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在那之后布魯斯會變得特別偏執，而迪克，當時已經在莊園的迪克則變得黏人，杰森的反應是脾氣暴躁，達米安則是在異常冷漠和異常憤怒之間反復橫跳。
卡斯很沮喪，斯蒂芬妮不高興。
至于凱莎，她第一次嚴肅考慮起要去天堂島就是在這時候。
不為別的，在天堂島，肯定能更好開發她的血統天賦，她的四分之一希臘神血統恰恰是希臘神中的醫療神──帕那刻亞。
她想為此提供幫助，不計代價。
奇妙的是，在凱莎產生這些想法后，提姆就停了下來。
主動。
這還挺巧的可不是？但凱莎確定自己沒有向家里任何人透露出半點端倪，僅委婉向黛安娜詢問當初提供給她的邀請是否仍做數──畢竟當時黛安娜已經有唐娜了。
但這些都不是說，提姆的戰斗技巧會因此退步、遜色；他依然是當年膽敢拿著證據來到韋恩莊園門前，和布魯斯談判、要求成為另一名年輕義警、只為能穿上制服和斯蒂芬妮并肩的那個孩子，是希瓦女士的徒弟。
在凱莎看來，這些都只能算是提姆聰明才智外的加分項；他被拉斯認可不是無憑無據的。
而那恰恰就是凱莎最欣賞提姆的地方。
按照慣例，提姆送她回家，就是送到正門玄關。
“所以……”
凱莎在玄關處的粗麻地墊上蹭了蹭鞋底，逼自己抬頭，直視提姆的雙眼。
“你知道前陣子我一個奇怪的賣家手里買了臺奇怪的咖啡機嗎？”
提姆困惑地看著她。“不，我不知道。你的咖啡機發生什么事？它是開始學唱歌了還是怎么？”
“哦，沒有。”凱莎順著說，至少她希望自己是順著說，“這只是我在那臺咖啡機背后發現狂派機器人的標簽，沒什么。”
有幾秒鐘的時間，提姆只是看著她，安靜、冷靜地看著她，眼里寫著：
你剛剛是真的要請我進門去看你新買的、偽裝成咖啡機的狂派機器人嗎？因為我們都很清楚地球上并不真正存在狂派機器人，那是電影。
凱莎尷尬地、無地自容地緩緩閉上眼。
“不，你別說話。”
“我什么也沒說？”
“才怪。我能聽見你的表情在說話。”
“我沒有？”提姆眨了眨雙眼，出奇地無辜，“雖然我還挺想知道你是從哪看來的這條臺詞。”
問題就在于：這不是凱莎從網絡上看來的搭訕臺詞，這是她自己想的。
“別批評我。”凱莎飛快瞪了提姆一眼，絕不承認這是惱羞成怒。精神上，她正因過于丟臉，發出瀕死的無聲尖叫。
提姆笑了起來。隨著他的動作，一束黑發落在他前額眉間。
“好吧，我只是想說，如果你的目的是想請我進屋，用不著說這么……可愛的臺詞，你所需要做的僅僅就是問。”
凱莎轉過頭，懷疑地看著提姆。
“怎么？”提姆反倒是不安了。
“怎么？”凱莎學著提姆的語氣，反問：“你才是那個說我可愛的人。”
提姆眨了眨雙眼，先往左看，再來往右。不論如何，就是不能直視凱莎。
“提姆？”
“啊？嗯。”提姆先尷尬地笑了下，才說：“我以前沒說過你可愛嗎？我一直都說你很可愛的，凱莎，怎么今天你突然關心起這件事了。”
在開口前，凱莎毫無把握，她只是想為自己多年來的懸念和曖昧不清的感情做個了斷，她想從提姆身上得到答案，這個答案讓她想了許多年，她被吊在這棵樹上都快吊死了
當她從提姆臉上、捕捉到對方露出一只鹿在走夜路時被車頭燈照到的表情時，她以為自己有點希望。可能這也沒像她想的那么絕望？凱莎暗暗期望。可能杰森說的是事實，可能提姆……
但接著，提姆就說，他只是像往常那樣，夸她可愛。
像往常那樣。
那就是出于禮貌和交情，出于情感上的義務和道德上的責任，因為他們有一半算是家人，一半算是換命的隊友。因為提姆可能把她當成最好的朋友兼妹妹，在他眼里她就是可愛。
妹妹的那種可愛。
凱莎想尖叫。誰想做妹妹了？啊！
現在，提姆還沒換下今晚為了派對換上的那套西裝，西裝剪裁考究，無可挑剔，和提姆老錢貴族式的氣質相得益彰。長得快及肩的黑發被他胡亂扎起，束在腦后，除了前額有一束發絲在剛才落下來了。
他有象牙般的白皙皮膚、鼻梁又筆直又精致，眼睛大而藍，身材不壯可絕對精實；他是凱莎見過最像洋娃娃的男人。
而且這男人邏輯清晰，富有且熱愛工作。
如果說，凱莎就是暗暗喜歡這樣的提姆很久了。
那又有誰能責怪她？
凱莎沮喪地抱住自己，往后退開一步。
“好吧，”她說，這個好吧意味著她早該清楚最后又是如此，她就不該浪費感情，“如果你還是想進來坐一下的話，我可以給你弄一杯安神茶，或者你就決定回去了那也──”
“等等凱莎。”
提姆抬起手，像是想抓住什么，很快又放回去。他問：“我做錯什么？”
凱莎根本無從解釋起，只能說：“你沒做錯任何事，這只是……我累了，漫長的一夜，記得嗎？”
提姆抿了抿唇，低下頭。
“漫長的一夜，沒錯。”他說，又像自言自語。
“你也快回去休息吧。”凱莎揮了揮手，正打算送提姆出去。
“說得對。”斯萊德低沉的聲音從玄關后的樓梯上傳來，“快滾。”
玄關處的兩人不約而同顫抖一下，齊齊抬頭，朝樓梯上方聲音來源怒目而視。
“……晚安，斯萊德。”提姆力求的就是一個鎮定。
“既然你在家，又為什么不開燈！”凱莎很氣憤，一是她討厭被嚇，二是天知道斯萊德偷聽她和提姆對話有多久了。
斯萊德慢悠悠地走下樓，邊伸懶腰打呵欠。他直接無視凱莎的憤怒，左手把凱莎拉到屋內，右手指著大門，冷冷盯著提姆。
“滾。”斯萊德說。
“──然后他就把提姆給趕走了！”
凱莎屈膝，坐在床上，一邊用最粗暴的方式、給腳指甲上美甲貼片，一邊對視頻群聊里的閨蜜們咆哮：“把我的客人從我家里趕出去，你們說這有理？啊？這里是我家！”
“聽起來這就像吸血鬼。”阿爾忒彌斯漫不經心地評點到，“有一次，你不小心邀請他進屋，在那之后，你就再也趕不走他。”
“哦我腦海里想的比這更糟。”卡西笑著說，“我想的是某種蟲。”
“氣死我了！啊！”凱莎抓著磨甲刀，在空中胡亂揮舞，發出像熊一樣的怒吼，“我二十五都要二六了大哥！哥！我能談戀愛，我要談戀愛！”
“不，你不能。”唐娜涼涼地說。
“不，你不能！”門外傳來斯萊德同樣憤怒的喊叫。
凱莎仰頭，瞪著天花板，發出一個理智斷線的咆哮。她氣得想往門板上砸點什么，可想想最后收拾的不也是她自己，忍吧。
視頻群聊里，卡西發出一個看到可愛小貓摔倒的聲音。“真可憐，明明只想談個戀愛。不然這樣吧，你今晚收拾行李明天開始就搬到天堂島上來，我保證這兒沒人阻止你戀愛，你將獲得完整的自由。完整的，我強調。我們能保護你遠離喪鐘和蝙蝠。”
凱莎垮下肩，沮喪地揮了揮手臂。“那行不通的。”她說，“而且他不是反對我戀愛。他只是嗯……反對任何蝙蝠。”
“或者他只是反對提姆。”唐娜說，屏幕上可以看見她坐在書桌前，邊聊天邊整理成堆的照片。她對視頻里的其他女孩們挑了挑眉，“因為就我所知，他可沒這么反對你和杰森。”
卡西給了個了然的“啊”，而阿爾忒彌斯則玩味地哼了一聲。
這時，卡拉的頭像突兀地出現在右下方。
“希望我沒有打擾到什么？”卡拉就用這句話當招呼。
“你沒有。”“你有。”卡西和阿爾忒彌斯同聲開口。
“你在這做什么？”阿爾忒彌斯問，“你不是亞馬遜，你怎么會在我們的群聊里？”
“呃。”凱莎尷尬地咳了一聲，“可能大概好像也許是我把房間密碼給了卡拉。”
阿爾忒彌斯轉了圈眼珠。“現在我們都知道你當初是怎么放喪鐘進你家的了。”
“我只是來找一下唐娜，很快就走。”卡拉解釋，“發現手頭上的任務好像和唐娜前陣子的另一項任務有關。”
唐娜皺起眉。“好，我過去找你。”她告訴卡拉，然后轉向其他人，“那我先下線了，兩周后再見。”
這是亞馬遜女孩們每兩周一次的定期視頻群聊。
身為一個沾邊亞馬遜女孩，凱莎當然得加入聊天室。群聊里最活躍的成員是唐娜、卡西和凱莎，阿爾忒彌斯看心情，黛安娜有時會以文字回復信息。
任何時候，每當凱莎碰上想找人講、卻不知該找誰講、因為放眼望去她身邊不是蝙蝠就是蝙蝠的事情時，她就會把話題扔進群聊里。
今晚的咆哮則是恰好撞上槍口；她前頭才和斯萊德吵架，后頭卡西就發起群聊視頻，正氣在頭上的凱莎自然是忍不住開始向姊妹們抱怨。
“那你能力控制最近練習得如何。”阿爾忒彌斯問凱莎，“小家伙告訴我今晚你碰了一個刺客，結果無意間和對方建立起精神聯系。怎么回事？”
看來，這就是今晚阿爾忒彌斯出現在視頻群聊里的目的。她通常不會為了八卦而花時間加入群聊，必然是有要事。
“建立精神聯系？”卡西重復這句話，驚訝地望著鏡頭，“現在你能做到這點了凱莎？”
“不不不，我沒有。”凱莎連忙否認。
凱莎的能力，目前主要就是鎮定、催眠和消除各樣狀況造成的負面精神影響。一般來講，凱莎用她的魔法天賦并不需要觸碰目標。
觸碰目標是必要條件，這僅建立在她想讓對方陷入休眠的情況。
可為什么這次她讓‘利爪’休眠沒成功，反而變成建立精神聯系？這凱莎也還不能斷定。很高的概率這是和對方疑似活死人有關。
“后來我在蝙蝠洞又和迪克試了幾次，全都沒成功。所以我想這有可能是巧合，更有可能關鍵是在對方身上。”凱莎解釋。
阿爾忒彌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也可能是測試樣本不對。這樣吧，過幾天我和唐娜去找你，你和我們再做幾次實驗？”卡西提議。
這當然好。凱莎自己也想再找幾個不同對象多實驗幾次，也許這只是蝙蝠洞磁場不對呢？但要是不小心和別人建立長時間（最可怕的是，永久）精神聯系也挺嚇人的，所以對象必須得慎選。
接著她們又聊了點和今晚任務相關的好笑事情，像，當康納看見卡西從哥譚帶回整整一貨箱的氪石時，表情就特別特別憂慮，但他憂慮的對象不是萊克斯，是蝙蝠俠。
“還有還有。當企鵝發現我們的時候，他那又震驚、又憤怒，又深感慘遭背叛的表情也好好笑，”卡西說得眉飛色舞，還從手機圖庫里調出照片，“是不是？我保證我聽到他質問杰森，你怎么能這么做？怎么能這么對我？”
凱莎笑得在床上直不起身。“這太有畫面感了。他是不是還用很委屈、很受傷的聲音抗議？聲稱他要和蝙蝠俠告狀？”
“沒錯！他就是這么說。我當時看見杰森白眼都翻到火星上去。”卡西收回照片，不以為然地連連搖頭，“對了，我還看見達米安和你騎一輛摩托。”
凱莎馬上打起精神，在床上坐直。
“你看見了？你都飛那么遠了還能看見？是你看見還是康納看見？”
“好吧，是康納。所以，你們終于復合了？總算是？”
凱莎皺起眉。然后更用力地皺起眉。
“卡西，”她用越來越上揚的語調，反問：“是誰告訴你這些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