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四合一
三人一狗在安靜的撿板栗, 烏雪嘴巴里咬著好幾個板栗,跑到它的小背簍那吐進去。
之前撿的那塊地方已經干凈,它又往前走了一些。
記著沈回說的不能靠近樹叢,因此與樹叢還隔著一些距離。
正低頭嗅著板栗的烏雪, 鼻子碰上板栗卻沒換嘴巴咬。
而是突然抬頭, 對著樹叢叫了兩聲,“汪!汪!”
三人都聽見了聲音, 凌星離的近, 問了一句, “怎么了烏雪?”
烏雪沒有看凌星,一直對著樹叢汪汪叫個不停。
三人察覺有異, 均往后退。
沈回喊道:“烏雪回來!”
邊喊邊朝凌星跑去, 不把人護起來,他不放心。
聽到指令,烏雪壓著本性往回退, 沈歸把烏雪的小背簍撿起來。
他不知道樹叢后有什么,但越是未知越害怕。
“烏雪快過來, 我們回家。”
沈歸對烏雪招手,又擔心的看向沈回和凌星,“二哥!大哥夫!你們快點過來!”
“這就來!”
凌星回了一聲,轉頭就看到沈回對他伸出手。
“來不急找樹枝, 牽著我走。”
凌星尚未動作, 安靜的烏雪突然又叫起來。
而沈回也察覺到樹叢后不對勁。
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 似乎是有什么動物快速跑來。
沈回拉著凌星的手就要往后撤, 半空中出現好幾條蛇。
是被甩過來的。
距離把控的極好,直接落在凌星的身上。
凌星只覺得身上一重,剛要偏頭看, 就聽沈回道:“別動。”
沈回瞳孔驟縮,一下子就認出那是什么蛇。
頭大,三角,吻尖翹,背部有棋盤交錯的黑褐色花紋,加之這個時候還沒冬眠的,只有五步蛇。
此蛇劇毒,但它們分布的區域沈回清楚,板栗林這從來沒出現過。
還是半空飛來,定是有人投擲。
沈回想到剛剛看到的腳印,電光火石間,腦海中閃出許多畫面。
一共有三條五步蛇,其中一條落在凌星身上,另外兩條在二人腳邊游走。
不遠處的沈歸嚇瘋了,捂著嘴不敢出聲也不敢動,生怕驚擾那蛇,再把凌星和沈回給咬了。
烏雪感受到威脅,前身壓低,喉嚨間發出聽不太清的低吼,緊盯前方,做出隨時出擊姿態。
凌星怕蛇,他看到了地上游走的蛇,也猜到了他自己身上還有一條。
嚇的魂飛升天,身體僵硬麻木,腦袋空白,快要站不住。
蛇在身上纏繞游走,腥氣陰冷,凌星只覺得渾身冰冷,張張嘴,連聲音都發不出。
沈回牽著凌星的手,掌心汗濕。
緊張、害怕裹挾著他。
他怕此時的平衡被打破,怕驚嚇到那三條蛇,咬上凌星。
怕的要死,指尖都在顫抖。
他不敢輕舉妄動,風聲大一點,都會心跳加快。
察覺到凌星的驚恐,輕輕捏一下他的手,無聲道:“別怕,我在。”
簡單的唇語,凌星能夠看懂。
但他太害怕了,視線都有些模糊,無法集中精神。
地上的兩條蛇不知是不是發現有一條在凌星身上,竟然也朝著他身上爬去。
凌星感受到鞋面有異樣觸感,嚇得眼淚打轉,卻死死忍著不敢真哭出來。
擔心眼淚掉落,驚擾到蛇。
沈回眉頭緊皺,快速想著要怎么辦。
僵持間,樹叢那又有什么東西,朝著這邊飛來。
只要落下,定會驚擾那三條蛇,使得它們咬人。
一瞬間,沈回松開凌星的手,左手箍著他的腰,右手單手拽掉凌星身上的蛇,直接捏成兩段。
同時將爬凌星身上的兩條蛇,一腳踩一個。左手用力將凌星帶起來懸空往后甩,用自己的身體把他遮擋嚴實。
被踩住的兩條蛇,爬的高度不一樣。其中一條爬的慢,被沈回踩癟身體,直接死了。
另一個是被踩住尾巴,沒有受到致命傷害。前端的身體留的太長,在疼痛的瞬間,扭曲往回,張嘴要咬。
沈回力氣大,把人往后甩的及時,那蛇沒能咬到凌星,轉頭就咬了沈回的小腿。
沈回眉頭一瞬間緊皺。
快速的看向凌星,只一眼又回過頭。
疼痛沒有讓沈回松開踩住蛇尾的腳,他怕松開了這蛇會亂攻擊,凌星離他最近,他不敢賭。
既然已經被咬傷,沈回沒了太多的顧忌。
他彎腰掐住蛇頭,將蛇提了起來。
之前沈回動作太快,凌星被甩的腦袋發暈。
回神就看到沈回手里捏著蛇,蛇尾肉爛了在滴血,蛇身瘋狂扭曲,企圖掙脫。
他太害怕,不敢看那蛇,抖著聲道:“二郎,你快扔了它,小心別被咬到!”
沈回輕笑著安撫,“沒事,我力氣大,它掙脫不了。”
“哥夫快和四弟回去,不然我不放心。”
凌星微愣,為什么他們先走?不是一起回去嘛?
“那你呢?為什么不一起走?”
沈回盯著凌星看,將他臉上的擔憂收入眼底。
他微微一笑,“行,那你站遠點,我處理完事,就一起走。”
凌星總覺得沈回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只好點點頭,然后聽話的走遠。
等人離的距離遠了,沈回才放心,喊沈歸和烏雪要護好凌星。
一人一狗都給了回應之后,沈回捏著還在劇烈掙扎的五步蛇,朝著樹叢走去。
剛剛落下的東西,是板栗。
樹叢里不僅有人,還是針對他們的人。
沈回猜到躲藏樹叢里的人是誰,黑眸冰冷,臉上更是毫無笑意,只有濃烈的殺意。
楚天賜縮在樹叢里,雙手捂著口鼻,大氣不敢喘。
去年為了躲避官兵搜捕,他不得已逃到深山里面。
好在他命大,在這里活了下來,沒有被野獸當食物給吃了。
他本來想躲幾天就下山逃命,結果下山后發現趙家兄弟兩都被抓,還聽村子里人說,他打傷的那個孩子哥哥,與縣令相識。
嚇得他又跑回山上。
和縣令認識的話,那肯定不會放過他。
他被通緝,連縣城都出不了,下山肯定會被抓。
那人認識縣令,說不定為了給弟弟報仇,會要他的命!
楚天賜越想越害怕,干脆直接在深山里過活。
他不是沒遇到過野獸,但他擅長躲避。還會隨身帶著清理好,沒有什么血腥氣的肉,實在跑不掉,就把肉扔出去,轉移視線。
日子久了,也習得一些投擲的好本領。
最近他看中一處洞穴,冬暖夏涼,周圍還有山泉,果子樹。
哪哪都好,就是有一頭熊。
他肯定殺不了那熊,便想了個辦法,用毒。
可他又不認識草藥,更不會制毒。
就算都弄出來,還要想辦法把毒弄進熊的身體里去。
而他根本就沒辦法靠近熊,也沒那個力氣弄毒箭射它。
最后想到投擲毒蛇咬熊這個辦法。
他小心翼翼抓蛇,怕一條毒不死,抓三條才停手。
路過板栗林,順手撿點板栗回去吃。
沒想到竟然會有人來!
害怕被人看到的楚天賜鉆進樹叢里面,遮蔽身形。
觀察之后發現原來來的人是沈家人!
還有那個認識縣令的哥兒!
楚天賜本想躲過去就算,可當他細看,發現沈家人穿的衣服比以前更好,就連條狗活的都比他好。
心中的憤懣不平涌上頭,恨意逐漸占據他的思想。
憑什么他們能活這么好?能這么開心?
笑的實在是太刺眼,要是他們能死就好了。
楚天賜帶著這些想法,靜待時機。期望他們靠近樹叢,然后想辦法把他們推懸崖之下。
沒想到三人和狗都十分警覺。
尤其是那條狗,靠近樹叢就聞到氣味,狂吠不止的提醒。
楚天賜還以為會吸引三人前來查看,誰知他們竟如此惜命,不僅不來還要離開。
眼看人要走了,楚天賜來不急細想,直接就把三條毒蛇全部拋出去。
沈歸位置遠,他拋不過去。
但能拋向沈回和凌星。
在這二人之間,楚天賜下意識選擇拋到凌星身上。
他怨恨凌星。
要不是凌星和縣令認識,他也不至于不敢下山。
在這山上,他每天都吃不好,睡不穩。
這一切,都怪凌星!
沈回離蛇也極近,楚天賜算好了,投擲個板栗激怒蛇咬人,那么近的距離,兩人都會被咬。
剩下的一人一狗,要是過來查看,他就能把他們推懸崖下。
最后再把沈回和凌星被毒死的尸體拖扔到懸崖下,就算是查到這里,也只會判定他們是撿板栗,不小心掉崖。
左右是抓不著他。
計劃是計劃好好的,誰成想沈回竟然會連自己命都不要,去護凌星安全。
所有的計劃都成空影,還暴露了藏身之處。
楚天賜在深山活這樣長的時間,對于危險感知已經很敏銳。
隨著沈回的靠近,他感覺到自己的汗毛直豎,頭皮發麻。
和他有一次睜眼看到老虎嗅他時,是一個感覺。
那種隨時可能被咬死吃掉,對于死亡的恐懼。
楚天賜聽著噼啪的斷枝聲,屏住呼吸,精神緊繃。
“原來在這啊。”沈回輕聲道:“找到你了。”
“啊!!!!!!”
楚天賜整個人被從樹叢里提起來,他身上的舊衣早已臟的不能看。
因他瘦的厲害,衣服倒是沒有小,只是手腳處明顯短了。
身體騰空,楚天賜的腿拼命甩著掙扎,嘴巴尖叫不止。
沈回聽著厭煩,直接把人按在地上,手捂住他的嘴。
把另一只手里的五步蛇,直接塞進楚天賜衣服里面。
“既然這么喜歡它,就多親近吧。”沈回聲音發冷,死死按著楚天賜,不讓他掙脫。
五步蛇尾巴痛的很,在楚天賜的衣服里發狂一樣,咬來咬去。
破舊的衣物下,蛇身游動。楚天賜渾身扭曲,身體劇烈的抽動。
疼!疼死了!
豆大的眼淚從充滿恐懼的眼中流出,楚天賜嘴被捂住,說不了話,只有嗚咽聲。
一雙眼睛里,除了害怕外,滿是怨恨。
他要殺了沈家所有人!!!
沈回對楚天賜惡毒怨恨的視線不在意,手下力道又加重許多,不然楚天賜掙脫出來。
楚天賜漸漸沒動作,他的額頭冒出冷汗,唇色暗沉,臉色也逐漸青紫。
毒發了。
巨大的驚懼,讓楚天賜昏厥過去。
沈回五臟六腑攪亂在一起的疼,他脫力做在地上,疼的滿頭是汗。
身后有腳步聲傳來,沈回猜到是凌星他們看到楚天賜,所以跑了過來。
趁著自己還有些力氣,沈回從楚天賜懷中掏出那條五步蛇,甩到懸崖下。
杜絕它會咬到其他人的可能。
“二郎!”
“二哥!”
“汪汪!”
之前凌星和沈歸遠遠看著,見沈回冷不丁在樹叢里提了個人出來。
那人很瘦,看不清容貌。
但都猜出來是誰。
還以為沈回會把人帶過來,沒想到是把毒蛇放人懷里去了。二人嚇一跳,帶著烏雪連忙跑來。
凌星速度最快,他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心里慌慌。
而且,看沈回提人起來的時候,也感覺沈回狀態不太對勁。
這是一種直覺,說不上來緣由。
越是靠近,他就越心慌。
靠近后,凌星視線往下,看到沈回小腿處的布料,竟然有兩個孔洞。
黑血在往外滲透。
凌星心跳漏一拍,人直接飛撲過去,雙手按在沈回的小腿上。
“二郎你怎么受傷了?是樹叢里樹枝刺的嗎?沒事的,沒事。我背你回去,幫你上藥。你身體好,上完藥就肯定會好的。”
凌星越說,聲音越低。
沈歸也看到了沈回小腿上的傷口。
他背脊一僵,跌坐在地,不敢想被五步蛇咬后的后果。
顫抖的喚了一聲,“二哥……”
沈回已經沒力氣轉頭看沈歸,說話聲音只有在他身前的凌星聽得見。
“別哭。”
沈回艱難抬手,用指腹替凌星擦眼淚。
劇烈的疼痛讓沈回連聲線都在發抖,氣息越來越弱。
他有很多話想和凌星說,也有很多話想問凌星。
想說真的很喜歡他,很早開始,就喜歡。
還想問凌星對他到底是什么感覺,愿不愿意做他的夫郎。
但現在都沒必要問了。
此時的沈回在慶幸。
幸好昨天晚上,凌星沒有回應他。
沈回緊緊的盯著凌星看,他的視線因毒發的緣故,已經模糊,看不清人了。
可他不愿閉眼,即便是輪廓,也想多看一會。
指腹能夠感覺到濕意,沈回五臟六腑都在疼。
怎么這樣能哭?會哭壞眼睛的。
他想多安慰一下凌星,讓他別再哭,可他沒時間了。
再說點什么吧。
可還能說什么呢?
他不能再表明心意。
又不愿凌星很快就忘記他。
沈回不甘心,他咬著牙,嘴巴里全是血腥氣。
黑眸布滿陰霾,失去光亮,近乎偏執的問:“我可以叫你一聲星星嗎?”
不再規規矩矩的叫哥夫,不叫疏離的凌哥兒,長輩親友會叫的星哥兒。
而是叫星星。
帶著繾綣愛意的,星星。
沈回嘴角溢出血,仰著頭固執的等一個回應。
凌星哭的眼前模糊。
他為了能看清沈回,拼命的忍住哭。另一只手使勁的擦眼淚,連連點頭。
“可以,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哥夫可以,凌星可以,星哥兒可以,星星也可以。”
沈回力氣越來越小,他的手在往下落。
凌星抽泣著握住他的手腕,把臉貼在他的掌心,哭著說:“我們那兩個人相愛,有的會叫寶貝。沈回,我沒被人這樣叫過,我喜歡被這樣叫。等你傷好了,你可不可以叫我寶貝?好不好?”
他同意我逾矩的要求,接受了我的愛意。沈回唇角微微上揚,喉結輕動,卻發不出的聲音。
喉嚨間發出嗬嗬聲,沈回的眼睛死死盯著凌星,想再多看一會。
凌星的眼淚滴在沈回臉上,他哭著用衣袖擦拭。
哭紅的眼睛,看清了沈回最后的唇語。
“對不起。”
黑眸中的執拗消散,沈回的呼吸,胸膛的起伏,在慢慢停下。
凌星嘶喊一聲,“不要!”
沈歸也爬了過來,哭成淚人,喊著二哥。
凌星喊完,動作比腦子快。下意識的就按壓沈回心臟,做心肺復蘇。
一旁的沈歸看到他對著沈回嘴巴吹氣,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凌星無從解釋,也顧不得其他。
他知道這樣做也沒用,但這是目前為止,他唯一能做的。
不知過了多久,沈歸啞聲勸道:“哥夫,停下吧。”
他后面猜到這逾矩放肆的舉動,是為了救人。
可過了這么久,他二哥還是沒有反應。
大哥夫也肉眼可見的力竭。
應該是沒有用的。
“我背二哥下山,哥夫帶著烏雪,跟著我別走遠。”
沈歸拼命讓自己冷靜,二哥最在意的就是大哥夫了,他不能讓大哥夫出事。
凌星手臂有些脫力,他心口疼的要命,趴在沈回身上,哭的抽動。
他很想叫沈回醒來,可張口只有痛苦到無法壓抑的哭聲。似乎只有外泄出情緒,他才不會心痛的失去知覺。
烏雪繞著沈回來回走,嗚咽兩聲后,突然對著虛空處汪汪的叫不停。
因為烏雪不停的叫,將凌星和沈歸從痛楚情緒中拉回一些。
凌星順著烏雪吠叫的方向看去,那什么都沒有。
而下一瞬,凌星放在沈回心臟處的掌心,感受到了跳動。
他猛地低頭,耳朵貼在沈回心臟處。
撲通,撲通,撲通——
凌星笑著落淚,急忙抬頭對沈歸道:“他還有心跳!快下山找大夫!”
沈歸難以置信,五步蛇之所以叫五步蛇,就是因其毒性極強。
人被咬后,只用五步的時間,便可毒素蔓延,中毒身亡。
他二哥能堅持那樣久,已經是奇跡。
怎么可能又活過來?
沈歸不太相信,心里卻是飽含期待。
他也趴在沈回心口處聽,真的是心跳聲!
太好了!
“我這就背二哥下山!”
沈歸準備背起沈回時,看到躺在地上,唇色發紫臉色青黑,口鼻流血的楚天賜。
和他二哥一樣,中五步蛇毒,毒發的樣子。
這是他媳婦的第一個孩子。
沈歸皺眉,快速聽一下他的心口,又探一下他的鼻息。
沒氣了,人死了。
確認后,沈歸沒有再耽誤時間,背起沈回就朝著山下跑。
凌星帶著烏雪追上,因為速度快,又受過驚嚇,凌星有些不穩,一路上摔了幾次,臉上身上都是擦傷。
三人一狗到家,沈家亂了起來。
好在沈呈山和徐有芳經歷過事,很快鎮定。
家里之前說養馬,不過一直沒買,這會要去看大夫,還要去村長家借牛車。
牛車到鎮上,不如人背著從小路走去鎮上快。
最后決定沈呈山,沈歸還有趙長命三人背著沈回,從山間的那條近路跑去鎮上。
沈燕要帶孩子,曹滿月也要照看小春小夏,她們在家里看家。
凌月和徐有芳跟著一起去,烏雪也跟在后面,一路上十分警惕,怕突然有東西躥出來。
到了鎮上最大的醫館,大夫看一眼就說要去縣城。
縣里有車馬行,沈家人租了兩輛馬車,又以最快速度去縣城的醫館。
最近的醫館,就是沈來學醫的銀杏醫館。
裴醫是林清渝都說好,堪比御醫。凌星與其接觸下來,也感覺他是屬于那種厲害,但藏著并不展露的人。
云水縣怕是找不出第二個比裴醫醫術更好的,凌星叫車夫直接去銀杏醫館。
沈來正跟著裴醫學針灸呢,他的針灸學的越來越難,師父也越發嚴格。
雖然之前也挺嚴格的。
但這次學的這個,師父格外在意,一點錯都不允許他犯。
要是錯了,要罰懸針四個時辰。
他今日就把穴位插偏了一些,正受罰捏著針懸空,不讓手臂抖動。
外間,辛夷突然闖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喘道:“不好了老大!你二哥被五步蛇咬了,師父喊你去幫忙!”
沈來聞言心神一凜,捏著針就往外跑。
五步蛇,那可是劇毒無比啊!
他二哥不管在哪被咬,這會來醫館,當真還活著嗎?
醫館大堂有屏風隔離,沈家人和烏雪全在屏風外。
沈回躺在木板床上,他身形高大,將木板床完全占據,腿還伸出去許多。
裴醫叫半夏端了凳子,讓沈回的腿搭在上面。
沈來跑過來的時候,裴醫已經剪開沈回小腿的褲子,在為他扎針,逼毒。
看到沈來,裴醫對他招招手。
“來了正好,把你二哥上衣脫掉,待會師父說穴位,你來施針。”
沈來不敢。
“師父來吧,我才學了沒多久,我怕扎錯了。”
他二哥中了蛇毒,性命垂危,他真的怕出錯,無法挽回。
裴醫道:“小五,不實踐你永遠也沒辦法邁進下一層。我會在邊上一直看著,及時糾正,你還怕什么?”
沈來看他二哥昏迷不醒,哪里敢再耽誤時間,只得點頭。
既然師父這樣說,那肯定是有十足把握的。
他二哥應該沒什么大礙。
可能是家里人認錯蛇,咬二哥的并不是五步蛇,而是毒素沒那么強的毒蛇。
屏風里,師徒二人皆是滿頭大汗,半夏在這里時不時給二人擦汗。
沈回的身上扎滿了針,看起來著實可怕。
但身上也慢慢的在恢復血色,裴醫看著明顯的變化,眉頭緊皺。
他能確定,沈回就是中了五步蛇毒。
按理說早就活不成,可他不僅撐著從山上下來,還從村子里一路到縣城。
中間的這些時間,足夠沈回死千百次。
他不僅沒死,甚至在快速恢復。
真是奇怪。
難道之前沈回吃了什么,中和了蛇毒?
裴醫想不通,正好也扎好,就等著時間到拔針就行。
他準備出去問問沈家人具體情況。
屏風外一片安靜,都焦急的看向屏風。
期盼著能得到好消息。
裴醫出來,外頭所有人都第一時間迎上去。
“大夫,二郎他怎么樣了?”沈呈山問道。
裴醫神情略顯疲憊,“恢復的還不錯,應該明天就能醒。”
他看一眼人群,直接問:“此前你們有給他吃過什么東西嗎?”
凌星仔細想了想,把今天沈回吃的東西都說一遍。
裴醫聽著,感覺能讓沈回一直撐著一口氣,對抗五步蛇毒的東西,不會是說的這些。
那看來,就只能說是神跡了。
他轉身離開時,還是對沈家人提醒道:“后面別說沈回是被五步蛇咬的,那種蛇咬一口,五步時間必死。”
言下之意,就是沈回被咬后的這個情況才是不正常。
要是不想引起注目轟動,安穩度日,還是隱瞞比較好。
沈呈山和徐有芳一下就聽明白,點頭多謝了裴醫的提醒。
晚上是緊要關頭,沈回也不能移動太遠距離。
裴醫讓辛夷收拾出一間屋子讓沈回住,需要有人在這邊徹夜守著。又不想太多人在這,人多容易生亂。
“守夜只要一個人,其他人都回去,明天再來。留下的人選你們自己商量。”
說罷便去抓藥熬制藥膏,也不管沈家到底留誰下來。
徐有芳看著失魂落魄的凌星,拉住想要守夜的沈來,“叫你大哥夫守吧。”
不然她怕星哥兒撐不住。
沈來心中隱約覺得不對勁,守夜辛苦,大哥夫又是哥兒,身份上還需要避諱一些的。
怎么娘連這些都忘了?
但他心里也亂糟糟的,沒太深想。
裴醫知道是凌星守夜時,倒是多看凌星和沈回一眼,沒說什么。
只叮囑凌星一些注意事項,他就在院子里主屋,有什么情況去叫他便可。
夜深人靜,凌星在寂靜之中,過往的記憶在腦海中一一閃過。
初見時,沈回替兄長與他拜堂成婚。
后來的每一天,他都在被沈回照顧著,關心著。
他不知道沈回是什么時候對自己動了心思,就像他自己也不知道,原來沈回在他心中這樣重要。
長久的相處陪伴中,愛意在察覺不到的角落滋生。等發覺時,早已無處追尋,哪里是感情萌發的初始。
凌星坐在床榻邊,控制不住流淚。
牽起沈回的手,將他寬大的手掌貼在臉上,輕輕蹭動。
“你不是說想娶我?醒來再和我說一遍好嗎?”
凌星貼著沈回的手,感受著他的氣息。
過了許久,他哭累了,趴在床邊睡著。
夢里凌星似乎看見沈回朝著他跑過來,喊他寶貝,叫他別哭,一直在幫他擦眼淚。
沈回的指腹因常年打獵,有繭子,眼周的皮膚很容易被蹭的生疼。
凌星疼的往后縮,沈回卻不放他。
壞笑著湊上來要親他的眼睛,哄著他不要再哭。
凌星沒有和人有過如此的親密接觸,一時間羞的滿臉通紅,情緒太強烈導致他刷的一下睜開眼睛。
睜眼那一刻有些懊悔,怎么做夢還這么害羞。
不然能多見見沈回了。
“醒了?”
凌星揉揉眼睛,“嗯。”
很快,凌星動作一滯,猛地低頭,發現沈回臉色蒼白,正笑著看他。
“你醒了!”
凌星眼睛一亮,整個人都清醒。
他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摸摸沈回的臉,又摸摸他的身體。摸不出個所以然,才想到要去找裴醫來看看沈回的情況。
沈回拉住凌星的手腕,“我沒事,想和你說說話。”
他停頓一瞬,眼中含笑,看著凌星低聲道:“寶貝。”
凌星整個人一僵,渾身一熱,耳朵都紅的要滴血,心跳加速。
自己說出去的話,不好收回的。
他僵硬坐下,不敢看沈回,低頭嘟囔,“你竟然聽到了。我以為你沒聽到……”
沈回指尖輕觸凌星的手腕,“抬頭,我想看著你。”
凌星臉紅,還是乖乖照做。
一雙眼睛充滿喜悅,亮晶晶的盯著沈回,“你醒了就好,我都嚇壞了。”
沈回抬手,輕輕蹭一下凌星哭紅的眼睛。
“不會再讓你這樣難過了。”
現實的動作與夢境重疊,凌星更加不好意思。又想到沈回說想看他,硬是忍著沒低頭。
他移開視線,小聲的慶幸道:“還好這個五步蛇的毒,對你沒有性命之憂。”
沈回沉默片刻,“不是蛇毒沒用,我活著,是因為大哥。”
凌星驚訝,“因為沈還?怎么回事?”
“我看見了大哥。”
沈回想到之前看到的景象,現在想起心中還是會震蕩。
那時的他應該是死了。
他能感覺到人在飄著,可又能看見自己躺在地上。
想著這種情況,應該是一些志怪話本里面說的靈魂出竅。
回神時,便看見凌星捏著他的鼻尖,嘴巴對著他的嘴巴。
起初他看見,很害羞心跳的也快,后來意識到那可能是一種救人的方法。看著凌星的眼淚,也很心疼,他不想凌星難過。
最后,他只想凌星停下。他能感覺到,凌星很累很累,但一直在透支自己的身體力量在堅持。
可他伸手并無法阻止,只會穿透人的身體,觸摸不到。
甚至,他的魂魄狀態,越來越透明,似乎隨時都會消散。
沈回無法,干脆就坐在凌星邊上,看一看他。
時不時也看看沈歸和烏雪。
就在他“身體”越發透明、僵硬無法動彈、腦袋逐漸空白之際,耳畔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二郎……”
“二郎,是我。”
沈回努力分辨著聲音方向,回想聲音的主人是誰。
漸漸的,僵硬無法動彈的“身體”,終于又能動起來。
沈回抬頭,天空像是開了一個洞,有畫面浮現,他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大哥。
只是他大哥所在的地方有些奇怪,是他不曾見過的裝飾。
“還好趕上了,二郎你聽我說,我現在過的很好,你和家里人說,讓他們不要擔心我。”
“你和凌哥兒的事,我也知曉。也就只有你能一邊在墳頭懺悔,一邊又說非要不可。”
“他當初因我沖喜進門,我對他心中有愧。二郎,他若不愿與你成婚結緣,你萬不可逼迫他。”
沈回心中震蕩,沒想到還能見到大哥,更沒想到大哥竟然知道他在墳頭碑前,講的那些話。
他張嘴要說話,想問沈還在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聽沈還語速又加快,似乎很急。
“時間緊迫,你那邊也不好說話,大哥就長話短說。這是你的命劫,有個很厲害的人幫你平了。”
沈還話音剛落,沈回就聽見一道空靈飄渺的聲音傳來,“什么叫有個很厲害的人?”
下一瞬,沈還被拉到后面,畫面里出現另一人。
那人發色罕見,一頭長長銀發。容貌清雋無比,如皎月出塵,清冷如霜。
他冷冰冰道:“我是沈還名義上的配偶,法定的伴侶。按照你們那的說法,我是沈還的夫郎。”
對方的手抬起,夾著一道符紙。
“雖然最近在單方面和你哥鬧離婚,但你得叫我一聲哥夫。”
指尖的符突然燃起來,“只有三秒時間,快叫。”
不容拒絕的話語,清冷孤傲的聲音中,帶著難以察覺的期待。
沈回敏銳的捕捉到,看一眼正溫柔看著對方的兄長,開口道:“大哥夫。”
符紙燃盡,清冷的美人冷哼一聲,嫌棄的甩甩手。
“看在你這聲大哥夫份上,姑且告訴你些命數。那少年的一命,你已相抵。命劫破,業債消,以后一生順遂,放心吧。”
說完對方就離開畫面,但聲音還在。
“我答應你的事都辦完了,沈還你要是再愁的晚上不睡覺,我真的要和你離婚的!”
畫面里,沈回看不到兄長做了什么。
只知道剛剛還有些生氣的聲音,瞬間沒了動靜。
而半空中的畫面,也在快速消散。
沈回久久不能回神,回想著那句“命劫破,業債消”的話,他知道這些話其實不是說給他聽。
而是說給他兄長聽。
不是讓他放心,而是讓兄長放心。
突然,沈回覺得一陣眩暈,周圍一片黑暗,很快就失去意識。
等意識再次回攏,便是現在。
他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徹底清醒。
此事,沈回詳細的講給凌星聽。
凌星猜想著,沈還應該也是魂穿了。不過穿到哪個世界,他就不曉得了。
真好,那樣溫柔善良的一個人,還活著。
并且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良緣。
二人說了會話,沈回終于同意凌星去找裴醫。
沈來也跟過來,一雙眼睛紅的和兔子一樣。
一看就沒少哭。
就連凌月也來了,他昨天知道消息太晚,怕來了哥哥會擔心,便一大早趕來。
裴醫詳細檢查沈回的傷勢,又切脈,看舌苔,問了沈回現在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痛。
根據沈回的回答,裴醫眉頭一會松一會皺。
一邊等著結果的三人,這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裴醫轉身拿針灸包,“倒是沒有什么大概,還有些余毒,我再替你扎一針。你先把上衣脫掉。”
等拿著針灸包回頭,見沈回依舊坐在床上,一動沒動。
裴醫眉頭緊鎖。
“你會唇語。”裴醫肯定道。
“而現在你的耳朵聽不見是不是?”
凌星三人聞言一愣,看向沈回。
沈回知道瞞不住,點頭承認。
倒也不是一點聽不見,湊在他耳邊講話,還是能聽到一些模糊聲音的。
裴醫了然,難怪之前問沈回身體狀況,有時候回的和問的不是一回事。
估計是他那時候頭低著,沈回看他唇語看不太清楚。
“諱疾忌醫,你是真一點也不想好啊,這樣的情況還敢瞞著。”裴醫不太高興,冷聲訓人。
沈回也不是真的想隱瞞,而是他這條命是另得的。耳朵聽不見也沒什么,他會唇語,基本上能做到溝通無礙。
并不敢再求太多。
不過裴醫不知道他真死過一次,只氣沈回隱瞞病情。
知道沈回聽不見后,裴醫做了其他的檢查。
屋子里氣氛并不好,氣壓很低。
“師父,我二哥耳朵還能好嗎?”沈來忍不住問道。
裴醫收回手,“蛇毒的原因,先祖醫書有一針灸術,用了后將毒素全部逼退應該能好。”
沈來高興道:“那我們快針灸吧!”
早點把蛇毒逼退,他二哥耳朵能早點恢復。
裴醫看一眼徒弟,不容樂觀道:“先祖留下的醫書雖有解決辦法,可要逼退全部毒素,需要扎腦袋,還有耳穴……那些穴位難找,且對刺穴深度有嚴格的要求,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沈來也蔫了一下,隨后又充滿期待的看裴醫。
“師父能施針嗎?”
裴醫搖搖頭,看向自己的手腕。
他伸出手,掀開衣袖,嘆一口氣,“為師無能為力。”
凌星三人看去,只見裴醫解開手腕上纏著的布條。
布條之下的皮膚上,是一道可怖的縫合線,像一只巨型蜈蚣。
三人皆震驚不已,沒想到裴醫的手竟然有這樣的傷。
裴醫沒有將那疤痕完全露出,因為疤痕的頂端,是一顆孕痣。
他是名醫裴蘊的后人,先祖的醫術出神入化,無人能及。
她唯一心愿就是讓天下人都能習得好醫術,一起鉆研進步,能解決更多的疑難雜癥,救治更多的人。
先祖一生未婚,救濟收養無人要的女子和哥兒,把他們當親生孩子。
受先祖影響,裴家后人一代又一代,多少都會有未婚女子哥兒行醫救人,收養同樣被拋棄的女嬰和襁褓之中的小哥兒。
教他們醫術,讓他們能夠好好的活于世間。
裴蘊一脈的后人,沒有一個是有血緣關系。但他們都秉承先祖遺志,只想和先祖一樣治病救人,教習醫術,讓更多人得救。
但權貴制度、世人的偏見都不允許他們的存在。
裴醫重新纏繞布條,丑陋的疤痕在慢慢被遮蓋,卻遮蓋不住當年的惡。
那男人腹部被鐮刀割破,腸子都漏出來,是他用先祖醫書里寫的縫合法,將人從鬼門關拉出來。
就因為他臉上粘著的假胡子因汗脫落,那一家人見他是哥兒,就覺得他晦氣不祥。
后面根本不按著他說的去做,最后男人傷口潰爛而亡。
那家人便全怪在他的頭上,說他是哥兒,身上陰氣重,吸走他們兒子的陽氣,這才沒撐過去死了。
他們要他一命還一命。
鐮刀劃開肉的瞬間,其實沒什么感覺。
后面才是鉆心的疼。
一次失誤,被毀去了手。
從那之后,裴醫一手出神入化,活人無數的針灸術和縫合術,再不能靈活施展。
他想要繼承先祖遺志,不愿放棄行醫。
又怕再出現這樣的情況,便嘗試許多方法,研配了藥方。
能讓哥兒喝下去后,可以和男子一樣,有些喉結和長出胡須。
只要不被發現孕痣,或者衙門不公布他的籍契證明,就沒人知道他是哥兒。
沈來怔愣在原地,他心疼師父手上的疤,當初一定很疼很疼。
也難過明明存在治好二哥耳朵的辦法,卻束手無策。
裴醫很喜歡沈來,他在沈來身上,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那個意氣風發,還沒有心死的自己。
思忖片刻后,裴醫問道:“小五,你為了你二哥,能吃苦頭嗎?”
沈來毫不猶豫的點頭,“我能的!”
裴醫道:“師父用藥讓你二哥身體里的蛇毒穩定,同時教你祛毒針灸的方法。”
“這個時間可能很長,一年,兩年,甚至四年,五年。你每一天,都需要比現在更加努力練習,才可以達到熟練度,進行扎針。”
沈來自是不怕,他只怕他二哥撐不了那么久。
“二哥體內的余毒,真的能撐到我學會嗎?”
裴醫轉頭看一眼沈回,隨后道:“別人不行,你二哥行。”
也不知是哪里的際遇,沈回體內正保持著一個穩定的平衡。
沈回除耳朵聽不見外,沒別的不好。
如沈回自己描述,也不是完全聽不見,湊近還是能聽到點聲音的。
眼下其實就算什么也不做,沈回也不會毒發。
但裴醫為以防萬一,還是喝一些抑制毒素的藥比較好。
醫館這邊環境不如家中安靜。
為了能靜心的養傷,裴醫讓沈回去家里休養。
糖水鋪子有謝青崖,小吃鋪子有柳青玉。
凌月和沈來也有王雋、裴醫照看,凌星干脆也回村子里去。
等沈回的傷好些再回縣城。
曹滿月已經從沈歸那知道,沈回的傷是楚天賜弄的。
而且在山上的時候,沈回曾心跳停止過。
曹滿月不敢深想,光是聽聽,就嚇得一頭冷汗。
如果楚天賜真的殺了二哥,她是沒有臉再在沈家待著了。
同時,她也知道,楚天賜毒發身亡了。
這個孩子,從小就是個惡魔。
曹滿月聽到他身亡的消息,沒有難過也沒有高興,只是恍惚。
覺得不真實。
是楚天賜要毒殺人在前,后面自己被毒蛇咬,沒挺過來,也是命吧。
他活著,不知要多恨沈家,多恨她。
按著楚天賜的性子,再過幾年風頭又過去不少,他可以摸下山的話,會殺沈家全家。
曹滿月太了解他了。
比起其他的情緒,她現在更多的就是愧疚。
好在二哥沒事,真是謝天謝地。
沈回和凌星回到家,沈來也替他師父走一趟,給他二哥扎最后一次針。
后面就只用喝藥壓制一下毒素就好,其他的燈他學完祛毒針灸再說。
拔完針后,一家人關上門,沈回將山上看到沈還的事情又和家里人說了。
聽說沈回死過一次,還以魂魄形態看到沈還,徐有芳用帕子捂著嘴哭起來。
她又高興大郎或許在某個地方活著,又因二郎險些真的與他們天人永隔而后怕。
曹滿月也一樣后怕不已,心里一個勁的念叨:多謝大哥相救!多謝大哥相救!
沈家人聽說沈還可能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活著,心情也輕松許多。
家里的氣氛明顯比之前活躍許多,光沈呈山和徐有芳臉上笑就多不少。
沈回的事,林縣令也知道了。
他派人送了不少名貴的藥材和補品來,還有一封只有沈回知道的密信。
林家主家那邊同意了沈回的要求,最遲明年四月,就能將周拓換下來。
所以,沈回耳朵聽不見一事,除了現在知道的這些,不能再讓別人知道。
此事沈回也有考慮。
如今知曉的就只有家里人,還有裴醫,謝青崖以及王雋。
回家前,沈回就叮囑過他們,不要再往外說,這是個秘密。
都是自己人,能夠信任。
凌星每天在家里陪著沈回,每天都被人折騰的面紅耳赤。
仗著自己聽不見,凌星怎么喊也不應,一旦伸手碰他,就直接抓著凌星的手。
這人力氣大,凌星又掙脫不了。
每次都是掙扎一下,然后隨他去。
有時候還會哄凌星貼著他耳朵講話,凌星說的口干舌燥,還是哄著繼續說。
就是為了和凌星貼的更近,耳朵聽不見了,心眼卻壞的很。
徐有芳都看不下去,這星哥兒就像個小白兔一樣,成天被她家那黑心肝的老二哄著玩。
不過看著兩孩子是兩情相悅,也松一口氣。
這段時間在家里,好好的培養感情也好。
開春看看能不能解決戶籍問題,早點把婚事定下,才能徹底安心。
又是一年過年。
沈來和凌月從縣城趕回家,同行的還有謝青崖和王雋。
之前謝青崖就和凌星說好,今年他們一起過年。
謝青崖和王雋去沈家打了聲招呼,就回自己家去收拾。
村子里關于他們的閑言碎語肯定是有,不過隨著沈家生意越做越大,就算是為了不得罪沈家,明面上也是沒有人嚼舌根子的。
周圍鄰里看到他們回來,還都笑著打招呼,問要不要幫忙。
謝青崖和王雋如今穿的好,氣色也好,與在村子里時完全不一樣。
鄰居們瞧著他們富貴的樣子,即便是要幫他們忙,也有些不太敢同二人說話。
總覺得高攀不上。
謝青崖不想不愉快,樂得保持表面和諧,至少在他面前大家的態度他是很滿意的。
因此,他沒拒絕鄰居們說的幫忙。
正好手里的活多,他也能省勁。
謝青崖幾人剛回來沒多久,林清渝也來了小柳村。
他坐的馬車格外樸素,并不惹眼。
天氣冷的很。
林清渝穿著大氅,頭戴狐皮帽,手里還揣著毛手捂。到沈家家門口下車,悠哉的像逛花園,一路逛進沈回屋里。
屋里空間比之前大不少,林清渝坐在椅子上,喝著熱茶。
沈呈山,徐有芳還有凌星三人也在,二老見過大人物,如今見縣令也很放得開。
凌星與林縣令相熟,更不會拘束了。
四人都看向林清渝,等著他喝完茶說事。
大老遠的跑過來,肯定是有事說,而且還不是能叫別人知道的事。
林清渝慢悠悠喝完一杯茶,緩過那陣冷勁,這才開口,“上面動作的比我想的快,沈回你要是想娶凌哥兒的話,最好在任書下發,接收上任之前成婚。”
“這樣一來,能避免你任上成婚,被人揪著瞎做文章。”
說到成婚,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沈家二老是沒想到林縣令還知道這些,幫著一起操心。沈回是高興的,凌星是不太好意思的。
沈回感受喉嚨震動的頻率弧度,控制音量,“可阿月還不到年歲,戶籍沒辦法移出去。”
林清渝擺擺手。
“戶籍而已,都是小事。”
他道:“本官上任那年,就制定了一項政令,修建善堂,收留無家可歸的女子哥兒。也收留寡婦寡夫,讓他們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不過那周拓一直阻撓,生怕本官得到好名聲。結果就是善堂修是修了,不過沒幾個人知道。凌哥兒可以先把戶籍掛在善堂,脫離沈家。”
林清渝想了一下提議,“正好周拓最近自顧不暇,也沒空關注這些小事。回去后,本官就能幫著轉出去。等成婚之后,再重新更改戶籍。時間上有些跨度,也好看些。”
這話沈呈山、徐有芳老兩口不敢點頭,沈回也不敢。
他們看凌星。
沈回緊張的不行,顫抖著聲問:“星哥兒,你愿意與我成婚嗎?”
凌星聽到沈回喊他,莫名松一口氣。
這些日子,沈回因為他的那句話,總愛喊他寶貝。
他真怕這家伙當著長輩們的面,張口就來一句寶貝。
然后,他就看沈回用唇語對他喊了一聲,“寶貝。”
凌星臉都要燙熟了,狠狠的瞪了沈回一眼,隨后扭頭輕笑,“成。”
二老松一口氣,連忙對林縣令點頭。
沈回視線燙人,還好有理智,知道有人在,要收斂些。
戶籍的事好解決,難解決的是善堂。
這是林清渝來這的另一個目的。
善堂的初衷是好,但林清渝也知道,隨著后面的發展或許會變了味道。
可不管怎樣,不能什么也不做。
林清渝看向沈回,認真道:“善堂是本官想要做好的。沈回,你后面若接手,本官希望它不再被埋沒。”
沈回鄭重點頭。
“我會的,大人。”
林清渝相信沈回,愿意托付。
他是躲著縣衙眼線來的,沈回成婚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因不能在外面太久時間,說完話林清渝就上馬車回縣衙。
沈來和凌月兩孩子這段時間都很累,一個拼命學針灸,一個拼命讀書。
肉眼可見的瘦不少,林縣令剛走,就各自回屋睡著了。
沈家的大人們,則是在堂屋烤著火,商量婚期。
雖說戶籍年前就轉出去,但過年的時候太冷,也太趕,不宜成婚。
商議之下,沈回和凌星的婚期就定在三月下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