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迪克快速站起身，雙臂交叉在胸前。

    “好處？”他戲劇化地喘著氣，就像肥皂劇里受到驚嚇的家庭主婦，“我為你保守秘密，你還敢問我要其他好處？”

    凱莎同樣站起身，站姿比照迪克。

    “我幫你贏了你和蝙蝠女的賭注。該死，我根本直接幫你在這盤賭局里紅盤勝出，不管你們總共是幾個人在賭。”她說，確保每個字的發音都咬得清晰又強硬，“我絕對值得更多的好處。”

    迪克噘起嘴，同時瞇起雙眼。這表情讓他看起來又可愛又叫人提心吊膽。

    半晌，他哼了一聲，“猜想你說得對。這讓你值得更多的好處。”

    凱莎朝迪克揚眉，藉此表示出她欣賞迪克的屈服。盡管她的臉被面具遮住，迪克什么表情也看不見，凱莎仍然能用她每個細微的肢體動作說明這點。

    “所以我們要開始討價還價了嗎？”迪克問，像小鳥一樣歪過頭。

    凱莎閉緊嘴唇，沒有說話。

    她當然要和迪克談價碼，一切就從支使迪克去泰坦塔的數據庫里、幫她偷出當年的任務紀錄開始。她絕對要像個黑心菜販那樣坐地叫價。

    因為事實是，她也只能指望迪克來救她這條小命了……

    但不是現在。

    在背景中，凱莎能聽見暗影蝙蝠落在某個陰影內的沉重聲音。這說明了達米安不想嚇到他們，才刻意制造出腳步聲，盡管迪克好像根本沒聽到。

    “羅賓。”達米安開口，用著十分類似蝙蝠俠的暗影蝙蝠標準嗓音。

    “是什么使你嚴重偏離你的巡邏路線？”

    凱莎和迪克交換一個眼神。

    “嗯，”凱莎清了清嗓，拿出預先想好的說詞，“我和羅賓正在討論一個太空任務？不方便在線進行？需要當面詳談？”

    “之類的。”迪克補充，但這似乎并沒有讓整出謊言變得更可信。

    “你沒有任何太空任務，夜鶯。”達米安指出事實，“你們都沒有。”

    “那也許其實我想有一個呢？”凱莎反駁。

    “是嗎？”迪克驚訝地睜大眼，突然就不配合了，“原來你想？”

    凱莎背對達米安，朝迪克怒目而視。

    達米安咋舌，慢慢走向前，像魅影那樣離開陰影，站到月光下。

    “不論如何，羅賓，和我回去。犯罪巷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說。

    一聽到達米安這么講，凱莎就忍不住在面具后翻白眼。什么是惹惱一個青春期少年、并促使對方繼續叛逆和更加叛逆的快捷方式？這就是。

    果不其然，迪克雙手叉腰，氣鼓鼓地反駁：“你不能替我決定什么地方我該去、什么地方我不該去，影蝠！我成年了。”

    “不你沒有。”凱莎吐槽。

    “不，你沒有。”達米安說，“快和我回去。”

    “決不！”迪克秒拒，扭頭就往大樓外跳。

    凱莎轉頭，正好和往前一跨、伸手想抓住迪克卻只撈到空氣的達米安四目相對。

    “青少年啰。”凱莎聳了聳肩。

    達米安收回手，扶著前額，發出一個介于惱怒和認命之間的聲音。

    凱莎決定把這當成她該逃離現場的暗示。達米安沒逮到迪克，肯定很快就要把目標轉到她身上。又考慮到這是達米安，凱莎合理懷疑他已經猜到她就是始作俑者。

    “我該走了。”凱莎說，拿出爪鉤，“有個線人在等我。”

    “啊。”達米安淡淡應聲。

    凱莎握著爪鉤往前一步。

    但是等等。

    為何達米安如此冷靜？

    她忍不住回頭多看一眼。

    “怎么。”達米安站在原地，雙臂環胸，朝她揚眉，“忘了什么？”

    凱莎盡力控制不讓自己露出半點心虛。

    “到底什么？”達米安不太耐煩地用腳尖拍打地面。仍然沒有半點要興師問罪的跡象。

    也就因為達米安是如此冷靜，凱莎反而怕了。

    這……不合常理。

    就，這只是，達米安怎么可能會冷靜？他應該已經開始責問她，用兩把武士刀把她逼到墻角才對。

    據迪克所述，達米安今天早上很憤怒，那也就是說，他已經發現有人動了他的東西。實際上，凱莎相信達米安已經根據犯罪現場留下的蛛絲馬跡，發現她就是兇手。

    綜合上述

    達米安怎么可能如此冷靜？

    凱莎收回已經踩在大樓邊緣的腳。

    她決定要冒險打探達米安。

    “說起來，”凱莎開口，“今晚還挺平靜的哈。”

    達米安盯著她，面無表情，沉默。

    凱莎慢慢、慢慢地從大樓邊緣靠向達米安，行動謹慎之程度好比在草原上接近一頭豹子。她要捕捉對方，同時又要做好隨時都能逃跑的準備。

    “所以，”凱莎說：“剛才羅賓提到一些事。”

    達米安將頭往后仰。

    隔著多米諾面具和白色鏡片，凱莎都能看出達米安正在翻白眼。

    “行吧，讓我直接指出房里的大象，”達米安說：“你想問今早的事。”

    “呃。”凱莎往后退了一小步。

    “聽好了夜鶯，今早，”達米安頓了頓，加重語氣，“什么也沒發生。”

    “……呃？”

    凱莎歪過頭。她知道自己沒有聽錯但，“什么？”

    “你想讓我重復一次？好。”達米安冷笑了下，放下雙臂，“今天早上莊園內什么也沒發生。當我這么說的時候，我就是這個意思。”

    凱莎不自覺地又退了一步。

    “但，”但明明就不是這樣？她驚慌失措地想，“但羅賓說”

    “羅賓說我早上發怒？是啊，不重要。”達米安揮了揮手。

    “但，”凱莎感覺更混亂了，她再退一步，小腿踢到什么，“但我”

    凱莎準備招了。她的良心再也承受不起這些所有的自責和愧疚，她決定要自首，因為就像阿爾弗說的，自首是種每個人都該有的美德，這里的每個人顯然就只是指她。

    達米安突然瞪大雙眼并朝她飛撲而來，“夜鶯！”

    伴隨著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凱莎往后倒去。她想起自己剛才似乎踢到什么事實證明，她踢到的是大樓邊緣極矮極低、幾乎不具任何防護作用的混凝石磚。

    在她拿出自己的爪鉤前，達米安已經抱住她、帶著她成功降落在隔壁大樓的天臺上。

    他抱著她在地上連滾了幾圈才停下來。

    “你在想什么？！”達米安似乎準備要破口大罵，“差點你就要變成街道上的一灘污漬！”

    “別罵我。”凱莎反射性地自我辯護道：“我已經拿出爪鉤了。”

    達米安低頭，發現凱莎手里確實握著爪鉤。

    不合時宜地，凱莎注意到的卻是達米安壓在她身上的重量。

    達米安長長嘆了口氣，怒氣仍顯而易見。

    “這太蠢了。”他抱怨道，緩緩坐起身。

    凱莎……有點不確定達米安這句話指的是哪部份。她繼續倒在地上，用不同的視角觀察達米安，彷佛如此一來她就能參透對方所想。

    達米安站起身，拍打斗蓬以撫平。他低頭，發現凱莎仍倒在天臺地面上，便彎腰，伸出左手。

    “……謝謝。”凱莎說。既是感謝對方救她，也是感謝對方拉她起身。

    達米安等到她站直以后才再次開口。

    “你剛才想說什么？”他問道。

    凱莎猶豫了下，改口辯稱：“我忘記了。”

    眼下達米安正為著她的粗心大意發怒，絕對不是自首的最佳時機。

    達米安倒也沒說什么，只搖搖頭。

    “再有一次粗心大意，你就禁飛。”他警告道。

    凱莎越發確信這不是個自首的最佳時機。

    當晚夜巡結束后，凱莎回到家，回到臥房，拿出玫瑰，再次仔細端詳。

    歷經一天的情緒過山車后，現在，她冷靜下來，就發現事情有許多疑點。

    最明顯的就屬這朵花。

    在卡西的描述和影片中，花應該是含苞待放的狀態，散發淡淡白光。

    可凱莎眼前所見的確分明是朵盛放中的花。

    她坐在床上，握著花梗，將花順時鐘轉一圈。

    比起今早，花好像又……更粉了？

    凱莎不確定這是不是她眼花。

    最離奇的是，花梗摸起來平滑無暇。早上劃破她手掌讓她留血的花刺全然不復存在，簡直像是在嘲笑她記憶錯亂。

    知道還有什么事和花刺憑空消失一樣離奇嗎？就是達米安的態度。

    很顯然，達米安正在否認她偷走花的事實。可達米安為何要否認這點？偷花的人是她，要否認也應該是她否認才對。

    這完全沒道理。

    莫非達米安這是想測試她的誠信度？

    可她今晚沒有自首。

    還是說，達米安想測試她解決問題的能力？

    有點可能。

    又難道，達米安是在等她把花還回去？他的極力否認，都是因為他比誰都更不想讓家里別人發現花的存在？這可能性好像比前二者都更高。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只要她最終有把花歸還就好了？就真都沒事了？

    凱莎左思右想，最后，拿出另一支從不連網、也根本連不上網的手機，給花拍了張照，紀錄花是否真的在變色，并確保照片和花都藏在家里其他人永遠不會發現的地方。

    只有查出花的來歷，才能搞懂花為什么變色，和花刺為何消失。她想再掙扎一下，看能不能把花弄回原樣或是找回一朵一樣的花來搪塞達米安。

    至少后者可以被稱之為道歉；凱莎自我安慰地想。弄壞別人的東西，于是買回一個一樣的作為賠償，合理，可以。

    她決定明天就找迪克討論入侵泰坦塔數據庫的事。

    她一定要拿到當年的任務紀錄。

    第42章

    為了避開達米安，凱莎和迪克約在外頭碰面。

    時間是周六中午。地點是唐人街靠布朗大橋附近的一家中式小餐館。

    凱莎發誓她做了所有準備，去避免和確保沒有其他任何蝙蝠或鳥尾隨。

    然而，當迪克出現在餐廳門口時，他仍然不是獨自一人。

    “為什么他在這？”凱莎問，兩眼直盯著不請自來的羅伊。

    不等迪克或羅伊回答，一陣狂風挾帶著乎閃忽現的亮紅色電光在店內奔馳而過，接著，沃利在迪克右手旁一屁股坐下，都不打聲招呼就直接開飯了。

    凱莎的目光從羅伊，到迪克，到沃利，再回到迪克臉上。

    “讓我更新我的說法。為什么他們在這？”

    羅伊笑起來，歪著身子靠在桌面邊緣。他用一手撐著臉頰，朝凱莎眨眼。

    “嗨莎莎，我知道你通常都是從杰森那兒聽到關于我的消息。但你知道最近我也加入少年泰坦了嗎？”

    “莎莎？莎莎？？”迪克逐漸抬高音量，瞪著羅伊，滿臉不可置信。

    “你是在和凱莎調情嗎羅伊？你最好不是在和凱莎調情，否則我會把你踢出隊伍，我和杰森都會把你踢出隊伍。而且莎莎不是你能喊的，你只能喊她的名字。”

    “這又怎么能怪我？凱莎很美，而我有眼睛。既然你有個會請我們吃飯的漂亮姊姊，那就不能責怪我情不自禁。”羅伊辯稱。

    迪克憤怒地瞇起雙眼。他看著羅伊，一秒，兩秒，三秒。

    然后迪克掏出手機。“我要告訴杰森你背著他和凱莎調情。這絕對違反你們的兄弟守則，我很確定。你死定了。”

    羅伊跳起來，奪走迪克的手機，“不！你不能這么做！”

    凱莎緩緩閉上雙眼，捏著鼻梁，深呼吸。她有預感今天談不成任何正事。

    而另一邊，沃利正忙著狼吞虎咽，不到三分鐘就把服務員上的兩大盆飯全掃空，還把米粒噴得滿桌都是，連玻璃窗上都有兩三粒。

    “該死，我實在太餓了。你知道，從中城過來那可是不遠的距離。”沃利含糊不清地說，同時又點了一輪菜單上的所有菜，“嘿小羅，你說這些你姊全都會埋單的對吧？”

    凱莎瞪著沃利剛送出去的那張點菜單，恨不得用意念使紙張起火。她沒準備好要應付一個極速者的伙食費。這輩子從沒有過。

    “天啊！伙計們，你倆要是再不收手，我發誓，不等蝙蝠俠，我會親自把你們從哥譚踢出去。”

    迪克終于憋不住了，咬牙切齒地警告弓箭手和極速者，同時也總算從羅伊手里奪回他的手機。他看上去是懊悔萬分，“早知道就不告訴你們我要和凱莎吃飯的事。”

    “所以他們為什么會在這？布魯斯知不知道他們在這？”凱莎又問一次，不動聲色地和沃利拉開一段安全距離。她不想被食物殘渣噴到，這孩子吃相夠可怕的。

    迪克坐回位置上，嘆了口氣，“Ｂ當然不知道。”他說，先指著沃利，“他是來蹭飯的，而他，”再指著羅伊，“說想見你。”

    凱莎將目光平移至羅伊身上。

    羅伊朝她揮揮手，再次給她一個過份成熟的調情微笑。

    “別這么做，”凱莎說：“你看起來像奧利弗。”

    羅伊的微笑僵在臉上。

    迪克和沃利同時大笑。

    凱莎知道羅伊想和她調情嗎？大概知道，大概不。

    曾經，就在杰森的法外者剛組成時，她見過羅伊幾次。第一次是在某場宴會上，凱莎穿著晚禮服接近任務目標。該情報任務巧合的和法外者的臥底任務撞上，凱莎在羅伊差點害他倆同時身分曝光前，用美人計調虎離山。

    從那之后，但凡只要羅伊見到她，就必須和她調情，根本不管其他人怎么想。這直接導致杰森在他們第四次見面后，直接下一道禁止羅伊和凱莎見面的隊長命令。

    這似乎很好的說明了為何羅伊會借著迪克出現在餐廳里。年輕弓箭手不能放過如此大好機會。

    可凱莎對羅伊就實在是……也不是說羅伊不好，羅伊成年了，能力還挺不錯，是理工機械方面的天才，更是個優秀的黑客。紅頭發是好看的，整體都是好看的。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年紀小，不是菜，沒興趣。

    凱莎搖搖頭，果斷決定忽略左邊那個來蹭飯的，和右邊那個來礙事的，對迪克說：“總之，我想和你談這筆交易。”

    “哦？”迪克揚眉，雙手交迭、放在桌上，姿勢幾乎像是黑面具，“說來聽聽。”

    凱莎轉了圈眼珠，“別擺譜，迪克，我清楚你有幾兩重。”

    這回換羅伊埋頭竊笑。

    迪克不滿的給羅伊一個肘擊。

    “所以事情是這樣。”凱莎繼續說，戲劇化的壓低音量，因為她也是只地獄出來的蝙蝠，天生是個戲劇女王，“我需要你們去泰坦塔的數據庫為我偷出一份任務報告。”

    “哦？”

    這回這是三重奏。沃利停下干飯的動作，和迪克、羅伊一同抬頭，齊齊睜大雙眼，望著凱莎，兩眼放光。

    “……為什么你們這么興奮？”凱莎忍不住往后縮了縮。

    這畫面，不知為何，有點像在夜里帶著火腿腸走進一條暗巷。突然間巷子里的野貓們全都醒了，一堆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這一聽就很有趣。”沃利先說。

    “而且刺激。”羅伊也說，“我們喜歡刺激。”

    “你想要哪份任務報告？小意思，我保證我們不會出紕漏。”迪克還說。

    “要是被抓了我們就說是你指使我們。”沃利補上一句。

    頓時羅伊和迪克雙雙露出被嚴重冒犯的神情。

    “講什么呢？我們怎么可能被抓。”羅伊反駁。

    “那就只是泰坦塔，一個我們完全能自由進出的地方。”迪克翻著白眼，“我們只是需要在不讓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調出這份報告，并確保這件事船過水無痕。”

    “沒錯，”凱莎打了個響指，“那就是我要的。別讓任何人發現。”

    這就讓羅伊起了疑心。他哼了一聲，上下打量凱莎，用手指摩娑下頷。

    “這就牽扯出一個新的問題。”羅伊說，綠眼睛直直盯著凱莎，“為何你會需要我們為你從泰坦數據庫中偷出這份任務報告？我很好奇，我更有一整天的時間能聽你解釋原因。”

    凱莎回望，卻愣住了；不合時宜的，她在看見那雙綠眼睛時想起達米安。

    迪克發出窒息的憤怒低吼，又給羅伊一個肘擊。“停止和我姊調情！”

    凱莎回過神。

    “無可奉告。”她淡淡的告訴羅伊，同時因為自己居然在和羅伊對話時想起達米安而暗自感到震驚。

    “行吧，我也不是那么好奇理由，”沃利聳了聳肩，打了個飽嗝后靠在椅背上，“感覺那就是你們蝙蝠之間的一淌渾水。我不想知道細節。”

    那確實是。凱莎在內心默默回答沃利。同時注意到，就在剛才那短短幾分鐘的時間，沃利已經把服務員上的所有菜都掃空了……

    “總歸就是你想讓我把報告偷出來給你。”迪克點點頭，一臉無辜，“就這樣？這樣你就會幫我贏這些賭局？”

    凱莎挑起一邊眉毛。“拿掉句子里的復數。我只會幫你贏這一場。”

    迪克扁扁嘴，往后癱在椅子上。“行吧，那就這場。”頓了頓，他才問：“那你是要哪份任務報告，有沒有編號？”

    凱莎怎么可能知道該任務報告的編號。她連泰坦的任務報告是如何編號的都不清楚。

    “我只能給你大致上的時間和任務成員。那應該是距今七到八年前，成員至少有小喬和達米安。該星球有個非常大的星際商場，里頭的導購會使用地球五大通用語言。我認為那應該是個以星際貿易維生的星球，可能位在某種主干道上。”

    范圍很模糊，可凱莎也沒別的辦法，因為她知道的也就這么多。

    只能期望當年度小喬和達米安一起出的外星任務不太多，好過濾。

    迪克想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答應了。

    最終飯局因著神諭從蝙蝠洞發來的緊急召喚而結束，因為愚蠢的螢火蟲決定毀了哥譚人的周末并認為這是個好主意。這個到處放火的蠢貨可能以為，只要他在大白天犯案，蝙蝠就不能阻止他。大錯特錯。

    夜鶯和羅賓因為位置鄰近，被召喚過去疏散群眾。火勢由攪局者和蝙蝠女孩分頭撲滅，阿森納跟閃電小子也都為了火災出了點力。

    這直接導致弓箭手和極速者的存在被哥譚媒體注意到，然后，就是哥譚全體。

    出乎意料的是，大壞蝙蝠對此反應冷淡，僅是咕噥幾句，要迪克下次帶朋友回家先得交代一聲。

    真正為此大發脾氣的竟是杰森。

    回到安全屋后，斯蒂芬妮邊擦頭發邊在屋內閑逛，芭芭拉則是在沖澡。從火場出來后，他們每個人都渾身是灰。浴室變得很搶手。

    沃利先回中城了。迪克開了電視正在選節目。杰森和羅伊在廚房里吵架，確切說來，是杰森單方面對羅伊大吼大叫。

    “我以為他們是好朋友。”凱莎橫躺在三人座沙發上，一點位置都不想分給別人。她遠遠看著廚房里的實境秀，就看不懂。

    “他們是。我們是。”迪克聳了聳肩，“前提是羅伊沒有找你調情。”

    “說得好像我會當真似的。”

    “兩碼子事。”迪克斷然回答，切換頻道，選了‘哥譚主婦的愛與死’。

    第43章

    凱莎絕對要嘲笑迪克的觀影品味。她已經準備好一連串的吐槽了。

    但斯蒂芬妮微妙的笑容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什么。怎么。為什么你那樣笑？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東西？”

    凱莎在沙發上坐起身，狐疑地打量斯蒂芬妮。對方臉上那抹柴郡貓似的笑容，足以說明這兒存在某些潛在問題。

    “哦寶貝兒，我可知道太多你不知道的東西了～”斯蒂芬妮唱道。

    凱莎蹦起來，伸長了手要去勾斯蒂芬妮，“那就告訴我！”

    斯蒂芬妮大笑，繞到沙發后，憑著身高優勢、一把抱住凱莎的肩膀，開始又抱又蹭。

    “我所知道的就是你太漂亮、太可愛、太珍貴了，所以不能成為法外者，更不能加入少正聯。提米和杰伊不可能放心讓這樣的你走出家門。”

    凱莎左閃右躲，卻還是被斯蒂芬妮親了兩口，在臉頰上。

    “你在講什么東西呀？”凱莎抱怨道。尷尬地抹了抹臉頰。

    斯蒂芬妮停下來，不確定地看著她。

    “我是指？提姆之所以不想讓你進入少正聯，就是怕有羅伊這種事。”她頓了頓，揚眉，“沒完沒了的追求者和調情。”

    凱莎皺起眉，一時間感到困惑。

    一部份是因為，她從沒想過要加入少正聯當然，小時候她羨慕過，因為正義山好像很酷，一大群的有超能力的隊友這更酷，凱莎也是普通孩子，她當然羨慕。

    羨慕歸羨慕，真的要加入她是沒認真想過的。

    而這，就牽扯到第二部 分；凱莎一直以為，在同個輩份的孩子中，每個超英家庭一次只能推派一個優等生作為代表出去參與團隊活動。

    這不是挺合理的嘛？凱莎想。

    瞧。杜克和達米安算同輩，達米安代表出席。斯蒂芬妮和提姆算是同輩，提姆代表出席。到了她這邊，在她、卡斯和杰森中，顯然是杰森最適合代表出席，比她更有能力，比卡斯更能社交。

    難道不是這么回事？是她想多了？

    許是因為她沉默著不回話，斯蒂芬妮趕緊補上幾句。

    “你也知道杰伊和提姆從來都特別保護你。他們蝙蝠式的過保護就是這么霸道又窒息，盡管是出于好意。”

    凱莎揮揮手，從斯蒂芬妮松開的手臂下溜掉。她倒是不大在意這些，過保護都這么多年了，她也從三天兩頭就想絕食抗議的階段走到了現在的麻木。

    迪克突然插嘴道：“但達米會歡迎你加入泰坦哦。”

    這條評論過于顯眼，凱莎無法忽略。她懷疑地斜睨坐在地毯上的迪克。

    “怎么可能。”她反駁。達米安一直不滿意她很多方面的表現，甚至就在前一個晚上，他才用禁飛威脅她、責備她的粗心大意。她記得有次達米安說，只要她在戰場上，他就很難放心。

    “那倒是句實話。達米安是他們當中唯一敞開雙臂歡迎你加入超級英雄樂團的家伙，雖然我想你不會想加入有他在的泰坦。”斯蒂芬妮說著，雙手抱住自己抖了抖，“走到哪都要聽他指揮，想想壓力就大。”

    這……和凱莎的認知截然相反。

    在凱莎的認知中，應該是達米安禁止她加入更大的團隊，因為她“粗心大意、不夠謹慎又不夠聽話”，基本就是丟人現眼。

    杰森不會讓她成為法外者，但會支持她加入其他團隊。

    提姆應該是個徹底的支持者，鼓勵她去外頭嘗試多種可能。

    然而，實際情況卻完全相反。

    杰森和提姆過保護，后者不想讓她進入少正聯還不讓她本人知情。

    是達米安贊成她加入泰坦。

    那是泰坦。級別比少正聯更高。在某些時候，幾乎等于正聯本身了。

    事情……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在迪克強逼大家陪著他看的主婦連續劇、到斯蒂芬妮主張的真人版改編電影之間，凱莎靠在芭芭拉身上，睡著了。她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陷入睡眠，恍惚間好像聽到其他人在討論要訂什么外賣。

    （中菜？不要，今天剛吃過了。也不要比薩，老吃這個。印料呢？別吧每次點那家的都會腹瀉天知道他們加了什么特殊香料在里頭……）

    她聞到西紅柿湯的味道，然后她又睡得更沉了。

    她在針刺般的直覺中轉醒，下意識往枕頭下摸索拳套。

    不知何時，她被某人從安全屋的客廳、轉移至唯一的臥房。暖黃色的燈光和電視里的罐頭笑聲從門縫下溜進漆黑的房內，隱隱約約能聽見斯蒂芬妮和杰森在閑聊。

    猜想她睡了一下午。通過半敞開的窗，凱莎能看見，天色全黑。

    退回上一句話。

    半敞開的窗。

    這，足以說明凱莎為何會在刺痛的直覺中醒來。

    因為那不該發生。

    這是布魯斯留在該地區的家庭共享安全屋，考慮到那是布魯斯，讀作偏執狂和蝙蝠俠，當凱莎入睡時，不可能有‘半敞開的窗’這種事。

    凱莎捏緊拳套，沒有費心大呼小叫，要求藏在暗處的敵人現身。

    不管那是誰，既然對方能繞過蝙蝠俠親自設置的警報系統，更能在不驚動屋內另外二名義務警察的前提下，靠近睡夢中的她，這家伙都該死的優秀。也許有斯萊德的程度，或至少，只差一些。

    她本可能已經死了。

    毫無疑問地，只要對方想，她現在應該已經死透了。

    所以，凱莎沒有虛張聲勢地威嚇。

    相反地，她以最柔和的語氣輕聲開口。

    “不管你想要什么，我們可以談。”

    在天花板的角落，床的對角，靠窗的那一側，漆黑的影子扭動了下。

    兩顆屬于獵食者、閃閃發亮的眼睛，以古怪的角度轉向凱莎。

    當黑色帶金邊、神似貓頭鷹銅鈴大眼的面具出現在視野中時，凱莎發現，自己半點不驚訝。她早該想到這個，不管是從哥譚哪個犄角旮旯爬出來的、怪物般的刺客不會輕易放過她。

    凱莎不動聲色地帶上拳套。

    在背景中，電視聲音加大了，斯蒂芬妮和杰森閑談的聲音卻逐漸淡去。

    就像知名恐怖片‘驅魔人’里的經典場景，利爪歪了歪頭，從天花板上落到地板上，全程安靜，動作既緩慢又充滿威脅性，既詭異古怪又出奇流暢。

    凱莎決定把這當作對方暫時還不想殺了她的暗示。

    “你想要什么？”她問利爪，用上她最好的、安撫受害者的催眠聲音。

    幸或不幸，這家伙很吃這套。利爪慢慢從陰影中探出半個身子，站到窗外透進房內的微光之中。

    這個完美復刻了劃時代恐怖片的可怕生物朝凱莎發出難以辨認的嘶嘶聲。

    不論這玩意兒到底想表達什么，凱莎確定這不是對方期望中的效果。因為在他們都聽到那些嘶嘶聲、且發現那根本不成字句也聽不懂之后，利爪發出一個融合沮喪和憤怒的咆哮。

    顯然，這就是斯蒂芬妮和杰森闖入房內的最佳時機。

    由杰森打前鋒，他們全套裝備地撞破房門。

    這一嚇，馬上就把利爪嚇得亮出武器。

    “別動！”凱莎、杰森和斯蒂芬妮齊聲喊道。

    利爪站在房中央，兩手握緊長刃，攻擊目標卻不是凱莎，而是闖入房內的杰森和斯蒂芬妮。這更加深了凱莎關于‘利爪不想殺她，是有目的在接近’的想法。

    再結合先前利爪發出粗啞的嘶嘶聲后沮喪的反應，凱莎有了想法。

    “別動。”凱莎再說一次，眼神死盯著利爪，“別嚇到她。”

    “親愛的？那是刺客，不是野貓。”斯蒂芬妮警告道，聲音緊繃。

    “我知道。”凱莎強調，同時在背后帶上左手的拳套，卻落掉右手的。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別，嚇到，她。”

    利爪再次將臉轉向凱莎。可以看見，當她面對凱莎時，是不那么有殺意的，更多是好奇和謹慎。

    凱莎緩緩伸出沒戴上全套的右手。

    “你想和我溝通，對嗎？”她小心翼翼地將右手伸向利爪，全程和利爪保持目光交流，“如果這就是你的目的，你愿意這么做，請將手給我。”

    利爪的肢體語言表現出懷疑。她盯著凱莎的方式滿是不信任。

    “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凱莎半哄半騙道，“在倉庫的時候，我碰了你，對嗎？那就是我能和你溝通的原因。這就是我的能力運行的方式。”

    “凱莎。”杰森壓低聲音，近乎咆哮，“別。”

    聞聲利爪立刻扭頭，對著杰森發出更憤怒的低吼。

    凱莎給了杰森一個白眼。“閉嘴，我說了我知道我在干嘛。”

    許是觀察后得出和凱莎相似的結論，斯蒂芬妮在這時按住杰森。這立場的轉變給利爪提供了新的信心。利爪將目光放回凱莎身上，盯著凱莎伸出的手，猶豫不決。

    斯蒂芬妮朝凱莎微微頷首。

    當利爪終于將手接近凱莎的掌心時，凱莎以為，她會成功。但不。事后證明斯蒂芬妮的頷首是個全然不必要的多余動作，那嚇到利爪了。在驚恐的嘶嘶聲中，利爪往后一躍，飛快看了眼凱莎，跟站在房門口的杰森和斯蒂芬妮后，就跳出窗外，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該死。”杰森咒罵一句，跳起來追到窗邊，“就差一點！”

    “別追了。”凱莎嘆了口氣，往后倒回床上，“你追不上。”

    第44章

    顯然，他們不可能不讓布魯斯知道這件事，因為這是布魯斯的安全屋。

    如果某人能突破蝙蝠俠為孩子們親自設計的安保系統，蝙蝠俠一定更正，是必須要知道。

    “然后他就不可避免地會走上精神崩潰的道路。”杰森說，“欸耶，我們即將開始一段充滿壓迫和冷暴力的偏執之旅。大伙們開心嗎？”

    “不開心。”凱莎秒答。

    “所以我們不告訴布魯斯。”

    “沒錯，我們絕對不告訴布魯斯。”

    然后他們齊齊望著斯蒂芬妮。

    斯蒂芬妮警覺地往后退開一步。

    “為什么你們要這樣看著我？不，我不買你們想賣給我的東西，不管那是什么。”

    “我們沒有要賣東西給你，天啊。”杰森嘲諷地笑了，“但守則第一條就是我們不告訴布魯斯，記得嗎？那條守則還是你自己寫上去的。”

    “那難道你要告訴布魯斯？”凱莎反問，“你真的想告訴布魯斯？”

    斯蒂芬妮愣在原地，用雙手抱住自己，陷入兩難。

    “你要真想告訴布魯斯，請自便。”杰森接著說，人往旁一站，“做之前記得提醒我，那樣我就能和亡命之徒一起離開哥譚，逃得比天涯海角更遠。”

    “來嘛斯蒂芙，我們講點道理。”凱莎繼續循循善誘，又哄又騙，“既然我們都不想面對一個瘋狂的、叫人窒息的大蝙蝠，那我們可以折衷呀。”

    斯蒂芬妮單手摀臉，發出一個頭疼的聲音。

    “那行吧。”斯蒂芬妮退讓了，她說：“我們可以先不讓布魯斯知道這件事，但我們得告訴達米安。”

    這，總比直接面對理智斷線的蝙蝠俠要好。凱莎和杰森交換一個眼神，雙雙決定接受這個妥協。

    就凱莎的個人判斷，她認為：利爪的目標不在取她性命。

    這更像是利爪有話要說；聲帶受損的刺客試圖表達想法，通過凱莎。

    如此一來，就很好地解釋了為何利爪沒有趁她熟睡時殺了她，和當利爪發現他們之間的交流不像在倉庫那時順利后，表現出孩子氣的沮喪。

    在收到斯蒂芬妮發出的通知后，達米安出現在安全屋內，不到十分鐘。他看上去能殺人，凱莎知道這就是達米安陷入恐慌時的態度。他現在絕對擔心得要死。

    而當凱莎和杰森、斯蒂芬妮三人輪流解釋過來龍去脈后，達米安的恐慌就變得極具威脅性。

    他們花了不下二十分鐘、彼此爭論關于自我保護意識的重要性（“和刺客做朋友是怎么回事？皮爾曼，那不是路邊的可愛野貓，你不能就只是把她撿起來！”）和‘為什么我們不能和路邊的隨機刺客做朋友’。

    “那位前刺客這么說。”杰森冷嘲熱諷。

    “別這樣杰森，隨機刺客和指定刺客是有區別的。”斯蒂芬妮從旁更正，一臉嚴肅，以雙手比劃出一個極大的圓弧，反諷之意昭然若揭，“區別，杰伊，看清楚了。”

    達米安發出一個介于受挫和憤怒之間的暴躁咋舌音。

    “閉嘴，夠了。”他說，垂著頭，一手放在腰際，一手捏起鼻梁，滿臉寫著頭疼，“我要將這件事告訴父親。”

    “不！”凱莎和杰森、斯蒂芬妮喊了起來，異口同聲。

    “我說閉嘴。”達米安不悅地抬眼掃視他們三人，“事態嚴重，父親應當知曉他的安全屋已不再安全。”

    “他可以稍后再得到消息。”杰森暴躁地反駁，兩手在空中揮舞，“我們就是不想讓布魯斯知道才找你過來，否則我們通知你又有什么意義？”

    “我同意告知布魯斯，但不是現在。”斯蒂芬妮同樣說道，“凱莎相信她可以處理這只利爪。太快告訴布魯斯只會引發一連串不必要的過度恐慌，那反而可能害事情變得更糟。那是你爸，達米安，你懂得。”

    達米安站在客廳中央，目光從靠在電視旁、呈防守姿態的斯蒂芬妮，到挨在餐桌旁、情緒逐漸機動的杰森，最終又到凱莎的身上。

    “你能？”達米安問。

    “我能，我能能能。”凱莎忙不迭為自己掛保證，就怕達米安不信她。

    達米安皺起眉，思索片刻后，說：“我可以暫時不告知父親，然而，我有先決條件。”

    頓時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條件是什么？你想讓我搬去和你一起住？想全天二十四小時盯著我？”凱莎趕忙問，“讓我每小時都給你發消息報平安？”

    “……每小時都發消息那倒是不必。”達米安頓了頓，好像不太舒服地別過頭，又說：“但，是的，你得搬進我的公寓，直到我們查清楚利爪。”

    “這不是挺奇怪的嘛。”斯蒂芬妮突然插嘴，“突然讓凱莎和你同居。”

    “我們可以先瞞著其他人。”凱莎聳了聳肩，不以為意，“反正事情應該很快就結束了。”

    “而且我會讓喬納森盯著你。”達米安補上一句。

    凱莎點點頭，都應了下來。不論如何，這總比直接面對陷入偏執的蝙蝠俠來得好。一想到布魯斯發現這點后很可能會把她軟禁起來，凱莎就毛骨悚然。

    四人最終討論出來的結果是：

    如果斯萊德離開哥譚，凱莎將暫時搬進達米安位于鉆石區的頂層公寓，直到這整個利爪的案子結束。

    期間，喬納森會關注凱莎的心跳。一有不對，那就是小超人出手介入。這種時候達米安就對布魯斯的‘哥譚沒有外星人’規則嗤之以鼻了。

    達米安可能也可能不會在凱莎身上多放幾個追蹤器。他不打算表現出過于明顯的緊迫盯人，否則利爪就不會再次出現。可他也不會表現得毫不在意，因為那不合理。

    還不清楚利爪有多少智商，總之，達米安打算讓陷阱看起來像一道美味的點心。

    即使利爪沒有傷害凱莎的意圖，這仍然不是個不殺生的承諾。古怪的貓頭鷹刺客仍然可能傷害凱莎身旁的其他人；再者，誰又知道利爪不會改變心意。

    出乎達米安意料的是，凱莎自己主動提出要搬進他的頂層公寓。

    這，不是達米安最初的盤算。他本想通知提摩西，認為這樣安排更不惹人注目。就算被拍到了，也可以用關系曖昧含糊帶過。

    而且這不是更符合凱莎的喜好嗎？他的意思是，在他和提摩西之間，凱莎會選誰？毫無疑問，那該是提摩西。

    可是達米安拒絕放過任何機會。挺可悲的，他心里清楚。話說回來，他和提摩西誰更有能力戰勝該名刺客，達米安自認他的勝率會比提摩西高出一截。

    所以，就這么辦。如果喪鐘離開哥譚，凱莎會搬進公寓。因為不，他們還沒人傻到拿自己去和喪鐘做戰力上的比較。

    達米安認為，以喪鐘護女愛女的程度，不可能對利爪這事無動于衷。

    果不其然。第二天，斯萊德威爾遜就給他發了條寫有地址的短信。

    該地址為一不起眼的自營咖啡廳。全店就店主一人，包打雜結賬和沖泡咖啡。餐點，達米安一眼望去，只覺慘不忍睹。全店不過六張雙人座，而這個雙人座對斯萊德威爾遜而言，形同于恰好合身的單人座。

    “威爾遜。你是如何找到這家可悲的咖啡館？”

    斯萊德威爾遜從座位上抬起頭，面無表情的直視達米安。

    “這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你的英國管家總算放棄教你學會人類社會的基本禮儀了？”

    達米安在威爾遜對面坐下，點了一杯最基本的熱美式，實際上不打算喝。

    “你想知道什么？”

    “細節，全部。”威爾遜說。

    達米安看著威爾遜用塑料湯匙，緩緩攪拌那杯在達米安眼中、根本不是咖啡而是污泥的惡心液體。單單這點，就足以讓達米安下定決心把威爾遜放進異教徒的分類中。

    他皺起臉，并不掩飾自己對此有多嫌惡。

    達米安簡短解釋了他們目前對利爪的所有認知，和碼頭上的那次任務。

    “有任何想法？”達米安問。

    他將這次會面視為一次情報交流，盡管動機是為了凱莎。

    但假使威爾遜能提供有效情報，達米安會花錢購買。他不是他父親，不介意和一個曾經惡名昭彰、現在其實也只好一些些的雇傭兵買情報。

    威爾遜哼了一聲，啜了一口那杯污泥。

    “所以，這個刺客很強，有點傻，不會說話，有著死人的靈魂。”

    達米安不置可否的微微揚眉。“性格描述的部份大多來自你女兒。”

    “我相信她。”威爾遜說，“而且我大抵有些想法。”

    達米安在等斯萊德把話說完。

    “你不是土生土長的哥譚人，大概你沒聽說過。”威爾遜說，“那是一首童謠，歌詞是這樣的。”

    “當心貓頭鷹法庭，時刻監視你出行。”

    達米安微微瞇起眼。

    “我不相信鬼故事。”他冷冷的警告威爾遜。

    威爾遜不以為然。“信不信由你。我確實耳聞過某些事，但不足以成為完整的證據。”他說，“能提供給你的就這些。接下來，我會去敲打盧瑟。認為他知道的絕對比他提供給你們的更多。”

    這聽上去比剛才的恐怖童謠陰謀論更靠譜。達米安為此感到放心。

    威爾遜握著紙杯，將剩下的惡心淤泥一口飲盡。

    “我不在哥譚的時候，阿德拉歸你。”威爾遜說，站起身，“少一根頭發我都唯你是問。”

    達米安回以一個不屑的冷笑和咋舌音。

    “說得好像我會讓她出事似得。”他反駁道，“情報的部份，你再給我開價。我會付錢。”

    這時斯萊德已經往咖啡店外走了。聞言，回頭，給了達米安一個意味深長的微妙冷笑。

    “先欠著。”威爾遜這么說，“對于你？我不拿錢。我要其他東西。”

    第45章

    要是達米安說，他完全沒有因著斯萊德威爾遜意味不明的要求感到坐立不安，那就是個天大的謊言。

    達米安拒絕表現出他的不安。

    但愿喪鐘想要的不是該死的整個刺客聯盟。

    傍晚左右，哥譚正上方的天空開始出現大片烏云。陣陣雷鳴隨之而來，電光在云層中若隱若現。

    達米安在跑步機上，對窗外的天氣皺起眉。他拿下AirPods，給跑步機按了暫停。

    再一次，今夜的巡邏將會又濕又冷。他真的該強迫理查德換掉那該死的綠鱗小短褲，哪怕只是多一層薄薄的氨綸都行。

    達米安握著水瓶，來到落地窗旁往下望去。

    全世界所有的頂層公寓有個共通特色，就在于視野遼闊，以及它們就是有本事讓下方的蕓蕓眾生看起來彷佛都是窮忙的螞蟻。有時，當達米安在頂層公寓內醒來，會發現窗外云霧繚繞，彷佛他已遠離都市，回到南達帕爾巴特峰。

    這是達米安偏愛頂層公寓的理由。他想念在南達帕爾巴特生活的感覺。

    電梯門打開。達米安回頭。凱莎拖著行李箱從電梯走出來，鼻梁上掛著一副大得可笑的圓框墨鏡，第一句話就是：

    “該死。達米，我覺得你的鄰居好像認出我了。”

    達米安揚起眉毛。

    “你碰到誰？”

    凱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將行李箱隨手一放，高跟鞋胡亂一踢，開始在公寓內上下走動，對所見一切發出連環驚嘆。

    達米安不得不跟在凱莎后頭，以防凱莎碰到任何不該碰的東西。

    “讓我瞧瞧。你有專屬電梯、空中花園和露天泳池，你有四個臥房和配套衛浴、一個完美廚房，和一個……專業的拳擊擂臺？！在家里設置一個拳擊擂臺的意義究竟是什么？我不太懂。哦，等等，我注意到擂臺旁有紅太陽燈。所以這是個你用來毆打小喬的秘密基地，現在一切都說得通了。”

    “我不會否認你關于擂臺的論點，但我希望你能別用描述家暴的方式描述這件事。”達米安干巴巴地說。

    凱莎回過頭，給了達米安一個淘氣的笑容和眨眼。

    逛了一圈后，凱莎回到公寓中間樓層，站在跑步機旁，評論道：

    “這幾乎不是公寓。這是宮殿。所有這些全是玻璃的超大面積落地窗、和經典的桶拱形屋頂都很棒，視野干凈遼闊，季節對的話，你會在醒來后看見一片云海。更重要的是，我能看見提圖斯和貓阿爾弗在這里生活的痕跡，這很甜蜜，我喜歡這點。”

    這不是一句針對達米安本人的贊美，可這仍然是一句贊美。

    達米安感到不適應。沒想過能如此輕易的從凱莎口中得到給他的稱贊。

    凱莎又看了眼跑步機，再看著達米安。

    “所以，我聽說斯萊德找你去喝咖啡？”她打趣道，“那就是你整個下午都在瘋狂跑步的原因？他又對你做了什么，害你如坐針氈？”

    “我沒有如坐針氈。”

    達米安飛快否認道。想起斯萊德在咖啡館內喝的東西，又皺起眉，“更別稱呼那杯污泥為咖啡。”

    凱莎笑了起來。絕對是以達米安的不安做為快樂的泉源。

    “別理斯萊德，他就是喜歡威脅我身邊的異性朋友。”凱莎說，“所有人中只有杰森能逃過一劫，因為杰森有點像他另一個孩子什么的。”

    對此，達米安明智的不做任何評論。他完全不贊同凱莎的說法，但他不打算說一個字。

    公寓共上中下，三層樓。

    最下層停車，有一間客房。

    達米安會讓他最不欣賞的客人睡在這，或者，當喬納森和他吵架時，那就是喬納森睡在這。

    主臥在最上層，從主臥的陽臺往下望，可直接看見私人空中泳池。

    另二間臥房都在中層，一左一右，陽臺打通，換言之，從陽臺可直接通往泳池和花園，反之亦同。

    考慮到向陽的那間臥室已經算是喬納森的房間，達米安讓凱莎住在背陽的那間臥室。他不認為凱莎想躺喬踏森躺過的床墊。當然，更準確的說，是達米安不想讓凱莎躺喬納森躺過的床墊。那感覺就特別不舒服。

    在凱莎開始整理行李，踩著絨毛拖鞋、在公寓內來回走動、彷佛要在這兒安家的同時，達米安冷靜地回到跑步機上，試圖靠著在腦內進行一輪又一輪的自我否認來逃避事實。

    事實是，這就是個貨真價實的同居。

    事實是，在眾多折衷方案中，達米安的選擇是和凱莎同居。

    當時他到底在想什么？到底他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

    還有，他是不是忽略了凱莎拿走花而花至今下落不明的那部份？

    不論如何，達米安始終決定，這，是他在提供保護，而凱莎接受保護。

    這，是短期內的折衷方案，僅此，結案。

    再問一次。他是如何讓自己陷入如此境地的？哦，對。利爪。

    斯萊德提供給他的線索是一首裝神弄鬼的哥譚當地恐怖童謠，仔細一想，這正是他轉移注意力的最佳解方。

    破案才是此時此刻達米安最需要的。

    不是過度思考，更不是讓他的雄性激素說話。

    追查線索確實花掉達米安一整晚的時間。

    他忘記晚餐，直到凱莎用外賣的食物氣味污染公寓內的空氣。

    達米安從線索筆記里抬起頭，朝凱莎所在的方向張望。他在沙發上整里線索，而凱莎坐在開放式廚房的中島旁吃晚餐。

    “那是什么味道？”達米安問。

    凱莎看了看外賣盒，再看著他。

    “咖哩。你要嗎？”

    達米安可不這么想。尤其是當凱莎傾斜外賣盒，讓他終于看清紙盒內的食物后。

    “我發誓，你正在吃的化學合成物是對印度料理的最大褻瀆。”達米安真誠地咒罵道，“你們美國人怎么能稱呼這為咖哩？那不是。從不是。過去不是，現在不是，未來不是。”

    盡管達米安說出的每個字都是強烈的批評，凱莎卻被逗笑了。

    “放輕松點達米安，這就只是，嗯，某種美式，不，哥譚式印度咖哩。由于運送不便導致香料的缺乏，它的黃不是基于姜黃，是食用色素。”

    “食用色素？食用？你確定？”達米安仍然冷嘲熱諷，“試著關掉燈，你會發現你的外賣正在發光。”

    凱莎因著達米安這句關于熒光咖哩的嘲諷大笑起來，還嗆著了。

    達米安半點看不出這哪里好笑。實際上，他認為這很可悲，因為根據基因分析報告，凱莎有八分之一的印度血統，但她卻捧著一盒熒光咖哩吃得香。

    從什么時候開始，凱莎過著這種生活？達米安不能接受。

    他要改變這點。

    “下回，你要想吃咖哩，別喊外賣。喊我。”達米安說。

    凱莎喘了口氣。“什么。你要為我下廚嗎？”

    達米安朝天轉了圈眼珠。“別明知故問，這不可愛。是的我會為此下廚，因為這太悲慘了。你有八分之一的印度血統，可你卻接受這種食物并將其稱之為咖哩。總得有人來做點什么。”

    凱莎邊喝水邊聳肩，頗不以為然。看起來，她并沒有被達米安關于咖哩和血統的可怕評論打倒。

    “所以你盯著看了一整晚的到底是什么？”凱莎問，好奇的挑高眉毛，“你都忘記晚餐了。”

    達米安不在乎。這不是個問題，他有多種方式能快速補充熱量和營養，其中不包括接近凱莎叫的熒光外賣。

    他想了想后，問：“你是哥譚人。你有沒有聽說過一首關于貓頭鷹法庭的童謠？”

    客觀地說，達米安想認為這就是首愚蠢的、故弄玄虛的恐怖童謠，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相信斯萊德的胡說八道。

    可網絡上關于法庭的謠言，似乎可歸納出一條脈絡。這條較為可信的脈絡指出一個事實：

    法庭才是哥譚真正的統治者。蝙蝠俠不過是曇花一現的跳梁小丑。當某人礙著他們的道時，法庭會派出利爪刺殺。沒有證據，沒有痕跡。

    也許斯萊德不完全是在胡說八道。

    凱莎聞言，頗困惑的皺起眉。“我不知道，沒聽說過。那是什么？”

    達米安橫了她一眼，用手掌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凱莎捧著外賣盒就要站起身。

    “我是讓你過來，不是讓你帶著你的生物性危害過來。”

    “……哦。”

    達米安給凱莎一些時間，讓她瀏覽他整理好的情報筆記。

    片刻后，凱莎停止瀏覽，轉過頭，用難解的表情和達米安對望。

    “這里關于利爪的描述未免也太，”凱莎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詞匯，“嗯，我會說，這是種寫實派的描述。”

    “利爪確實如此。她藏在暗處，進入安全屋。我不認為這只是一首普通童謠……這根本不是童謠。這太他媽可怕了吧？是誰把真實事件編成歌的？”

    達米安揚眉，以表贊同。

    “你怎么發現這首童謠的？”凱莎接著問，“我是哥譚人，可我沒聽過這首歌。從沒有。”

    “你父親。”達米安答。如果他有一點咬牙切齒，或有一點譏諷的語氣在里頭，那絕不是針對凱莎。

    凱莎恍然大悟。

    “這就是斯萊德喊你去喝咖啡的原因。”頓了頓，她用更富情感的語氣說：“那現在我完全相信這不是童謠了。這肯定保證是真人真事，斯萊德不會拿這種事胡說八道。”

    第46章

    達米安想起在咖啡館內和斯萊德威爾遜的對話，與其對凱莎的能力和判斷表現出的全盤信任。有短暫的一刻，達米安好奇這是否就是健康的父女關系。

    荒謬的是，他卻是在喪鐘這個殺人不眨眼、冷酷冷血的雇傭兵身上看見穩定的親情交流，而威爾遜和凱莎更是不帶血緣關系。

    這足以說明，達米安的生命中，充滿許多問題。許多他無能為力的問題。

    “所以你認為我們該上哪去追查更多關于這首童謠的事。”凱莎問，捧著平板，手指有節奏的輕輕敲打屏幕邊緣，“顯然，我們不可能從網絡上找到童謠真正的起源，陰謀論太多了。難道我們該去哥譚圖書館？”

    達米安回過神，對凱莎的提議抱持高度懷疑。

    “哥譚圖書館。你真的相信那里有任何有用的書籍？”他嘲笑道。

    當達米安還是個孩子時，塔莉亞讓他去哥譚找親生父親。

    為了研究，他踏進哥譚市立圖書館，就一次。

    龐大、古老、富有歷史且應當是優雅又具有哥特式陰暗美感的建筑物內，可信可用的書籍少得可憐。大部分的好書和垃圾書都破破爛爛，管理員無精打采，歸還書籍和新進書籍混放在同一個生銹的鐵架上。

    這不是圖書館。這只是一個用來證明哥譚市有多糟糕、人民多缺乏公共資源、教育資源和文化資源的廢紙紀念館。

    達米安立刻斷定，他要在地圖上給這個地標打一星評分，評價是：足夠可悲，足夠成為他掌握韋恩家的財產后為這個城市做出改革的第一步。

    他確實這么做了。就在他滿十五歲那天，達米安在生日派對上宣布，要將這些年來他投資獲得的一大筆資金用來改善市立圖書館的環境。

    不幸的是，這似乎沒能在平民輿論中激起多少正面回響。

    倒不是說達米安需要庶民們的好評。

    凱莎笑了起來，告訴他：

    “哦，你肯定會驚訝過去十多年內，市立圖書館做出多少處改變。”

    “起先確實很糟糕，但差不多在十五年前，有人投資一大筆錢改善圖書館的環境。在我和杰森過得最慘的那段日子，我們都躲在圖書館內過冬，因為那里有新書、有暖氣、還有寬敞干凈的廁所。”“我們可以趁晚上沒人的時候用水龍頭洗澡，再用干手機吹干頭發和衣服。管理員是哥譚學院的學生，對我們這些孩子特別寬容，其中兩個管理員總是會從認識的人開的餐廳偷剩菜給我們，食物非常好吃，有阿爾弗的水平。有時我會想念她們。她們讓我相信哥譚還是有救的。”

    達米安不假思索地決定保持沉默。他確信自己已經知道那兩位熱心照顧杰森和凱莎、主動為他們提供食物的哥譚學院學生是誰。

    肯定是奧莉弗和米婭，不會錯。

    這，很好的說明了為何曾有長達一整個學期的時間，米婭每個周末都不請自來地到莊園吃晚飯，并且不知羞恥的要求打包所有剩菜。

    達米安當然對這件事產生過懷疑，但那是米婭，一個知道他義警身份的、非常聰明的、有著義警靈魂和正義感又勇敢的、極具偵探天賦更得到達米安任可的平民朋友。

    以一個平民而言，有點太喜歡冒險，但因為她有著正常的家庭，和負責任的好兄長，所以永遠不可能真正成為義警。這就是米婭。

    他信任米婭。當米婭要求他不過問時，達米安很快妥協了。他認為米婭偷偷在喂小巷里的流浪動物，事實證明他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凱莎當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繼續先前的話題。

    “我確定圖書館內有至少三大排書架、是專門用來擺放和哥譚歷史相關的各類書籍，就在四樓的角落。我就是從那里認識西恩尼斯家族的。他們家就特別喜歡出名人自傳。”

    “你真的認為，哥譚百年歷史地圖、和當地名門望族成員為了洗錢，授權不肖出版商代筆寫成的名人自傳中，真的會有適合我們眼前這道題的可信消息嗎？”達米安無語地挖苦道。

    “也許？”凱莎聳了聳肩。

    “你瞧，這種代代口耳相傳的鬼故事，我們是不可能找到零號病人的。但歷史上的神秘謀殺案，尤其那種從未破過的懸案，這可能可以成為線索。既然貓頭鷹法庭以哥譚真正的統治者自居，他們不可能看這些大家族的每個成員都順眼。”

    達米安仍然用懷疑的眼神斜視凱莎。

    “或者你有更好的辦法？”凱莎歪過頭，試圖做出一個和達米安相同的斜視。她不知道在達米安看來，這絲毫不具威脅力，僅僅是可愛和孩子氣，頂多稱得上叛逆。

    達米安抿了抿唇，挪開目光以掩飾微笑。

    “我仍然不完全贊同你的說法，但行吧，像個八年級生一樣去圖書館搜集情報，何不？我們可以扮演哈利波特。”他說。

    凱莎翻白眼，然后，她還是被達米安尖酸刻薄的冷幽默逗樂了。

    多年來，他們所有家庭成員、總是會在哈利波特主題馬拉松電影之夜的時候，就著‘為何這群主角們遇上問題，總是去圖書館？哦，對，因為他們缺乏網絡’的部份進行激情的討論。

    “所以，”凱莎看著他，提議：“今晚巡邏結束后，我們去市立圖書館？”

    達米安面無表情。

    “在這兒我看不到任何需要夜半潛入市立圖書館的好理由。”

    “的確我們不需要半夜潛入圖書館，但這么做很好玩，可能我有點念舊。再說，不這么做又有什么樂趣？成為義警最好玩的地方，不就是公然潛入任何場所，無視保安和門禁？”

    ……客觀地說，達米安無法否認這點。

    半夜潛入哥譚市立圖書館簡直是零難度。

    至少對達米安和凱莎而言是如此。

    當巡邏結束后，迪克好奇的問達米安他接下來要去哪、為何不回家時，達米安有片刻的心虛和不知所措。

    達米安不愿為此撒謊。所以他無視這個問題，直接把孩子塞給布魯斯。

    “控制你的被監護人。”達米安向布魯斯提出他的要求。

    布魯斯，當時是蝙蝠俠，盡管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黑暗、復仇和嚇人’，達米安仍然能從蝙蝠俠沒有罩住的下頷，讀出一絲被逗樂的意味。

    “羅賓，和我回家。”蝙蝠俠宣布。

    迪克在暴躁和抱怨中爬上蝙蝠車的后座，時不時朝暗影蝙蝠的方向投以幽怨的責問目光。

    達米安本以為這就結束了。他拿出爪鉤，正要啟程。

    然后布魯斯說：“我希望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但我更希望你們別太愉快了。還沒準備好做祖父。”

    而且這句話還是開著通訊說的。也就是，頻道上的所有人都聽見了。

    達米安猛地轉回頭。

    “父親！”他朝布魯斯發出憤怒的嘶嘶聲。

    布魯斯瀟灑地走向蝙蝠車，全然不像是正準備逃離犯案現場和憤怒的大兒子。什么時候蝙蝠俠有這么幽默了？達米安想認為這是上了年紀的緣故，但也可能是閃俠們搞砸太多次時間線帶來的衍生后果。

    這直接導致達米安在圖書館頂樓和凱莎碰面時，面無表情可內心就特別尷尬。他們只是來搜集情資，卻被他父親描述得像夜半月下秘密幽會。什么鬼。

    “我知道從這里往下爬可以通過無障礙衛生間的窗進入圖書館。”

    凱莎說著，一邊給他們指路，走了兩步發現達米安沒跟上，就皺起眉。

    “咋了？你在尷尬什么？別理B胡言亂語，他就是喜歡欺負你。”她居然這么說。

    “父親不會胡言亂語欺負孩子。”達米安脫口而出。維護布魯斯的聲譽幾乎是他的默認設置。

    凱莎發出一聲干巴巴的冷笑。

    “你看不到我的表情，可我其實正在翻白眼。”她說，“不敢置信。多年來你都沒有注意到過B特別特別特別喜歡看你變臉嗎？你要告訴我、你其實不知道你是B最喜歡捉弄的那一個孩子嗎？”

    這……實際上有點道理。達米安想起，有幾次，當他們針對父親的集體惡作劇變得太過份時，父親會反擊。

    最糟的是，阿爾弗永遠站在他父親那邊。換個情況，那就是卡桑德拉。

    這基本形同成為贏家的快速通關票。而且，父親會作弊。

    達米安無語地摀住前額，想知道他的生活從什么時候開始成了這副模樣。

    “所以別糾結了，快過來。”凱莎朝他招手，“我們沒有一整晚的時間在這兒發呆。”

    正如凱莎所述，哥譚市立圖書館的情況、遠比達米安印象中要好上許多。

    他很高興他的錢被用在正確的地方。當初讓米婭和奧莉弗過來做圖書管理員、臥底監管圖書館的財務和行政是正確的決定。

    “有段時間這里就像我和杰森的家。”

    在經過二樓期刊區的過道時，凱莎說道，語氣懷念而柔和。

    “最開始是這樣的。凱瑟琳上夜班，我們不想讓她發現暖氣壞了，就窩在圖書館蹭暖氣，直到情況變得更糟。我們被趕出公寓，她會偷偷睡在她打工的地方，我們就躲在圖書館。”

    他們放輕腳步，走上四樓。

    “我們就睡在這。”凱莎指著最角落的那三大排書架，說：“大家都拒絕閱讀企鵝和黑面具的家族史，根本沒人會上四樓來。”

    第47章

    許是因著懷舊，凱莎的情緒略顯高漲。她一直走在前頭。

    達米安緩緩跟在凱莎身后，遠遠地就注意到，專門擺放哥譚當地相關史料的藏書區是個安全死角。

    “這里是視線死角。”達米安皺著眉說。

    凱莎半是嘲弄地笑了一聲。

    “廢話。否則我們怎么睡在這長達半年以上都沒被發現？那可是活生生的兩個孩子。”

    達米安扶著書柜，感受金屬冰冷的觸感。他絕對應該致電圖書館的館長，要求對方盡速解決這里的安全隱患，最好重新規劃動線、把會遮擋視線的書柜挪開。

    但在那之前。

    “當初你們是如何知道這個休息地點。”達米安問，看了眼凱莎，“這是不是個巷子里孩子們之間口耳相傳的秘密基地什么的？”

    “你的意思是這里是不是個共享的優良過夜點嗎？不，我認為不是。”凱莎聳了聳肩，“我們會注意到是因為杰森是個書蟲，但其他孩子估計會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

    達米安點點頭，“那我明天一早要求館長立即處理這個安全隱患。”

    他要確保圖書館每處都是安全的，能讓人放心讀書，而他同樣不想壓迫到那些無家可歸孩子們僅剩不多的生存空間。

    盡管在這么些年后，在他們所有家族成員的努力之下，哥譚CPS的情況已經比達米安抵達哥譚時要好上許多，至少，大部份掛羊頭賣狗肉的糟糕寄養家庭、寄宿學校都被蝙蝠們解決了。

    可他們無法拯救所有人。外頭仍然有孩子在街上流浪。

    達米安繼續在腦海里編排人員名單，決定讓米婭的哥哥來負責監管和督導圖書館調整動線安排的任務。最后一次聽說的時候，溝口凱爾剛結束他在收容所的工作，將收容所完美交接給下一任管理者。那才是上個月的事。

    他放下手，發現凱莎正盯著他。

    “什么？”達米安沒好氣。

    “你又沒有任何證據。”凱莎歪過頭，左手在自己面上比劃，“我的面具遮住我的整張臉。”

    達米安想翻白眼了。“停止浪費時間在為自己找借口之上。現在開始工作，我們沒有整晚的時間站在這發呆。”

    現在是凌晨兩點。

    在達米安下令開始翻找數據后沒多久，凱莎就坐不住了。

    “你認為散播童謠的人目的是什么。”凱莎問，“制造恐懼？試圖傳遞真相？還是單純想把自己的遭遇唱出去給大家聽？”

    達米安正一目十行，聞言他頭也不抬，“很簡單，以上皆是。”

    “有道理。”凱莎發出若有所思的鼻音。

    過了會兒，她又問：“那你是想讓誰來處理這個動線問題？肯定會是我們都認識的人吧？”

    “你不認識。”達米安淡淡答道。

    他學生時期的那群朋友，在畢業后，大多只憑電話、短信來聯系，畢竟大家都挺忙的，他們在商業場合上碰面的次數估計比私下聚餐要多。

    不過這也可能只是他。考慮到他的性格是的，別太驚訝，達米安知道自己對平民而言不好相處，所以如果其他人約了聚餐卻沒找他，達米安不會有任何感覺。好與壞，都不會有。

    （至少他是這么告訴自己。）

    就連當初和他往來最多的米婭，也在幾年前離開哥譚到外地工作。

    不，達米安不會將其稱之為孤獨。他有家人，他有隊友。他有貓狗雞牛甚至是神話生物需要照顧。他不孤獨。

    凱莎總算靜了下來。他們繼續翻找資料。

    直到凱莎又開始了。

    “所以……”

    達米安嘆了口氣，放下書。他抬頭正視凱莎，問：“別所以了。你到底想問什么？直說。”

    “你就是當初資助改善圖書館環境的人。”凱莎說。幾乎像是在指控。

    “而？”

    “你從沒提過！很早以前你就知道我跟杰伊是靠圖書館的暖氣才活過那個冬天，你該告訴我。”

    面對凱莎的控訴，達米安深感不以為然。他低下頭繼續他的一目十行，心不在焉地回答：“沒必要。你也別繼續掛念，因為當初我這么做不是為了你們。這都是無心插柳。”

    “好吧，可我不會那么想。”凱莎哼了一聲，“與你十分不同，我喜歡把幫助過我的人放在心上，并想辦法回饋對方。”

    達米安用喉嚨發出頭疼的低音。

    “那你現在放棄追究，拿出你最良好的態度和速讀能力工作，對我就是最好的回饋。你知道圖書館幾點開門嗎？早上九點。你知道現在幾點嗎？三點四十。員工八點就會進來上班，我們得在那之前離開！”

    達米安看不到凱莎的表情，但他知道凱莎正在噘嘴，他能從凱莎低頭的方式看出來。

    不合時宜地，達米安思考起讓凱莎閉嘴的幾種方式。

    ……不，這不是他現在該想的。決不是。

    事實證明，名人傳記也能有所幫助。

    在科波特家于八十年前出版、只一刷就沒下文（而且可能只賣了十本。達米安判定這本書的定價太過荒謬，不可能普及）的《丹尼斯傳詩人、商人、家族黑羊》中，講述了一段不太尋常的謀殺故事。

    在回到蝙蝠洞并查詢當年丹尼斯科波特是如何死亡的之后，達米安對這本書為何賣得不多有了全新的見解。顯而易見，丹尼斯是被毒殺的，但當年警方卻將其一口咬定為自殺。

    要追查八十年前的謀殺案，哪怕他們是蝙蝠，那也過于困難。

    可至少他們可以去問現今仍存活的科波特家族成員

    奧斯瓦爾德科波特。

    這就是凱莎和達米安趕在黎明前，出現在冰山俱樂部內的原因。

    與在圖書館內時情況相反，達米安堅持走前頭。凱莎謹慎地跟在其后。

    當達米安用兇惡而優雅的方式，踢開辦公室的門時，企鵝正在喝酒。墻上有數十來個屏幕播放著俱樂部各處的畫面。

    “過了多年之后，你蝙蝠們總算學會用門了。”企鵝沒好氣地嘲諷道，在發現達米安不是一個人之后，懷疑的皺起眉，“沒聽說你們又開始搭檔了。這是從哪時候開始的事？藍松鴉呢？”

    在達米安身后，凱莎昂首闊步，比平時更理直氣壯一些。

    “企鵝，你偷偷和其他惡棍八卦我們嗎？”她責問道。就像再責備偷吃糖的幼兒園孩子。

    企鵝氣得豎起食指噓凱莎。其他抱怨則消失在達米安冷漠的目光下。

    “我們有問題。”達米安用他暗影蝙蝠的低沉、暗啞的嗓音威脅企鵝，“而你必須完整回答。”

    企鵝瞥了眼他們，匆匆走到一旁，放下唱盤，將音樂調到最大。

    “隔墻有耳。”企鵝說。壓低的音量不像是出于毫無意義的戲劇化。

    達米安側頭，給凱莎一個眼神。凱莎走向前，把他們從圖書館偷出來的《丹尼斯傳詩人、商人、家族黑羊》扔到企鵝的辦公桌上。

    企鵝一看清楚書封就倒抽一口氣。

    “你們從哪拿到的？”企鵝粗聲問。

    “圖書館。”凱莎答，“意外的是，盡管這本書以滯銷的名義被銷毀所有副本，哥譚市立圖書館仍保有一冊。”

    “這是要人命的行政疏失。”企鵝搖搖頭，用發抖的手，給自己倒了杯酒，“這本書不該……別讓這本書回到圖書館。”

    “這用得著你說？”凱莎用無聊的語氣回道。

    企鵝將酒一飲而盡。達米安仔細注意企鵝的每個肢體語言，意識到企鵝是真正感到畏懼。

    但不是對他們。

    “你們想問的，”企鵝接著說：“我們不討論。”

    “哦。”凱莎笑了起來，這時夜鶯竟有點像羅賓，“你指的是沒鼻子的那家伙？”

    ……稍后達米安會就著在嚴肅時刻開玩笑的部份和凱莎再做深入討論。

    企鵝橫了凱莎一后，朝達米安搖頭，眼神彷佛在說：管管你家的。

    達米安走到唱盤區，抽出一張絕版多年、要價不斐的珍貴唱盤。

    上次他造訪企鵝的辦公室時，還沒有這片唱盤。

    實際上，除了唱盤，企鵝正在喝的那瓶酒也貴得格外可疑。

    “這就是你從碼頭交易中得到的？”達米安冷冷問，將唱盤拋向企鵝，對方只得匆忙接住，“這些可愛的新玩具和香醇順口的飲料。”

    企鵝沒有回答。

    “我以為你搞砸了，應該會被利爪殺掉才對。”凱莎歪過頭。

    玻璃酒瓶差一點就砸在地毯上。達米安替企鵝接住，穩穩的放回桌上。

    “既然如此，你們還想知道什么？”企鵝粗聲問。

    “所以法庭是真的。”達米安緩緩瞇起雙眼。

    企鵝看上去是要翻白眼。

    “就在你們都見過更知道利爪后？你問我這個問題？”企鵝頓了頓，又問一次：“你們還想要什么？”

    “入場證。”達米安果斷要求道。

    聽上去，法庭是個組織。既然是個組織，必然有集會地。

    達米安相信企鵝能給他們指路。就憑著多年的經驗和直覺。

    企鵝走向壁柜，從中掏出一枚古老的硬幣并拋向達米安。

    達米安接住，定睛一看。

    第48章

    “滿意了？”企鵝粗聲粗氣地說，一副就是對暗影蝙蝠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達米安悶不吭聲，慢悠悠地將目光由古老硬幣轉向企鵝矮小肥胖的身軀。

    他能感覺到凱莎在他背后，很想墊起腳尖看清他手里拿了什么，又因著這舉動絕對有損夜鶯威嚴的義警形象，只得忍住。

    達米安握住硬幣。

    “你就這么給了我。”他語氣淡淡，卻隱約透露出不容小覷的威脅和懷疑。

    出乎意料的是企鵝笑了一聲，好像他真的覺得有趣，甚至都不那么懼怕眼前的暗影蝙蝠、或埋伏哥譚陰影深處的貓頭鷹法庭。

    “好玩的是你居然問我要這個。”企鵝說，瞇起他的小眼睛上下打量達米安，“以為你有，但天知道。不論如何，去干你們該干的事，就只是……別讓他們知道我和你有過這些對話。”

    達米安斜睨企鵝，用一抹冷笑傳達他內心的白眼和不屑。他甚至連一個咋舌音都不想給企鵝，就用一種‘我比你尊貴、比你神圣’的氣場輾壓對方。

    凱莎已經先走到門邊了，正在等他。達米安一手推開門，在不回頭的情況下憑直覺接住企鵝扔過來的那本《丹尼斯傳詩人、商人、家族黑羊》。

    “更別把書留在我這！”企鵝咆哮，“拿走你們帶來的不祥之物！”

    達米安無語地轉了圈眼珠，和凱莎一同離開企鵝的辦公室。

    凱莎以輕快的腳步跟在達米安身旁。

    “不祥之物。天啊。認真的嗎？”她發出竊笑聲，重復企鵝的話以加嘲弄。

    “既然書內的線索足以讓我們找上他，意味著別人也能做到這點。此外，他害怕被發現和我們有聯系。”達米安推論。

    “法庭把他嚇壞了，而他愚蠢、無用又懦弱，不夠狡猾，不能擺脫對方，不夠魯莽，不能和對方正面抗衡。典型的企鵝。想操縱我們去和法庭互咬。”

    “我們沒有被操縱。”凱莎不以為然，“我們走在我們要走的路上。去找法庭就是我們蝙蝠該做的，特別是既然他們已經盯上我們了。”

    此言不虛。

    達米安很清楚凱莎為何成為利爪的首要目標。夜鶯的戰斗能力在他們所有人中排行中偏上，正如杜克，他們的優勢在于超能力。凱莎能驅散戰場上一定范圍內的負面精神狀態，能不分敵我的讓目標進入平穩情緒、甚至進入睡眠。

    考慮到目前正在跟蹤凱莎的那只利爪對她的能力有多迷戀，達米安確信凱莎已經成為法庭的首要刺殺對象。

    而在凱莎之后，下一個，估計就是迪克；年輕，經驗不足，實力不足，易被操縱，卻又有極大的潛力可被開發。

    思及此，達米安不寒而栗。

    他們回到蝙蝠車內。此時，天光乍現。

    凱莎靠在副駕駛座上，脫掉面具，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這種全罩式面具對肌膚管理真是一點幫助也沒有。最近不能敷臉，我都要長痘痘了。”凱莎跳脫地抱怨著。

    接著她朝達米安伸出手。

    達米安默默將企鵝給的古老硬幣遞過去。

    在凱莎問之前，他便說：“鮑爾斯俱樂部。”

    “那里是？”

    “哥譚老錢們尋歡作樂的地方。”

    凱莎握住硬幣，不解地看著他。

    “你的意思是，比你們家更有錢？”她問。

    達米安發出一聲冷笑。

    “那倒未必。除了錢，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入會條件。以我個人情況而言，是血統。以父親的情況而言，是愚蠢和友善。”

    凱莎若有所思地啊了一聲。

    “那這么說，提姆也許曾經收到過邀請。聽起來他符合上述條件。”

    達米安不發一語。不是他要專心開車，是他正在思考另一件事。

    當他問企鵝“就這么給我？”的時候，企鵝的回復，現在想來，不大合理。

    首先，企鵝不知道他是達米安韋恩。

    但企鵝知不知道他是惡魔之首的孫子？答案是肯定的。

    莫非是聯盟在法庭內有安插人員？

    他們保持沉默有一會兒。

    直到凱莎問：“……你認為聯盟會和這有關嗎？我是說，剛才企鵝……”

    “這不符合母親的喜好。”達米安皺著眉頭回答。

    實際上，在塔莉亞接手刺客聯盟后，聯盟風格有極大轉變。相較起整天到處刺殺人、想通過武力奪取天下，塔莉亞更傾向商業并購、操縱和勒索。

    時代變了，有更輕松的方法來做事。對此，塔莉亞是這么說的。

    “但拉斯？”凱莎又問。

    那，就未必了。

    凱莎和達米安回到蝙蝠洞，正好趕上早餐時間。

    因著臉頰上的傷，凱莎這一整周都不會進公司，遠程工作。

    對外，凱莎的借口是：‘陪富豪朋友一家滑雪，結果摔傷了’。毫無心理壓力的把自己混進布魯西的偽裝形象中。不僅抄襲布魯西的借口，更懶得想個屬于自己的封面故事，就用布魯西的，反正布魯斯不能耐她何。

    一開始，布魯斯還會抱怨個幾句。

    到了后來，布魯斯的反應就只剩無奈和一點點好笑。

    可能因為凱莎是所有孩子中唯一會在這些事上依賴他的，又是女兒（‘不是你女兒！’背景中，有個很像斯萊德的聲音在大吼），還長得嬌小可愛，讓人特別想保護，讓布魯斯感到心情平靜。

    綜上述，布魯斯特別疼愛凱莎、程度和卡斯不相上下，那也就不足為奇。

    要說凱莎知不知道布魯斯疼她差不多是溺愛的程度？知道。看看所有那些過保護。她還有一張布魯斯給的卡。天啊，她根本不需要，她自己有錢，她有遺產、她能賺，外祖父和斯萊德更不可能在錢的事上虧待她。

    其中，最明顯的是，不論布魯斯正在和誰吵架，但凡凱莎介入，使用能力與否，總是對布魯斯的情緒有正向幫助。

    而要是她和卡斯連手，那就無敵了。

    通常是在比較嚴重的時候她才會和卡斯聯合起來。殺手锏畢竟不能天天用。

    但。

    這能解釋布魯斯在看到她和達米安穿著便服、一同從蝙蝠洞上樓來吃早餐時，那古怪的欣慰笑容嗎？不，這不能。

    凱莎感到毛骨悚然。差點想轉頭就跑。

    “為什么你爸用那種臉看著我們？”凱莎悄聲問達米安。不是說她真的相信壓低音量布魯斯就聽不到。

    達米安嘆了口氣。他看都不看布魯斯，就說：“父親，您的表情管理。”

    布魯斯咕噥一句，再次將臉埋進報紙后。

    凱莎在達米安和哈珀之間坐下。

    “到底你們怎么讀得懂Ｂ的臉？”哈珀問，說：“在我看來，從剛才到現在，他的表情從沒變過，一直都是面無表情。”

    “他的眼神柔和，肩膀放松，嘴唇弧度比平時多六度角，說明他想微笑可他不想光明正大的微笑。這很奇怪不是嗎？”凱莎解釋給哈珀聽。

    “……個人認為更怪的是你能看出六度角。”哈珀說。

    布魯斯的頭從報紙后探出來，皺著眉，“我不能眼神柔和？不能肩膀放松？”

    坐在對面的迪克馬上抬起頭，安慰道：“當然可以，我們都希望你這么做。”

    這時，提姆拖著腳步，從樓梯下來，還沒看清楚餐廳內有多少人，開口便說：“各位，我有哦。”

    “你有什么？”迪克好奇地問。

    “不是很要緊，早餐更重要。”提姆揮揮手，拉開迪克左邊的椅子，一股腦癱坐其上。

    阿爾弗雷德將咖啡和餐盤放在提姆面前，餐盤中有牛油果色拉、切片法棍和精心特調橄欖油沾醬。此舉獲得提姆的感謝和贊嘆。

    沒過多久，迪克就自己出門了。從廚房的落地窗，他們能看見杰森坐在機車上，遞給迪克一頂安全帽。

    “所以，”提姆開始說：“利爪。血液分析結果說明她是被改造過的。”

    在一旁，阿爾弗雷德用不贊同的眼神看著提姆。但他并未完全阻止。

    提姆對阿爾弗雷德的目光渾然不覺。從黑眼圈和他激動的情緒，能看出他徹夜未眠、上一次睡覺至少在３６小時之前的事實。

    “這就解釋了利爪的靈魂狀態為何處于生與死之間，”提姆說，握著叉子不經意地往凱莎的方向揮舞，“反正。我設法還原了她的基因序列，通過基因溯源的方式找到了她是誰。就像23andMe會做的那樣。”

    “結果猜猜我發現什么？瑪麗特納，1934年出生，家人都在爆炸中喪生后進入馬戲團生活，十四歲時宣告失蹤，而當時馬戲團正在哥譚進行巡演。”

    布魯斯放下報紙。凱莎、哈珀和達米安暫停進食。

    “你是指，有人在半個世紀前，擄走當時在馬戲團當童工的瑪莉，把她改造成利爪，而她至今沒有半點衰老跡象？”哈珀說，“因為就我在凱莎和利爪的打斗視頻上看到的模樣，這不可能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不可能。”

    “一種類似酒神因子的成分。”提姆快速答道，期間匆忙瞥了眼達米安，“……我在她血檢中發現的。”

    “但？我以為那是小丑才有的東西。”哈珀不解地問。

    第49章

    凱莎擔憂地看了眼達米安。盡管面上平靜，達米安放在桌上的手指卻在抽搐，說明他想握拳。

    所以凱莎決定，這是她提起鮑爾斯俱樂部的最佳時機。

    “我們已經決定這不是早餐時間、是早餐會報時間了嗎？那好吧，我們也有新進度要報告。”

    凱莎說，從連衣裙的口袋中掏出她用自封袋裝起來的古老硬幣，放到桌面上。

    “根據一極其可靠的消息來源，達米安和我得知，利爪應來自一個叫‘法庭’的神秘未知組織，該組織以哥譚真正的掌管者自居，且應存在多年。”

    “百年，或許。”達米安接口道，“鬼才知道。”

    然后凱莎繼續說：

    “對。因為那兒，有首相關童謠在外頭流傳，找不出源頭，所有人都聲稱這是他們父母、祖父母甚至曾祖父母傳下來的床邊童謠。”

    “總之，我認為去圖書館查會是個好主意。然后我們就發現這本書，由已故的柯波特家族成員撰寫，在八十年前出版，于該書第三章 的部分，花了一整篇幅描述一場發生在作者妹妹身上的可疑謀殺案。”

    “該謀殺案被判定為自殺，而在這本書出版后，該作者也死于非命”

    達米安打斷凱莎的滔滔不絕。“卡迪莎，重點。”

    凱莎的嘴一開一合。“總之我們去找了企鵝。”

    “和？”

    “企鵝給了我們這個可疑的硬幣，或這不是硬幣。我看不懂。鮑爾斯俱樂部，你們有聽說過這個地點嗎？布魯斯？提姆？”

    不知何時，布魯斯已放下報紙，用最嚴肅的表情看著他們。

    “我知道。”提姆聳了聳肩，一邊咀嚼沾了牛油果莎拉的切片法棍，一邊朝自封袋伸出手，“能不能借我看一下？”

    阿爾弗雷德在這時用力咳了一聲。

    “我相信，在早餐結束后，你們仍然有一整天的時間，能討論哥譚當地歷史悠久的邪惡地下法庭和他們的利爪，以及這些人偽裝成高級俱樂部的集會地，少爺、小姐們。”阿爾弗雷德說。

    所有人都羞愧地低下頭，包括布魯斯。他們不該在早餐時討論公事，而他們全都違規了。

    凱莎對惹惱阿爾弗感到抱歉，可她不后悔。

    因為嘿，這是她欠達米安的！所以她當然需要在達米安再次為刺客聯盟的陰影感到壓力和痛苦時出手相助。

    可能她還是有點討厭達米安，為著他們之間曾發生過的許多事，但她也不是個混蛋。要是沒有達米安資助圖書館，她和杰森也許撐不過那年冬天。事情總得一碼歸一碼。凱莎能公私分明。

    畢竟，蝙蝠們眾所周知，小丑之所以能從普通人、成為蝙蝠俠最大的死敵，除了他瘋得夠曠古爍今外，關鍵仍在于他的血液中曾一度有過最純粹的酒神因子。

    這個故事發生在蝙蝠俠年輕的時候。

    現在，所有人都只能從蝙蝠洞數據庫的報告上讀到布魯斯當年留下的精神創傷。謝天謝地的是，讓小丑得到酒神因子的迪奧尼蘇姆池已被摧毀，小丑體內的酒神因子濃度也降到低水平。

    那迪奧尼蘇姆又是什么？

    那是種天然存在的液態金屬，具有超自然的治愈力，不僅能修復人□□上的死亡組織，甚至能讓人起死回生。

    聽起來是不是挺熟悉？冒著泡的熒光綠色池子？

    瑪麗特納出生于1934年，所以不可能是小丑和法庭合作、提供給法庭酒神因子小丑也不是那么容易合作的。

    那還有誰，1934年即存在，擁有相似的東西能提供給法庭？

    拉斯奧古。

    凱莎知道，達米安會為此陷入自我仇恨的情緒。在車上時他已經有點這種跡象了。盡管這完全不是達米安的錯。他沒有選擇拉斯奧古做外祖父。

    早餐后，他們所有人一起下去蝙蝠洞。有凱莎、達米安、提姆、哈珀，布魯斯、斯蒂芬妮和杰森。

    “這最好夠重要，因為我為此逃掉了一堂一定會小測的課。”斯蒂芬妮不太高興地抱怨著。

    “我們有利爪和法庭的進度。”布魯斯告訴斯蒂芬妮，并將提姆、凱莎和達米安提供的新情報，整理成最簡短的版本，以紙本發下去給所有人。

    “這是我們目前已知。凱莎的消息來源是斯萊德，他正在為我們打探更多情報。”布魯斯說。

    杰森吹了聲口哨。“誰付錢？”

    站在凱莎和斯蒂芬妮之間，達米安面無表情，不舒服地動了動肩膀。

    “等等。”

    斯蒂芬妮翻動布魯斯給她的那張Ａ４紙，抬頭，用手指著達米安，瞪大雙眼、喊道：“企鵝給了你線索？他怎么能？我也去了，可你猜猜他怎么說。他說我不值得他浪費時間！”

    “這不公平。”杰森也說，“他給了我同樣的廢話，然后把我掃出去。你是不是揍了他？你肯定是揍了他。下次我也要揍他。”

    “我沒揍他。”達米安表示。

    “那就是你以前揍的量夠用到現在。”

    這時，提姆突然說：“他怕你，達米。所有年輕蝙蝠中，企鵝真正感到畏懼的就只有你。”

    布魯斯捏著眉心，嘆了口氣。這讓他看起來像個五十多歲的老父親。

    哦等等，他就是個五十多歲的老父親。

    “孩子們。正事。”布魯斯說。

    大家這才安靜下來。

    布魯斯開始分派任務。他們要潛入鮑爾斯俱樂部。

    達米安和斯蒂芬妮拿到潛入任務。提姆，一如既往，負責神諭。

    杰森和凱莎是后援，布魯斯則會帶著卡斯從另一個角度搜集更多線索。

    “你們要將羅賓和蝙蝠女孩排除在外嗎？”哈珀問，“我發現名單上也沒有，這是不是代表在這段期間我要做他們的保母？”

    “仍然得有人照顧哥譚。”布魯斯說。

    杰森哼了一聲。“沒錯，你就繼續這么糊弄他們，把他們當成南瓜耍。”

    斯蒂芬妮聳了聳肩，“假如這么說能給你們帶來任何安慰，杜克和凱特也不在名單上。”

    哈珀開始抱怨她不想做兩個熊孩子的保母，短期也不想，薪水開再高都不想。

    凱莎沒有加入對話。一方面，她懷疑這行不通，布魯斯的好意反而可能促使迪克和芭芭拉自己調查法庭，進而發生意外（每次，總是）。另一方面，她想知道布魯斯說的‘從另一個角度’搜集更多線索是哪個角度。

    如果布魯斯的想法是：聯絡塔莉亞。那凱莎認為他大可不必。斯萊德會先去聯系塔莉亞，絕對的。

    她該提醒布魯斯嗎？

    布魯斯會沒想到這點嗎？

    布魯斯很快離開了。不確定是去做什么。

    斯蒂芬妮回去上課了。哈珀要上班。凱莎環顧四周，發現提姆正在研究她和達米安從圖書館偷走的那本自傳。

    她走過去，靠在工作臺邊緣，瞇起雙眼，試圖以不贊同的眼神催促提姆去睡。

    “嗨凱莎。”提姆匆匆打了聲招呼，拿著書，上下左右的研究。

    “嗨提姆。你有沒有覺得你忘了什么？”

    提姆緊張地放下書。“你知道？”

    “睡眠。”凱莎答，將每個字發音都拖得很長，“你上一次睡覺是什么時候？別逼我。”

    提姆不高興地板起臉。“還以為你知道我漏了什么……我知道我漏了什么。但那到底是什么？”

    “這，就是你該去睡覺的證據。”凱莎轉了圈眼珠，然后扭頭，大喊：“杰伊！你有任務！”

    在提姆忿忿不平的抗議中，杰森和達米安同時望過來。

    提姆放下書，邊后退、邊四下找可充當武器的物品。“我警告你們，別扛我上樓，我說真的，我不喜歡那樣杰森！”

    在杰森撲過來試圖固定提姆的同時，達米安也走過來，停在凱莎身旁。

    “不你先放下我！”提姆用手肘敲打杰森的肩胛骨，大喊：“我正在研究，那本書不大對勁！”

    這是一句足以讓杰森放下提姆的話，話里關鍵的魔法字是書。他放開提姆，拿起書，開始翻閱。

    “什么？《丹尼斯傳詩人、商人、家族黑羊》……這書名聽起來就像垃圾。你們是得多絕望才會把這種書的內容當成線索。”

    “直接跳到第三章 。”凱莎提醒他。

    然后杰森就頓住了。

    “嗯，你說這是，什么，八十年前出版的書？”杰森問。

    “它是這么說的……？”

    杰森快速翻到書的最后一頁，看了，再憤怒地放下書。

    “我甚至不知道該從何罵起。你倆是智障嗎？”

    面對杰森的咆哮，凱莎眨了眨雙眼，回頭，發現達米安和她一樣困惑。

    “這！是陷阱！”杰森吼著，用力搖晃手里的精裝冊自傳，“雖然不知何故這最終仍讓你們走上正確的路，但這要真是本八十年前出版的書，它不會被放在書架上，它會被鎖起來！”

    這……有道理。

    凱莎這才想到這點不尋常之處。

    “可那本書確實是本高齡八十的古董。”提姆插嘴道，“我剛才就在確認這點。”

    杰森吼得更大聲了。“所以這顯然是有人擺在那兒，讓你們去拿的！最偉大的偵探個鬼，怎么你們一個人都沒發現這點？圖書館不會將沒有ISBN的書放在外頭，這是常識！”

    第50章

    在這一刻，他們四人有了個十分尷尬的沉默。

    凱莎沉默是出于羞愧；她應該注意到這點，可她沒有，事實證明，有時她粗心的程度叫人嘆為觀止，達米安是對的。

    達米安的沉默顯然是因為這涉及到他的知識盲區。而提姆？他沉默，是因為他的缺覺正在為他說話。

    “為我個人辯護，書不是我發現的。”提姆說，轉頭看著達米安和凱莎，“他們說這是本偷出來的書，我相信了。”頓了頓，他一擊掌，恍然大悟，“所以這就是我漏掉的地方。”

    “為我個人辯護。”

    以同一句話作為開場，達米安干巴巴地說：“昨晚是我多年來初次踏進庶民們的共享書房，從未聽說過有這種規矩。再者，那本書是徹頭徹尾的垃圾，是人類浪費紙張的教科書式證據，不明白有何必要需將其上鎖收藏之。”

    杰森吸了口氣，捏著鼻梁的方式和剛才布魯斯表達頭疼的樣子如出一轍。

    “那不是行吧，我不能否認你說那本書是垃圾的部分，但你知道ISBN的意義，對吧？那意味著該出版品經過政府許可，得以合法、正式的在市面上流通，意味著圖書館才能將該出版品登記或典藏，讓管理員將該出版品放在書架上！”

    聞言，達米安只是更不以為然地抬高眉毛，而提姆再次聳了聳肩。

    “我們都知道，ISBN不能證明該出版品的內容完全合法或可信。現在走進書店，你會發現十本書里有九本都在胡說八道。”

    提姆是這么說，“出版商需要賺錢，否則他們無法支付倉儲費用，滯銷的書是導致出版商資金周轉不靈的主因。”

    “為何我該在乎這些？”

    達米安則說，“我看起來像是需要去圖書館借書的樣子？”

    杰森木著臉，瞪著達米安和提姆。

    一兩秒后，他轉而怒視凱莎。

    “你！”杰森高喊。

    凱莎發出慚愧的尖叫。“真的非常抱歉！”

    “你！是我必須在這兒，和這兩個可恨的哥譚白領菁英打交道的主因！你怎么能沒意識到這點？我們在圖書館住了大約一年，而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凱莎用手摀著臉，用微弱的聲音說：“……至少我確實檢查了版權頁？”

    與此同時，提姆正趁著凱莎成為被杰森炮轟的目標的當兒，悄悄往最近的出口挪動。反而是達米安微微往前一小步，猶豫著該不該介入。

    杰森被氣壞了，指責凱莎犯下“新手的錯誤”。

    凱莎對此無可辯駁，安靜地垂著腦袋挨訓。

    她知道這是她的疏漏；盡管說，放眼北美洲，肯定仍有些地區的公共圖書館存在沒有ISBN的書，只能用老派的方式填寫借閱或根本不得外界，可顯然，哥譚市立圖書館不在行列中。

    這還得歸功于達米安的注資，政府的文化教育部門認真更新了市立圖書館的圖書系統。事實證明達米安的錢沒有打水漂。

    杰森持續咆哮，直到達米安決定阻止。

    “一昧的責問不能解決問題。”達米安說，“讓我先厘清一點。”

    “所以，我們從市立圖書館找到一本書，其中有段陳述，基本等于法庭派利爪謀殺柯波特家族成員的文字證據。但這不是圖書館原本有的書，而是某人刻意放在書架上讓我們發現的。對嗎？”

    杰森仍皺著眉，不大高興地說：“差不多是這樣。”

    那么，這兒，他們就有更多問題。

    “方才提摩西已對這本書進行過鑒定。書本身不存在被竄改、偽造的痕跡，從紙的材質和精裝書的制作方式，和裝訂線的陳舊程度，所有細節都能證明這是距今七十至八十年前的出版品。”

    達米安皺著眉，一手橫在胸前，一手扶著下頷，說出他的懷疑：“是誰在暗處為我們提供線索？”

    這同樣是凱莎懷疑的。

    是誰，知道他們要前往圖書館，并將這條線索放在書架上，引導他們去找企鵝，借此讓他們注意到俱樂部？

    “我想你可能得檢查下你的公寓。”杰森說，“可能有蟲子。”

    “這不可能。”達米安斷然否認，又皺起眉，“這也可能是對方入侵了我們的通訊。”

    凱莎沒有加入對話。她在回憶和達米安一起審問企鵝時的情景，確認有無任何不尋常的跡象、說明這不是個線索而是個陷阱。企鵝的恐懼是真實的，想藉助他們之手清理法庭的狡猾想法也是真實的。

    看到書的時候，企鵝頗為震驚，先問他們從哪里得到，又說書不該回去圖書館，認為是行政疏失。

    這說明了企鵝也不清楚市立圖書館目前的正確行政流程。

    但這本書可能確實曾經在書架上。

    而某人，也就是法庭，派人到處銷毀此書。

    凱莎越想越覺不對。她伸手拿起書，再次翻到版權頁。

    果真如此。

    在封底，有一處不起眼的黏貼痕跡，殘留在精裝書的布料封皮上。

    這可能是這本書曾在市立圖書館待過的證據。

    凱莎抓著書走到電腦旁，入侵市立圖書館的數據庫。就她所知，哥譚所有公部門在八年前開始將紙本紀錄登錄在數據庫上，除了某些較機密的特殊部門。圖書館肯定不在此列。

    “你在找什么？”杰森問，從后面靠上椅背。

    凱莎沒吭聲，讓蝙蝠電腦自己跑一陣子，直到她想要的證據跳出在畫面上。

    一會兒后，搜尋結果跳出來。

    《丹尼斯傳詩人、商人、家族黑羊》，作者：丹尼斯柯波特，克拉克出版，1932年出版，初版，分類xxx，作者號xxxx，無館藏。

    在該頁面‘顯示更多’的下方，也寫著：于1946年失竊。

    凱莎轉頭，看著杰森和達米安。

    “哦。”杰森皺眉，再皺眉，“好吧。”

    “總而言之。”凱莎說，強調：“我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粗心不是粗心才調閱這些。因為我剛剛想到，如果當初法庭派出去銷毀這本書的人，其實沒有全數銷毀，甚至自己留了一本呢？這可以成為勒索道具。當有必要的時候。”

    達米安緩緩走過來，站在凱莎右后方，看了看屏幕再看著她。

    “你認為，這本書是法庭內部人員刻意留下未銷毀的一張底牌。”達米安淡淡地說，一手摩娑著下頷，似乎正在琢磨凱莎的想法。

    “不無可能？”凱莎努嘴，朝書的方向撇一眼，“沒有任何跡象顯示法庭是個團結和睦積極正向的優良組織。假使某位成員為此感到擔憂，那也挺合理。”

    “你的意思是，我們無意間成為某人的打手。”杰森咂嘴，雙臂抱胸，“我討厭這個。”

    “我們仍然可以想辦法誘使對方現身。”凱莎說，“而且我們真的該給你的公寓進行一次打掃除了，達米。至少求個心安。”

    相較于通訊被入侵，凱莎個人更懷疑在某個角落有達米安沒發現的蟲子。

    盡管，這是達米安，可既然他們截至目前，找到的關于法庭的新認知都……超出預期，誰知道呢？

    “讓我們客觀地說吧。”

    凱莎嘆了口氣，“達米安，我知道這是哥譚，是你們韋恩家兩代人專業又專注地守護了快半個世紀的地方，甚至哥譚市的入口都該貼上韋恩的名字。”

    “但畢竟，這塊土地有著超過四百年的歷史，你不能期待這兒沒有半點怪事。總是可能有什么東西是你們不知道、無法掌控的，還沒浮出水面。就像多年前，布魯斯在和小丑打架時，發現的那個深藏在地底深處的迪奧尼蘇姆池。”

    達米安發出惱怒的咋舌音。“這我當然知道。”

    可達米安看上去仍然特別不高興。

    凱莎和杰森交換一個眼神，杰森轉了圈眼珠，凱莎扁著嘴唇聳肩。

    “不論如何，我們好像該休息了。”

    凱莎說著，從椅子上起身。她伸了個懶腰，拉長手臂以舒展筋骨。“我打算在莊園睡一下再回公寓。達米安？”

    “這更省時。”達米安贊同道，用一個人能有的最不快樂的語氣。

    杰森的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滿是懷疑，但不發一語。

    “說起來，提姆什么時候離開的？”杰森突然問。

    “……就在你光顧著朝我咆哮的時候。不敢相信你現在才發現。”

    盡管達米安堅信他的頂層公寓內不可能有蟲子，凱莎可不這么想。

    “你這是在浪費時間。”達米安說，斜眼打量凱莎帶來的‘驅蟲器’

    一臺貌不驚人的掌上型信號探測儀，橙紫雙色，典型的喪鐘配色，讓人一眼看就知道是斯萊德給自家寶貝閨女的防身用品。

    “也許？”凱莎聳了聳肩，拿著探測儀繼續在公寓內走來走去，“但我們花點時間多做確認又不會造成傷害，就當求個心安。”

    達米安不緊不慢地跟在凱莎背后，一聲不吭。

    “別翻白眼。”凱莎說。

    “你甚至沒回頭。你不知道我是不是在翻白眼。”

    “那是因為你自己聽不見你白眼翻得有多大聲。”

    經過五小時的休息，他們回到達米安的頂層公寓。

    凱莎堅持要做一次大掃除，用斯萊德給她的技術，認為這可能帶來不同的結果。可想而知，此舉不大可能得到達米安的贊同，但他也沒反對，任由凱莎拿著探測儀在公寓內來回走動。

    “不如我們來打賭。”達米安慢悠悠地提議到，“要是你找到了，我就欠你一次。要是你沒找到，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