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你們的婚禮。
這句話成功地令在場所有的人變了臉色,他們都一致認定老令先生很滿意這一樁婚事。
而能讓他這種控制欲強的封建大家長接受自己的兒子和同性在一起,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那名男性的身份一定非比尋常。
結合老令先生剛剛的話,他和維克的母親曾在生意場上較量過……
不知不覺中,餐桌上所有人看向維克的眼神都變了。
然而作為當事人,維克迎著一道道意味深長的視線,完全弄不清楚情況。
令季同樣如此,他面上沒有太多變化,實際上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他攥緊拳頭。
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像是被老狐貍擺了一道的小狐貍,掛在老狐貍嘴角善解人意的笑容,像是對他這只小狐貍的嘲弄。
即便是這樣,令季還不能生氣,在故意驚訝過后,他擺出一個無奈笑容,對老令先生說道:“結婚還是太早了。”
“嗯,我還沒有到法定結婚年齡。”維克接話。
他還不知道為什么劇情的發展會是這樣子,但他知道必須配合令季。
這很有效,聽到維克提到自己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的時候,老令先生笑了一下。
“是有點早,既然如此,你們先訂婚吧。”老令先生笑瞇瞇宣布,“維克,我有空和你父母見個面,聊一聊,這可是終身大事。”在終身大事上,他加了重音。
維克掃了眼令季,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便想了想回復,“可以,我回去會告訴我父母。”說話時,他發現自己其實沒有那么抗拒,這讓他有一點意外。
不過他沒有時間細想。
在維克說完后,令先生做出滿意的樣子點點頭,皮笑肉不笑地拋下一句話,“哈哈,那再好不過了。”
隨后他示意可以開席上菜,并好心地讓維克也不用喝酒了。
老令先生一說話,在場的人哪敢反對。
菜品陸陸續續上來,一桌人假情假意的聊著今年的生意,在古怪的氛圍中吃完了這頓飯。
因為一肚子疑問,令季在飯局上沒有多說話。
他不多說,維克自然不會主動開腔。
可他們不說話,其他人卻在若有若無地觀察,似乎想從他們身上找出某些答案。
只可惜這頓飯吃的時間不算長,接近九點,老令先生累了,席也散了,那些人也找不到機會再打量令季和維克,紛紛起身去和老令先生進行最后的寒暄。
趁著一群人殷勤地把老令先生送走的功夫,令季抓住機會,扭頭對維克低低問道:“維克,你家究竟是做什么生意?”
“金融和實體都有涉及。”維克盡量簡單地解釋。
令季聞言還想再說些什么,可一道帶著嘲弄和惡意的話語就闖進他耳朵里,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呵,你還真是好手段。”
聽見聲音,令季和維克齊齊向說話的人看去。
只見頭發涂了發膠,身體干瘦的中年男人正陰狠狠地在旁邊瞪著他們。
在中年男人身后,還有幾個人。
那些人明顯都是中年男人的擁躉,他們看向令季和維克的眼神里除了厭惡就是憤怒。
令季觀察著他們的反應,然后他真的笑了。
他的笑像是火星,引燃了火藥味十足的空氣
站在中年男人背后的家伙臉陰的能滴水,要不是場合不對,他們八成會沖上來,狠狠的揍令季一頓。
雖然他們沒有辦法動手,但那股想要揍人的想法卻全部擺在明面上。
維克不動聲色地向前了一點,想要擋住令季。
結果令季卻搖搖頭,他收斂起笑容,慢悠悠走向中年男人,如勝利者一般笑著問:“小叔,你這話什么意思,我怎么聽不懂。”
“你還真和你老子一樣,天天揣著明白裝糊涂。”中年男人說著看了眼維克,“你不懂,我也不懂你是怎么把杜克利特的少爺迷住。”
隨后他陰陽怪氣地問維克:“你還真以為他喜歡你?”
“為什么不?”維克直白地反問。
“那你真蠢啊。”中年男人嘲諷,“你不如打聽打聽他兩年前做過什么。”
提到兩年前,中年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夸張的發出嘖嘖聲,轉頭又對令季問:“當初你也是這樣勾著對文家那小子?哄著說喜歡他?要不然他怎么對你如此死心塌地,幾年過去了還到處打聽你的消息。”
此話一出,令季的眉頭微微皺起,這種連鎖反應是他想不到的。
令季忽然感覺自己在所謂家人心中的形象要發生變化了。
萬幸的是他不在乎,他只想現在該如何糊弄過去。
而不等令季想好接下來要如何應對中年男人,維克就先站到他面前,把他擋住。
維克居高臨下,對中年男人冷冷發問,“你說完了嗎?”
中年男人被比他高足足一個頭的維克盯著,本能地后退半步。
也正是這個小動作直接讓中年男人的氣場弱下來。
令季隔著維克悄悄觀察,發現中年男人在害怕,他思索片刻后伸出手,扯了扯維克的衣服。
“別理他,走吧。”令季輕聲哄道。
那邊維克也明白差不多了,他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跟隨令季穿過圍觀的人群走向地下車庫。
在前往地下車庫的路上,兩人沒有說話。
到了車庫,因為令季在晚宴上喝了一點酒,回去換成了維克開車。
“維克,你是杜克利特集團的繼承人?”令季待車開出車庫,立刻問道。
維克也意識到他的隱瞞好像導致令季的計劃出問題。
在短暫的沉默后,他點了點頭。
這讓令季嘆了口氣。
聽到身邊傳來的嘆息,維克當即道歉:“對不起,我沒有告訴你。”
“沒關系,也有我的錯,是我忘了提前打聽了。”令季說著揉了揉太陽穴,喝的那點酒讓他略微有些頭疼。
而在頭疼之余他也明白為什么維克會說他沒帶正裝。
依照他的身份,他是有不少的場合需要用到正裝。
但還有哪里不對。令季皺了皺眉頭,幾秒后,他找到不對之處,維克的姓氏。
“維克,你的姓氏是什么?”令季不記得維克提過自己的全名。
杜克利特集團是一家涉及金融和實體的跨國貿易公司,其創始人很容易查到。
假如維克說過他的姓氏,他一定會想起來,并且和杜克利特集團聯系到一起。
但令季檢索了一遍與維克認識以來的全部記憶,都沒找到與他姓氏有關的內容。從他們認識以來,維克只說過自己叫維克,從來沒提過他具體姓什么。
令季不懷疑維克是故意瞞著自己,只覺和之前一樣,他也是忘記提這件事。
畢竟維克一名喜歡二次元的強度黨男大學生能有什么壞心思?這么想著,令季聽到維克說出一個抽象,讓他不知如何評價的答案。
“我沒有姓氏。”維克回想著說,“我父母希望我長大以后自己選姓氏。”
令季略有些迷茫。
自己選姓氏?重復維克的話,令季覺得這是好小眾的選擇,他活了二十四年,在遇見維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誰要長大以后選姓氏。
并且管中窺豹,可見一斑,能想出讓孩子自己選姓氏的父母也不是一般人。
令季忍不住抬了抬嘴角。
在與維克的聊天中,他心中的陰霾不知何時一掃而空。
恰在這時,維克再次說對不起。
“沒什么,別放在心上。”令季不在意地安慰維克。
對于維克的性格令季還是很清楚,知道他是不問就不說的那種人。
這也是他選擇維克來參加家宴的主要原因,這家伙口風比保險柜都嚴。
結果誰知維克背景這么大。令季想到最后,止不住默默在心底感慨,覺得他們扯平了,正如維克沒有那么了解他一樣,他其實也沒那么了解維克。
令季為此又發出一聲很輕的嘆息。
因為注意力都在行車導航儀上,維克沒有捕捉到令季的這聲輕嘆。
“有人跟蹤我們。”維克看了一會,忽然開口。
令季得知有人跟著他們的車,腦子里那根本來松下的弦立刻又變得緊繃,趕緊也看向車載記錄儀。
不用他問維克是如何發現,對方便主動解釋。
“我發現后偏離導航給出的最快路徑,繞了兩段路,那輛車都跟上來。”維克說著用眼神向令季指出是哪一輛車。
令季定睛一看,發現那是一輛不顯眼的黑色商務車。
要不是維克指出,令季自覺他想不出來這是在跟蹤他們。
又觀察了兩眼,令季果斷得出結論:“是我某一位親戚的人,不是我小叔,就是我父親。”
“要甩掉他們嗎?”維克淡淡地問。
令季想了想,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倒是問起維克今晚能不能不回宿舍。
得到可以的答復后,令季才給出上個問題的答案。
“不用甩掉,讓他們跟著,他們無非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想和我結婚,幫助我爭取接班人的位置。”令季提到接班人,又有點頭疼。
維克察覺出令季為難,索性沒再去問,安安穩穩地開車,裝作沒被發現。
坐在副駕駛的令季在這段安靜的時間中復盤整場晚宴的發展。
毫無疑問,他被他父親最開始反對他和維克‘交往’的態度蒙騙了。
令季推測在他的父親查到維克是杜克利特集團的繼承人以后,他脫離令家的計劃差不多就被猜出來一半。
之所以他那位父親不在書房說出維克的身份,反而表示憤怒,一是試探他知不知道維克的繼承人身份,二是為了防止打草驚蛇,讓他起疑心,臨時更改計劃。
至于在宴席上又改口公開祝福他們,是他父親早就想好,要借著維克的身份激化他和支持他弟弟做接班人的小叔等人的矛盾。
那些人是最不愿意看到對手找到助力。
這讓令季又想罵一聲老狐貍,本來按照他的計劃,表面上支持他做接班人的父親看到他帶著一名男朋友回來,要么大發雷霆要他們分開,要么捏著鼻子接受。
不論是哪一種,都能升級他父親和支持弟弟接班的那部分人的矛盾。
令季很清楚支持他弟弟的那些人絕對受不了他帶個男人回家,他的父親仍不剝奪他成為接班人的資格。
接受兒子找個男人對他的父親而言已經是明晃晃的偏心,甚至更進一步,那代表作為大兒子的他做任何事都不能動搖在父親心中的位置。
這樣一來,小叔等人必定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接班人早已被選定為他,他們做了那么多,是被當成工具人,給大兒子練手。
而如果退一步,他父親因為他喜歡男人,將他放棄,那既隨了令季脫離令家的愿望,也順了那些支持他弟弟的人的心意。
但是令季相信他那位封建大家長父親不會那么好心。
那老狐貍可是表面看上去支持大兒子,實際上早就定好讓小兒子繼承家業。
對大兒子的支持,只不過是讓大兒子磨煉小兒子,順便借著大兒子的手,把支持小兒子的那幫不穩定的親戚親信斗掉。
所以他不可能放棄大兒子這塊好用的磨刀石。
偏偏作為磨刀石的大兒子,令季不想陪著名義上的父親兄弟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戲碼。
六年前他回到令家,純粹是為了母親的安全。
現在他那位父親衰弱,那他肯定要把這么多年的利用算算賬。
可惜他還是算太少,少問維克一句,導致反過來又被利用。
令季在無奈中把失誤記下,隨即他看了眼外面閃耀著燈光的商廈,挑了挑眉,冒出一個新想法。
確認新想法可行后,他對維克問:“你帶身份證了嗎?”
“在手機殼里。”維克如實回答。
“好,我們就不回我家了。”令季拿出手機,“我在附近找一家酒店。”
維克不疑有他,在令季找好酒店,便跟著導航開了過去。
順利停好車,來到酒店大堂,維克一直留心是否有人跟過來,因此待入住登記辦完,接收到令季提醒,他才收回神思,與令季一同上樓。
電梯停在二十八層。
令季找到房間,刷開了房門。
當屋子里的燈打開,一張柔軟的大床出現在眼前,維克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今天晚上好像要和令季一起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