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槻島川一的體術約等于零,制服這個手無寸鐵之力的研究員對諸伏景光來說不過是眨眼的事。
他沒耐心和這個瘋子再做過多的交流。至于三十多年前槻島家連壞死亡的案件和他多年來容貌和身體都未曾改變的原因……自有后面的時間來解決。
被反手拷上手套,槻島川一的臉上滿是狼狽,前幾分鐘前的姿態蕩然無存。
他死死盯著蘇格蘭,如果能用目光殺人,或許蘇格蘭已經死無葬身之地。
“為什么?”他不甘心地道,“為什么她選了你?”
無論依照什么標準判斷,槻島川一都是個聰明人,只需要蘇格蘭小小的兩句話,他已經拼湊完整個事件的真相。忽視的未忽視的,可能的不可能的,排除一切的一切,留下來的就是答案。
他引以為傲的作品被人破壞了,他自認無解的腦部控制,被雪莉破解了——至于雪莉為什么還活著,這不在槻島川一的考慮范圍之內。
他心心念念了十幾年的人,從來沒看過他一眼,卻一改常態,把他夢寐以求的所有輕易送給了蘇格蘭。
“……”
和瘋子講邏輯是講不通的,因為瘋子自有一套屬于自己的邏輯,并堅定不移地相信。
比如灰雁酒從來只把筱原當成一件可打造的物品。他迷戀的是自己完美的實驗成果,和她那雙不小心生的太黑的眼。
而與她本人無關。
諸伏景光無意理會他,站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塵,手指附上耳麥。
槻島川一垂下的頭看不清表情,白發散在額前,顯得有些狼狽。
“…你為她做了什么呢?”
他輕著聲說,“從始至終你都置身事外,沒有幫到她一分一毫…...就連……手也是我幫她包扎的呀!
“嗯嗯,好像是實驗中途出了些岔子,不小心引起了意識的反撲?”灰雁酒自言自語,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沒有注意到諸伏景光驟然轉來的視線,斷斷續續,“是因為頭太疼了,所以手部的痛覺被相對忽視了嘛……我到的時候,扎的最深的幾個,可是差點刺穿了啊!
一陣窒息的陣痛突然傳來,蘇格蘭掐住他的脖子,力道卡在能掐人死的前一分,“閉嘴!
槻島川一瞪大雙眼,臉因為缺氧脹得通紅,被拷住的手本應做不了任何動作,他卻在不知何時反手一扭手腕,滑出半只手來。
諸伏景光眼神一凜。
“嘭——”
“!諸伏先生。”
還沒進門就聽到槍聲的公安嚇死了,幾個人三步作兩步地沖進房內。
聽到身后的聲音,諸伏景光松開手,看槻島川一的目光像在看一個死人一樣。大片的血跡隨著剛才那聲槍響,迅速浸透那件白的晃眼的研究服。
“咳!”
重新吸入一口空氣,槻島川一不受遏制地連續咳了起來。
因為抽動的吸氣,貫穿撕裂的疼痛從他的肺部傳來,每一次呼吸都幾乎讓這個身體羸弱的研究員痛昏過去。他緊鎖著眉,平日耍嘴皮子耍的最歡的人終于被疼的沒心思再多說一句話。
趕上來的人手忙腳亂地上手制住已經被二次拷上手銬的槻島川一,順便把他和諸伏景光隔開。
傳言里比降谷先生脾氣好的諸伏景光卻沒有任著他們的動作移開,反而一腳碾上槻島川一中彈的胸口,收獲來自四面八方的吸氣聲。
諸伏先生——犯人看起來要痛暈了啊——他的血不止一下真的沒問題嗎??
公安無聲的吶喊中,諸伏景光好似回過神來一般收回動作,有些歉意,但不多,“抱歉!
一看就是故意的。
天知道這個白毛看著柔柔弱弱的,怎么還藏了把冷槍準備亂放——
這下好了吧,被反殺了吧。
公安心里念了幾聲哥們不識好歹,然后驚悚地看著嘴角還淌著血跡的白發男人哈的一下笑出聲,接著止不住地大笑起來,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傷口的疼痛。
“怎么,你不知道這件事?十幾道那么深的痕,可不是輕易能受的傷啊!
雖然不知道在說什么,但看這家伙跟捅了大動脈一樣汩汩往外冒血的槍傷——這白毛是真的不怕死!
公安心里一邊驚訝,一邊嘖嘖稱奇。
早聽說搞這種非法研究的人一般都有病……
槻島川一笑得又止不住地咳起來,眼睛都咳出淚來。
“咳咳…這傷可是筱原自己受的啊...”
槻島川一的話到一半,被生生掐斷。
公安一把接住突然被打暈的灰雁酒,他悲涼的發現,自己對于這研究員會被上司一掌拍暈的結局竟然并不意外。
沒關系,我們是公安……手段過分一點也沒事的,嗯嗯。
打暈了灰雁酒的諸伏景光拍拍手,輕巧地從前者的研究員的口袋里拿走他的證件,這才站起身來,眉眼間的情緒有些淡。
他對提前被劇透沒興趣,也沒興趣再聽灰雁酒的聲音。
“別讓他死了!彼唵畏愿酪痪,率先離開流血現場。
灰雁酒的證件和指紋在這個實驗室大有用處……雖然更有用的大概是他的虹膜,但公安雖然手黑,也沒手黑到挖人家眼珠子的地步。
倒下的槻島川一和身邊穿著黑西裝的公安對出強烈的色差,仿佛一抹不該存在于此世的幽靈。
白發的灰雁酒有很長一段時間曾是諸伏景光心中揮散不去的陰霾。他帶來了太多本不會有的挫敗苦楚,與不幸的定數。
諸伏景光很難斷言——若不是以現在的身份逮捕槻島川一,或許他沒法守住心理某份針對犯人的底線。畢竟這次針對組織的圍剿行動,上頭對于組織重要成員的唯一要求是活口。
但現在——至少是表面上來說,翻篇了。
插回口袋的手撲了個空,他愣了一下,才發覺很早之前被筱原奈己糾正過的舊習慣又犯了,后知后覺地從衣前口袋拿出手機。
兩條未讀信息,和——
“喂?”
一通不合時宜打來的電話。
“……諸伏!
像是踩著點來的,熟悉的聲音念出稍顯不熟悉的姓,竟有些輕糯的意味。
她竟然沒叫名而是單叫姓……
“奈己?”
他打了個手勢,讓架著槻島川一的屬下先走,自己則往通往地面的升降機方向走。
失聯九天的筱原奈己突兀地喊了一聲他的姓,沒了下文。
如今事態并不輕松,筱原奈己大抵能猜到諸伏景光十有八九處在搜查任務中,他們也沒什么時間來互訴這九天的衷腸。雖說手機自配有靜音的功效,不會出現“埋伏過程中因為某人手機鈴響而失敗”的烏龍場面,但這種情況下一聲不響地來電話,還是顯得有些反常。
“怎么了嗎?”他把聲音放緩,引誘緘口不言的人再次出聲。
筱原奈己還是不說話,但能聽到她淺淺的呼吸聲。
猜她大概還在組織語言,諸伏景光頓了一下,用含糊卻絕不會出錯的說辭率先道:“待會我去接你,再一起回家,好……”嗎?
組織好語言的筱原奈己:“我好像不小心把boss殺了!
“?”
諸伏景光的手一抖,差點沒拿穩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