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對針管有種與生俱來的恐懼。
薛嬙熟稔地從消毒后的小藥瓶里抽出藥劑,她的手算不上漂亮,指甲圓潤,在做這些事的時候神情專注,從窗外透進來的日光打在她身上時有種歲月靜好的催覺。
姜滿緊張地吞咽著口水,看到從針管里飚出的液體時眨了眨眼,又好像沒這么緊張了:“噴泉哎。”
薛嬙抿唇笑,轉身看向她:“那滿滿要噴泉嗎?”
理智瞬間回籠,坐在椅子上的小孩瘋狂搖腦袋,抱著手臂不讓她看到:“滿滿很乖,不打針。”
薛嬙手握針筒站起身朝她走去。
姜滿想跳下椅子發現腳尖點不到地面又縮了回去,她耷拉著眼尾像個小狗朝著薛嬙發射可愛視線,薛嬙笑著走近——
揉了揉她的腦袋。
“不給你打。”薛嬙徑直走向病床那,她低聲將孩子喚醒,將針管里的液體注入孩子的手臂里。
姜滿這才松了口氣。
薛嬙坐回來時姜滿已經不害怕了,晃著小腿一直往身后的病床上看。
薛嬙拿出聽診器貼在姜滿心臟的位置,小孩好奇地看著,消除了針筒帶來的恐懼,姜滿又恢復成平日的模樣:“姐姐你在聽什么?”
薛嬙過了一會兒才回答她:“我聽聽滿滿的心臟健不健康。”
“那她還好嗎?”冰冷的聽診器撤走后,姜滿也去相同的位置摸了摸,“她會說話嗎?”
“她很健康,只有醫生才能聽懂心臟的語言,滿滿長大后也可以學。”薛嬙手下不停,“滿滿可以把右手給姐姐嗎?”
姜滿直接伸過去,又嘰嘰喳喳地問了不少問題,指腹上的尖銳疼痛才徹底止住了她的話題。
“好痛!”她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欺騙,瞪圓了眼睛看著薛嬙,姜滿扭動著腦袋去找卻沒有看到針筒,頓時委屈得不行,“不是不給滿滿打針嗎?”
擠出的血量很少,但奈何被扎破的痛感太突然,薛嬙用棉簽壓住了她的傷口,小孩說哭就哭,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
姜滿哭起來并不吵鬧,她張著嘴哽咽著,小眉頭皺起的模樣更加可愛。
薛嬙臉上的鎮定也被打破,摘下手套將孩子抱在懷里哄。
小孩暖呼呼的,軟綿綿的,抱在懷里時都能聞到屬于孩子的甜香。
“是姐姐錯了……滿滿不哭。”
女人的手比姜暮要柔軟許多,她用掌心輕柔擦拭著孩子臉上的淚水,對上姜滿控訴的眼神又止不住的心軟:“姐姐在給滿滿檢查身體,滿滿表現得很勇敢!”
姜滿剛還在抽泣,聽到薛嬙的夸贊停頓了一下,又仔細打量著薛嬙的表情確定不是在騙她,她吸著鼻子悶聲悶氣地開口:“我哭了。”
“哭了不代表不勇敢啊,”薛嬙戳著小孩的臉蛋——兩姐弟似乎都對戳小孩情有獨鐘,她親了親姜滿的臉頰,“滿滿并沒有跑走對不對?和配合地完成了檢查,那就是很勇敢的小孩。”
姜滿半信半疑:“真的嗎?”
薛嬙給了她肯定的答案:“當然啦。”
濕漉漉的睫毛黏著難受,她用手背揉了揉還是不舒服,薛嬙見狀用紙巾給她擦干凈了臉,還涂上了香噴噴的兒童霜。
姜滿一下子又高興了。
她已經很久沒有抹寶寶霜了,鼻尖都彌漫著一股熟悉的香味。
“姐姐你也用寶寶霜嗎?”她仰著頭問。
薛嬙擰蓋的動作僵住,臉上的表情淡了一些:“姐姐的寶寶以前用的……滿滿喜歡嗎?”
滿滿點頭,爸爸最近只給她喂吃的,洗臉都很少。
得到肯定的答案,薛嬙將寶寶霜塞到姜滿上衣的口袋里:“那就給滿滿用吧,當做這一次滿滿很勇敢的獎勵。”
姜滿高興地忘記了剛剛的疼痛,跑去病床那和小孩搭話。
小孩年紀不大,皮膚很白,并不像黃茹那樣面黃肌瘦,眉眼間病懨懨的,即使看到姜滿也沒有任何好奇,只是簡單掃了她一眼。
“我叫滿滿。”小孩爬上病床旁的凳子坐了下來,哼哧哼哧著,坐在那望著小男孩等他回話。
小男孩不說話還扭過了頭,看樣子并不打算和她交朋友。
姜滿并不是糾纏人的性格,見他并不理會自己又哼哧哼哧爬下凳子,又跑到薛嬙的身邊被摸了頭。
“小哥哥身體不舒服,不是故意不理滿滿的。”薛嬙對待孩子很有耐心,姜滿聽了之后眼睛一亮,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的男孩,用力點點頭。
“我不吵他。”姜滿小小聲說。
另一頭——
薛察將姜暮帶到了船面上,輪船不知何時已經離海邊有一段距離了。
“白天輪船會行駛一段距離,方便我們采集食物。”薛察在姜暮面前有些話癆,“船上的異能者能夠生成防護欄保護我們的船,也多虧了他。”
“可惜我不是異能者。”薛察側頭看向姜暮,“如果你是的話,還可以找點輕松的活兒干。”
姜暮沒回話,薛察也不再多問。
甲板上正巧有幾個人正在穿潛水服。
“察哥!”
“察哥怎么來了?”
一群人圍了上來,不少人也注意到他身邊的新面孔,有人問:“這是昨天來的新人吧,察哥親自帶過來不一般啊。”
薛察拍了拍姜暮的肩膀,真硬。
他悄悄放下手,朝這幾個人示意:“他叫姜暮,新人什么也不懂,也不愛說話,要不是看在他還有一個孩子的份上我才讓你們帶。”
“還有孩子呢。”
“可以啊兄弟。”有人上前在他肩膀處給了一拳,不重,就是友好的交流。
姜暮一動沒動,而是上下打量著幾人身上的衣服。
“我可給你打好招呼了,你跟著他們去試試下水,他們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反正到時間了就上來。”薛察壓低聲音又囑咐了一番,“滿滿不用擔心,我一會兒就去看她,這幾天你估計也拿不到多少錢兌吃的,你倆的飯我包了,兄弟我夠意思吧。”
回應他的是一聲毫無感情的嗯。
不過他對姜暮也了解了一些,知道他就是這個性格,倒也沒說什么。
“好好干活。”
薛察一走,有人給他拿了一件潛水服。
他沒有立刻穿,看著另外一個人穿了一遍后才動手。
潛水服不新,長度倒是差不多。
“身材很不錯嘛。”咬著呼吸器之前,有人調侃道。
發現姜暮和薛察說的那樣不愛說話后,也沒人再說工作外的話。
“下水后,割下附近的海藻,照從前一樣一斤兩分,如果摸到貝殼一斤5分,摸到其他肉類統一按8分來算……如果碰到異獸,及時發出警報,聽懂了嗎?”
異獸雖然會在體積上變大,但攻擊性也強的可怕。
為首的男人將目光落在姜暮身上,這段話也是專門告訴新人規矩,其他人都回了話,姜暮依舊沒回話。
男人收回目光:“下水!”
“噗通——”
下水聲不斷,一個個跟下餃子似的跳入海中,姜暮望著海水皺眉,選擇最后一個跳下去。
喪尸討厭水,但升級后好像沒有那么排斥了。
有人回頭看到他在后面跟著,呼吸器都沒帶,但姜暮表情平淡,并不像有事的樣子也就沒說什么。
海底的海藻瘋漲,他們拿出刀割完放進腰間綁著的網里。
姜暮也有一個。
他沒去割海藻,而是獨自游到另外一處。
海底有什么東西在動。
他無聲地靠近,相較于其他人使用的武器,姜暮伸出手輕易地捏住了那只……跟他差不多長的大龍蝦。
對方的兩只大螯朝著頭頂的人形物夾去,鋸齒鋒利,如果被夾到也活不了。
偏偏它遇到的是喪尸。
手指用力,堅硬的腦袋像是豆腐一樣被捏成了粉碎。
另一頭的兩人沒看到新人,開始打起了眼神官司。
誰也不看好這個新人,不愛說話,看著也不強壯,現在脫離了大部隊不知道能割多少海藻。
頭頂突然多了一道身影,如魚一般輕松地游了上去。
隨帶著的,還有一條和人差不多的東西。
那是什么——?
日光灑在海面上,透下來的光讓他們終于看清了是有人帶著打下的獵物上去了。
而那個東西——
青藍色的外殼,纖長的多腳在海水里晃蕩,還有那兩只大螯……
眾人心里只有一句臥槽。
以為是個弱雞,結果這么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