰帶。
衣裙層層落地,床邊的紗幔被放下。
墨玄錚不知“危險”正在到來,只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毛絨絨的耳朵抖了抖,豎起來不經意的用心聽。
鼻尖竄入獨屬于無垠草的清香,他用爪子揉揉鼻子,總感覺有點熱。
緊接著就被人往里推了推,“不變人就靠邊點。”
小毛團子一個踉蹌,滾到床角,余光瞥見一抹雪白,方才還很鎮定的妖頓時炸毛了。
“啾啾!”
“啾什么啾,安靜些,我要睡覺了。”
不是,誰睡覺脫那么多……
墨玄錚鼻尖一熱,連忙用爪子捂住,但血勢洶涌,從爪縫里流出滴到被褥上。
他用尾巴捂住,心虛瞄一眼過去。
陶秋竹已經蓋上了被子,圓潤的肩頭若隱若現,皮膚白得晃眼。
墨玄錚暗惱,“長明燈那么亮,你怎么睡覺。”
陶秋竹懶懶閉上眼睛,“那你去幫我關上。”
不是,剛才點長明燈做什么?
墨玄錚怒而下床,氣沖沖把長明燈關上,光線暗淡,他的頭腦也清醒下來。
明明一個靈力就能解決的,他為什么下來?
紗幔后,又傳來女人懶懶的嗓音,“有些缺水了,小蓮蓬弄丟了,你給我倒杯水吧?”
“自己來。”墨玄錚不慣著她。
“我沒穿。”
“……”墨玄錚擦了一把鼻子,爪子上還有血。
他冷臉用清潔術把爪子清洗干凈,然后跳上桌子,注入水,用靈力加熱,鼻尖湊到杯壁貼貼,確認好溫度,在端水的時候遇見了問題。
可惡,就是想讓他端水的時候變成人過去是吧?
墨玄錚不中計,抽出三條尾巴靈活地托著瓷盞,邁著優雅的貓步,走到床邊,用前爪敲了敲床板。
沒一會兒紗幔被掀開,纖細的手臂伸出來,她精準地拿到茶盞,飲用過后還給他,并拍了拍他的腦袋,“好了,送回去吧。”
香味再次繚繞在鼻尖,他盯著那白皙的手臂,腦子嗡的一下,身體快過腦子,先一步變成人,拉住了她抽回去的手。
用青瓷制作而成的盞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亦如男人的理智跟著碎了。
陶秋竹抓緊時機,手一用力,把他拉入床幔之中。
第126章
充斥著清香的房間內光線昏暗,男子的身形如同一座高山籠罩下一片陰影,他僵著身軀,眼神不敢亂看,耳根子久違地開始發-熱。
陶秋竹拽著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笑瞇瞇道:“哎呀,怎么變成人了呢?”
“還不是你不穿……”墨玄錚試圖據理力爭,可當他視線觸及到陶秋竹時聲音戛然而止。
不是,她怎么穿著……
“你很失望嗎?”陶秋竹見男人神色呆滯,不由得笑出聲,她剛才并不是什么都沒穿,而是穿著小衣,和現代的抹胸裙差不多,蓋上一層被子,露出肩膀,就會有一種沒穿的錯覺,之前某人根本不敢看清楚,氣血上涌還羞得夠嗆。
墨玄錚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當下垮起俊臉,膝蓋抵住床邊就要起身。
誰知陶秋竹先一步按住他的后腦,額頭與他相碰,探出神識,要闖他的意識海。
他神色一冷,想要反抗,就聽她說:“神識脆弱,你若是想我變成傻子就試試。”
變成傻子,他將會收獲一棵大傻啾。
墨玄錚頓住,給了陶秋竹機會,她成功來到他的識海。
在沒和墨玄錚分離之前,墨玄錚就是一只不知節制的大色貓,熱衷于那點事兒,恨不得時時刻刻吃草。
然而再次相遇,陶秋竹想要安撫他“受傷的心靈”,都送到他嘴邊了,他竟然能夠忍耐住,并丟下她走人。
這完全不像他的風格。
之前陶秋竹不曾細想,直到今天聽到大師姐說他曾失控過,才想到更多。
在修真界,最能直觀反映心靈的地方就是識海——
這是陶秋竹第二次進入墨玄錚的意識海,和以前一望無際的黑暗不同,剛到時無形的罡風掛在她的神識留下劇痛,無數道隕石裹著火球從天而降,山崩地裂,水源倒流,滿目瘡痍,竟然是遠古世界最后留下的景象。
地上坑坑洼洼,每一個火球降落,意識海世界都很嗡鳴,一棵黑色的蒼天古樹虬枝盤曲,吸收著大地靈力直通天地。
樹下有一朵小花,似被搶奪了養分,奄奄一息失去色澤,全靠上方圓潤的舍利子支撐,不然根本活不到現在。
上一世種下的小花已經光榮犧牲,這是陶秋竹在遠古秘境種下的,竟然被弄成這副死樣子。
陶秋竹怒而叉腰:“墨玄錚,那棵樹是哪來的!敢霸占我地盤!”
那絕對不是蒼遠,而是其他雜牌子樹。
心情好叫“絨絨”,心情不好發火了,那就叫“墨玄錚”。
墨玄錚的神識現在是一小簇火苗,幽幽飄到她身邊,如同受氣的小媳婦,不敢怒不敢言。
識海被糟蹋成這個樣子,他依舊無法把負面情緒帶給她,而且墨玄錚發現,自從啾啾進入他的識海后,自己的神魂似乎沒有以前那么痛苦了。
他告狀:“從遠古秘境回來,這棵樹就霸占了我……不對,霸占了你的地盤,他還妄想蠱惑我,說只要我渡劫飛升,就能找回你。”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棵樹是什么東西。
墨玄錚前世記憶回歸一大半,前世就是這個東西搞鬼,導致他和啾啾陰陽相隔!他吞了她的神魂放在識海溫養才沒讓她徹底消失。
最后他飛升,氣不過把天咬出個窟窿,天地崩塌,他用全部力量護送她去另外一個世界,殘缺的靈魂護她長大……直到他靈魂虛弱維持不住,她回到了這個重啟的世界,他則陰差陽錯附身在本體沉睡,記憶壓在靈魂深處。
他恢復記憶的識海丑陋,不似啾啾的漂亮,還殘留在遠古的時代,所以……
黑紅色的小火苗團子萎靡不振,陶秋竹以為是被那棵樹欺負的,當場更怒了,拍拍他的火星子,“沒事,等我去挖它!”
反了天了!也不看看是誰的地盤。
小草雄赳赳,氣昂昂過去,把魂力輸給小花,沒一會兒蔫了的小花土黑土黑的花瓣著上了黃色。水靈靈的盛開。
罡風欲要繼續破壞,被識海的主意識攔住,陶秋竹湊到黑樹旁邊,探著根系扎進去,瘋狂吸食養分把樹搶走的力量奪回來,反哺給小火苗。
小火苗昏暗的顏色亮了一個度,努力貼著小草發光發熱。
就在這時,黑樹大概感受到威脅,天空一聲巨響,所有火球聚集向一處,劈頭蓋臉砸過來。
人的識海都會被主人控制,然而墨玄錚的識海早就被其他力量侵蝕,僅存的小火苗眼疾手快拉著小草狼狽地跑出識海。
出來后,受到影響,墨玄錚眉宇間明顯有些陰翳。
陶秋竹被tang了一下,顫巍巍揪著他領口的衣料,罵了一句:“真不是東西!”
這么一罵,墨玄錚負面情緒一掃而空,竟然有幾分順暢。
陶秋竹雙臂環住他脖子給他一記鎖喉,瘋狂搖晃,“都這樣了你還不告訴我,是不是等你瘋了才告訴我。”
墨玄錚雙手撐在兩側,獸耳被她搖晃出來,毛絨絨的隨著動作Q彈搖晃,但耳朵的主人正板著臉,“我有我的計劃。”
“什么計劃?”陶秋竹停下來,上上下下打量他一本正經的模樣,掐住他的耳朵狠狠蹂——躪,尤其是比較叛逆的犟種毛,通通壓塌。
什么計劃墨玄錚也不說,只是盯著陶秋竹的目光越發詭譎,導致她后知后覺,“你想干什么?”
“進去說。”
陶秋竹:“???”
墨玄錚已經低頭,吻住了她的唇,神識不由分地擠進了意識海。
反正自己的識海已經暴露,他無所顧忌,啾就在嘴底下,此時不討點好處,他就不是男人!
上次他進陶秋竹識海,還是一團霧氣,此時進來有了其他形態,暗紅的小火苗快速找到了溪邊的小草。
他一靠近,小草有些發顫,完全沒了在他識海中的囂張。
他識海有強敵,陶秋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對敵上,現在她的識海風平浪靜,顯然可以做一些其他的。
陶秋竹從土里抽了抽-根,想要離開,結果反而給了墨玄錚機會,小火苗迅速竄過去,拖住了她的乳白色的細根。
陶秋竹:“!!!”
“墨絨絨!你…變!態!”她聲音打顫,想要掙扎,誰知道和碰見克星似的,神識軟噠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什么虛弱,什么被欺負都是騙人的!
陶秋竹要控訴,墨玄錚暖烘烘的火苗蹭蹭她,“這里安全,你可知它的來歷?”
小草敏——感地躲避,無奈墨玄錚太粘草,只能哼哼唧唧迎合起來,“你的識…海我上哪知道去。”
“在外面不方便說,它會聽到,這個世界都歸它管,你不妨大膽的猜。”墨玄錚想讓她猜猜看,等她猜不出來,再告訴她答案,顯得自己知識甚廣,然后被夸夸。
火身后竄出一個尾巴形的小火焰,無聲搖了搖。
“天道!”
“嗯猜不到也……”沒關系……
剛長出來的小尾巴碎掉,他抖了抖,“你怎么知道?”
陶秋竹用藤蔓撿起那小簇尾巴,幫他按回去。
“很難嗎?”小草漫不經心地把試圖貼近的他推了推。
她上一世被這個東西控制一輩子,化成灰都忘不了。
雖然不知道天道這一世為什么沒有強制控制她,但……
她大聲道:“墨玄錚,你能不能慢…點!!!”
墨玄錚一頓,慢下來,克制著一點點把小草包圍,染上自己的氣息,語氣極其鎮定地分析,聲音也很正經:“我能感知到它很虛弱,除了依附在我的識海里蠱惑人心,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唔……”
墨玄錚冷靜地烤著無垠草,藍綠色的葉片越明媚漂亮,銀色葉脈泛著淡淡的光,整顆草的氣息在他的灼燒下更加香甜,也更讓妖為之瘋狂。
把無垠草烘得黏糊糊,張開了葉衣。
火焰看準時機,狠狠鑲-進瑩白如同流蘇的細弱根系。
整株草的葉子一抖,全部蜷縮,藤蔓敲打著小火苗,轉瞬被火包住,一起燒。
“墨…唔~”你不要臉!
墨玄錚假裝沒聽到,繼續進食,“我猜它讓我飛升必定別有目的,倒不如來個甕中捉草。”
陶秋竹:“……”屁!和草有毛關系!
與此同時,墨玄錚的識海發生細微的變化,小花無聲哭泣,顫巍巍地吐出一串串水珠,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一場大雨,一下一下打在小黃花上,在它四周的土壤竟生出一小片綠意。
……
天空破曉,光線照入房內,窗戶被打開,散去滿室香甜氣息。
女子懶散地靠在床頭,面色尚未褪去紅潤,嗓音猶如迷失在沙漠多日沒飲水的旅人,沙啞得不像話。
“墨玄錚,拿開你的臭尾巴!”
人心啊,就是容易善變,之前還對他的尾巴愛不釋手,恨不得叫它小甜甜,今天就叫臭尾巴。
墨玄錚現在是大貓樣,九條尾巴乖巧地在身后耷拉著,用寬大柔軟Q彈的爪墊幫她按摩。
誰知他都這么乖了,她還說:“今夜分床睡!”
黑貓瞪大眼睛,“那怎么行?”
“是不行,分房睡。”
“……”
意識海發生的,總會反饋到現實中的身體。陶秋竹現在腰酸得要命,都是這只沒輕沒重的破貓闖得禍。
她仿佛沒看見大毛團子黑黝黝控訴的眼神,又生氣又囂張地拍拍他的貓貓頭,“愣著干什么?繼續按!”
墨玄錚:“……”
一點貓權都沒有。
他冷臉抗議,再按一爪。
恨不得把梅花印按在她身上,做個標記。
蓋個戳,他的了,分房睡,不可能!
墨玄錚打定主意賴著不走,用爪子按了一天,端茶遞水忙活。
誰知到了晚上,照樣被卷鋪蓋踹出房門。
他趴在門外半晌,最終拉成一只貓條,站起來撓門,“啾啾?我尾巴癢……”
“生虱子了,拿遠點。”
“……喵?!”
第127章
墨玄錚是一只愛干凈的妖,怎么可能生虱子,原本只是想要引誘啾啾開門混進去睡覺,結果被一說,他頓時感覺渾身上下有無數只不怕死的虱子在爬。
聽聞御獸宗也有靈獸生過虱子,難不成什么時候跳到他身上了?
他一激靈,當下放棄刨門,瞬移到后身靈泉,一頭扎了進去,洗了整整一個時辰,掉了好幾把毛,總算把自己從水里薅出來,用火靈烘干至毛發蓬松,涂上養發水,自己抱著尾巴嗅了嗅,確定香噴噴,才繼續回去撓門。
“啾啾睡了嗎?我洗干凈了,你摸摸,剛洗完的尾巴可軟了。”
九條大尾巴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沒有打架,乖順地翹在他身后,毛發順滑,等待眷顧。
可惜,房間內依舊沒有絲毫動靜,顯然是之前在意識海里把人欺負狠了。
區區一個門,難不倒妖王大人,但……
他幽幽嘆氣,轉身用木靈在門前搭了像鳥巢的窩,蜷縮進去躺好,接受被掃地出門的命運。
修真界迎來秋季,白天陽光正好,晚上夜深會很冷,他這一身皮毛不怕什么,更何況曾經分-身還干過大半夜擾民的蠢事兒,只是在門外睡一晚而已。
時至半夜,他忽而聞到一縷清香,耳邊有人在嘆息,他悄悄睜開一只眼睛,正好與開門的人視線對上。
被抓包的人不尷尬,反而是抓包的大毛團子趕緊閉上了眼睛,假裝不知道。
陶秋竹嘖了一聲,“睡得比我還舒坦,那就繼續在外面待著吧。”
那怎么行?
墨玄錚不裝了,咻地站起來,叼著自己新搭建的貓窩,在陶秋竹沒關門之前,擠了進去。
陶秋竹警告:“你就把窩放著床邊,不許亂來。”
連睡床的權利都沒有,墨玄錚把他的小窩放下,趴了上去,一副很聽話的模樣。
陶秋竹勉為其難放下心,蓋上被子睡覺。
結果放心太早了,第二天她呼吸困難,一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脖子上橫躺了一只貓條。
他軟乎乎的小肚皮精準地壓在她的喉嚨上,尾巴不聽話,時不時掃著她的臉側,偶爾還會探探她的鼻子,看看有沒有呼吸。
陶秋竹臉色一黑,“墨玄錚,說了多少遍,睡覺不許壓我脖子!”
當初那么一小只都讓人呼吸困難,現在一大只,不憋醒才怪。
被丟回地上的大毛團子,稀里糊涂把前爪拉長,伸了個懶腰,“你和墨絨絨說的話,墨玄錚第一次聽。”
“……”
陶秋竹懶得理他,洗漱過后坐在梳妝臺前挽發,鏡子里出現了一個男子的身影,只能看見一截勁壯的腰腹,他彎下腰,墨發隨著動作有幾綹搭在胸前,落在陶秋竹肩膀上,與青絲糾纏不清,他的臉也暴露在鏡子里。
鏡中男子五官線條柔和不少,瞳仁豎起,躍躍欲試,“我來!”
陶秋竹:“……你確定?你大手大腳薅斷一根,我葉子可就掉了。”
無垠草變成的人不會落發,用梳子一般也不會,除非用力拽。
墨玄錚的力氣可不小,陶秋竹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經常梳毛。”墨玄錚表示,他可是專業的。
見他這副信誓旦旦,陶秋竹勉為其難把梳子放在他手里。
男人指骨分明,手指細長,卻很有安全感,靈巧地穿梭在發絲間,操作十分復雜,不像陶秋竹平時梳得那么潦草。
自家道侶會挽發,心靈手巧,陶秋竹在心里默默給打了一個一百分。
墨玄錚聽到后,更加樂忠于表達自己,盤發速度越來越快,終于花費一炷香的工夫,一個他自創的發型新鮮出爐。
工整是工整,精致的一根頭發絲都沒落下,但是……陶秋竹指著自己的腦袋,咬牙切齒:“這是什么造型?”
“草葉,兩片!”
鏡中的美人臉蛋小巧,眉眼如畫,哪怕發怒的時候依舊清雅靈秀,可惜,頭上頂了一棵草,還是一個劈叉的兩片葉子。
這造型陶秋竹見過,一個叫做青青草原的地方,里面有個村長,頭上的草就長這樣。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頭發多,束起來顯得更大,更有形。
她眼前一黑再一黑,一拍桌子,“我數三秒,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不然她要打貓了。
墨玄錚不明白啾啾怎么又生氣了,明明頭頂上的草很可愛啊。
不過他感覺到有殺氣。
當下腳底抹油,熟練地變回原形,滾到床底下。
陶秋竹拆頭發,余光瞥他一眼,“出去。”
墨玄錚:“……”
事態嚴重了,連床底都不讓躲。
墨玄錚麻溜跑出去,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剛出門沒多久,碰見急匆匆趕過來的孔藍,他斜睨一眼,懶得理會。
誰知往日里恨不得躲他八十丈遠的孔藍大膽地攔住了他的去路。
“想造反?”正巧墨玄錚心情不太好,黑色的大貓露出了鋒利的爪尖,在陽光下反射著殺氣騰騰的鋒芒。
孔藍后退一步,下一瞬捂住屁股,但一想到接下來要說的是人生大事,于是一咬牙,“王,屬下在攢聘禮想要和小瑩成婚,還要舉辦婚禮,這個月能不能多給點錢……不要妖晶,靈石也成。”
墨玄錚第一反應就是,憑什么孔藍下聘要花他的錢。
第二反應就是,為什么他和啾啾沒有婚禮?
這個想法一出,墨玄錚驚悚地發現自己沒準備聘禮,沒有求婚,和啾啾稀里糊涂簽訂契約,稀里糊涂有了道侶。
墨玄錚回憶起小世界的話,就是不負責任不在乎老婆,結婚證領那么久,竟然沒有給老婆一場婚禮,上車不補票。
這個問題很嚴重,黑貓眉宇擰起,嚴肅臉,“你辦婚禮竟然找別人要錢,難道不應該憑本事賺錢嗎?找我要算怎么回事兒。”
孔藍:“不是,你不是我的王嗎?我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不能一點工錢都不給啊。”
墨玄錚:“你這些年除了找女妖假扮啾啾給我添堵還有什么用?”
孔藍哽住,確定是這么回事兒。
但是……他話鋒一轉:“你就說,你的啾是不是我找回來的!”
這一點不容否認,墨玄錚思索片刻,勉為其難從總結的爪縫勻出來一點錢給他,剩下的存老婆本,留著上交給啾啾。
得到錢,孔藍開始籌備,和他關系好的靈獸幫忙,安排了一個浪漫的求婚儀式,當眾求婚。
小瑩被那張華麗的臉迷得七葷八素,當場就同意了,那場面不可為不浪漫。
墨玄錚站在樹上有些眼饞,暗中拿出通靈玉記下。
【找別人要錢娶老婆沒能力(劃掉)需要攢很多錢,都送給啾啾(正確)】
【當眾逼婚(劃掉)庸俗,不可取。應該找一個沒有閑雜人等的浪漫地點求婚(正確)】
接下來就是婚禮方面,御獸宗很久沒有熱鬧過了,修真界也很少辦這種喜事,除了有實力的名門,其他小門派都草草簽訂道侶契了事。
哪怕小瑩是外門弟子,御獸宗也很人性化,成婚那日把整個宗門布置得光鮮亮麗,小瑩和孔藍臉上都掛著幸福的笑意,后期孔藍還激動的變成大孔雀,馱著小瑩圍著御獸宗飛了好幾圈。
他當初是靈獸的時候就惦記和小瑩在一起,大概誰都沒想到一只孔雀竟為愛化人,追到自己的幸福。
小瑩也邁過自己心中的坎,不在乎他是人是妖,不在乎世俗眼光,走上了人妖戀的道路。
墨玄錚全程趴在樹上圍觀,時不時拿通靈玉記下。
【馱老婆飛,秀死那群單身的。】——
陶秋竹發現墨玄錚最近消失了,早出晚歸,貓貓祟祟十分詭異。
不會是意識海又在鬧騰吧?
墨玄錚的意識海總歸是個隱患,陶秋竹不放心,從小瑩那里回來后,就去尋找他,在御獸宗轉了一圈,沒找到。
她又去了后山,一大群毛絨絨嗅到味道,嗚嗷嗷嗚圍著她轉,然而還沒等她上手去摸,一只黑影從樹上掉下來,一頭扎進她懷里,對眾靈獸發出威脅的拖拉機聲。
獨屬于妖王的氣場,把眾獸嚇得抱頭鼠竄,整個林間就剩下他們兩個,陶秋竹扒拉扒拉懷里毛絨絨的圓腦袋,“有沒有哪里難受?”
她明顯感覺懷里的小身軀僵住。
【不會真被意識海影響了吧?】
陶秋竹想著,把他轉過來,結果發現這貓嘴里叼著一束嬌艷欲滴的……海棠花?
“……”
花被發現,毛團子兩只爪子捂住,又想到有空間戒指,趕緊藏進去。
陶秋竹盯著掩耳盜鈴的貓腦袋,幽幽道:“這玩意兒,你不會是要送我的吧?”
墨玄錚:“……”
他嘴上還有兩片葉子,目光游移,“沒有,別瞎說。”
陶秋竹貼心地把葉子摘下來,“那你送給誰的?”
“……叼著玩。”
“哦,你背著我玩其他植物的……”
那罪名可就大了,墨玄錚倏然瞪圓了眼睛,急匆匆變成人,死死抱住她。
“送你的,他們求婚都用花,我想著親自摘花送你,又不想被人發現告訴你,所以就……偷偷摘。”
陶秋竹腰被勒得生疼,拍了拍他的手,抓住了重點:“求婚?”
涼風卷著枯黃的葉子吹過,吹散了墨玄錚心頭的熱度,他一顆心涼得很安詳,場面尷尬寂靜,他把陶秋竹的腦袋按在懷里,不讓她看見自己的神色。
“沒事兒沒事兒。”陶秋竹臉埋入他寬厚的胸膛,差點憋死,但還不忘安慰他,“不用求,你把自己送給我就好,就是這海棠不太適合,我以前聽說象征著離別和痛苦,要不你換一個花?其他花都可以。”
離別?
墨玄錚被戳中了痛處,眸光微深,怒色滿滿,“他們竟敢騙我!”
陶秋竹不明所以,“誰啊?”
“修真界奇聞的話本交流靈壇,他們說恨不能相逢在海!棠!!!”
所以他以為海棠花是相逢的寓意!
陶秋竹:“……”
墨玄錚犬齒咬得咯咯作響,隨時準備順著通靈玉摸過去,都殺了!
求婚一事已經暴露,現場一點都不浪漫,他還鬧了這么一出,太失敗了,只能及時補救。
他腦子瘋狂運轉,忽而耳朵一豎,松開陶秋竹后退幾步,九條尾巴爭先恐后冒出來,每一條都蓬松柔軟,還染著養發水的香味,當著她面聚攏在一起,再炸著毛綻放。
尾巴,開花!
“啾啾,我想和你成婚,辦婚禮,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同意嗎?”男人的聲音壓抑不住的緊張,他死寂的眸子恢復黑潤,重新綴上了光,一眨不眨盯著心上人。
陶秋竹瞪大眼睛,直勾勾盯著花團錦簇毛絨絨,仿佛被抽到了心巴上,好半晌才回神,輕咳一聲,把手伸了過去,埋入尾巴中央,狠狠rua。
“同意同意,花再開大一點!”
貓尾花變成食草花,當下張開大口,把陶秋竹整個人都埋了進去,尾巴遮擋住一切,化為牢籠,他虔誠地吻住她的唇。
第128章
“聽說了嗎?妖王改邪歸正了,他不在修真界到處拆家,甚至過些時日還要在咱們修真界舉辦婚禮!”
“他道侶回來了?”
“早就回來了,你看看咱們一個月沒塌房,這說明什么?說明妖王消停了。”
“其實妖王也是個癡情種,當初并非他先屠殺小天境的人,而是他接受傳承,其他各大宗門想要殺人奪寶,妖王剛好丟失所愛,悲痛欲絕,故而痛下殺手!”
“原來如此……說起來,這些大宗門的事兒,咱們懂,整日里仗著自己修為高為非作歹,遭報應了吧。”
修真界議論紛紛,輿論悄然發生改變,誰都不曾注意到人群中,有一名男子悄然隱退。
陸仁看一眼眾人,找了一家茶樓,喝口水潤喉,長舒一口氣。
這都什么事兒啊,嘴欠一時爽,被妖王抓去做苦力。
早知當日,他就不會到處說妖王的壞話,還說到了人家道侶頭上。
被兩口子壓榨了。
陶秋竹是妖王道侶的事兒,還是陸仁被放出妖界知道的。
陶秋竹跟他說什么來著“我看你營銷能力驚奇,只要你肯到修真界糾正妖王的錯誤留言,就可以平安出妖界。”
陸仁雖然平時愛扎堆八卦,但他是個守信用的人,答應的事自然要做到,把當年各大門派的所作所為公之于眾。
修真界對妖王的看法,硬生生從一個萬人嫌,變成了一個癡情好男人。
如今妖王大婚這件事,除了妖族,修真界的少數人也跟著祝福。
當然,妖族和人類之間還存在矛盾,不可能一朝一夕之間化解。
將來的路還長,早晚會回到當初那個人妖和諧的時代。
妖王的小金庫很充盈,求婚成功后,墨玄錚就開始忙里忙外,籌備他們的婚禮,各種事項都親力親為,親自監督。
白天干活,晚上回去找伴侶貼貼,這段時日,可謂是貓生巔峰。
尤其是陶秋竹發現每次神-交,墨玄錚的意識海都會發生變化,從小黃花開始長草,小草生命頑強,在極其惡劣的意識海中,依舊生機勃勃,還有幾棵囂張地爬上了黑樹,纖細的根系鉆到枯樹皮里,搶奪力量。
這一發現,陶秋竹也沒有那么抗拒神-交,只要墨玄錚晚上不太過分,她都由著他作。
不過因為墨玄錚可怕的資本,他們兩個一直沒敢用其他方法親密。
漸漸的,墨玄錚掌握了其他本領,哄著陶秋竹,“啾啾,再放松一些。”
開葷的貓總是想吃好的,太過分就會被草丟出去自己睡貓窩。
眼看婚禮越來越近,他的要求更加得寸進尺,陶秋竹捏著男人的尾巴,惡狠狠威脅:“你再弄,成婚那天別想洞房花燭。”
男人腆著臉把其他尾巴送過去,讓她哭的時候擦眼淚。
她都那樣了,他竟然還如此喪心病狂。
陶秋竹氣笑了,一腳把他踹遠點,撐著無力的身體變回草,并對他發出殘忍的警告:“從今天開始,到成婚之前,我就用原形,我看你怎么對草下手。”
“……”
第二天出門,大師姐指揮其他弟子把紅燈籠掛上,一回頭看見墨玄錚形單影只,不由地問:“小師妹呢?”
墨玄錚從懷里掏出一棵草,攤開手心,木著臉道:“這呢。”
漂亮的草在陽光下閃著銀輝,藍綠色葉子舒坦地張開,尹鏡打招呼:“大師姐!”
尹鏡:“……”
半刻鐘后,御獸宗所有內門弟子以及宗主,都集中到當初他們簽訂契約的宗祠,目光一直盯著墨玄錚掌心的小草,臉色古怪。
小草揮揮葉子,“不裝了,攤牌了,我是一棵草。”
現在的修真界有見過靈獸變成人的妖,還從沒看見過有草變成人的,王嵐和陶秋竹相處最久,都沒發現弊端,她張大了嘴巴,“你也不是人?”
敢情這對兒情侶沒有一個是人的。
陶秋竹:“……怎么說話呢。”
和臭貓一樣,都喜歡罵草,思及此處,陶秋竹用藤蔓狠狠絞了一下男人的手指。
墨玄錚表面上情緒沒有變化,實際上心里有一只小黑毛團子委屈地抱緊了被掐住的爪子。
他冷冷掃一眼王嵐,不明白為什么王嵐罵草,被掐的是他。
王嵐訕訕地捂住嘴,“說錯了說錯了,我能摸摸你嗎?你好漂亮。”
而且小草的葉片一晃一晃,撲靈撲靈的,瞧著就很讓人喜歡。
其他人沒說話,但看他們的視線,就知道都很想來摸一把。
無垠草最頂端的小葉苞腦袋點了點,下一秒,男人合上掌心,面無表情把小草揣懷里,“妖界還沒打點好,我和啾啾先走一步。”
王嵐嘀嘀咕咕:“真小氣,摸摸怎么了……”
墨玄錚假裝沒聽見,打完招呼,毫不猶豫把小草帶回妖界。
修真界以淡色為美,哪怕成婚的婚服也是白色或者金色,而妖界以重色、或者艷麗為美,衣服都是玄色、大紅大紫。
陶秋竹和墨玄錚一致決定,要按照陶秋竹的喜好用藍色布料做喜袍,再用金色勾邊。
墨玄錚把小草放下,自己把蠶妖叫過來吐絲,蠶修煉成妖后可以用妖力控制絲線的顏色,吐絲的時候用原形,是一個手指大小的金色蠶寶寶。
木靈族本應該怕蟲,但……誰讓它看起來那么可愛捏,陶秋竹湊過去捏一把它肥肥的肉肉,很有彈性,蠶寶寶扭頭“看”一眼小草,假裝沒看見,繼續吐絲。
陶秋竹覺得無趣,干脆讓男人把尾巴放在他肩膀上,然后爬上去,坐在他的尾巴上看男人繡嫁衣。
墨玄錚“心靈手巧”,除了梳頭的審美不行,沒其他毛病,之前能學雕石頭,現在就能學做衣服,僅僅兩天的時間就掌握要領,繡得有模有樣。
陶秋竹指點:“繡貓貓頭太幼稚了,換成尾巴吧?最好開花的那種。”
尾巴就不幼稚嗎?墨玄錚側眸,眼神晦暗不明,“你變成人我就繡。”
“你想不想洞房花燭了?”
墨玄錚尾巴炸了一圈毛,無垠草一時沒注意被彈起來從他的尾巴上墜落,掉到蠶寶寶身上,反應過來之際她怒了。
“你摔我!”
男人連忙放下針線活,把她捧起來,吹了吹,“不是故意的!”
“那我要繡尾巴。”
“……”墨玄錚一咬牙,忍辱負重,“好!”
作為獎勵,在繡男婚服的時候,陶秋竹出力,在他的領口邊上繡了一排抽象的四葉草。
一陣折騰,等婚服繡好已經是兩個月后的事了,期間陶秋竹被哄騙人形和他神-交幾次,男人的意識海修復了三分之一。
以至于陶秋竹在他懷里開玩笑說他是采陰補陽的男妖精,嚇得他貓絨失色,一直到成婚那天,都沒敢和她親密——
妖王大婚那日是初冬,天邊卻掛起明媚的太陽,清風溫暖,適合植物生存。
無論是修真界,還是妖界,都下了一場花雨。
彩虹高掛,百鳥還巢,彩鳳紛飛,帶頭的是一只綠孔雀。
修真界以天機閣為首派人前來祝賀,緊接著是傲來寺,然后說和妖王有齟齬的青玄宗。
幾年前墨玄錚處理慕言辭以及云奉,云書瑤救出困住的母親,展現出實力。
云書謠母親是白蛇,她早就韜光養晦期間放棄了人族血脈,主修妖力,修為不弱,加上在外人看來是宗主之女,青玄宗的重任理所應當落在她身上。
七年間她徹底掌控青玄宗,哪怕后期妖族身份暴露,其他仙門也不敢貿然動手。
眼下,三大宗門表態,其他仙門警鈴大作,以為三大仙門是要拉攏妖王密謀什么,觀望的修士們不管和御獸宗認不認識,都厚著臉皮參加婚禮。
御獸宗人滿為患,三師兄笑得見牙不見眼,桌上放著金算盤,右手握狼毫,左手拿禮單,眼睛在上面的各種丹藥,以及名貴法器上游移,兩眼放光。
趕來的賓客見他這幅德行,紛紛搖頭,還不等多想,忽而聽到一個粗狂的嗓音響徹天地。
“妖王來了!”
“新人道侶出來了!”
幾乎話音剛落,天色昏暗下來,一只龐大的巨獸從御獸宗上空飛過,巨獸頭上坐著身穿藍金色喜袍的女子,爪踏在半空如履平地,所過之處九條遮天蔽日的大尾巴飄出殘影,無數流光溢彩的術法煙花在上方綻放,閃花了眾人的眼。
強大的壓力讓諸位修士彎下了腰,小聲議論:“不就是結個道侶嘛又不是飛升,至于這排場嗎?”
“……妖王都挖七年了,才挖出來一個道侶,就……由他去吧,咱們別惹他。”
“反正一會兒就完事兒了。”
然而,一個時辰后,黑色巨獸的娶親隊伍在極速繞了修真界一圈飛了回來,不曾停歇,又飛了出去。
眾人面面相覷:“什么時候結契?”
“不知道,可能沒轉完,再看看吧。”
兩個時辰后,大黑獸飛回來,又彈-射-出去,身后跟著一屁股彩鳳,繼續繞著修真界轉圈,試圖讓每一個修士都看見。
三個時辰后,天機閣的閔明思被眾人推過去,問御獸宗的大師姐,“什么時候結契啊,一會天都黑了,觀禮兒的都等半天來。”
大師姐沉默,半晌掏出通靈玉,問:“都轉好幾圈了,什么時候回來?”
陶秋竹那邊傳來呼呼呼的聲音,她抱著大貓的耳朵,眼觀大好河山,扯著嗓子喊:“你說什么?風太大!我聽不見!”
大師姐瞥一眼等待的客人,又問一遍,“什么時候回來,大家都等著你們結契呢。”
雖然他們已經結完了,但還是要走一個過場。
陶秋竹低頭看了看脫韁的野貓,湊過去大喊:“顯眼包!差不多夠了,哎?等會,那邊的山沒有生靈,你去了也沒人看你……”
從今天早上,這只臭貓就興奮得停不下來。
她換衣服時,他在追尾巴玩,時不時偷看。
她涂胭脂時,他在旁邊扒拉胭脂盒,結果扣了一臉,臉上的毛弄得黑紅黑紅,用了兩次清潔術才干凈。
小師姐給她盤發時,他在一旁給自己梳毛,那層黑毛硬生生梳得反光。
等處理完,本應該直接當眾結契的。
誰知道墨絨絨沒少看話本,說什么話本里結婚要游街,排場越大越好,看見的人越多越好。
所以她剛打扮好,墨玄錚就把她叼走,繞了修真界一圈又一圈,恨不得把屋里休息、洞府閉關的修士們通通抓出來看他是成家的貓。
一轉就轉到了現在,陶秋竹望天,發現已經下午了,她扯了扯貓耳朵,“聽到錯過時辰不吉利。”
大貓耳朵刷地豎起來,二話不說往回飛。
“鳥兵妖將”的隊伍呼啦啦一串跟著他屁股后,差點掉隊。
終于,經過一番炫耀,苦等的修真界修士終于等到新人。
巨獸化為人類,一身藍金色婚服和陶秋竹站在一起,滿天花雨中,他們天造地設,很是般配。
有人眼尖,發現妖王領口出的幾片金絲繡成的四葉草,以及女子領口綻放的貓尾花……
第129章
經歷一番折騰一對兒新人總算回來繼承下去。
很多修士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妖王,也第一次見妖王的愛人。
妖王和他們猜想的兇神惡煞不一樣,不知是不是錯覺,總給人幾分傻氣。
尤其是站在心上人面前,目光粘稠的幾乎沒眼看。
這一次,陶秋竹和墨玄錚在所有人的見證下結契。
然而,在他們的血液相互碰撞之時,明媚的天色倏然陰沉下來,狂風大作,席卷著沙土飛揚,樹枝搖曳發出詭異的嘎吱聲,墨玄錚快速把陶秋竹拉到懷里,蹙著眉毛,仰頭看向天空。
陸吾一族能掌四季,便是天氣也能控制一些,他今日特意把氣候調節得風和日麗,絕不可能出現意外。
除非有其他陸吾或……
轟隆隆——
上空爆發閃電的轟鳴,黑云翻滾,這片區域的氣流壓抑的可怕,修為高的修士,敏銳地感覺到大道的氣息。
“雷劫?天,妖王是大乘期,他是要飛升了嗎?”
“自古以來,還從未聽說過妖族會飛升!”
“不,不是雷劫,是天罰!”
雷劫雖說兇猛,不少修士死于雷下,但還有一線生機,撐過去就能洗筋伐髓,重塑筋脈,修為突飛猛進。
但天罰,可是數千年才有一個,只有古籍記載,引來天罰之人,無不作惡多端,罪無可赦,沒有人在天罰下能活下來。
黑云涌動,閃電劃過長空,一道紅色雷云毫不猶豫奔著妖王而去。
木兮山整片區域被鎖定,這一擊落下,修為高的還好,修為低的、或者后山靈獸,都會死在雷罰之下。
墨玄錚的氣息變了,他面容陰沉,把陶秋竹推到大師姐那邊,深深看了她一眼,“啾啾,等我回來。”
陶秋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還不等她伸手抓住他,男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她面前,天邊的雷硬生生拐了個彎,冒著火星子噼里啪啦跟了過去,帶著勢不可擋的威力,勢必要劈死他。
墨玄錚是大乘期,陶秋竹哪跟得上,只能遙遙看著天邊的雷劫被帶走。
她咬住了唇,順著雷云的方向繼續追。
御獸宗的修士們面面相覷,躲在后山的靈獸們探出腦袋,心有余悸地看著那個方向。
“周宗主,您看……”
周宗主向來討厭麻煩,他頭疼地擺了擺手,“婚禮成了,勞煩大家費心了,我讓弟子給你們準備客房……”
不等他說完,就有人說:“不用不用,我們就是來看看,既然已經結束,我等也不必久留。”
他們對天劫十分忌憚,又和御獸宗交集不深,當下揮揮袖子走人。
天機閣的閔明思憂心忡忡,急匆匆傳信:“哥……”
“叫少司命。”
“都什么時候了還少司命呢,那妖精被降下天罰了!”閔明思好歹和墨玄錚他們相處過一段時間,墨玄錚兇是兇了點,但她還不想他死掉。
而且……剛結了道侶,這算什么事兒啊。
閔明思抱著通靈玉嘆氣,忽而察覺到氣氛不對勁,一抬頭,七個腦袋湊過來,還有一只是孔雀腦,正仗著自己脖子長,臉都快貼到她的通靈玉了。
她嚇了一跳,“你們干什么?”
王嵐努努嘴,“你們天機閣會算,快看看墨絨絨能不能活著回來?”
其他人沒說話,但眼神大概也是那意思,這讓閔明思有一種掉到狼窩的錯覺,她瑟瑟發抖捧著通靈玉:“少司命,你快算算,他能不能活著回來。”
那邊寂靜幾秒,回復一個字:“死。”
小瑩腿一軟,被孔雀用翅膀扶住,她揪住了孔藍的毛,“秋竹跟著去了,咱們也快看看能不能追上,別讓她一個人做傻事兒啊。”
墨玄錚和陶秋竹的感情,他們都看在眼里,當初為了救墨絨絨的病,陶秋竹帶著他跑了多少秘境?
如果墨絨絨有什么三長兩短,不敢想象她會做什么傻事兒。
一群人風風火火追出去,二師兄放出了大白,“走,你聞聞。”
大白虎不滿地吼了兩嗓子,最后還是任勞任怨,順著令虎炸毛的氣息追蹤。
一路上可以看見天罰留下的雷痕,觸目驚心,連續好幾座山都夷為雷坑,遺留著浩然之力。
通過路段可以看出,墨玄錚是故意把天雷引到寥無人煙的荒山,不然說不定多少生靈被連累。
“嗯,是個好孩子。”
周子瑜扭頭,“爹你什么時候跟過來的?”
“我門下弟子出事兒作為宗主當然要過來看看。”周宗主義正言辭,挺直了腰板飄在身后。
御獸宗一大家子,整整齊齊。
經歷千辛萬苦,翻了一座又一座“坑”,終于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天罰不知何時散去,沒有陸吾控制,天地間終于回歸冬季,雪花紛飛下來,怕冷的人坐在一處雷坑邊兒,一身喜袍還穿在身上,肩頭堆積了一層雪,她摩挲著領口的九尾花,纖細的身軀看起來格外嬌弱。
眾人屏住了呼吸,偷偷推搡,最終王嵐被推了出去,回頭瞪一眼豬隊友們,深呼一口氣,走到陶秋竹身邊蹲下,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小聲說:“你沒事吧?”
“沒事。”陶秋竹神色看起來很平常,仿佛并沒發生大事,可天罰過后,往日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妖,已經不在了。
王嵐不敢多問,“那我們回去?”
原以為陶秋竹還要在這里待一會兒,結果陶秋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應了一聲:“好!”
王嵐瞪大眼睛,瘋狂給不遠處的眾人使眼神:怎么辦怎么辦?這人瘋了!
周子瑜艱難地卡巴一下眼睛,回話:重任交給你們這些女師妹了,看著點,別自殺!
這一瞬間,眾人腦補了一大波生死離別、殉情的場面,生怕陶秋竹一個想不開就沒了。
陶秋竹最后回頭看一眼,閉了閉眼睛,不再留戀轉身離開。
誰都知道墨玄錚不可能活著了,回宗后小瑩和王嵐輪流查崗,恨不得當天晚上和陶秋竹一起睡,被陶秋竹拒絕:“絨絨應該不會喜歡我和你們睡,不然等他回來又要鬧了。”
王嵐和小瑩互看一眼:完,真的瘋了!
所有平靜都是假象,陶秋竹一定是想支開她們然后自戕去找墨絨絨。
那不行!
兩師姐妹一左一右拉住陶秋竹的手,正要說什么,天空突然一聲驚雷,房頂突然掉下來兩塊竹板,嚇了她們一跳,趕緊松開陶秋竹。
陶秋竹眉毛一蹙:“最近天氣不正常,外面冷,你們還是先回去吧。”
她頓了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王嵐還想說什么,被小瑩拉了一把,“走吧,讓秋竹一個人靜一靜。”
王嵐住嘴沒再堅持,離開囑咐:“你千萬不要有事兒啊,明早我們來看你。”
送走她們,陶秋竹突然覺得世界有些安靜,她關上門慢慢走到梳妝臺前坐下。
鏡中女子還穿著喜袍,頭發被復雜地盤起,點綴上了華麗的潤玉和金釵,玉石是那人打磨的,金釵頂端是那人用金絲一點點編織的樣式,是九條小尾巴墜了一片小葉子。
她摘下繁瑣的飾品,放在梳妝臺上,執起梳子把頭發捋順,恍惚中,仿佛看見有一只貓坐在她面前揣手手,用黑黝黝的小眼神盯著她梳發。
陶秋竹動過一頓,再次看去,除了拆下來的發飾什么都沒有。
“有本事別回來了!”她冷笑一聲,把梳子丟回盒子里,用清潔術草草了事,脫去繁瑣的婚服看見上面有一撮毛的時候,她撿起來又是一聲暗罵:“混蛋!”
猶記得她火急火燎順著天罰的云追過去,每次追上,那人都再次竄走,故意躲她。
她幫他抗不了雷劈,但至少也能在他受傷的時候幫幫忙,只要吊住一口氣,就能救回來。
誰知道那死貓犟種模式啟動,愣是不讓她插手,自己挨了八十一道雷罰,最后一道雷停歇,他被劈成一小只黑煤球從天而降,好在她及時趕來,用手接住了他。
不然沒被雷劈死,也被摔死。
當她捧住絨絨的時候,他一個勁兒說:“疼疼疼……”
陶秋竹記得當時的心情,心疼壞了,含在嘴里怕滑,捧在手里怕碎。
然后,雷劈的黑煤球當著她的面碎了。
碎成一坨灰。
雷云過后,天邊落下一束光,籠罩那坨灰上,他就這樣一點點飛上天,消失在修真界。
陶秋竹想,火化都省了。
她恍恍惚惚坐到御獸宗的人來,又回到自己的房間。
這里無處不是他的身影,他的氣息,還有他該死的毛。
臨走前,還不忘掉一把毛。
陶秋竹想要丟掉,但像是想到什么,收回了手,拿出一個小盒子裝好,放在枕邊。
外面不知何時下了一場大雪,前半夜有些冷,陶秋竹睡不著覺,抱緊了被子,小聲嘀咕一聲:“絨絨!”
她的絨絨沒有死,只不過去去了天上。
陶秋竹翻了個身,耳邊又想起絨絨碎之前喊的“疼疼疼……”
他當時一定很疼吧?
她有些氣悶,如果他不跑,她豁出命也能救他,可她追上已經來不及了。
跑跑跑,就知道跑,你最好給我死回來!
陶秋竹罵罵咧咧,后半夜好像沒那么冷了,原以為是個不眠之夜,她卻稀里糊涂闔上眼睛。
再次睜眼,又是絨絨癱在她手心里的畫面。
她眼睛突然有些酸澀,輕聲哄他:“不疼!”
掌心的小東西氣若懸絲,三瓣嘴直哆嗦,“同同同……”房。
他的牙被劈掉了一顆,說話有些跑風,在消散的那一刻,他歇斯底里:“還沒同房啊!”
賊老天!他和啾啾還沒洞房,更沒同房!
第130章
“啾啾!”
“啾啾?”
“啾啾。”
一大清早,陶秋竹睡眼朦朧地打開門。
王嵐抱著碎嘴兔,看見陶秋竹的眼睛嚇了一跳:“你怎么了?怎么比我們被騷-擾七年的人還疲憊?”
陶秋竹扶著昏昏沉沉的腦袋,眼瞼下的黑眼圈極重。
她想,任誰夢里被一群毛團子追著嚷嚷洞房,心態都不會好。
王嵐以為她的接受不了墨絨絨離開,她把碎嘴兔往陶秋竹面前一遞,“這些年墨絨絨夜夜叫,碎嘴兔只顧著學他,都不會學其他人的話了,它現在只會啾啾,你……睹兔思人吧。”
陶秋竹低頭,和碎嘴兔紅彤彤的眼睛對上,小兔子三瓣嘴一張,露出兩顆可愛的小板牙:“啾啾!”
“……”她扯了扯唇角,“我沒事兒,而且……我現在一點都不想聽到啾啾聲。”她整整聽了一晚上!
王嵐瞪眼:“因愛生恨?”
陶秋竹扶額,“你們真的不用擔心我,我很好,絨絨沒死,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以后會回來。”
王嵐很小的時候,父親就說她母親去了很遠的地方,等她長大就會回來。
可是,她拜入御獸宗,過這么多年,母親也沒回來。
陶秋竹說絨絨沒死去很遠的地方,不就是不愿意接受現實?
她越平靜,王嵐越心酸,并把碎嘴兔塞到陶秋竹懷里,“毛絨絨的,你就抱一下吧。”
到嘴的毛絨絨,陶秋竹下意識摸了一下。
碎嘴兔張嘴:“啾啾!”
陶秋竹一陣麻爪,有些心虛地把它放在地上,拍拍兔子頭,“沒你事兒,玩去吧。”
碎嘴兔吸了吸鼻子,戀戀不舍離開,回去后,當場給其他靈獸炫耀一波,說了一篇桃啾源記。
這可羨慕死了其他靈獸,畢竟能被香香的人類摸一摸已經是天賜榮耀,碎嘴兔竟然能被抱,誰看了不眼紅?
于是,趁著黑獸死了,眾獸都沒等他頭七,就紛紛湊上門等著摸摸。
眾獸十分熱情,陶秋竹整個院子被堆滿,眼前一幕十分熟悉,不知這次她摸其他毛絨絨,那只小家伙會不會再次伸出爪子,印在白虎腦門上。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那家伙說走就走,怎么可能。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陶秋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門口,拿出藥師看病的架勢,揮揮手,“排好隊!”
毛絨絨們很聽話,紛紛按照她的指示排好,等香香的人類給它們順毛,如果細看,還會發現毛絨絨里面,夾雜了幾只沒毛的生物,陶秋竹這次一視同仁,眼睛都不眨一下,摸了摸小蛇的腦袋,冰冰涼涼的,滑溜溜的。
踩爪印的小貓咪并沒有出現阻攔,陶秋竹暗道自己傻了,昨天剛化成灰,投胎都沒那么快。
小蛇感激地吐了吐信子,“你真好,對我們蛇族沒有意見,其實蛇族也不是冷血,我們會報恩的。”
陶秋竹點點頭,大師姐從秘境中歸來把看過的秘籍教給靈獸們,七年間,靈獸們已經可以口說人言了。
小蛇:“現在宗門在想辦法讓我們修煉,將來我可以變成人啦。”
小蛇蛇用心修煉變成人,很勵志,值得夸贊,陶秋竹夸夸:“真棒!”
小蛇被夸得心花怒放,扭捏道:“那……那個妖王走了,我能不能以身相許。”取而代之。
正要繼續夸夸的陶秋竹:“……”
還不等她說話,一只大爪子印在蛇腦門上,把蛇踩趴下。
陶秋竹視線瞬間被吸引,毛絨絨、梅花爪……絨絨漂白紋身了?
再往上看,哦,是大白虎!
大白虎虎目溜圓,“一邊排隊去,老子還沒以身相許呢!”
小蛇掙扎半晌,委屈巴巴,“你不行!”
白虎:“為什么?”
小蛇羞澀:“你沒有兩根……”
白虎:“!!!”
天空一聲驚雷,眾獸嚇炸了毛,抬頭看一眼天,繼而扭頭瞪某條蛇:“你好輕浮!”
沒有兩根的獸獸們被激怒,氣勢洶洶把蛇拖走,勢必要給個教訓。
陶秋竹從短暫的錯愕中回神,瞥一眼某處,“小師姐,你不去看看嗎?一會鬧出蛇命了。”
王嵐從樹后走出來,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獸獸們自有分寸,這可不是我指使,你知道的,后山這些靈獸都喜歡你,你總不能阻礙它們喜歡吧?”
是那種喜歡嗎?
陶秋竹對靈獸的喜歡是對毛絨絨的喜歡,像小蛇這樣想搞人妖戀的……
她打了個激靈,搖搖頭,“我只要絨絨。”
其他的無福消受。
這件事給陶秋竹嚇出陰影,她意識到當靈獸有了神智,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陶秋竹當天中午收拾東西,準備和御獸宗告別。
御獸宗眾師兄師姐差點嚇得魂飛魄散,苦口婆心勸說:“你別想不開,絨絨若是還在的話,也不愿意看你這樣。”
陶秋竹哭笑不得:“絨絨沒死,真沒死!”
眾人搖頭,瘋了,真瘋了!
“我就是想出去走走而已,或者去妖界看看,絨絨走了妖界群龍無首,總得有人坐鎮吧?”陶秋竹拒不承認自己是在躲御獸宗后山的毛絨絨。
她去意已決,眾人只好無奈地放她出去。
“秋竹啊,有事記得通靈玉聯系嗷,如果你沒接到通靈玉,我們就去找你。”王嵐又給了陶秋竹一塊通靈玉,陶秋竹頷首,離開了御獸宗。
結果剛走兩步,還沒出御獸宗,通靈玉就響了。
王嵐:“秋竹啊,還活著嗎?”
陶秋竹:“……”
天氣依舊有些冷,她拉緊領口,一步一步踩著雪下山,時而抬頭望天,看看會不會有東西掉下來。
林間唯有寒風吹動樹影,掉下片片雪花,掛在她的睫毛上,她輕眨了眼眸,讓眼中的冰冷化去,低頭繼續走。
正如陶秋竹所說,沒有妖王的妖界……群龍無守,并群魔亂舞。
“聽說了嗎,咱們的王遭雷劈了!”
“哈哈哈哈被雷劈死,咱們妖族不被老天眷顧,就沒有妖渡劫飛升過,王妄想飛升,雷不劈他劈誰,咱們終于解放咯!”
“可是,也不是所有妖都有王的勇氣,再說了,咱們解放后去哪里?”
守門的幾只妖陷入沉默。
是啊,解放之后去哪?
妖族壽命漫長,從出生以來,一直打打殺殺搶地盤,過著為種族效力的日子。
妖王上任幾年,雖然說總是奴役他們,但他們除了挖挖土,撬修真界墻角,生活過得還算不錯,不用隨時擔心丟掉性命。
一直生活在黑暗的妖不曾接觸陽光就算了,一旦接觸,就難以適應以前的生活。
有妖嘀咕,“王死了,妖界又要亂套咯。”
“不會!”一道熟悉的女音從遠處響起,幾只妖看過去,瞇起眼睛打量,“你是……”
“是……是啾啾!”
“啾啾是你叫的嗎?那叫王后!”
“什么王后,你是不知道,就連王都被這女人馴服得老老實實,我那天看見了,她把咱們王鎖了,當眾遛彎,試圖羞辱王,虧我們還以為是王從哪里找來的替身……”
陶秋竹聞言唇角一抽,不悅地豎起眉毛,“那不叫羞辱,那叫情/趣,你們不懂不要亂講!”
“祖宗,何為情/趣?”文盲小妖在線求教,陶秋竹勉為其難給他們上了一課,他們茅塞頓開,“懂了,不愧是您,我們回去就試試,您這次來是……?”
陶秋竹一抬下巴,“我看你們骨骼清奇,不應該被埋沒天賦,所以有一個重任要交給你們。”
“您請吩咐!”妖們不知道陶秋竹的實力,想她既然能降服妖王,肯定實力不凡,而且這個人總給他們一種很親和的感覺,想要親近,于是,他們洗耳恭聽。
陶秋竹:“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通知所有妖族,留意一下妖王的下落,從妖族開始找,然后在去修真界,記得不要打擾到其他人生活,尤其是不能拆家!”
眾妖:“……”
“加油,好好干,我很看好你。”陶秋竹拍拍一只妖的肩膀,伴隨著一道驚雷,緩緩邁入妖都,來到無垠殿。
偌大的無垠殿因為墨玄錚的離開,結界已經散去,她推開厚重的殿門,來到曾經的地方,這里仿佛還留著絨絨的氣息。
一股子貓味。
陶秋竹面無表情打掃了一下,撿起犄角旮旯掉落的黑毛,放到小盒子里收好,困意再次涌上心頭。
不用猜,就知道是誰搞鬼。
某妖又托夢了。
她眨了眨眼睛,躺到床上蓋好被子,剛一入夢,就渾身長滿了毛絨絨。
這里是無垠殿的景象,她還是躺在床上,之所以知道是夢,就是因為,現實中沒有絨絨。
此時此刻,十只毛絨絨形成一張被子,把她覆蓋,其中一只大一點的毛團子正在惡絨低語,“啾啾,我很快就回來,你不要移情別戀好不好?”
其他九只絨絨也跟著啾啾叫。
還有一只小絨得寸進尺,試圖從她領口鉆進去,被她無情地薅出來,丟到床角,并彈了兩下。
她坐起身,身上的毛團子嘩啦啦掉了一床,唯有耳邊的大毛團子扒著她的肩膀,委屈兮兮,“其實我也可以有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