紜水城是流水之地,城堡王庭就在城中心,風雪貧瘠之中而立的暖陽之地,王城之中宮殿一一劃分,有的修筑得富麗堂皇,而白翎住的地方,雖在王城,但與其說是宮殿,不如說是一塊劃分的地域,富麗堂皇不說,宮殿四角掛著金色的銅鈴,還有潺潺的清泉,濃密幽靜的叢林,是一方別有洞天的地方,可見國王對他的寵愛。
清晨時分,露珠未褪,一池紅蓮被攪動的搖曳驚蟄,流水潺潺,雪白的足被浸潤得微蕩著水光,白翎赤腳上岸,未套鞋束冠,捧著池子中剛折下的紅蓮朝著王庭正殿走去。
正殿處的奴仆和侍從停步跪拜問禮,額頭觸地,不敢抬頭,但也有入了王庭不過月余的人偷偷抬眼,抬眼間臉色緋紅,趕緊把腦袋垂的更低。
當真清絕動人,北荒地大物博,中央城繁茂至金碧輝煌,寶石鑲嵌墻壁,金塊堆砌為地磚,部落戰斗力卓絕,相反南方貧瘠荒蕪,什么都落了下沉,唯獨一樣能拿出手來,就是南方部族,盛出美人,特別是勼,大多秀美柔順。
或許這是神靈給予貧瘠的南方部落唯一的恩澤,可惜南方氣候波詭云譎,部落里出了純血的勼也大多是送到北荒的中央城。
贏族贏佑,紜族白翎,實乃神靈之姿,這是一位游歷南北的老者說的,把相隔千里毫無關系的兩個部族聯系在了一起,這句話不知不覺傳遍了南北的部落,不過除了紜水城附近毗鄰的部族,幾乎所有的部族都嗤之以鼻。
紜族?聽都未聽過的小部族,也不知道是哪個窮鄉僻壤冒出來的,也配和贏族相提并論。
唯有窺見過一眼的才曉得老者的話并非妄語。
正殿主事引著白翎進了內殿之后,他掃了一眼殿外的奴仆,聲音沒有拔的很高,“白拈大人說過,白翎王子還未分化成年,誰敢動歪心思引他染上淫.邪,做不干不凈的事情,全都打死。”
一句話唬得奴仆們紛紛跪下說不敢。
正殿主事的這才滿意了些。
白翎推開內殿的殿門,殿內一顆明珠璀璨,寂靜透亮,靠窗的位置坐著一位年輕的男子,身著玄袍,袍子上是繁雜神秘的圖案,帶著不近人情的氣息。
“阿姆。”白翎探出腦袋,捧著掛露的紅蓮,彎了彎漂亮的眼角。
白拈瞧了過來,溫柔的招了招手,他長相清麗,可惜氣色不是很好,臉色是異樣的蒼白,幾乎沒有什么血色。
白翎已經把藥草交給了城中的大祭司兮悎長老煉出治愈白拈的丹藥來,服藥過后,白拈的身體好了許多,如今只需靜靜的休養。紜水城的國王是現任的紜族族長子抻,對夫人白拈十分的寵愛,膝下唯一的孩子也是從的白拈的姓。
殿內彌漫著苦澀的藥味,紅蓮花瓣艷麗嬌嫩,插在窗前的瓶中熠熠生輝,自從白拈病重后白翎已經許久未見阿姆,這會伏在白拈的膝頭,一一回答白拈詢問伏擊蠻族的事,不過沒說幾句,白拈撫摸著白翎的長發,聲音透著幾分倦,“你也到了年紀,想找一個楔還是勼,嗯?”
白翎被撫摸的昏昏欲睡,神情卻不甚感興趣。
白拈收回了手,任由未束起的發絲在膝上垂落,“城中軍隊的事你先別管了,交給卟。”
白翎聞言支棱起下巴,模樣警覺的很,由于支棱起的太急,還扯到了自己的頭發。
頭皮鈍痛,白翎抿了下嘴角,紜水城中的軍隊一直都是他在管轄訓練,他似乎想不明白,怎么一會的功夫他就丟了飯碗,他下意識搖頭,“卟不行,他太弱了。”
白拈:“那就皓一來。”
“皓一也不行,他家的勼生了崽,他要奶孩子。”
白拈蹙眉,“他家的勼生崽,不是他生。”
隨后白拈繼續道:“既然沒人擔得起,你看我如何,我不需要奶孩子,若是嫌我太弱,我現在去給你獵兩只異獸?”白拈說罷推動身下的輪椅。
白翎一把拉住輪椅。
白拈嘆了口氣,“你遲遲未分化,莫不是讓別人以為紜族未來的王是個有問題的?紜族中與你年紀相仿的不少,都是自小一起長大,我瞧著紜閬不錯,雖然作為楔,膽子是小了點差了些,也不太中用。”
說著白拈語調頓了下,握住白栩有些冰冷的手,似乎是在斟酌用詞,給紜閬堆砌一些華麗的辭藻,“他心地善良,是個好人。”
形容一個楔者心地善良,這算是對一個楔者的夸獎?
白拈說出的話自己都有所懷疑,他在剖白的說一個楔者不中用,末了又說他心地善良,是個好人,兩廂比對有些矛盾,不曉得是在勸服白翎,亦或是勸服自己。
殿里白拈循循善誘,殿外的一道影子卻是攥緊了拳頭,直到身后的侍從低聲提醒,“大公子?”
被喚大公子的紜煒這才反應過來,笑著讓侍從把他帶來的美食送到殿內,趁著新鮮食用,他就不進殿影響白拈大人休息了。
紜煒送過來的是寒潭里的冰魚,處理干凈之后用刀片成薄片,魚肉緊實晶瑩,一點腥味都沒有,有的只是甘甜,吃起來比一般的魚有嚼勁。
這一盤剛剛片下來沒一會的功夫,最是新鮮爽口,可惜量不大,一條魚也僅僅能片出四五片的魚肉,紜煒費勁功夫也只弄到兩條,十幾片而已,可見冰魚的少有,冰魚魚肉除了口味極佳,對傷口的愈合恢復也是極好的。
這是紜煒給白拈大人,或者實際上也是給白翎準備的。
“煒公子,你是長子,是紜族如今最強的楔者,閬公子處處都比不得你,怎得白拈大人就!!”離了宮殿,紜煒身邊的奴仆開始不滿的抱怨。
白翎王子是紜水城未來的主人,這是既定的事實,也無人覺得不合適,白拈大人幾年前就開始為其找尋合適的匹配者,盡管現在白翎還未分化,不辯楔勼,但如果分化成了勼,那么紜族中最與之相配的就是紜煒,而不是紜閬那個草包。
就算不是紜煒,紜族中比紜閬優秀的比比皆是,誰能想到,挑來挑去,白拈大人挑了一個最差的,這讓其他人怎么能服氣,更別論一直優秀的紜煒。
現在連個奴仆都開始為他打抱不平了。
強者配強者,這是每個部落一直以來承沿的慣例,在人們的印象中強者是只有強者才能匹敵的,而且這也有助于部落中繁衍下優秀的子息。
可是到了這,優秀的白翎卻要配一個膽小怕事的紜閬。
紜煒沉默不語,回了自己的宮殿,他的宮殿離白翎的宮殿是最近的,這所宮殿是每年紜族適齡人必爭的地方,不過自從紜煒分化成了楔,紜族中已經沒人能爭的過他。
可離的近也沒多少的用,他和白翎的關系,遠沒有紜閬之間的親密,他不明白他到底差紜閬哪了,同是一起長大,他處處比紜閬優秀,偏偏就是入不了白翎的眼。
紜煒不怒則不怒,但動怒間卻是讓奴仆們十分畏懼,殿內忽的響了凄厲的哀嚎,聲音壓的很低,若是不仔細辨認,根本辨不出來。
好半響紜煒扔掉了手中染血的鞭子,整個殿內血腥味難聞的厲害,身邊候著的奴仆見怪不怪,趕緊把打的半死的奴隸拖了下去,用了極快的速度處理地毯上的血污,同時給乏了的紜煒備了紜族最好的酒。
“這次他帶了人回來?”紜煒喝了杯酒,心頭的郁結在暴虐的發泄后散了不少。
“帶了,是個殘缺的楔者,聽說一點靈力也沒有,閬公子那邊也帶回來一老楔者,都是伮族人。”
“紜閬倒是會討人歡心。”紜煒把酒杯扔在桌上。
“煒公子何需動怒,老奴說過,若你想,是有法子的。”一道聲音在殿內幽幽的響起。
“你來干什么!”紜煒皺起了眉,在以前對于這個不速之客通常都是攆出去,這會卻沒有直接開口趕人。
來人是城中的祭司斛,他一雙眼睛閃過算計,知曉功夫不負有心人,事情這次終于有了轉機。
祭司斛道:“我是來幫助公子你的。”
紜煒看著斛,沒有搭話,似乎是在斟酌思考,白拈大人的話仿佛又在耳邊,他一直努力比過其他人,到頭來他的名字都不配在白翎面前提上一提。
反而是一直渾渾噩噩的紜閬獨得白拈大人的偏愛。
既然這樣還不如做惡人來的痛快。
“……真的于身體無礙?”紜煒神情有幾分掙扎,他心中已做決定,眼里閃過躊躇,只不過是怕傷了白翎的身體,若說紜族之中他最不想傷的就是白翎。
不過他也沒了其他的選擇,半晌,終究是.欲.望戰勝了理智,紜煒道:“我要的是萬無一失。”
斛露出笑來,“當然無礙,成功之后白翎王子將會是你一個人勼。”
而正殿這邊,白翎和白拈呆到了傍晚才離開,白翎離開之后腦袋里被灌輸的全都是紜閬的“優點”,他離開后,正殿的主事被叫到了殿內。
白拈撥弄著瓶中的紅蓮,紅蓮離水活的不久,在水中搖曳需過幾日的功夫才會盛開,如今離了一直生活的水,這么一會的功夫,已經開到了絢爛,漂亮也不過轉瞬即逝。
主事看著白拈大人默不作聲的樣子,也不說話吩咐,他一個奴仆更是不敢出聲了,只能低頭看腳尖,心里有些打鼓,暗想是不是什么事沒做妥帖,還是犯了忌諱。
好一會白拈扯下一瓣紅蓮花瓣,花瓣扯落的聲響明明微不可聽,卻仿佛在主事的耳邊放大。
白拈:“我何時說過全都打死。”
這前后不搭的一句讓正殿主事一瞬間沒接上話,茫然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白拈大人說的是什么。
可這雖不是大人的原話,意思也沒差多少,白翎王子長相出挑,更是被拿來媲與贏族未來的王,總有不少人動歪心思,往跟前湊的更是不少,得虧白拈放出了話來,那些人才歇了心思。
要知道許多年前白拈就親手打死過動了歪心思的人,手段狠辣,處置起來毫不留情,正殿的主事那時已經跟在了白拈的身側,猶記得猩紅的血濺濕了白拈大人的衣擺,紅的像是詭異的殘陽,到現今為止仍然歷歷在目。
這會,正殿主事也不敢貿然揣摩大人的心思,試探性的張口,“那……不打死?”
白拈:“心思可以動,只要不是歪心思。”
正殿主事:“?”
白拈,“條件也不能太糟糕,像你這樣的就不行,太老了。”
正殿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