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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手下們各個嚇得魂飛魄散

    當即有人忍無可忍站起來, 指著他的鼻子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膽編排王爺!”

    男人輕呵呵笑道:“只是說一個事實,倒成了編排?”

    說書人生怕因為他導致春一居被聽眾砸了。

    在場沒有不敬晉王殿下的人。

    大家對晉王的擁戴已經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非要用一個詞, 那衣食父母才能形容殿下。

    若不是晉王還低調, 不喜歡張揚, 支持晉王的讀書人都恨不得用堯舜之君來形容晉王。

    就好比演唱會上,出現一個黑粉, 粉絲們集體抵制黑粉在這里胡言亂語,大放厥詞。

    很快說書人要去叫衙差。

    男人只是壓下斗笠, 不以為意笑道:“去告訴晉王,軍事演習所導致的洪流崩塌,正是害死白凌遲的主因。”

    “你胡說八道什么!”說書人都沒忍住怒斥一聲:“有本事別怕,看我不請衙差過來。”

    男人還是放肆笑道:“盡管去請。”

    “你等著!”說書人道。

    巡邏的衙差剛好被說書人請過來。

    衙差聽說有人羞辱晉王, 衙差還還以為是什么地痞流氓不服從管教,才會如此,并沒有當回事。

    畢竟早期的讀書人都在編排晉王, 晉王還不是懶得鳥他們。

    可當說書人把來龍去脈轉告后,衙差頓時拔刀:“走,敢這么造謠的人一定要抓起來。”

    衙差們沖進春一居,立即將男人逮捕, 但男人仍舊背挺著身子,風度翩翩, 絲毫沒有懼怕的神色,大義凜然被衙差押了出去。

    看著還像那么一回事。

    衙差們都納悶了。

    這么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家伙,居然會造謠。

    當即將男人關押進牢房, 很快委員過來登記,確定是刑事還是民事, 如果只是尋常鬧事,需要調查清楚,自動坐幾天牢就行了。

    可當協法委員聽說男人污蔑的人是晉王。

    協法委員都沉默了。

    然后小心問身邊的記錄女吏:“這事可大可小,要不要上報?”

    “江大人曾經處理過此案,殿下說按照律法辦即可,若因為是她就特殊對待,有違法制。”

    “您說的有道理。”

    協法委員立即詢問的男人名字。

    男人連看都不看他。

    等女吏問男人的姓名。

    男人立即扭過臉道:“屈屠。”

    女吏皺眉道:“原來還是大家姓氏,我觀你文質彬彬不像為非作歹之人,為何要行造謠一事?”

    “屈某說的是事實。你只管問你們的晉王。”屈屠繼續道。

    協法委員搖搖頭:“像這種人死鴨子嘴硬,安排幾天勞改就清醒了。”

    “勞改是什么酷刑?”屈屠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想讓屈某怎么清醒?”

    問題他還說的一臉自信。

    讓協法委員有點繃不住:“哎呀!我艸,這是哪來的鄉巴佬啊!勞改都不知道!”

    女吏趕緊督促道:“前輩注意言辭。忘記最近上面在整頓官場風氣,要是落個口柄,寫檢討還是小事,就怕會被通報展示成為典型案列。”

    協法委員只好忍了忍:“勞改就是去踩織布機,輕活拔草,重活搬磚。”

    “呵呵,荒北的執法力度只是不痛不癢。”屈屠打探到一些消息閉上眼就在躺在茅草上睡覺。

    我行我素的模樣,讓兩人都忍不住皺眉,記錄了完整的過程,然后離開了牢房。

    然而這件事并沒有因此告一段落,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像是有人故意特動此事發展一樣。

    甚至傳到王府,丫鬟和護衛七嘴八舌討論,覺得十分荒謬。

    幾乎沒有一人會相信堂堂大梁名將的死會是王爺造成的,分明是故意惡心王爺。

    誰都知道王爺前段時間才和大梁談判,大梁使者帶著一肚子氣回國。沒準就是他們造謠。

    大梁文武百官都覺得十分荒唐,希望國內不要參與這種無節制的造謠。

    可誰都沒想到,突然有一天,勘察地形的地官查到鰲關泄流的誘因,也許豆腐渣工程只是其中一個因素,本質還是因為有人動了鰲關的魚嘴關。

    這個說法有現實調查支持瞬間引來很多人注意。

    那些不信的大臣都紛紛自發前往邊境看看鰲關,藍江河的魚嘴關是不是真的倒塌了?

    他們覺得不太可能,鰲關附近的草原是百年聞名的干枯之地,魚嘴關和大地連著,怎么可能隨便塌陷?

    導致影響藍江河改流,沖塌了豆腐渣工程。

    可當大臣來到鰲關,查看魚嘴關,發現魚嘴不知何時被塌陷的山石堵住。之前刑部調查只當此處是因為洪流導致的塌陷。

    然而洪流的塌陷是呈現流水勢,相當于泥石流那般,如果真塌陷,應該是魚嘴關被整個沖走,或者附近有大量堵塞的泥土。

    他們眼前的魚嘴關卻被什么轟炸過一樣?

    再結合荒北御衛軍曾經在這里軍事演習過,大梁的臣子們突然意識到鰲關淹沒三千背后的真相沒有那么簡單。

    晉王才是兇手的事實,驗證了一半,那么剩下一半,就看大梁這邊怎么想了?

    太微將此事告訴藍鈴。

    藍鈴覺得此事重大,就算和晉王有關系,晉王只要不是故意為之,就只能算是個意外。傳出去頂多說白凌遲運氣不好。

    絕不會讓人覺得這是晉王的過錯。

    可現在的朝廷武將隱約有將帽子扣在晉王頭上,醉翁之意不在酒,顯然是為了別的目的。

    “陛下,依你看,您是想引導還是想輿論消失?”

    太微模棱兩可回答:“晉王是大梁的敵人無疑,但他偏偏低調,讓人抓不住把柄。”

    意思是晉王軍事演習導致白凌遲的死,是少數難得可以利用口柄。

    藍鈴當下輕笑,眼底有三分的嘲諷:“陛下,若再縱容武官導致事端一發不可收拾,那我們才是打草驚蛇。”

    幾句話間,太微很了解藍鈴,她沒有明說,他就知道她的意思。

    太微模棱兩可的態度有了分明:“你說的對,晉王再有威望都只是位王爺,說到底首要的敵人是大姚,是啟光!”

    之后太微離開了后宮。

    藍鈴只感覺疲憊,越發覺得陛下既依賴又懷疑她的態度,令人有所不適。

    尤其是在見過希望,她的心總有一個蠢蠢欲動的念頭,在提醒她,此地不是家,此地不是出路,要離開才行。

    可當看見枕邊的信上,是她藍家添丁的好消息。

    藍鈴極力忍耐那份想逃離的沖動,告訴自己,進宮就是為了家人,什么抱負才能都是父親培養她方有現在的自己。

    自己不該忘恩負義?更不該

    就在她糾結的時候,貼身宮女歡喜地將一份香香館的報紙拿進宮殿。

    “娘娘,奴婢終于找到上一期的文章,據說這篇文章慘遭當時的文人墨客痛批違背孝道。”

    孝道?藍鈴苦笑一聲,拿起她僅有的精神慰藉,未曾想報道上

    第1篇 正是個人真實改編的故事。

    正是關于一個籍籍無名的女工,工錢只夠溫飽,卻被家里人道德綁架的事。

    父親要女工辭去謀生的工作,去幫母親照顧病重的奶奶。

    女工很清醒反問父親為什么不叫鄉下弟弟幫忙一起照顧?

    父親卻以一句:他是家里的香爐燈,怎么能干這么沒出息的事?何況照顧家庭就是你們女人該干的事。

    女工陷入迷惘。后來遇到一位女管事,她年過半百,有著一樣照顧重病婆婆,男人卻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經歷。

    以過來人的身份勸女工:如果是我的女兒,我希望她不會為了我,而放棄自己的人生。

    她應該在有出路的時候,抓住改變自己的機會,而不是選擇妥協束縛自己。

    于是女工拒絕了父親,不再回家。

    盡管周圍的人都在大罵她不孝,但是她不后悔,敢于選擇愛自己,兵勇敢直面自己的未來。

    到后來,女工成為管事之一,給家里人寄錢,但從來不會像以前那樣傾盡所有,只是盡到一份贍養的義務便可。

    尤其是最后的結語:女人不愛自己,誰來愛你們?

    深深觸動藍鈴,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對這么沒有修飾直白的言語感傷。或許是從那個女工身上看到相同的影子。

    只不過與她不同,女工勇敢選擇做自己,那她呢?

    “娘娘,你沒事吧?”宮女有些手足無措。

    “沒事。”藍鈴擦拭一下眼角,詢問道:“太和公主近日似乎不曾見她進宮?”

    宮女四處張望然后小聲跟藍鈴道:“報紙就是公主給的,她之前一直住在荒北。”

    “什么?”藍鈴有些錯愕。

    宮女再道:“公主問您要不要借著回門參加小侄子的百日宴時,去荒北一趟?”

    藍鈴不可思議道:“她為何會如此?”

    但她心里隱約下了個決定,那就是去荒北看看。

    即使自己與那里的一切無關,可當個看客或許也是件幸福的事。至少可以給自己帶來慰藉。

    于是她答應了太和公主。

    與此同時太和公主得知嫂子愿意和自己去荒北逛一逛,她正高興的不得了。

    完全沒有意識到,她此舉,后來為大梁帶來多大的損失。

    鎮北府對于晉王可能是殺死白凌遲的傳言,并不怎么在乎,很多人都見識過讀書人不要臉的一面。自然不會被謠言所迷惑。

    南青卻不同,她聽說此事后就開始研究地圖,發現正好是自己當初讓藍鈴和劉衡轟炸的地方。

    軍事演習的場地也非常重要。

    一是怕誤傷人,才要選擇深山老林進行演練,二是避免有水源的地方,污染水流。影響人的吃穿用度。

    可沒想到她都那么小心了。

    選擇一個沒水的地方還能影響鰲關藍江河的走勢。

    不得不說,蝴蝶效應的厲害。

    “老婆,你相信外面的謠言嗎?”

    江幽菲道:“不必擔心,沒人會相信這樣的謠言。”

    “可我要說的是,這事還真的和我有關系。”南青嘆氣道。

    江幽菲不語只是盯著她,雙手捧起她的臉:“那又怎么樣?”

    不是和別人一樣只是一味地盲目相信她。

    她則是堅定站在她身邊。

    南青有些感動:“老婆,就算和我有關系,都已經成為既定現實,我是不會給自己隨便找麻煩的。”

    “萬事都有我保護你。”江幽菲抱住她,下顎抵在她的肩膀,眼底卻沉冷望向屋外,此刻院內的一顆枇杷樹,綠葉簌簌而落,細枝幼芽,新長出來的部分,仿佛被剔了般,只留下干枯的一根拔出來的樹筋,矗立在院內。

    路過的丫鬟看見樹不僅變得光禿禿,而且被人拔出來,豎在院內,當即便要驚叫一聲,然后丫鬟張開嘴巴卻仿佛陷入失聲,無論如何都叫不出來。

    直到一道黑影從天而降,落在丫鬟面前,丫鬟捂著脖子怎么都說出話來,最后男人的手掌溫柔在她下巴一點,丫鬟瞬間暈睡過去。

    這時江幽菲突然對南青道:“歷史有個叫屈屠的人嗎?”

    南青還在蹭老婆的耳朵,聽見這個人名,總覺得有點耳熟,本以為還要想好久。

    腦海一閃而過,讓她瞬間記起來:“有,大梁十大名將,剩下三個,就有他。”

    “那么還有兩個人有什么特征?”江幽菲循循誘導她說出來。

    南青此時還沒意識到什么,只是道:“據說剩下一位是深山隱士,一位刺客,一位精通陰陽術通今古策士。”

    江幽菲聽罷,輕輕在她耳邊一點:“此人沒那么神奇,只是和你一樣知道點別人不知道的事。”

    “而且這三個人,你有沒有想過是一個人?”

    此話一出。

    “啊?”隨著南青詫然驚呼出聲。

    屋外的劍刃迅速穿過窗柩,朝她的背刺過來。

    江幽菲迅速出劍,長又細如柳絮的軟刃如同游蛇般纏住對面的劍刃,稍微用力,對面的男人瞬間在半空陀螺一樣旋轉起來。

    下秒,被擊打出屋外。

    江幽菲瞬間將南青摁在床上,腳尖一點,躍了出去,輕輕一個掌風,關住所有窗戶和門形成道銅墻鐵壁般保護著房內的人。

    之后寧伯一身玄衣,帶著十大弟子落地形成對男人的包圍圈。

    “何人如此不長眼?敢夜犯我鎮北王府。”寧伯抬眼間滿是殺氣掃向男人。

    男人迅速后撤,他站著的地板磚瞬間“砰”一聲炸裂。

    “前輩,沒死啊!”男人陰柔的聲音如蛇吐信子般陰翳。

    江幽菲再落地,持著軟刃,目不斜視質問他:“屈屠,你應該還有兩個名字,一個叫墨燕,另一個則叫淵魚。”

    原來此人正是越獄的屈屠。

    誰都沒想到他會是一名武功絕頂的高手!

    “看來荒北也有高手。”屈屠收回劍肆意地朝寧伯還有十人挑釁甩劍。

    下秒。

    寧伯瞬間出手,倒不是他按耐不住,而是必須先發制人。

    砰——火花四濺,鋼彈朝屈屠的胸口擊去。

    鐺——屈屠竟然用劍擋住了。

    誰都沒想到寧伯會用燧發槍。

    同樣誰都沒想到屈屠居然快得能當子彈。

    “正所謂槍法也是法,彈道也是道。”屈屠幾個眨眼瞬移到寧伯身后。

    寧伯條件反射以連他自己沒有反應過來,手上的刀已經砍向屈屠。

    屈屠僅僅用匕首擋了一下,隨后手一揮,十人立即圍住他,未曾想剛好接住了那一揮的冰針。

    十人瞬間倒在地上。

    誰都沒想到屈屠靠預判就擊殺了十人。

    寧伯終于露出驚駭的目光,他不敢再隨便動手,因為他看出來,屈屠除了第一劍是主動攻擊,其他都是被動攻擊。

    分明是有意玩弄他們。

    盡管憤怒,寧伯還是冷靜下來想辦法,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傷害晉王!

    “看來你已經將各項武功練得出神入化,世上應該沒有人再能打過你。”

    “可為何偏偏要當大梁的鷹犬,來刺殺晉王?難道你不知道晉王受百姓愛戴嗎?”

    一聲聲質問,反倒讓屈屠像聽到什么笑話一樣。

    “仁愛的雁南王,天神下凡的荒北王,普濟天下的晉王。”

    說罷,他反倒無奈嘆口氣:“都是謊言吧。”

    一直沉默的江幽菲冷冷地盯著他。

    “別這么看著我,恐怕連你都不了解自己的丈夫。”屈屠話中有話有故意挑撥的嫌疑。

    江幽菲并未接他的話,而是思量著剛剛寧伯拔、槍、的速度,已經是最快了。再配上子彈的速度,這么進的距離,尋常高手都無法應對。

    屈屠卻輕而易舉化解了。

    說明快對他沒用。

    可偏偏天下功夫唯快不破!

    “依你看,我的夫君可曾欺騙我?”江幽菲三思之下接過他的話茬。

    屈屠果然有意跟江幽菲聊幾句,他質問道:“影響天下統一,想當西楚王的人。你說他是不是罪大惡極?”

    “偏偏又要用仁愛來偽裝自己,讓無知的百姓受他誆騙。”

    江幽菲直視著他的眼睛:“看來你連她心里怎么想的都能揣測,莫非你能夠預知未來?”

    “未來?古今中外,誰有如此大能?”屈屠倒是顯得很誠實。

    “如此說來,你也無法預測未來,那為何斷定晉王就是阻礙天下一統的人?”江幽菲道:“為何不是她會成為天下一統的人?”

    幾句話成功讓屈屠開頭的理由站不住跟腳。

    屈屠意識到不與眼前的女人說通,怕是要繼續阻止自己。

    他似乎對男人沒什么興趣,更沒耐心,所以寧伯一出手,他就懲罰性干掉他的十個弟子。

    “太微注定是統一天下的帝王,從我師父那一輩就已經掐指驗明。”屈屠道:“而太微繼位才兩年,天下初顯盛世的跡象,難道還不能說明什么?”

    “女人,我不想與你詭辯。畢竟天下男人都是從女人的肚子里出來的。”

    “我不殺女人。”

    江幽菲似乎聽到什么極大的笑話一樣,她仰頭嘲諷起來:“你錯了。前人還能因為時代的局限,下了判斷的錯誤,但后人卻深信不疑踏入深淵,不知悔改,只怕是自己也影響了天道的運轉。”

    “你口口聲聲說太微是天下共主,可你又曾看見荒北西北,甚至整個草原是如何看待我夫君?”

    “難道不是她切實給予百姓提供機會獲得的民心?”

    屈屠道:“我承認他的功勞確實很大,但這不是他影響歷史運轉的理由。”

    “看來您還是講點理的。”江幽菲主動放下劍。她示意寧伯:“帶著其他人回去治傷,趁他們還有口氣。”

    寧伯不可置信道:“我走了,你如何能對付他?”

    “他說他不殺女人。我相信。”江幽菲似乎是為了驗證一樣,突然大膽朝屈屠的劍沖去。

    果然屈屠的身體條件反射后退,隨后以奇怪的姿勢,扭斷胳膊,在半空旋轉一圈才落地。

    寧伯都看呆了:“這是怎么回事?”

    “真該死,我不應該告訴你這件事。”屈屠稍微有點懊惱:“女人,別得寸進尺。我還是會強忍本能,殺了你。”

    “那就試試。”江幽菲說著立即下令:“寧伯走!”

    寧伯只好聽她的話,將地上的弟子一個一個搬走。

    很快院內清空,只剩下屈屠和江幽菲。

    屈屠冷冷盯著她:“書上說最毒婦人心,果然沒錯。”

    “那書上可有說過,眼見未必為實。”江幽菲支走寧伯,她再次抬起劍直逼屈屠。

    屈屠見她慢下來的動作,根本不值得擋一下,他譏諷道:“不要得寸進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你——”話還未出口,他往后踏一步忽然踩中塊凹陷下去的地磚。

    下面明顯有機關發出咔嚓一聲什么東西啟動了。

    “聽說你比子彈快,那么鐵木蘭地雷應該也能躲掉。”江幽菲說罷迅速后退。

    屈屠仿佛看見什么笑話一般,子彈他都不怕,會怕其他的?

    當他要抬腳,可一股莫名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他瞬間停住腳,意識到自己中招了。

    江幽菲評價他一句:“傲慢又無知。”

    隨后她點燃一根普通的炸藥朝屈屠扔去。

    轟——整座院子發出劇烈的震顫。

    驚動御衛軍,以劉虎劉衡帶頭沖進院內,劉虎還沒開口,就感覺煙霧彌漫之中,有人踹了他一腳,直接將他飛出去。

    然后一頭撞在柱子上,暈死過去。

    劉衡幾乎毫不猶豫沖進南青的住所。

    他沒看見王妃,也沒看見殿下,倒是看見一個男人陰沉著臉,雙腳以奇怪的姿勢站著,靴子和褲腿被炸得開線,渾身充滿殺氣。

    “你誰啊!”劉衡劈頭蓋臉就沖過去。

    屈屠一副忍無可忍的樣子,反跳起來,一腳將劉衡踹進房間破門而入。

    這時江幽菲剛拉著南青往機關內躲。

    下秒,飛刃破空擊毀了機關。

    屈屠充滿殺氣手朝南青的脖子上扭過去。

    江幽菲立即擋在南青面前,被屈屠一拍,瞬間飛了出去。

    “放開殿下!”劉衡從廢墟中爬起來,抱住屈屠的雙腿。

    屈屠一腳再度將劉衡踹出院子。

    終于手如愿以償掐住南青的脖子,此刻南青還有點昏昏沉沉,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什么?

    江幽菲為了不讓她擔心,特地在她晚上的茶杯里放了些安神藥。

    不過此刻她也轉過眼睛,看見滿地的狼藉,還有地上爬過來的劉衡再度抱住屈屠的腿,又被踹飛出去。

    大口大口鮮血噴濺而出來。

    “殿下!!!”

    南青終于清醒過來,瞪大眼睛望著屋里屋外的一切,她再看向江幽菲沖過來,卻被男人惱羞成怒揮掌,凌空被拍了出去。

    “青兒!”江幽菲咬著唇咽血喊了一聲。

    南青立即意識到這是刺客,她剛拔槍,咔嚓,對方刀已經將燧發槍切成兩半。

    她目瞪口呆:“火器也不管用?”

    這到底是什么怪物?

    而屈屠掐住她的脖子并沒有使力,反而渾身在流失力氣,盡管覺得奇怪,他還是自以為大方留了遺言的時間給她們:“你們夫妻可以好好告別一場。”

    “日后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南青心疼地看著老婆,再看向男人,開口質問道:“你是何人?是刺客?”

    隨著喉結被用力壓下去,南青已經開始有氣出無氣進,她意識到自己可能就走到這一步了。

    如果是歷史的安排,那她也不必再有顧慮,只是忘不了江幽菲,更忘不了她在這里努力的一切。

    她給了多少人希望?此刻又要殘酷地收回去?

    她真的無法想象,沒有她的監督,荒北是不是又回打回原形?

    可是留給南青的時間不多了,她連遺憾片刻功夫都沒有。

    仍舊惦念著這里的一切,屬于普通人的一塊凈土,臨終時刻,南青眼眶一紅,目眥欲裂,流下一滴淚,不甘心迫朝江幽菲喊道:“婦死妻繼!”

    “* 不要讓所有人失望!”

    話音落下,江幽菲忍著劇痛,用盡力氣一拋,竟然拋出一枚鋒利的飛刀。

    屈屠不耐煩道:“真是多此一舉!”

    然而飛刀卻徑直朝南青劃去。

    讓屈屠瞬間饒有興趣眼睜睜看著刀,從晉王的眼角劃過,一直凌空飛刀頭頂,發出削發的細微摩擦聲。

    “是關心則亂才導致的失手?”就在屈屠還在猜測。

    南青閉上眼睛等死,可很快感覺束起的頭發落在耳邊,玉冠叮一聲落在地上,沒有支撐青絲如瀑散落肩膀。

    沒有想象中瀕死的痛苦。

    反而感覺脖子可以開始喘氣。

    南青睜開眼,眼前的男人竟以奇怪的姿勢掐住自己的脖子,往右邊擰,極其地詭異。

    最可怕的莫過于男人的眼睛一直瞪大,似乎對現在的她感到驚恐與不可思議,完全不是剛剛那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他甚至語氣顫抖道:“你,你是女子。”

    “你竟然是個女子!”

    南青被他這副神經病的樣子嚇得,趕忙捂著脖子躲到一邊,同樣驚恐盯著手腳好像不停使喚,往后扭的男人。

    江幽菲撐著一口氣過來擋在南青面前,大口大口呼吸不忘問道:“有沒有傷到?”

    南青一摸腦袋,拿下一截披在肩上的落發,她吃驚到:“我傷到了頭發。”

    江幽菲聞言終于松口氣,然后她再也忍不住大吐一口血。

    “老婆!”南青趕忙扶著她:“你傷到哪了?”

    “沒事,只是輕傷,我們趕緊出去。”江幽菲拉著南青就要走。

    但屈屠攔在兩人的去路,面部扭曲盯著南青:“你,為何不是男人?”

    “說!真正的晉王在哪里?”

    南青被嚇了跳:“神經病啊你!我不是女人難道你是女人?”

    “我就是正兒八經的晉王,只是不方便女扮男裝而已!”

    現在終于可以恢復身份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師父不會騙我的!”屈屠仿佛陷入魔障,好像南青是女人是件無法接受的事。就好像他一直以來的努力是白費了。

    受到的精神打擊顯然被**還嚴重。

    南青不知道前因后果,總感覺他知道點什么,于是道:“我確實是女人,至于你師父騙不騙你,和我沒關系,但我得告訴你。”

    “你傷了我老婆,你等著坐牢吧!”

    說著南青背起江幽菲就要出門,發現門早就破了。

    地面還有一堆暈倒的御衛軍士兵。

    她心說難怪沒有援兵!剛剛那一掌,不僅打飛她老婆,御衛軍都給掀翻了。

    她想往前逃,卻發現邁不住腳步,低頭一看,發現是一根繩子綁住她的腿。

    另一頭在屈屠手上。

    屈屠的手已經折斷一只,另一只則死死拉著繩子:“你會影響天下統一,絕不能讓你走!”

    “神經,我會直接統一天下。”南青努力動了動腳,動作太劇烈,使得江幽菲吃痛咳嗽幾聲。

    她只好停下來,要朝門口呼救,卻發現有石子打在自己的脖子上,害得她只能音量降低,怎么都呼救不了。

    “你剛剛說,你要統一天下?”屈屠突然問道。

    好像語氣突然失去殺傷力。

    南青只覺得他是個精神分裂者,一會兒激動一會像這樣冷靜,但還是承認道:“我以前是想過只要荒北,但事情已經超出我的想象。”

    “這里的人比我想象中要上進,又因為我打開了寶盒,開啟了蒸汽時代,所以我不能置之不理,對他們不管不顧。”

    “為天下人,才想要統一?還是只是想統一,成就霸業!”屈屠再度問道。

    南青忍不住皺眉道:“你總不能讓我為了幾塊土地統一吧?不為人,為誰?”

    屈屠:“這么說來在你的理念之中,始終是以人為本?”

    “廢話,我不以人為本,我做那么多干什么?”南青越發覺得眼前的人稀奇古怪,但還是認真告訴他:“我和其他人的家國天下不一樣,我要的也不是一個只夠溫飽的盛世,而是更傾向于文明的社會。”

    “以前我不懂事,總想著圈地自萌就好,可現在我不可以這么做,大家現在都向往未來往更好的方向發展。”

    “擊碎希望,比令人陷入絕望更要絕望。”

    南青的一番話,正式表明她一直隱藏的想法。

    她要打造更接近現代的社會,光靠一個荒北還不夠。

    屈屠得到答案,沉下臉道:“那你不怕以后別人取代你?”

    南青聞言心想果然他知道未來一些事情,和自己是差不多的人。

    “如果能隨隨便便取代,說明是大家選的,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南青自信篤定道:“但我相信蒸汽時代開啟,就沒人會愿意再回到忍饑挨永遠沒有出頭的封建社會。”

    “再也不是一個家族的國家,而是人民的國家!”

    她堅定不移的語氣,終于使得繩子松掉。

    南青毫不猶豫背著江幽菲踩著御衛軍走出院門。

    “救命啊!有刺客!”可她的聲音在深夜之中,完全被寂靜淹沒。

    江幽菲也暈了過去。

    南青又急又怕,背著江幽菲毫不猶豫朝王府門口沖去外面找大夫。

    可邁出第二道門時,齊刷刷整齊的人影忽然舉著煤油燈,朝她這邊趕來,仔細看各個背著燧發槍,顯然是火器隊的人。

    南青剛高興喊道:“快,刺客還在后院。”

    直到身后傳來劉衡既復雜又松口氣的語調:“那個刺客已經跑了。”

    “殿下”

    “劉衡,你沒事吧!”南青絲毫未發覺大家幾乎把眼球瞪出來的表情,她扭頭一看,發現劉衡扶著墻,在與她對視一眼后,劉衡終于受不了刺激,兩眼一白翻了過去,直挺挺倒在地上。

    南青:??

    她環顧周圍的御衛軍新兵,各個瞠目結舌,雙眼呆滯,他們張著嘴巴,仿佛進入異世界一樣,意識都被抽干了。

    似乎受到了極大的精神刺激。

    集體都跟靈魂出竅一般,陷入死寂。

    “喂,你們怎么了?”南青還一頭霧水,她還要去找大夫這群人攔在門口干什么!

    直到寧伯折返回來時,他掃了南青一眼,似乎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他主動過去替江幽菲診脈:“殿下,王妃只是驚厥不過度,松懈下來才會暈過去。”

    “您放心,屈屠不敢傷女人。”

    “為什么?”南青覺得今晚什么事她都是最后一個知道的,連刺殺她也是到脖子才知道的。

    她突然覺得好憋屈。

    寧伯則嘆口氣道:“屈屠自小是在尼姑庵長大的。教他武功,占卜,識字的都是女人。”

    “但都是一些被傷害過的女人,所以讓屈屠得了離魂癥。”

    南青感覺懂了又感覺沒懂,但都不重要。

    現在重要的是,她立即磕磕巴巴問道:“寧伯,你早就知道我是女人?”

    寧伯沉默地點點頭。

    這時劉虎的聲音又從后院傳來:“殿下!殿下你沒事吧!”

    南青頓時高興回頭:“小子你沒事吧!”

    結果就看見劉虎從門后爬出來,滿頭是血,看見她首先是驚喜落淚:“太好了,您安然無恙!”

    然后看見她齊肩短發,突然失聲,最后下巴點地,睜著眼睛昏了過去。

    在南青看來依然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

    南青終于忍無可忍怒吼:“我靠!我女人的模樣很丑嗎?怎么一個個看見我都嚇得要魂飛魄散似的!”

    第72章 一任帝王的誕生

    金剛杖杵地, 叮當的金屬響聲在一家糖水店鋪響起,只見一位出家和尚戴著紗布斗笠,俯首頷禮時, 女子柔和的嗓音潺潺傳來:“貧僧來化緣。”

    店小二只覺得出奇, 尼姑怎么化緣化到糖水鋪來了?

    但荒北寺廟眾多, 再看眼前的女和尚一身灰色光線的僧袍,盡管沒有華麗的服飾, 可高挑的玉挺的身姿,令人覺得不凡。

    應該不是那些小寺廟能出來的和尚。

    店小二以衣著看人, 還算客氣:“大師稍等,我去叫掌柜的。”

    很快,一位拿著蒲扇的掌柜走出來,似乎還沒睡醒打著哈欠:“這位大師, 是來我這里化緣的?”

    “貧尼法號,照燈。”女和尚見出來的人是位女掌柜,便禮貌道:“可否討一碗糖水?貧尼昨日便身體不適。”

    此話一出。

    掌柜的立即正視起來, 同為女性的她立即知道這是女兒家那件事,不方便去醫館。

    于是她喊店小二燒開水給弄點蜂蜜和紅棗生姜奶茶過來。

    “大師,您坐。”掌柜還在店門口的露天桌搬到和尚面前。

    和尚非常感激道:“貧尼路過許多地方,只要知道貧尼是女子, 不是驅趕便是嫌晦氣。”

    “多虧掌柜心善,不然貧尼怕是撐不到下一站。”

    糖水掌柜聽后, 心疼不已,對她的處境表示感同身受:“大師不必擔心,荒北不是其他地方, 這里是晉王的天下,晉王是出了名的對咱們老百姓好的。”

    “尤其是對女子, 更是提供庇護,沒有再像他那樣憐香惜玉的人。”說著糖水掌柜滿面紅光顯然非常崇拜晉王。

    和尚則是不解道:“憐香惜玉?”

    “對啊!晉王才來荒北三年,我們女人的地位就翻天覆地變化。”糖水掌柜提起此事就像小迷妹一樣開始與和尚將荒北西北草原發生的事,通通一并講給和尚聽。

    等店小二將奶茶畢恭畢敬端上來,還小心提醒道:“姑爺讓小的通知您,說孩子不好哄,希望您回府一趟。”

    沒想到糖水掌柜頓時拍在扇子,讓店小二轉告:“你就說既要老娘賺錢,又要老娘帶孩子,他干什么吃的?還以為是三年前的荒北嗎?”

    “小心老娘同他和離,找別的愿意帶孩子的新姑爺!”

    店小二冒汗:“這不姑爺喝了點酒,聽說是又落榜才會”

    “得了,誰不知道京城就是個錢窟窿,你沒背景的人想入朝為官,難!”糖水掌柜揮手讓店小二別管,好好干活就行。

    和尚有些詫然望著糖水掌柜,這里的女人似乎都與別的地方不同。

    鮮少看見有男人敢在大街打女人,更奇怪的是此處沒有煙花柳巷,更多的是正規的按摩與泡澡。

    “晉王是嗎?”和尚放下茶杯,然后正打算離開。

    掌柜的不知何時去了對面一趟,拿了一些棉絮裝好給和尚:“大師,您帶在路上方便些。”

    和尚接過東西一看,她頓時錯愕不已:“施主,這是何物?”

    掌柜的小心貼耳過去:“這是月事帶,荒北的和其他地方不同,是正兒八經消毒好上市的。”

    “貧尼知道,但為何”和尚似乎欲言又止。

    掌柜的就捂嘴笑:“你是想說為什么光明正大賣月事帶?在荒北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還不是晉王殿下,心疼王妃娘娘,讓紡織廠的人設計出新的月事帶,沒想到咱們荒北的商人容易來事,見是個商機,就開始大肆推廣。”

    “別擔心都是平價貨,有王府補貼的。”

    幾句話下來,和尚已經對她口中的晉王十分敬佩:“王爺大善,施主大善!”

    只是一個插曲。

    和尚便決定停留幾天,繼續云游四海,暫時放棄尋找那個叛逆小子。

    “別客氣,我再送你點姜糖帶在路上吧。”掌柜熱情地要上樓,可眨眼間,眼前的大活人突然消失了。

    不帶走一片落葉。

    要不是月事帶帶走了。

    她還以為自己剛剛大白天見了鬼。

    “原來是隱世高僧啊!”掌柜的吃驚不已。

    而店小二更是擦了擦眼睛,走出門口,眨眼間,就看見一個和尚的身影進了巷尾的蒸拿房。

    “我沒看錯吧,和尚也去洗澡按摩?”

    此時此刻荒北正如往常那般安居樂業,大家只管忙活生計,不再懼怕外面有什么風吹草動刮進荒北。

    因為有晉王和御衛軍在。

    雁南王府。

    南青沉著臉對著陶金還有許迎道:“不是說沒事,為何一直醒不來?”

    陶金已經在穴位施針,許迎則皺著眉道:“王爺,王妃的脈搏很奇怪,時強時弱,就好像被封在這里只保留一口氣。”

    南青瞬間想起江幽菲被屈屠一掌打飛的場景。

    她頓時心疼不已:“寧伯,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說不殺女人?”

    為何她安然無恙,自己老婆卻陷入昏睡?

    寧伯讓陶金和許迎下去,等人都走了。

    他屈膝下跪:“只是老朽的猜測,我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屈屠?”

    “那還有假嗎”南青握著江幽菲的手,心神越發不安,她明顯能感覺到那個男人在確定自己的答案后,只是暫時撤退。

    他隨時都可能卷土重來。

    因為他既然知道她會影響天下統一,就說明他提前知道太微會是統一的那一個。

    盡管后來她的回答將人糊弄過去,但對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寧伯,你剛說的離魂癥,是不是精神分裂?”南青努力描述道:“比如彼時的性格會不斷切換,像是有不同的人在同一個軀體內?疑似多重人格的精神分裂者。”

    寧伯:“應該不是,但他確實有三個身份。”

    “傷菲兒的是叫屈屠。”南青只覺得混亂:“可并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真的?他武功那么高,能擋子彈,按理說已經是絕頂高手。”

    “那么八九不離十就是他吧。”

    寧伯還是感到矛盾:“屈屠乃隱士家族后裔,我曾聽聞他是從女人堆里活過來的人,學會了那些女人的家傳所得。”

    但卻傷了王妃,封住了王妃的大多氣穴,分明已經算是殺人了!豈有不殺女人的理由?

    難道是裝的?

    “給我一點時間。”寧伯抱拳承諾道:“我會盡快給你準確的答復,還有氣穴我會請一位懂得解穴來,您不必擔心。”

    南青聞言,她到底還是軟下心腸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對您那么惡劣。”

    “菲兒出事,我真的——”

    “當務之急,還請您冷靜下來,好好應對接下來的事。”寧伯發出警告:“老朽總感覺沒有那么簡單,若是這名屈屠與大梁有關,或者說,他是站在大梁那邊的人,就勢必是要除掉的強敵。”

    南青將江幽菲的手塞進真絲被,替她蓋好,她努力壓下情緒,拉回冷靜的心弦:“有一句話說的好,以最大的惡意揣度敵人,可以避免災禍降臨。”

    “我覺得他還會來找我,只不過在那之前,見招拆招吧!”

    “諾!臣附議。”寧伯見她恢復理智,贊賞地望著她。

    南青并沒有注意到寧伯的情緒,她則是收拾一下,拿起帽巾戴在頭上,踏出房間。

    看著跪在院子里,重重把守,互相不讓任何人敢有出去的心思。

    南青出來那一刻,冷冷掃過院內所有御衛軍士兵。

    以劉衡為首,大氣不敢出,只是低著頭等待處置。

    “你們還有什么話要說?”南青詢問道。

    劉衡不敢抬頭卻高舉雙手:“卑職沖撞了您,請王爺處置!”

    “請王爺處置!”所有人齊聲高喊。

    顯然在一陣的冷靜過后,他們仍舊選擇當她的御衛軍。

    只要南青有意繼續女扮男裝下去,他們就會對之前發生的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然而南青并不打算裝下去,因為已經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與其被人捅出去,倒不如直接出擊,至少還能化被動為主動。

    “劉衡,抬起頭來。”南青命令道。

    劉衡死死不抬起頭:“卑職不敢!”

    “很好。”南青朝旁邊的丫鬟點下頭,丫鬟呆呆將手中的炸、藥、條交給她。

    “殿下,小心。”丫鬟已經傻了。但還是下意識關心她。

    南青輕輕搖頭,她英氣的眉眼閃過絲笑意,隨即下一秒凌厲宛如一把利刃,瞬間點火扔在劉衡腳下。

    劉衡本來還想抗令,結果就看見面前丟了包炸、藥、他嚇得直接撲過去,熄滅了引火線。

    然后他氣急敗壞抬頭:“殿下!你干什么?萬一傷到你,荒北,和西北,還有草原以后該——”

    話到此處,他瞪大眼睛,被自己一語驚醒。

    反應過來,他立即抬頭直視南青宣誓道:“殿下,卑職永遠不會背叛您!”

    “卑職也不會!”劉虎趕忙道。

    其他御衛軍士兵連低吼一聲:“殿下,您永遠是我們的殿下!”

    “對啊!我們不站在您這邊!還能站在誰身邊。”

    “大家都因為您才有今天!不然我們早就死了。”

    所有人都仿佛警醒過來,意識到,殿下是不是男人根本不重要?眼下這個世道能夠憑借一身本事,將大梁和大姚玩弄于鼓掌下,甚至掌控草原的英雄,不,英雌,非殿下莫屬!

    而成功不問出處!更不問出身!何況殿下就是他們荒北的王!

    女王,也是王!

    所有人都發表完忠心,都從心底認同,無論是前太子還是雁南王晉王,如今的荒北女王。

    自始至終,她都是同一個人!

    而有她在一天,他們都是才是有娘有武器有港灣的正規軍!

    甚至劉衡直接把心里話喊出來:“殿下,您不必妄自菲薄,天下人都是女人生出來的,您雖然是不是我們親生的母親!但再造之恩,更勝于母親!”

    “而您就是我們的娘!”

    劉虎都跟著下意識喊一句:“是娘。”

    此話一出,整個庭院都安靜了。

    原本緊張的氣氛瞬間消散。

    丫鬟非常敬業憋得臉紅了都沒笑出來。

    其他御衛軍死命低下頭,都快磕在地上,都忍不住肩膀抖動。

    最后實在是南青沒繃住,吐槽一句:“你給我滾!”

    “我離三十還有好幾年,哪有你那么大的兒子。”

    但說歸說,南青還是頗感欣慰,她到底沒有白養他們。

    以真心換真心,沒有比這樣更高級的陽謀。

    但情況仍舊無法樂觀。

    她已經感覺到這個世界到處充滿荒謬的氣息。

    原以為只有自己是個穿越者,可未必如此。還有其他人通過某種方式,知道未來的時局。

    而且最夸張的是那個叫屈屠的家伙居然能躲子彈?難不成這就是置換效應?

    她承認自己改動了歷史,并且一直很順利,盡管后來結果一直導正到原來的軌道。

    可當她得知白凌遲的死后,她就意識到,偶然的意外也會發生。如此一來,那么置換作用的產生也是有可能的。

    畢竟她提前將蒸汽時代搬出來,在當今世界的人看來本就匪夷所思,那么出現一個令她這個現代人匪夷所思的人的存在也屬于合理的范圍。

    證明越往后推動歷史的阻力就越大。

    盡管無法掌控的意外令人感到害怕,可往好處想,何嘗不是一個bug,一個可以利用的bug。

    “劉衡,你出去宣告整個荒北,下午有封城演習。”

    “并且會在下午,本王會親自出街巡視。”

    劉衡正要去辦,可意識到這話里的意思,他頓時震驚不已:“您該不會打算?”

    “紙包不住火,你沒看見那貨能躲子彈啊!”南青指著附近那片廢墟。

    劉衡眼勾勾盯著她,最后連他都露出憐憫的眼神:“殿下,無論如何都有御衛軍支持您,您又何必要取得天下人的認同?”

    “天下遠沒有您想的那么和善,屠狗之輩眾多,他們一定會中傷您的。”

    南青卻背過身不再回答他任何問題,而是命令:“去辦。”

    “若連這點代價都承受不了,本王,何以爭天下!”

    一句爭天下,讓劉衡頓時醍醐灌頂。

    他驚恐又復雜,閃爍著光芒的雙目,竟然開始蠢蠢欲動。

    對啊!只要天下都是殿下的!

    那些虎狼之輩就無話可說!

    “卑職,這就去辦!”

    當日午時,大街小巷張貼晉王要巡視街道,監督封城演習的消息。

    對于晉王要露面的消息,幾乎崇拜的人都愿意放下手中的活,去街邊瞻仰一下殿下的龍章鳳姿。

    畢竟這可是把皇帝都比下去的晉王!

    大家生意都不做了。

    悄悄入列排隊,等待晉王的尊駕出現,他們能夠遠遠地見一面。

    “爹娘,我今天能不能曠課一天,跟你一起見見殿下。”有學童跑到父母腳下。

    她的父母都是莊稼人,靠著甘蔗開了個小鋪子才有的今天。

    “不行,你要好好讀書,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機會。”作為娘親的當場拒絕,對她來說沒有比讀書更能報答晉王的事了。

    “晉王殿下能夠提供機會給我們女子,我們應當珍惜。”

    學童委屈巴巴想哭。

    突然她的父親將她舉起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得了,別天天把廠里那套帶回家,她是女兒,不是你那些下屬。”

    “你!”母親有點無奈:“你就寵她,小心寵出一個嬌氣包。”

    這對家庭嚴母慈父的組合在當下荒北不在少數。

    同時還有很多其他學童吵著要見晉王。

    大多數父母都將孩子舉起來。

    就在這時,隨著一道童稚的嗓音響起:“你看有人從王府出來了!”

    “娃,看看是不是五人大輦架?”

    “不是!是有人走出來了。”

    走?

    正當路人們紛紛翹首以盼,望著王府先走出來熟悉的親衛,劉衡校尉,劉虎副尉,甚至身后還站著一名烏發束冠的女子跟隨。

    之后王府出來的就是兩人抬的露天轎子,但是上面沒有人。

    正當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時,女子突然坐上轎子,冷下聲環視周圍:“諸位,勞煩你們百忙之中出來迎接本王。”

    “本王在此謝過!”

    女子頗具威嚴又好聽的聲音,傳入所有人耳朵。

    當轎子抬起,她袖口上祥云飛鶴,從所有人眼前走過時,一雙雙視線齊刷刷強烈地仰望她,隨著她的方向移動。

    終于在劉衡和劉虎兩兄弟親自抬轎,到前方迎接的鄧永祥一家,甚至商務府,郵局所有管事,大家睜大眼睛,呆呆隨著南青移動。

    直到南青重新繞一圈,再度從林林叢叢的視線穿過,下了轎子,毫不猶豫邁進王府。

    等王府朱門兩側一關。

    外面頓時炸開鍋了!

    “王爺,那是我們的王爺嗎!”

    “不對吧!剛剛進去的是女子?是王爺的妹妹嗎?”

    “太上皇的女兒不是全送出去和親了。哪有跟王爺一般大的公主。”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王爺是在逗我們吧!”

    “王爺,她是女子!!”

    所有人宛如熱鍋的螞蟻沸騰起來,雙腳不停晃動,好像踩在滾紅的木炭上,焦灼不安,更坐立不安。

    鄧永祥已經被圍起來質問是不是他早就知道王爺是女子的事?

    鄧永祥喝著茶,嘴里喝兩口冒半杯,已經打濕了衣襟。

    鄧夫人則是驚嘆不已:“難怪王爺才貌雙全,鐘秀毓敏,果然是一位天之驕女才有如此風姿。”

    她的話更讓商務府的人認定鄧永祥早就知道王爺的身份。

    商務府慌得不行:“鄧副部長,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們?”

    “你想害死我們是嗎!”

    “朝廷那邊怎么辦?你告訴我們,朝廷知道嗎!”

    連鄧施蓉都捧著臉雙眼閃爍:“原來荒北現在的一切都是女人的功勞。”

    “那么以后我是不是也可以比爹還厲害?”

    所有人都擠成一團,更多的恐慌與驚懼。

    老百姓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王爺好像故意讓他們知道自己的身份?

    人群中已經有讀書人開始找準機會反撲痛罵:“真是牝雞司晨,亂我朝綱!”

    “干政亂國,我大姚江山危矣!”

    “我要上京狀告晉王,冒充皇嗣,越俎代庖執荒北之政,亂社稷國運!”

    這些呼聲瞬間蓋過在場所有人。

    一有機會就逮著南青辱罵。

    這些人之所以有恃無恐,便是仗著南青對他們的無視,可在他們看來南青無視他們就是小看他們。

    倒不如鬧出點事,逼得南青對他們出手,如此一來不僅青史留名,還能掰倒晉王的母雞報曉,陰陽顛倒暴政。

    一瞬間這些讀書人引起一些男人的共鳴,紛紛羞辱晉王是會打鳴的母雞。

    各個面目猙獰,好像晉王屠戮了他們九族,才會遭到他們如此敵視與仇恨。

    這些仇恨無緣無故就被點起。

    當街的百姓們看著這些讀書人不知所措,十分不安,方才那對夫妻都將女兒放下來,都感到迷惘。

    只有女子短暫迷茫后,又堅定下來,勇敢站出來:“女人涉政怎么了!”

    “沒有晉王,就沒有我們今天。”

    “大家不要被聲音大的影響了!想想大家的衣食住行,哪樣不是晉王在操心。不然我們早就餓死了。”

    此話一出,拉回一些百姓的理智,可很多人還是不敢吭聲附和,更不敢附和讀書人。

    此舉無疑是讓這些自稱讀書人的家伙找準機會:“你們才是被晉王收買的吧!”

    “沒有晉王,大姚哪一個王爺沒資格治理荒北。”

    “要不是晉王,有我們這些士子在,只會將荒北治理的更好!你們過得更好!”

    “想過得更好就閉嘴吧!”

    這些人倒扣帽子,站在大義上肆意羞辱老百姓只知道吃吃喝喝不懂得老祖宗之法不可變,陰陽不能失調,天地不了顛倒的道理。

    老百姓大多數不識幾個字,本來就對讀書人心有敬畏,他們這么一鬧,許多人再想支持晉王,通通都被掐住喉嚨,無法發聲。

    無論當街的女子們如何抗議,說服所有人,都開始顯得無力。

    原先那些懦弱的百姓再次在讀書人面前低下頭,彎下腰,那一瞬間,學童的母親瞪大眼睛,終于意識到什么。

    這些讀書人,想晉王殿下死!

    想荒北沒有晉王!想讓其他人取代晉王。

    終于學童的母親爬上梯子,突然激動宣聲:“鄉親們!”

    “不要聽他們蠱惑,晉王永遠是在為我們老百姓出頭的!”

    “這些讀書人才是永遠欺負我們的人,你們不要低下頭,彎下腰,不要怕!我們一起去雁南王府,問問王爺,她會為我們”

    然而這位母親清醒的發言,隨著一聲槍聲:“砰!”

    瞬間從梯子轟然倒下。

    她的倒下熄滅了底層最后一絲吶喊。

    她相公頓時眼角欲裂,凄慘尖叫:“娘子!!”

    學童:“娘!”

    而暗處舉著燧發槍的男子收回后,吹了口氣:“晉王那女人腦子不知如何變得,竟然催生出此種殺器。”

    “連我都差點死了。”屈屠冷下眼睛滿是殺意:“我決不會放過你。”

    與此同時鄧世子突然受到大批士子與沒見過的商人,還有一些工匠的邀請。

    他來到一間叫胡宅的府邸。

    在這里突然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震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盯著對方:“白大哥,您還活著。”

    白凌遲讓他進來說話,隨后往屋頂掃一眼,沒看見一直想見的那個人影,他低聲道:“進來,我會為你解釋一切。”

    可他轉頭就進了屋子,卻沒看見鄧世子目光復雜,有些猶豫挪動步子,可最終還是邁進去。

    然后屋內擺著荒北熟悉的火器,鄧世子頓時恍然大悟,看向那些工匠:“是您早前布置進荒北的?”

    “不,屈氏提醒我的。”白凌遲道:“他們都是大梁的密探。”

    屈氏?鄧世子覺得有點耳熟。

    “女人嗎?”

    白凌遲:“男人。隱士家族,高家子弟。”

    “高屈途。”

    鄧世子聞言更感到難以置信:“怎么可能?高家不是已經被被滿門抄斬了嗎?”

    “還是皇爺爺動的手。”

    當年大梁太太上皇為了皇權,滅了高家還有楊家嫡系。當時其他世家懷揣兔死狐悲的心情,私藏了幾個高家血脈與楊家血脈。

    正是后來投靠南青的楊武。

    想到這層關系,鄧世子心情復雜道:“高家后代還愿意為我們賣命?當初不就是高家祖輩預言大梁帝王星微弱,無法統一天下,才遭此滅頂之災。”

    白凌遲:“因為高屈途不止從何得知,大梁未來會統一的預言,并且將陛下的紫微宮于昨晚開始確實開始大放光芒。”

    “那么你呢?”鄧世子覺得腦子都不夠用了。

    白凌遲道:“高屈途救了我,帶我去看了想看到的一切。這些密探就是他早就布下的。”

    “陛下已經答應他會恢復高家的爵位與名譽。”

    事到如今,鄧世子發覺一切都對大梁有利。

    他沉默一下問道:“那晉王呢?”

    白凌遲察覺到他的情緒:“她活不過三天。”

    “我知道你在鎮北府住了很久,喜歡上這里的人文風景,但一切都要以帝國的利益著想。”

    “尤其是陛下的利益。”

    此話令鄧世子苦笑不語。

    又是個人利益嗎?

    那么這次大梁動手,又要死多少人?就如同為了抗擊北突獲得名正言順的利益,就讓他們故意裝作不敵往回撤,拋棄百姓,害得百姓死傷無數的謀術一樣嗎!

    得到了最大的鹽湖,得到了雪鹽的配方。就能像晉王一樣源源不斷地把錢財收歸于自己的國庫。

    但會像晉王一樣,懂得分配,和諧大家嗎?

    怕不是都分給王公大臣,而老百姓的孩子只能流血流淚。

    這一刻,鄧世子于公于私,在天下為公四個字前,慚愧地低下頭。

    與此同時。

    雁南王府門前熙熙攘攘罵聲不斷,這些人不斷抨擊南青,說話極其難聽。

    劉虎忍了又忍,御衛軍士兵們各個憤慨不已,卻要緊咬牙關忍下去。

    因為殿下命令他們不許動手。

    他們從來沒想到這個世道對女人多么殘酷,甚至已經算是大家衣食父母的殿下都要遭受如此辱沒。

    有一瞬間,他們都想勸殿下一起離開荒北,去草原,或者說,痛扁這些人一頓出口氣。

    至少不要像現在躲在府內,忍氣吞聲。

    路過的百姓似乎還沒從昨日的情景回過神,可在聽到這些自詡士子的讀書人的臟話,他們都憤憤不平,既然御衛軍因為軍令不敢打人。不代表他們不敢。

    于是幾個仗著膽子的路人,朝讀書人砸雞蛋砸爛葉子。

    這些人頓時抱頭鼠竄,然后去報官。沒想到居然真的有衙差來抓他們。

    將人直接下獄了。

    而且還是府衙的新面孔。

    劉虎都不敢相信,難不成江望見風使舵背叛* 王爺了?

    這點可冤枉江望了。

    江望得知南青是女子,首先是嚇暈過去,其次就收到朝廷那邊旁敲側聽,他都一一堵回去了。

    沒想到有自稱特使的人過來,扣押了他,還換了他的衙差,到處抓人。

    而他自己想出來,都被人扣押。

    顯然這次是大姚內部與大梁勾結在一起針對晉王的。

    江望猜到此事,痛罵朝廷真是瞎了眼幫敵人欺負自己人。

    可他的聲音根本傳不出府衙。

    街道上罵南青的人越來越多,開始是一批穿著儒服的士子,后面逐漸演變成商人,最后連扛著鋤頭的農夫都在辱罵晉王,牝雞司晨,母雞當道。

    十分難聽。

    偶爾有聽不下去的路人過去揍人立馬被衙差抓走。

    這種偏向性現象,迫使很多底層民眾不敢再上前。

    因為昨日的女管事,也被紡織廠炒魷魚了。

    現在女管事出頭沒人管,還被紡織廠辭工,分明是想讓人家過不了日子。

    一瞬間商務府紡織廠,甚至是工坊,都開始出現混亂。

    低價米開始敢高價米賣出來。

    低價米全被扣留,一些米商開始不給售賣。

    市面上動作很快的基本是商人,他們在短短一天就囤了糧食,并且在夜晚,荒北六大總糧倉失火的消息傳來。

    引起所有百姓的恐慌,大家的注意力瞬間被米價吸引走。鬧得躊躇不安,引起一大波米荒潮,搶購潮。

    低價糧變成高價糧,甚至商務府的商人都開始倒賣,仿佛一夜之間在晉王自曝身份后,所有的厄運與不順就通通如潮水般碾壓而來。

    這些信號似乎都在告訴世人,女人當政,天地不容,老天要來收拾晉王了。

    南青做到一切都在頃刻間付之東流,商人敢囤糧壟斷,火車敢高價,工坊工匠辭工投奔大梁。

    同樣草原因為失去糧食,那些貴族又開始蠢蠢欲動。

    賽娜女王不得不暫時壓制他們。詢問晉王現況如何?

    結果三天后迎來日食。

    各地所謂道長高僧開始在荒北設法坐壇,明里暗里都在提醒此處有妖孽冒充神仙。

    而在荒北被喻為天神的人只有一個,正是晉王南青。

    很快大姚趙家抓住機會,假借圣旨,命令一位公公千里迢迢拿著白綾與毒酒送到王府面前。

    此舉徹底引爆整個荒北。

    原本還在暗地觀察的鄧永祥與眾管事等人,終于按耐不住了。

    女管事們紛紛上街手挽著手,構成人墻擋住朝廷派來的太監面前。

    女人們都出手了。

    御衛軍立即站在女人身后,怒視太監們。

    太監們本來就心虛,哪敢上前,只是做做樣子:“陛下知曉晉王乃女流之輩,為免給皇室抹黑,以宗府為首的崇王決定,還晉王一個體面。”

    “自行了斷!”

    一句自行了斷。

    徹底點燃了荒北所有百姓的怒火,終于有人高喊:“此時不站出來保晉王殿下!何時才能出來!”

    “晉王殿下是冤枉的!她沒有干什么違反規定禍國殃民的事。”

    “如今荒北的富庶,你們看不見嗎!”

    “不準進去!”

    “晉王殿下沒錯!她才是真正愛戴子民的好王爺!”

    “就算是女子又如何?她是我們的荒北的王就行!”

    “不許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人傷害晉王!”

    百姓們終于丟下手上的糧袋與斗子,紛紛自發圍在王府門口,群情激憤地怒視太監們。

    加入的隊伍越來越多,甚至有人特地攔停火車,擋在前方的路。

    鄧永祥和商務府其他商人不顧形象跑過來,加入人群,都是為了攔住這一道圣旨。

    “萬民在此!晉王殿下就是民意!”

    “爾等太監難道要與天下人作對!”

    “也看爺們答不答應!”

    太監們早就被嚇得哆哆嗦嗦不敢動彈,他們偷偷看向身后的五百近衛軍。

    近衛軍們都心虛各朝一邊,根本不敢動,就憑他們這些刀槍棍棒,能贏得了人家的鐵木蘭!

    他們也是被迫過來的。

    太監們頓時恨鐵不成鋼:“咱家,咱家,也不知道咋辦?咱家也是替陛下辦事的。”

    “命令晉王今晚就選擇體面。”

    一句體面,頓時引起所有人朝他們噴口水。

    一人一口水,都快將太監們給淹沒了。

    與此同時,暗處留意的人,壓下斗笠冷笑連連。

    “天真。”

    “晉王會名正言順聽從皇帝的話,選擇了體面。”

    “那么天下人只會責怪已經病臥在床的大姚皇帝。”白凌遲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后,環抱雙臂道:“如此我朝名正言順,順應民心,為晉王立碑討伐昏君,那么攻破京城指日可待。”

    “屆時大梁名利雙收名利。”

    “這就是高兄的本事。”

    不僅擾亂了晉王身邊的情報組織的視線,還干擾了前北甲衛侍衛長寧伯的判斷。

    但白凌遲始終不懂:“為何不直接殺了晉王”

    “你以為我不想”高屈途落下右臂的衣服,露出一條條宛如蜈蚣爆出來的青筋,隱約還可見里面有東西在緩慢往他心臟爬。

    還有脫鞋左腳已經露出削完肉的白骨被層層繃帶束縛。明擺著是爆炸產生的傷勢。

    他嘲諷道:“她們生怕我虐殺,所以早就下了禁忌。”

    白凌遲瞬間警惕起來:“蠱蟲!你師父對你真狠。”

    高屈途收好繼續壓了壓斗笠:“這些年我可沒少在老妖婆面前裝傻充愣,才能學到真本事,就等著,復我高家門第,興我族榮光。”

    話落,夕陽西下幾縷殘光散落在屋檐,叮——風鈴聲飄零,僧袍寬袖隨風搖曳,吹開斗笠的帽紗一角,露出那滄桑的魚尾紋,包含深邃的目光。

    女子握著佛珠,她舉掌在身前悲憫又惋惜念道:“癡兒,亂擾天道。”

    “御天星御坤星與鳳隨行,又怎會屬于大梁?”

    當今天下異象,百年內勢必再起風波。

    屆時會出現一位天下共主。

    *

    南青經過三天的復盤思考,她已經確定這個世界可能存在像她一樣的穿越者,即便不是穿越也是重生回來的人。

    那么有一個,就有兩個。三個。說明這個世界早就漏成篩子。

    今晚她將之前捕捉的所有蹊蹺都給聯系起來。

    比如賽牛花急著出海,她還試探過自己,明顯有重生者的跡象。

    九弟似乎知道什么?但是通過其他方式,他不是重生的而是本土覺醒的。

    屈屠好像也知道什么,說她影響天下統一,這話按照原定歷史不假,但這貨不是完全知道真相。

    說明他獲得的是二手消息——來自真正的重生者。

    什么預言不預言的,對她這個唯物主義者來說,簡直是個笑話。

    世上除了重生者和像她這樣的穿越者作怪,還會有誰!

    如今她已經確定重生者大概的站隊。

    賽牛花站在她這邊,為什么不站在大梁那邊?肯定有她背后的動機。

    那么屈屠完全是站在大梁那一邊,害得她老婆昏迷,自己差點死掉。

    也就是說,最后體現出來的主要矛盾是大梁和她之間的較量。

    所謂的高手,預言,其實不過是禍亂人心的幌子罷了。

    這一切都有目的動機。

    而她的優勢就在于,誰也不知道她是穿越者!

    南青莫名想起黑暗森林的規則,誰先暴露,誰就先死。

    想通一切,南青變得極度淡定。

    坐在書房門口,她閉上眼睛吩咐:“王妃和重要的公文都藏好了?”

    “是的,殿下,外面該如何處置?要不要卑職動手!”劉衡咬牙切齒道。

    南青猛地睜開眼睛,正對前門:“不必,這些只是表面現象,等處理掉真正的禍害,一切都會回歸平靜。”

    對,她要做的不是息事寧人,而是殺了那個是不是屈屠的男人?

    “其他東西也準備好了?”

    劉衡立即道:“按照您的地圖全埋好了。”

    南青就突然來了興趣:“你說能快子彈,扛過土地雷的人,是不是什么鋼筋鐵骨的鬼怪?”

    劉衡不明所以,他摸摸腦袋道:“可是殿下自從有火器和鐵木蘭后,咱們就沒見過什么鬼怪。”

    “你說的對,只是當時能撐住和不能撐住的區別。”南青目光一沉:“這種造謠生事的神棍,本王倒想看看是鐵木蘭線膛炮厲害,還是他凡人之軀厲害?”

    第73章 天命所歸,來源于萬民

    夜幕降臨, 雁南王府附近通通被清空,不許任何人靠近。

    仿佛變成荒無人煙之地,沒有半點人的氣息。

    然而很快有黑衣打扮的人影, 宛如游蛇般靈活闖入王府。

    顯然這次刺殺要勢在必得。

    大批大批黑衣人潛入王府, 把守在探清的每一個路口, 他們嫻熟地裝載炮膛,形成一臺臺可見的推車土炮。

    無需打探, 僅靠葡島商人上貢的望遠鏡,南青在明月樓望得一清二楚, 月亮灑落的銀輝,努力點亮每一個黑衣人移動的身影。

    “看清楚有多少臺了?”南青披著白袍坐鎮于厝間,俯瞰著整座王府。

    身邊的劉衡臉色越發慘白,他同樣舉著望遠鏡, 看著熟悉的土炮,甚至像極了改良后的鐵木蘭。

    “我們內部有奸細,不然他們不會那么快組裝出和鐵木蘭一般的武器。”

    南青則習以為常道:“早就滲透到各個行業無孔不入了。”

    “殿下, 您明明已經下令管制,為何還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劉衡十分不解道。

    對于像他那么忠誠的人,始終想不明白有些人明明遇到明主卻還要背叛對方。

    望著一群黑衣人逐漸畢竟內院,南青這才放下望遠鏡, 拿起三角藍色旗幟,舉在手中。

    “劉衡, 因為這是公天下與私天下之爭,而人各有志,不會因為立場而改變。”

    “而且這些大炮還沒流出去, 至少運輸方面咱們很成功。”

    “但發展到這一步,我決不允許再被打回原形。”話落, 南青揮落藍色旗幟。

    旗幟如同羽毛飄飄搖搖落下,總共左右三次,迅速被明月樓之下的捕捉信號,調整位置在三點鐘方向。

    隨著黑衣人有條不絮越過墻頭那一刻,對面灼熱的火光宛如一輪日頭,轟——毫不留情摧毀掉眼前的一切。

    黑衣人甚至連大炮都沒看見,被炸得七零八落,肢體破碎,活下來的人,痛苦哀嚎,不一會兒被后面趕來的黑衣人利落割斷脖子,給了一個痛快。

    很快土炮沿著打穿的院墻,不斷朝庭院轟炸,完全是豁出去的打法。

    無需幾刻,大半王府被轟成廢墟,變成一堆火海,都沒有看見任何人的身影。

    黑衣人們繼續摸索外院,排除窩藏地點。

    砰——暗槍開始陸陸續續響起。

    數十人瞬間倒在地上。

    這一刻,他們仍舊沒看見一個人的身影。

    槍擊仿佛神出鬼沒一般,幸存的黑衣人連滾帶爬去匯報,他們到處中暗槍,死傷無數。

    戴著面具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聲:“他們畢竟是玩燧發槍的前輩,早就衍生出無數打法。”

    “你們繼續堆上去,活著的記下打法,日后為我大梁提供巷戰的經驗。”

    此令一傳,完全不顧及性命的打法,迫使大量黑衣人精銳死在各種暗槍之下。

    唯有一個裝死才第一時間確定了里面的打法,原來不知何時,王府砌的墻下有無數個暗孔,所有人都在地上。

    御衛軍集體都修了地下道,來打這場仗。

    還有院墻后的沙堆墻與戰壕,在炮火下,墻可以被炸得粉碎,但沙袋堆后卻安然無恙。

    終于幸存的黑衣人突破最后一道防線,有人摔進溝里,被御衛軍捂著嘴手刃,才意識到這詭異的打法多么令人驚悚。

    打完冷槍的御衛軍士兵,開始有條不絮地往地下道撤時,站在高處的黑衣人立即下來往地面炸。

    土炮的威力完全不輸于鐵木蘭,讓地下道的御衛軍士兵不少震得頭暈眼花,差點死在狹道里,好在他們可以繞道,勉強承受了攻擊。

    但不少地道坍塌了。

    因為臨時挖的,只有深兩米的暗道,路不多,但勝在出去的岔路口多。

    于是等有名御衛軍好不容易冒頭時,一道刀光迅速從他腦袋劈過,嚇得后面的御衛軍緊急掉頭。

    面具黑衣人落地,看著地上一個一人寬的洞口,他表情瞬間凝重起來:“他們在故意拖延時間。”

    “一旦天亮,我們必死無疑。”

    “但殺死晉王,天下便歸大梁,是一筆只賺不賠的買賣。”高屈途明目張膽踩在洞口上,不出意外里面射出的子彈,被他輕易躲過。

    讓面具黑衣人吃驚不已:“果然是得到真傳。不知你那些師父們還教了你什么?”

    “多的是。”高屈途將一個小竹筒取出來,然后在洞口倒入一些不知名的黑色蟲子。

    地下瞬間傳來御衛軍的慘叫聲。

    沒一會兒就熄聲了。

    “這也是哪個師父的獨門秘術?”

    “一些以血為生培養出來的毒蟲罷了。”

    高屈途表現出來的輕描淡寫,完全是他對自己實力自信的表現。

    然而隨著一顆炮彈打到他們后方數十米,摧毀了大半土炮時,高屈途瞬間沉下臉。

    “反正運不出去,不如就留在王府發揮作用。”高屈途意識到王妃與寧伯之間的層層監控,短時間是無法突破的。

    他們能在鎮北府安插奸細,另一方也能。

    面具黑衣人迅速退后,下令,將所有人炮彈打出去,不要留一點,誓要整個王府變成廢墟。

    炮火瞬間在王府內炸響,周遭早就是清空的房屋,就算落入民居,也不會傷到任何人。

    只是木頭制作的房屋已經燒成一片火海。

    藏在西巷外的一支御衛軍,在一個女子推來壓力噴水車后,開始整齊待發,準備在三里內清出一條防火帶。

    而他們就是防火帶。

    “蔣大姐,您這玩意有用嗎?”一名新兵拉了拉上面的輪子,結果水管瞬間噴出一道三米高的水。

    蔣進頓時急了:“別浪費水,我這放火水箱足夠應付三層樓的火。”

    好在鎮北府現在還沒有投入大量的鋼筋水泥,不然蓋了七八層,十幾層,根本不夠用的。

    蔣進之前是懸崖村的馬路工,自從路修完后,她就專心當了木匠,發明了這個抽水泵的噴水槍。

    因此還獲得三級研發獎。三百兩銀子。足夠他們家活大半輩子了。

    不僅是她,后面的巷子口,泥瓦匠中不分男女開始忙碌修一條水泥防火墻,避免風吹過來燒到隔壁房子。

    還有東巷,香香館,等等地方。

    府外一大批人暗中潛伏。

    府內大半建筑已經燒成廢墟,只剩下幾座挨近書房的水泥房,還屹立在火海前。

    面具黑衣人從此一過,艷羨地望著水泥,只是一瞬間,后院一炮,直接將他身后的幾臺土炮轟得支離破碎。

    他頓時冷靜下來:“通知高公子,往高處巡,地面交給我們。”

    然而話落,還是隨著其他黑衣人被炸得人仰馬翻而告終。

    幸存的黑衣人立即推著僅剩的大炮作為靶子移動。

    他們學會用沙袋,用戰壕掩護,甚至有人把炮推進戰壕作為掩護。

    漸漸地,剩下的二十多號黑衣人維持住最后一道防線。

    開始抓住炮彈轟炸過來的方向反擊。

    當一發發圓滾滾的炮彈拋物線飛高,落在明月樓腳下為最遠距離。

    南青坐在上面笑了,她手一揮,千米之外的炮彈就瞬間轟炸過來。

    炸得最后一批黑衣人陷入一片火海,無論怎么瞄準方向,都無法觸及遠在射程外的真正的鐵木蘭。

    “冒牌貨,始終是冒牌貨。”

    比起黑衣人的土炮,鐵木蘭的轟炸毀壞了雁南王府更的設施。

    炮彈越發越多,直到,面具黑衣人被氣流波及,不得不往后撤時,短暫視線交接間,一點火光從對面的后山傳來,呼嘯而過的炮彈,瞬間落在他附近。

    炸得廢墟直接將他掩埋,面具人立即拉響信號煙花,往遠方一射。

    精準在明月樓附近炸開炫彩的煙花,霓虹的色彩,映照在南青的眉眼之間,她轉臉時,還有些錯愕,心想誰在自己身邊放煙花。

    待反應過來。

    “殿下小心!”劉衡舉起燧發槍橫檔在面前。

    遠處飛來的刀直接擊中他的槍桿。

    “誰讓你這么用槍的!”南青這時還沒看見人。

    可當她喊完,鬼魅般黑影已經虛閃在眼前,與深夜的黑暗融為一體,又突兀分離出來一個人形輪廓。

    對,沒錯,就好像關燈的剎那,面前空無一人的地方,突然出現一張臉,陰翳詭異地望著你。

    南青終于意識到寧伯的描述有多么夸張,眼前的影子就有多么夸張!

    難怪劉衡靠著對危險的直覺,身體先動了。

    因為那把鋒利的刀,直接連槍托貫穿,即便那是鋼所致,那把染血的苗刀依舊閃閃發亮,散發著殺氣。

    “殿下!快,快跑!”劉衡頂著槍,整只胳膊連著燧發槍被貫穿,然后被人影猛地一推,從高樓跌了下去。

    南青額間冒著冷汗,余光瞥見劉衡摔下去的身影,她勉強笑一聲:“跑?”

    此時此刻她才明白,槍炮的時代固然拉開冷兵器距離,但槍炮始終是人創造的,而人繼承一些隱世家族的獨門秘法,維持不可能突破人類的極限,修得爐火純青,步入化境之界。

    俗稱天賦異稟,再把功夫練到極致,確實可以令人為之吃驚。

    何況隱世家族通常壟斷了高于當世的技術,只內傳不外傳,所以才能形成所謂的秘寶,王牌殺器。

    當高屈途再度落在她面前,他高高在上以蔑視螻蟻的姿態望著南青。

    “躲呀?多茍延殘喘一會不好嗎?”

    南青承認自己被一個敵人震撼到了。

    可她倒不至于懼怕,畢竟他還沒打到超音速,光速,還在物理學范疇內,那么就不要害怕。

    “我有心奉勸你一句,反派死于話多。”南青擦掉冷汗,目光仰視,沒有一絲驚懼相反鎮定地望著高屈途:“你沒忘記自己上次失手的教訓?”

    眼看南青有恃無恐。

    高屈途似乎看見什么笑話一樣,放肆嘲諷:“待宰羔羊,何須話多?”

    “難道你以為還有人來救你嗎?”

    南青同樣故意激怒他道:“我覺得自己是天命所歸,應該不會死。”

    說完,高屈途立即掐住她的脖子,面色稍微難看一點,很快表情變得再度輕視起來:“這下你還覺得自己天命所歸?”

    “你的小命就在我手上。”

    南青逐漸呼吸困難,但她的手不忘朝身后抹去,迅速掏出連發燧發槍對著高屈途打了三槍。

    砰砰砰!三聲。

    甚至鼻尖還能聞到火、煙、味,但子彈擦過時,高屈途以詭異的扭頭姿勢,側開子彈,躲開了攻擊。

    然后將脖子正回來。

    “臥槽!”南青終于瞪大眼睛,親眼見識到憑空躲子彈電影里才能看到的大宗師。

    還真的有人能躲子彈!

    這特么是什么妖孽?

    南青被掐得臉都紅溫了,她吃驚之余下意識一腳踹在他腿上。

    高屈途明顯又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抬高。

    南青雖然快窒息,可大腦卻飛速選擇,怎么回事?能躲得了子彈,但是她這么一踢,對方卻沒躲?

    是懶得躲還是——

    為了驗證,她猛地朝著高屈途的腿一蹬,果不其然,高屈途立即將她砸在地板上。

    地板一碎,南青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要摔出來了。

    衣襟露出軟甲。

    高屈途閃過一絲殺意,抬腳就要踩向她胸口。

    高抬腿瞬間,頭破血流的劉衡爬上樓頂抱住他的腿,大喊一聲:“娘娘趁現在!”

    “哦?”高屈途饒有興趣地轉頭,迎面而來的是一狼牙鐵棒毫不留情砸向他脖頸。

    高屈途抬手用臂甲接住江幽菲的攻擊。

    隨后輕輕抬拳,就砸在劉衡下巴,直接將人打出樓頂。

    好在下面鋪設了板車和沙袋,勉強接住他。

    可劉衡卻吐一口血暈過去了。

    江幽菲舉起燧發槍連開數槍。高屈途輕松躲過時,她便抓起南青,橫抱著往下一跳。

    南青雖然吃驚老婆那么快醒來,但她沒忘記自己的計劃。

    “鳥槍不行,那大炮呢?”說著,南青倒吸口氣從懷里取出三角旗幟夾著一塊反射鏡子,往天空一拋。

    千米之外的后山,迅速往明月樓頂發射。

    炮點的火光在黑暗的深山,宛如照明的燈塔,轟——將整個明月樓炸成碎片。

    江幽菲趁機跳進軟綿綿的沙袋子,借著緩沖,將南青安全轉移到頭上。

    可明月樓被炸后,正好倒塌的方向,是朝著她們砸過來的。

    甚至還冒著熊熊燃燒的烈火。

    眼看要砸到她們身上。

    南青下意識要護著江幽菲。

    江幽菲下意識要護著南青。

    兩人反而撞在一起,南青躺在她身上,抱住她的腦袋。

    千鈞一發之際,叮鈴鈴——風鈴響起的聲音,近在耳邊,卻又遠在天邊。

    下一秒,南青和江幽菲的身影被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金剛杖杵在地上,作為支撐點,夾起了板車,擋住了倒塌的樓頂。

    一個穿著灰色長袍的和尚,舉掌,悲憫念道:“阿彌陀佛!”

    輕柔的聲音卻宛如洪鐘,連沒被破壞的院墻內都傳蕩著:阿彌陀佛。

    頗具壓迫感的語氣。

    “癡兒,自作孽不可活。”斗笠下惋惜不已。

    可大炮轟炸的地方,裊裊升煙,火勢彌漫,早已經沒有任何人影,只剩下半中腰被炸斷的樓。

    “明知為師給你下了禁忌,就是不許你為非作歹,卻還要執意違背。”

    然而話落,她身后已經虛閃出現一道宛如從空氣中鉆出來的鬼影。

    實際他已經快到肉眼難辨的程度。

    但出來之后,他的胸口有一個血口,明顯是剛剛自己扣的。對自己都如此殘忍。

    讓和尚不禁皺眉:“為何執迷于此?”

    高屈途居然沒死,他衣服渾身破破爛爛,分明被炸得不輕,甚至從身上取出一套被炸穿的軟甲,顯然又是什么利器護具救了他一名。

    眼下還是有反擊之力,他瘋狂朝和尚攻擊:“我大業未成,我高家尚未復興,豈能容你壓制!”

    “放肆,我可是你師父。”和尚不悅地揮掌,竟然將金剛杖輕松取過來。

    尚有應付的速度,擊打在高屈途的腿上。

    “可還記得我不允許你濫殺無辜?”

    高屈途被迫落地那一瞬間,嘴角得逞一笑:“師父的話,我怎么敢不記得?”

    砰——隨著而來的是槍聲。

    不遠處高墻上,面具男舉著燧發槍一槍打穿了和尚的背,直接從胸口穿過。鮮血瞬間染紅和尚的背,令人驚懼。

    “可如果動手的不是我呢?師父!”高屈途立即動了手勢。

    面具男填充彈藥一步一步將子彈塞進去,即將要朝和尚打第二發時,已經有槍聲不斷連擊發出聲音。

    砰!噠,砰噠!金屬撞擊與子彈的射出。

    南青靠在江幽菲身上,但閉著一只眼聚焦,靠著感覺在朦朧的夜色下,射向了面具男。

    面具男衣襟漸漸染血時,他錯愕地抬起頭望向南青,似乎有點震驚。

    “八百米開外?”

    隔著那么大斷距離,南青自然聽不到他在說什么,她只是憑著感覺,靠著仰角不斷開槍,拋物線的子彈不斷散落打在面具男腳下,直到連擊燧發槍沒子彈為止。

    因為南青知道燧發槍再強不過四百米射程,但是只要改變射擊的角度,仰角射擊,最長射程可以達到一千米,盡管失去精準度,但卻可以靠量打中那么一兩槍。

    雖然是憑借運氣,但總歸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大師,不管你是誰,反正你救了我們婦妻倆!”南青看見面具男面朝地倒下的身影,她倒吸一口氣只覺得喉嚨管刺扎般疼痛,沒忍住吐了口血出來。

    “青兒!”江幽菲胸口一痛,顧不住自己是強沖穴位醒來的代價,連忙要給南青診脈。

    然而高屈途還不死心,抓起金剛杖,以作射槍的姿勢,朝南青猛地甩去。

    破空的聲音,裹挾殺氣,伴隨他吐血跪倒在地上。

    躺在地上的和尚點了自己兩個穴道,封住血流,她從地上緩緩站起來,同樣甩出鋼絲將金剛杖拉了回來。

    隨后金剛杖重新回到她手上。

    眼看高屈途黔驢技窮時,他偏偏拿出燧發槍,冷笑一聲,這次槍口不是對著南青,而是和尚。

    他朝和尚胸口連開兩槍。

    和尚頓時后退幾步,捂著中彈的胸口,一言不發盯著他。

    “師父,這就是我的答案。”高屈途狂妄地張嘴大笑,然后將連擊燧發槍的每一粒子彈都打在和尚身上。

    和尚連躲都沒躲,背影上全是血,放南青角度上,她已經算是生物性死亡了。

    可和尚跟高屈途一樣詭異,非但沒躺下,還流著血朝高屈途走去。

    “癡兒,師父也是女人。”

    “殺我就是殺你。”只是和尚每走一步血就不斷往下流,最后直到她停在高屈途面前,居高臨下道:“高老太君的恩情,屈某算是還清了。”

    “接下來就是清理門戶。”話落,和尚舉起手不知何時袖口早就藏著一把利刃,朝高屈途劈去。

    可在半途中,看見高屈途強忍腿上的痛苦,他勉強站起來不退不讓,仿佛要站著讓和尚殺死。

    和尚頓時手一頓,只是眨眼間,高屈途凝視著和尚,最后張嘴,快速吐出一顆暗器。

    直逼南青面門。

    暗器是一枚鋼彈,爆發出不輸于燧發槍的威力。

    和尚毫不猶豫朝他胸口劈去。

    血柱飛濺,和尚以反人類關節的姿勢,扭過身,迅速接下暗器,隨便便倒在地上,再也沒有動靜。

    南青躲過一劫,她猛吸一口氣,打開燧發槍的后膛口:“菲兒,上彈。”

    此刻江幽菲強忍肺部撕裂的痛,她抓起南青腰間的藥袋,一顆顆填充。

    婦妻倆共同扶持對方,目光堅定地望著高屈途倒下的方向,果不其然與她們猜測的一樣,這鬼怪般的東西竟然再次支起半邊身子跪著,胸口傷勢,可明顯能看見上面還有一層盔甲抵擋住和尚的攻擊。

    并且高屈途看見和尚倒在血泊之中,他露出解脫般微笑,猛地朝胸口上的傷勢一挖,挖出一顆疑似鱉蟲的東西,然后一把捏碎。

    “蠱蟲已除。”

    “再也沒有人能限制我了。”

    南青深呼一口氣靠在江幽菲身上,看著藥袋里一顆顆子彈被妻子裝進去,直到最后一顆。

    她感覺自己右臂已經有點麻痹了。

    “菲兒,怕不怕?”

    江幽菲搖搖頭:“怕他作甚?不過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若有好歹,我們一起共赴黃泉。”

    “嗯。”南青點點頭。

    看著高屈途對她們婦妻之間情深義重仿佛在告別一般,他露出厭惡的表情:“這下終于沒有人能救你們了。”

    “不是還有自救?”南青與江幽菲相視一笑,默契嘲諷他:“反派都是死于話多。”

    “不趕緊過來殺,就沒機會了。”

    高屈途眼看她們毫無保留流出蔑視的表情,沒有一絲恐懼他的意思,他冷下臉:“愚蠢的東西!死到臨頭還敢挑釁。”

    南青抱著江幽菲挑釁道:“是啊,趕緊的,剛剛不是跑得比子彈還快?”

    “現在怎么慢成烏龜。”

    江幽菲跟著拱火道:“我想大概他欺師滅祖,避過了禁忌后,已經沒力氣過來。”

    “你看他剛剛被大師虐得像不像一條狗?”

    “豈止,你看他狗腿,都繃直了。”南青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輕松的態度更讓高屈途覺得她們在辱罵自己。

    比起求饒和害怕,這些他想看見的情景,竟然一點都沒有出現在她們身上。

    有瞬間,高屈途有些惱羞成怒邁前兩步,很快他冷靜下來。

    因為南青在他邁出的那刻,她已經用最后的力氣舉起燧發槍,對著高屈途,還淡定問道:“我在設下埋伏前就在想,是你快,還是我的槍快?”

    “這才是同臺競技,來一場真正的較量。”

    “你說,是肉身成圣強,還是鋼鐵洪流強?”

    話落,高屈途的腳下快出虛影,高速之下摩擦的空氣都劃風颯颯響,南青平靜地舉著燧發槍,江幽菲的手托住她的手。

    眨眼間,高屈途布滿殺氣的臉龐,已近在眼前。

    砰!

    人影與火花相撞時——南青與江幽菲的身影先倒下。

    人影依舊屹立不倒。

    顯然勝負已分。

    劉衡拼命從廢墟里爬出來,正好看見這一幕,他的眼眶瞬間熱了起來,模糊了視線。

    痛苦悲鳴:“殿下娘娘”

    下一刻,咳咳咳!地上的人劇烈咳嗽,然后整個人坐起來。

    南青扶著胸口難受地吐氣,艱難爬起來。

    江幽菲不止何時躺在地上,手里拉拽著細細的鋼絲,掌心已經劃破,滲出血。

    而鋼絲另一頭,則是高屈途的左腿已經切掉一半站在原地。

    此時此刻,彼時彼分,勝負顯然未必屬于站著的那一位。

    因為他很可能是絆倒鋼絲不得不站著,越動綁得越緊,迫使身體動彈不得。

    須臾片刻,高屈途瞳孔動了動,往下一瞥,他那條傷腿已經斷骨,軟趴趴搭在皮膚上,鮮血不斷噴出,而另一條腿,則中了子彈此刻也在滲出鮮血。

    他抬頭難以置信望向江幽菲。

    似乎在想她何時布置的鋼絲?

    再看向南青,她已經邊擦拭嘴角的血跡,邊朝他慢步走來,那張嘴還是令人可恨發出高屈途不想聽的聲音。

    “枉你以我為誘餌,暗算你師父,完成所謂的大業。”

    “但到底肉身還是無法躲過彈道的制裁。”

    說著南青火速給他還能站著的腿一槍。

    她況況而談:“當然反派死于話多這個道理。我可不想踐行。”

    接著又給了一槍,這次打得是高屈途的右臂。

    高屈途悶哼一聲。

    “當然我也不是反派。”

    南青朝他左臂開一槍。

    “倒也算不上正派。”

    最后一槍,她已經近身,一腳踹在高屈途膝蓋上,逼得他跪下來。

    高屈途現在身體麻木,依舊仰著頭,傲視于她。

    南青最后道:“老娘是鐵骨錚錚的工業派!”

    她的、槍、口已經抵在高屈途的印堂穴上:“你有什么遺言想* 說的?”

    高屈途卻直視著她無動于衷,似乎覺得南青根本配不上自己開口,區區一個牝雞司晨的亂政者,甚至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不過一個死字罷了。

    然而當南青唇一抿,冷笑道:“皇宮,這會兒是不是已經出事了?”

    “大梁滅大姚,那誰滅大梁呢?”

    此話一出。

    高屈途瞬間瞳孔一縮,他瞬間抬頭臉龐停留在既震驚又顯然失算的表情,剛想蠕唇。

    砰——南青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高屈途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直挺挺倒在地上。

    南青終于也支撐不住,后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心想,終于告一段落了。

    通過高屈途臨死前的反應,她已經能猜到,這個陰險的東西,今晚的目的不止一個,既要殺她,又要引誘他師父出來,挖開控制他的蠱蟲,費那么大功夫,甚至死都不怕,那么肯定還會有其他行動。

    這點從朝廷三天前派太監過來賜她三尺白綾和毒酒時,就可以聯系起來。

    怎么會剛剛好高屈途想殺她?朝廷就派人過來了?分明是互相有掩人耳目,里應外合的行動。

    南青不過是合理的懷疑,沒準大姚皇宮早就被大梁的人滲透了。

    否則她要是真愚忠一下,學扶蘇自殺,那么就讓高屈途和大梁得逞了。

    她向來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敵人。

    而這次她猜對了。

    “馬上又要打大仗了。”南青說完吐口血,便感覺自己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耳邊還有江幽菲細碎的聲音,她想努力去聽,可是身體已經不允許,直接暈了過去。

    “青兒!”江幽菲強撐身體,爬了過去,她緊緊握住南青的手要去查看她的脈搏。

    已經有只手先她一步,探上南青的脈搏。

    “晉王無礙,只是勞累過度導致的昏厥。”

    和尚像沒事人似的半跪在江幽菲身邊,她身上的僧袍到處都是彈孔與血跡。

    江幽菲有些錯愕:“這位大師您”

    “你是個聰慧的孩子,要是當初我收留的人是你該多好。”和尚的視線從她虎口中鋼絲壓下的傷勢滑過。

    說著,和尚見她臉色呈現灰氣,明顯是氣滯封穴的痕跡。

    她迅速在江幽菲身上點了三套穴位,指尖每一寸都在江幽菲的穴上解封。

    直到江幽菲終于壓制不住,倒在一邊狂吐一口淤血,隨后感覺渾身輕快許多,她迅速爬起來朝和尚抱拳:“多謝大師相救!”

    “你婦婦二人今日危機,乃是貧尼一手導致,這算是贖罪。”和尚卻舉掌行禮:“您不必感謝我。”

    江幽菲將昏迷的南青托舉到自己的膝蓋上,望著王府一片廢墟,再看向一地的尸體,她難免動容,忍不住質問:“大師,為何要培養如此狼心狗肺之輩?”

    和尚嘆氣道:“我與他的祖母有些淵源,他家族為了庇護我,而被大梁前任皇帝滿門抄斬,所以恢復家族榮光成為他的執念。”

    “可惜他識人不準,再遭大梁人利用,讓高家滿門忠義差點因此蒙羞,他如今下場也是罪有應得。”

    “您就是屈屠?”江幽菲很快道。

    和尚點點頭:“那不過是世俗之名,貧尼法號照燈。”

    “高家乃是摘星樓祭司家族,在隱士門派,高家擁有至高的地位,可惜大梁皇室倒行逆施,逆天行事,得知天機,試圖想改變命運。”

    “將高家滿門抄斬以為能掩人耳目,實際,天道會修復,無論大梁如何不擇手段,不屬于他們的國運,遲早會物歸原主。”

    和尚明顯是有意透露什么?

    作為妻子的江幽菲,迅速反應過來,她小聲問道:“國運屬于誰?是她嗎?”

    江幽菲下意識看向懷里的人兒。

    和尚并沒有點頭,只是道:“既不屬于大梁更不屬于大姚。”

    “那大師是從過去而來?”江幽菲繼續追問。

    和尚沉默一下,這次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只是道:“天機不可泄露。”

    “御天御坤雙星隨鳳,無論如何修改,它都會回到自己該回到的位置。”

    “因為它才是正道。”

    為此,江幽菲果然頗有南青之風,她以堅定的語氣道“可我的妻子說,歷史不是由王公貴族創造,更不由個人英雄書寫,而是由天下百姓用血與淚所鑄造。”

    “如果她便是正道,那肯定是萬民都選擇她,才會出現別人口中所謂的天命所歸。”

    此話,讓和尚久久凝視著她,無法言喻。

    最后和尚閉上眼,鄭重其事朝江幽菲和昏迷的南青,雙手合掌,念誦:“佛家有言。我既是佛,佛既是我,本就具足,何須外求。”

    “很顯然兩位施主已經修行得道,證悟真理。”

    “望你們完成使命,早日脫離輪回之苦。”

    之后照燈取出懷里的藥瓶,交給她,還有七本白色封面沒有任何字的書冊。

    “孽徒除了天賦異稟,修得功法,他還有各家秘法所制的盔甲與秘藥傍身。”

    “這些都是隱世家族數百年,外界可望不可求的家傳。”

    “今日托付于兩位,惠澤萬民、貧尼也放心了。”

    放下書冊后,和尚取走金剛杖,便塞了一顆藥丸進嘴里,然后毫不猶豫離開了王府。

    同樣神出鬼沒。

    江幽菲并沒有追問和尚的蹤跡,連她都感覺這一面后,雙方不會再有任何交際。

    她摸著南青的臉,看著她疲憊睡下的容顏,忍不住低頭,在她的唇瓣親了一口。

    “怕是你以后有得忙了。”

    既得一句天命所歸,那么肩上的重擔,將關系天下蒼生的命運。

    第74章 大姚國運已衰亡,大梁國運反昌盛

    經過一晚上的轟炸, 雁南王府幾乎被摧毀殆盡,只剩下書房與婚房兩個地方,連旁邊的民居都遭殃了。

    火勢越燒越旺, 煙霧彌漫, 眼看水力車來不及灑水阻止火勢的蔓延。

    街道上開始敲鑼打鼓, 工坊用板車退出大型煤油燈照亮水井和附近的街道,宣告救火!

    百姓們自發從家里拿桶拿盆, 甚至小孩子都知道拿碗,幫忙滅火。

    大家齊心將波及的民居撲滅火勢, 然后四處搜尋無辜的人。

    盡管沒有傷亡讓所有人松口氣,可看到雁南王府上空的火勢后,已經有人因為太過愕然,跪倒在地上不敢相信指著哪個方向。

    “那邊不會是王府吧?”

    此話一出。

    人群中瞬間炸開鍋, 大家驚恐不已。

    “怎么是王府著火了?”

    “王爺沒事吧?”

    “看火燒得一直沒停,除了王府那么大的建筑還能是誰家!”

    一句那就是王府,所有人百姓顧不得穿衣服穿鞋, 紛紛踩著水泥地往王府跑去。

    陳府老太君坐著馬車,則是帶了一堆舊部士兵過來查看,在發現王妃背著王爺出來。

    陳老太君趕忙迎過去:“王爺,不, 殿下沒事吧?”

    如今整個荒北都知道晉王是女子。

    并且朝廷派來的太監要求晉王自縊保全皇室顏面,她就擔心像晉王這種百年難得的賢主, 會不會太過于忠實?真的選擇自刎。

    會使得多少人意難平,幾乎可以用千古遺憾四個字來形容!

    盡管期間有人動搖過,可火車和眼前的水泥路在告訴所有人, 晉王的功績,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既然以女子之身也可以當政,還比皇帝更盡心盡力為國為民。

    晉王是打破了讀書人口中的老祖宗之法。

    讓所有人都知道祖宗之法不可變,完全是世族壟斷權力壟斷地位與所有資源的借口罷了!

    百姓們過個好日子,見識過權貴的殘忍與壓迫,難得出現一位能為他們奮斗,爭取安居樂業,有尊嚴生活的賢主,他們為什么要去反對她?

    相反更應該擁戴晉王!

    這一刻,萬民歸心,都自發去雁南王府救火。

    當所有人一股腦涌進王府門前,正好看見王爺被王妃背著出來。

    王爺的手黑黢黢滿是灰和繭子,此刻垂落在王妃的身上。

    瞬間不少人眼眶一紅,尤其是老人家們紛紛跪下悲慟地嚎哭起來:“王爺!”

    “王爺!”

    “我們來晚了。”

    鋪天蓋地的哭聲如浪潮響徹半邊天。

    此刻悔恨與遺憾交織在人們心中,恨自己為什么不能早點站出來為王爺說話?

    否則王爺也不會想不開,自焚了!

    尤其是不明真相的太監從公館出來,發現雁南王府被燒了。

    之前那么大的爆炸聲顯然是王府儲存的鐵彈疙瘩給燒炸了。

    再見王妃默不作聲背著雙手垂落的晉王。

    太監們頓時松口氣,然后撲通跪在地上,假模假樣哭喪:“晉王役了!”

    “晉王役了!”

    “王爺一路走好啊!”

    太監們的聲音瞬間吸引了街道口還在往王府趕的民眾們,有的人聽見晉王役了四個字,瞬間走不動道,跪在地上。

    所有人都傻了。

    原本急著救火的步伐漸漸慢了下來,變得越發沉重,大家的臉上都仿佛丟了主心骨般,漂浮似的走向王府。

    尤其是在目睹昔日立在繁榮街道的王府,已經成為一堆廢墟后,信仰也仿佛跟著丟了一樣。

    無數民眾自發跪在原地,嚎哭起來。

    “王爺怎么想不開,就這么走了?”

    “是不是我們來晚了?所以殿下才會被人逼死的。”

    “我們早該站出來支持王爺的!”

    “都怪我們,管王爺是不是男人,只要對咱們好,咱們還有啥不能接受的!”

    甚至晚來的御衛軍士兵,他們都不知情,眼睛紅腫舉起刀,對著空氣亂砍:“誰逼死我家主子的?”

    “是不是你?”

    “是你吧!”

    裝模作樣哭泣的太監們頓時嚇得閉上嘴巴:“我們只是傳陛下的命令,連白綾和毒酒都沒送進府內,怎么能怪我們?”

    “是晉王為了皇室的顏面,陛下的顏面,自殺的!”

    “跟我等無關!”

    御衛軍士兵找不到皇帝,只能紛紛圍住太監們,要找他們麻煩。

    百姓們只是一味抽泣,哭嚎聲交織,只覺得天塌下來了。

    老人們痛憾荒北不僅失去了鎮北王,還是失去晉王。

    年輕人們大多對鎮北王沒什么記憶,但他們知道自己這一代人失去了晉王。

    他們荒北出了大賢主,就這么英年早逝了。

    因女子身份被朝廷給逼死了!

    哭聲仿佛打雷般彌漫在整個鎮北府,不一會兒,消息就傳到城門,正在連夜趕來的廣懷郡主聽聞噩耗,整個人直接摔下馬。

    穆先生則是帶領學子們紛紛跪在地上。

    學子們各個目光茫然,似乎都沒法相信晉王死了。

    他們當中還有很多人曾經反對過晉王,可晉王創下的功績,他們也是親眼所見,打心眼認同她的實力。

    只是沒想到他們罵過千萬遍的晉王,真的役了,他們會心里那么難受。

    更讓他們開始對所謂祖宗之法不可變的觀念產生動搖。

    已經有學子問穆先生:“夫子,圣人曾說過有教無類,為什么到了女子身上?似乎就不通用此道理?”

    “難道圣人也在胡說八道?”

    穆先生此刻已經沒心情回答,但他還是振作起來,打起精神道:“圣人不會胡說八道,祖宗之法也不是憑空變出來的。”

    那人:“可為什么一個賢明的女子為政?大家不因她的能力所評價,而只是抨擊她的性別,好像天地人都不容女子一般。”

    “既然我們的圣賢書沒錯,那是誰的錯?”

    穆先生聽得出來學子陷入對人生的懷疑,他沉痛道:“人心中的偏見是一座大山。”

    “女子當政沒錯,圣人的有教無類也沒錯,錯的是不肯矯國革俗、與民更始的人。”

    終于說完,那學子直接暈了過去。

    此人曾是擁戴過安寧侯的世家子弟,但因為年輕心懷大義,想為大姚尋找鼎新革舊的復興之法。

    想過周禮,想過圣人,甚至是一切可以改變國家的辦法。

    但沒有一樣可以像現在一樣,人人安居樂業,荒北寒士俱歡顏的繁榮景象。

    而如此盛世之光,卻是一個女人創造出來的強國治國新道。

    其他學子們遺憾地閉上眼睛,承認了自己曾經的偏見與愚蠢。

    商務府和工坊作為重中之重改革最深的地方,已經分為兩派。

    鄧永祥和沈寶珠三天三夜未眠,就是為了穩住經濟,未曾想還是得到了晉王自刎的噩耗。

    他們平日容光泛發的精神面貌,陷入了一片死灰與凋敝之氣。

    一些按耐不住急著想將公有的東西私有化,各自吞并商務府產業的管事與商人,聯合起來,拼湊出25%的股份拿到話語權。

    因為45%公有,沈寶珠持10%的股份,鄧永祥8%,其他都是各地散有的股份。

    已經有人蠢蠢欲動。

    唯有經過大喜大悲的沈寶珠,強撐精神,開始出去游說散戶把手中的股份賣給她,爭取商務府的話語權。

    不許商務府在王爺死后,散得那么快,只是多堅持幾年。

    鄧永祥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為什么那么復雜?也許是曾經見過陽光,所以他不愿再回到那個源城只守著一畝三分地的首富。

    還是鄧夫人親自過來罵醒他。

    “你沒死就給我支棱起來,別讓那些各懷鬼胎的人拿走王爺的遺產!”

    一句遺產,讓鄧永祥振作起來。

    他開始無條件跟沈寶珠聯手,對付那些有二心的商人與管事。

    商務府暫時穩住了。

    工坊很多工匠覺得晉王死了,肯定會朝廷接管工坊,他們不愿意為朝廷賣命,打算自發遣散。

    還是徐家站出來挽留。

    尤其是徐勝男作為工坊總管,喝斥所有人:“王爺生前最期盼的就是咱們能造成比鐵木蘭還厲害的武器,讓任何人都不敢侵犯我荒北!”

    “還有輪船,眼看就要完工,你們卻想半途而廢,要是王爺在天之靈,看見你們這樣,怕不是連走都不得安生!”

    工匠們情緒憤慨,大家灑淚控訴:“可是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王爺已經死了。我們來工坊一不要名二不要利,就想跟著王爺為咱們窮苦人爭口氣。”

    “可朝廷呢!就因為王爺是女子給他們皇家丟臉了。”

    “就賜她死。”

    “說到底是朝廷害死王爺的!”

    荒北人心惶惶,各地開始出現動亂的跡象。

    鄧世子在收到南青死亡的消息,他坐在走廊上,望著天空,烏云飄過遮掩了光芒,好似眼前一片黑暗。

    大梁的人紛紛紅光滿面,顯然對除掉一個心頭大患感到驚喜:“晉王一死,大姚再無希望。”

    “京城那邊很快就會傳來消息。”

    “區區趙家到底抵不過一個離間計,既然晉王已死,那逼死荒北賢王的罪名只要按在大姚皇帝身上。”

    “屆時我大梁可討伐大姚昏君,名正言順”

    有人還沒說完,鄧世子終于忍無可忍,煩躁喝斥:“都給我滾出去!”

    所有人紛紛惶恐退出走廊。

    出去后,有人小聲嘀咕:“怎么晉王死了,世子好像不怎么高興?”

    “噓,別亂說,世子爺到底是陛下的親兄弟。”

    “手足情深,一個晉王怎么比得了。”

    “應該是白將軍和高公子為國捐軀,他正難過來著。”

    鄧世子等人走了。

    他才意識到自己不是為好友傷心,也不是為了晉王本人難過,而是為了沒有晉王的荒北,還有即將要消失再也看不到的如仙庭繁華,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大同的場景而難受。

    “終究是曇花一現。”鄧世子擦了下眼角背過身去。

    藍鈴和太和公主一直在旁邊偷聽,她們都沉默地抱著香香館的報紙,頭條正是她們剛剛讀的一篇關于列舉歷朝歷代女政治家的科普信息。

    尤其是藍鈴垂著頭,原本積攢的希望,瞬間從眼底消失。

    太和公主鄧薇則是不敢相信,晉王是女子,而且還是那么優秀的女子。

    比她哥哥還厲害!

    可眨眼間這樣的人物卻死了。

    此時鄧薇看著堂哥難過離開的背影,還有嫂子失去色彩的臉蛋。

    她突然意識到,晉王不單是敵人那么簡單,也許,晉王的出現,無時無刻在告訴大家。

    原來幾千年皇權專制,還有新得出路擺在大家面前。

    已經有人走過了。

    并且告訴世人,這條路是通的!

    而那個人就是晉王。

    她帶來的豈止是繁榮富庶的生活,還有對未來的期望。

    五路火車停擺,眾人都無心再上工。

    沈寶珠望著手頭的清單還有賠償單,嚴厲命令所有人即刻上崗,不能因為晉王殿下的離世而毀了荒北火車站的信譽。

    因為這關系數十萬人的生計。

    源城火車站趁機抓緊機會,開始宣傳南青的豐功偉績,并且蹭南青的流量發紀念晉王火車郵票。

    這張火車郵票的價格炒得比火車初版郵票和車票還貴十倍。

    一張都快達到七百兩。

    香香館發表公報怒斥源城火車站趁機斂財的惡劣行為。

    沒了晉王當靠山,那些曾被壓制的牛鬼蛇神開始蠢蠢欲動,山區公家修的路開始占為己有收取路費,鄉下村民聽說晉王被朝廷逼死,都憤恨地舉起鋤頭要進鎮北府殺了朝廷的人。

    低價糧市場當天價格就開始浮動,糧商們曾經被打壓過,現在他們頭頂上一座大山垮了。

    糧商們紛紛分了家,開始調高價格。

    當地居民見買不到低價糧,頓時憤憤不平要告到王府,糧商們根本不怕,甚至已經有更惡劣的士子開始給胡尚風翻案了。

    要不是案子遞到府衙,基本沒消息,他們都敢抹黑之前的地震干旱都是晉王當政影響天道運轉,才會給荒北降下神罰。

    六縣的安寧侯部下各個蠢蠢欲動,希望安寧侯趁機出山向朝廷表明忠心,沒準能繼承鎮北王的遺產。

    可安寧侯完全是一條咸魚,都懶得搭理他們。

    他的部下就私下與安寧侯的大公子勾結,向朝廷表去忠心。

    像安寧侯這樣的世家大公子,心中基本都有一個建功立業的野望。明明大門都沒出過,就以為自己知遍天下事。

    其實都是受底下野心之輩慫恿,好高騖遠,不知民間艱苦。

    開始跟糧商勾結。

    無論鄧永祥怎么壓制,他的親戚都跟著出問題,要搶鎮北府好的產業。

    鄧永祥一氣之下直接暈過去。

    沈寶珠獨自抗下所有壓力,與商務府支持私營的人打成平手。

    郵局更別不用說,為了各地能夠正常運轉,并沒有像源城火車站那樣貓哭耗子,停掉所有業務,繼續支持底層人民求生計的交通來往。

    西北那邊趙家有卷土而來的趨勢,但怪異的是行動沒多久,京城傳來一個噩耗趙家被卸權了。

    新帝寵幸上高才人。扶持高才人當了貴妃,與趙家抗衡。

    西北這才沒有任何變化,當地百姓還能夠享受低價糧和平價的商品。

    高州府和吳泰府的縣令收到王爺是女人的消息,剛消化沒幾天,又傳來王爺已經役了的噩耗。

    縣令們已經關門謝客好幾天沒出門。

    反而原本唱衰南青的一批讀書人,在真的聽說晉王死了的消息,他們一改態度開始歌頌晉王的功德。

    對現在身邊發生的事端,漸漸積累了閱歷與提高認知。

    原先他們認為女人不可以干政,認為男人在晉王這個位置肯定也能做到,天下寒士俱歡顏的地步。

    然而晉王一死,對于他們的優惠全都沒有了。

    可他們的優惠,僅僅是因為低價糧與降低讀書成本的補貼,還有就業崗位,也就是公塾夫子。

    他們此前還在各大公塾,調侃晉王,覺得她就是一座大山壓在大家身上,讓大家永遠無法出頭。

    但晉王從不在意任何人的批評,也不會傷害他們。

    這三年來荒北幾乎成為言論自由,生活成本最低的天堂。

    現在大山被挪走。

    讀書人們才意識消失的不是晉王,而是自己的港灣。

    大多數有良心的讀書人紛紛悔恨,除了歌頌晉王的豐功偉績,他們還總結出晉王生平治理政策的各種管理制度和市場經濟調控的辦法。

    更新了荒北舊有的壟斷權力的制度。

    僅僅幾天內,讀書人就以晉王生平惠民的舉措命名為荒北民制。

    荒北民制經過香香館,流傳到各個角落。

    而香香館與各地郵局和說書樓都默契不提晉王役了的消息,仿佛晉王還活著一般,只要沒傳到偏僻的地方,那些地主鄉紳就暫時不敢欺負老百姓。

    不過鎮北府的人大多數都知道了。

    岐南岐北也不例外。

    六縣中,晉華蘭沒有受到丈夫劉衡回來的消息,可六縣其他地頭蛇勢力卻蠢蠢欲動,在挑撥突族平民與中原平民的矛盾。

    她當即毫不客氣提刀上衙門,找到彩香,廣發公告:六縣不會因為晉王出事,而推翻晉王留下的政治遺產。

    南縣令與她這位自治鄉主,會繼承晉王的遺產與制度,繼續保留低價糧與相對的公平,絕不使百姓再收到任何大小富農大小鄉紳的欺負。

    此次公告受到六縣百姓的強烈支持。

    有了南彩香與晉華蘭,文武兩官在,六縣的地頭蛇勢力頓時意識到,六縣不比其他地方,是晉王留下影響最深的地方。

    甚至晉王已經培養出可以維護所謂荒北民制的實權官員!

    六縣剛浮出水面的惡意,全被兩人打下去。

    六縣百姓們也意識到縣令與鄉主是唯一還向著他們的好官。無論兩位是不是女人,在百姓看來已經不重要了。

    她們就是六縣的衣食女官!

    誰都沒想到女官打出名氣最有影響力的地方反而是六縣。

    鎮北府卻成了真空地帶。

    明明是最多女管事女工人的地區,卻沒有一點影響力可以壓制那些牛鬼蛇神。

    這讓很多私底下正在讀書的少女,意識到現今一切的公平都來源于晉王的監督,她們從商從工雖然獲得經濟實力,卻還是會因為晉王的倒下再度面臨失去地位的危機。

    于是她們意識到,當今世道,從商從工不如直接從政掌握話語權。

    她們開始私下建立讀書團,要趁荒北還沒換人,換制前,把握公塾學到的一切。

    已經有人從三年免費教育考到啟蒙教育,在底層看來已經算是高級知識分子,再熬過三年到義務教育,中考,就能直接考進府衙。

    公塾的夫子們在讀了其他同僚的文章,都十分贊同里面列舉的荒北民制。

    他們之前還反對女人入學,現在大家都意識到,女人入學入商入政,反而是達到盛世的標準。甚至他們有了荒北民制還敢做一做天下大同的美夢。

    這一刻所有人心中的大義都被點燃。

    公塾夫子們自發系上白條在手臂,算是為晉王舉喪,但手頭上沒聽過繼續給孩子們講課。

    原先拒絕女童進來的夫子,破例允許女童進課堂,甚至自掏腰包,都要供窮苦家庭聰明的苗子讀書。

    因為在他們看來,晉王役了,自己已經沒有靠山了。

    他們唯一能夠做的事就是自強自立。

    事到如此,不少讀書人如夢初醒,幡然醒悟,意識到團結就是力量,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意義。

    讀書人們無論男女都開始自發上街,站出來,抗議震懾那些趁機發晉王財的糧商和鄉紳,地痞。

    糧商們確實害怕了。只能暫時關掉米鋪,或者將價格漲得沒那么快,才能避免自己被針對。

    只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敢明目張膽漲價,甚至要收路費,強買強賣,遭到讀書人們集體圍毆。

    雖然讀書人們打不贏雇來的市井流氓,但后頭農夫們舉著鋤頭進城,聽說讀書人是為了他們出頭才被打的,集體憤怒地沖進糧鋪打砸。

    傷了死了幾個人,才讓牛鬼蛇神嚇破膽不敢在晉王發喪期間鬧事。

    同時早就荒北埋伏的人不止大梁,還有田家。

    田家人把消息傳到京城。

    田相連夜宴請賓客,慶祝晦氣的晉王死了。

    他大搖大擺的樣子被不少清流唾棄,但田相早就壟斷了朝廷,不怕一些不服從自己的人的辱罵。

    第二天上朝,他只要用點手段就能讓這些清流輕則傾家蕩產,重則流放嶺南。

    相反趙家和皇宮卻毫無反應。

    明明之前啟光帝才立了高才人為貴妃,之后就一直沒動靜,稱病不上朝。

    惹得趙國公天天在皇宮門前撒潑,要進去見啟光帝。

    但今天趙國公還是沒見到人。

    “燕兒你再討厭外公,你母后病了,你不能不去見!”盡管趙國公以孝的借口欺騙過啟光帝很多次。

    但啟光帝每次都很有孝心去探望太后。

    可最近已經一個月沒動靜。

    他送進去的美人不是被打入冷宮,就是賜死,完全得不到啟光帝近日的狀況。

    甚至連嚴公公都見不到。

    這引起趙國公的懷疑,畢竟嚴公公曾經與晉王來往,關系不錯,就算晉王女子的身份暴露,可還是繼續給嚴公公開后門做生意。

    嚴公公雖說光想著給自己賺養老錢,沒什么野心,但對皇室到底是盡心盡責。所以趙國公和啟光帝都沒有把他踢出皇宮。

    就是知道嚴公公還跟晉王有聯系。

    大姚是缺點什么,至少可以通過嚴公公這個傳話筒得到一些及時的援助。

    畢竟晉王說是女子,對啟光帝卻沒話說。該給的錢和資源基本都給了。

    無奈大姚內部自己不爭氣。

    趙國公想繼續當領頭羊拉著國家前進,都無以為力,因為黨爭和貪腐已經嚴重拖累了大姚前進的步伐。

    “我是自私,但我自始至終都認為大姚是南氏的江山,也是我趙家的江山。”趙國公跪在地上,滿頭白發,整個人滄桑不已:“保南氏就是保我趙家。”

    “但今天連我也要”

    趙國公忍不住落淚,無盡的悔恨,讓他始終下不來決心,帶著周凡沖破皇宮,殺死妖妃和妖相,還朝廷一個正常運轉的秩序。

    “陛下,那就別怪外公狠了。”

    趙國公擦干淚,站了起來,眼神陰戾看向皇宮。

    這時嚴公公的義子小公公過來,匆匆給了趙國公一封信便離開了。

    趙國公疑惑之余打開一看,發現是荒北傳來的消息。

    晉王役了!

    趙國公陷入震驚之余,他很快揉碎信紙,明明是他假傳圣旨想趁機逼死晉王,此刻卻沒有半分喜悅。

    因為他想的是吞掉荒北至少能解決這幾年的國庫空虛。

    當然他假傳圣旨時并不認為晉王會乖乖束手就擒,她那么一個聰明的女子,定是知道他趙家要什么?所以最后的結果就是晉王跟他趙家協商,在荒北的利益分他一半就行。

    那樣就可以息事寧人。

    對國庫來說多一個女王爺又如何?至少不用擔心她靠著皇室嫡系血脈篡位。

    崇王也沒有了嫡子這張王牌。對趙家來說相當于少了一個心頭大患多了個錢袋子。

    然而誰都沒想到啟光帝在知道晉王是女子時就病倒了。

    之后就出現高才人被寵幸,被晉升貴妃的事情。

    “怎么會如此?”趙國公皺眉仍舊沒忘記信最后讓他從冷宮繞路見一個人。

    趙國公帶著遲疑從冷宮繞過,果然見到好久沒見的嚴公公。

    嚴公公話不多,指了去御書房的路。

    趙國公帶著疑惑去了御書房。

    原以為能見到啟光帝,但龍椅上空無一人,之后一個妙齡女子從后殿出來。

    正是高貴妃。

    “妖妃!你把陛下怎么了?”趙國公頓時發難。

    本以為一個扣帽子能震懾人。

    沒想到高貴妃笑得妖孽:“陛下在后面躺了快一個月,應該命不久矣。”

    此話一出。

    趙國公下意識拔劍,然后附近也傳來齊刷刷刀劍出鞘的聲音,不一會兒帳簾角落不斷走出黑衣人,將他包圍起來。

    而為首的黑衣人腰間掛著的還是大梁的國鳥,丹頂鶴。

    趙國公瞬間瞳孔一縮:“你,你是大梁奸細!”

    高貴妃演都不愿意演了。

    她捂嘴笑道:“國公爺說話難聽了。”

    “不過也僅此一次。”話落,高貴妃揮袖。

    數十名黑衣人立即朝趙國公攻去,趙國公作為身經百戰的武將,功夫自然不在話下,幾十個回合,除了一點小傷口,起碼宰了有一半黑衣人。

    高貴妃見此,她劃過一抹詭異的笑容:“在晉王死后,大姚的國運已經相當于亡了。”

    “而晉王就是你殺死的。”

    “過幾天全天下都會知道荒北賢主被當朝國公假傳圣旨賜死,當朝皇帝昏庸無道,姑息縱容,致使忠良受害,而我大梁無法坐視不理,對忠臣的迫害,決定順應天道,鏟除北朝禍國殃民的奸臣奸君。”

    “扶正大義!統一中原!復興中原!”

    此話一出,趙國公心神晃動,肩膀忽然多了個傷口。

    之后黑衣人立即乘虛而入,劃破他的大腿,刀劍仔細看還有沾了毒。

    趙國公壓下心緒,繼續殺掉七八個黑衣人。眼看只剩下三個黑衣人與高貴妃。

    高貴妃有點慌,立即朝其中一個黑衣人使眼色。

    黑衣人瞬間拿出燧發槍,朝著趙國公開了一槍。

    瞬間趙國公倒地,手里的劍也掉落在地上。

    他躺在地毯上,面色動容,努力想爬起來,卻只能翻過身,最后瞪著充滿血絲的眼睛朝著后堂伸手:“陛下”

    “他早就昏迷不醒了。不然哪有我的位置。”高貴妃趁著他沒死說道。

    趙國公這才知道來龍去脈。

    原來陛下不是不原諒他,是已經沒機會了。

    這時他才悔恨不已,為了趙家的利益,自己做了多少對大姚不利的事。

    明明他有機會當一國國公,帝王的外公,扶持外孫穩住江山,可都被一己私利所蒙蔽。

    忘卻了陛下是個多么孝順的人。

    多么好的孩子。

    他本該是與世無爭的閑散王爺,可以一輩子無憂無慮和他女兒好好活著。

    長大可以出宮,帶著他女兒去封地好好生活。

    命運該如此轉的!

    偏偏因為他的私心,毀掉了外孫,更毀掉女兒。大兒子,二兒子。

    再害死了晉王。

    如果晉王不死

    噗!趙國公最后怒急攻心,引發毒性,吐了大口鮮血。

    最后他倒在地上眼神直勾勾,滲人地盯著高貴妃,* 直接咽了氣。

    高貴妃被他死前的眼神嚇了跳,最后她命令黑衣人砍掉趙國公的腦袋。

    她立大功了。

    她還想著以后可以跟高屈途兄長光明正大回大梁,可握著燧發槍的黑衣人,突然轉動槍口,朝她腹部開了一槍。

    高貴妃頓時倒在椅子上,難以置信地望著黑衣人:“你”

    黑衣人惋惜道:“你腹中懷有南氏孽種,未免夜長夢多不可留。”

    “可我沒有懷孕。”高貴妃吐口血,意識到什么,她突然慌亂道:“我兄長呢?”

    黑衣人通知道:“跟晉王一起死了。”

    高貴妃繼續問道:“那為什么連我要殺?”

    黑衣人沉默一下,才告訴她:“因為你是高家后代,你的存在,只會為大梁皇室蒙羞。”

    “所以太微是反悔了。不打算為我高家滿門翻案,還我高家一個清白。”高貴妃瞬間放開傷口,她先是苦笑,接著又是冷笑,最后釋懷般閉上眼睛。

    “我和兄長都太傻了。皇室滅高家滿門,我們還天真地相信皇室。”

    “師父說的對,貪就是癡。”

    高貴妃咽下最后一口氣,手里的火折子也掉落在地上,點燃了附近埋好的火彈。

    原本是想燒掉整座皇宮制造出一場意外。未曾想,反倒成為高貴妃自己的葬身之地。

    黑衣人來不及逃跑,幾乎無一幸存,葬入火海之中。

    金剛杖落在琉璃瓦上,和尚沉默低下頭,隨后毫不猶豫朝冷宮走去。

    此時此刻嚴公公已經背著啟光帝往冷宮的狗洞跑去,想帶著啟光帝離開皇宮。

    嚴公公絞盡腦汁都沒把消息傳出皇宮,只有靠假意配合高貴妃把趙國公引進御書房,才勉強獲得一線生機帶走啟光帝。

    只是想到自己用趙國公的命,換來陛下的逃出生天的機會,嚴公公沒有一絲后悔。

    “陛下,您撐住,到了周天城,咱們轉去西北坐火車,就能達到荒北了。”

    “到時候您就能見到晉王殿下了。”

    嚴公公邊跑邊喘著口氣:“咱家說句您不愛聽的話,晉王就算是女子,她也是您的親姐姐。”

    “她一向厚道,不會不管您的。”

    “等去荒北,咱家會同晉王解釋,那是假傳圣旨,并不是您的意思。”

    嚴公公每一句忠誠的話,都宛如刀子戳中啟光帝的心中,此刻啟光帝中毒已深,早就無力回天。

    他不能開口說話,更不能告訴嚴公公,他在后殿就聽見妖妃和外公說,晉王已死。

    想到這,啟光帝絕望地閉上眼睛徹底昏死過去。

    大姚,終究是保不住。

    啟光四年,大姚剛奪回的南梁都,瞬間被大梁軍隊攻破。

    留守的周凡與九萬軍隊,連忙撤出南梁都,去了周天城,靠著這些年晉王在周天城建設的城墻,守住了西北的關口。

    當晚,周凡通過悲傷的妻子得知皇宮被燒了。

    啟光帝下落不明,只找到了趙國公的尸首。現在整個京城已經亂成一團,田黨掌控整個朝廷竟然不先找啟光帝,反而要與皇室立其他人作為新君穩定朝綱。

    周凡還能撐住。

    直到小道消息傳來,晉王府前幾天也著火了。

    周凡還覺得怪異,皇宮和王府都著火了?

    最后再傳來晉王已死的消息。

    周凡頓時覺得眼前地動山搖,天要塌下來!

    而眾人口中的晉王。

    南青此刻正在翻和尚留下來的七本秘籍,她發現了里面的軟甲衣軟甲褲,其實就是防彈衣,防彈褲。

    還有各個基礎材料的升級技術。

    里面被稱為極品金瘡藥的配方,還有藥瓶立的藥,其實就是消炎藥,和大蒜素配方,或者一些已經初步得到少量青霉素的實驗儀器,與提取辦法。

    甚至上面寫著的殤醫目錄。

    其實就是外科手術相關的實驗數據與外科工具。

    最后在看到大體老師的詳細人體結構圖。

    她終于不淡定吐槽:“這技術要是不壟斷,早就進入工業社會了吧!”

    “一旦打仗亂世,這些家傳只會斷代流失,后繼無人,難怪后世考古,現代人挖到那么多先進的古董,卻發現根本沒流傳下來。”

    “滄海遺珠,湮沒無聞。”

    “讓很多考古野史的歷史愛好者都跟著捶胸頓足,引以為憾。”

    否則工業革命的玫瑰花朵,哪輪到對岸先開啊!

    第75章 啟光帝的不甘與托付

    外面鬧得熱火朝天, 南青倚在窗前,望著王府的方向,她在陳府已經住了有段時間。

    想著是不是該出去了?

    自從她躲過刺殺后, 菲兒就一直不許她出去。

    發生什么都不知道?

    倒是菲兒好像出去找寧伯了。

    “只希望寧伯沒事。畢竟都快退休的年紀。”南青從果盤掏了個蘋果咬了口, 這些日子她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除了養瞟什么都沒干。

    她在這里養著, 完全沒注意到墻角有幾名少女爬墻,只為看她一眼。

    結果不慎腳一滑全都摔得七葷八素。

    南青注意到動靜, 不禁奇怪,陳老太君的幾個孫女最近不用去公塾讀書嗎?

    她聽說最大的孫女已經考進軍營了。

    陳家畢竟是周天城武將門戶, 有自己的家傳,陳家孫小姐據說靠著一身好槍法,在軍營已經有軍銜了。

    剛好陳老太君這會兒拿著一些拆開的信紙進來:“晉王殿下,前方戰事。”

    關于周天城周凡退守一事, 老太君一大把年紀還為國家分憂。

    只是老太君欲言又止好像并沒有完全把所有事匯報給南青。

    畢竟王妃娘娘交代過,殿下大難不死,現在整個荒北西北甚至草原的重擔都落在她肩上, 她要是累垮了,就跟現在的牛鬼蛇神亂府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好在晉王殿下三年來的耕營,留下不少好苗子在荒北發揮了作用。

    起碼六縣控制住, 鎮北府頂多是一些商人作怪。

    “殿下,您要不要去六縣玩幾天?”陳老太君突兀道。

    南青查看她手上的信紙后, 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

    周凡退守周天城的舉動是正確的,他知道自己人看在她的面子上會配合行動。

    只是趙家怎么沒有露臉?

    “我就不去玩了。南縣令與晉鄉主,文武雙全, 攻守兼備、哪個不是擁有民心的女官?”南青早就在民風彪悍的六縣放了鎮妖塔。

    六縣的突族就是天生的戰士,就算她沒有盯梢, 都不會忘記維護秩序的。

    還有彩香,在六縣的威望是最高的女官,她出面,就算六縣有人敢鬧事都得顧慮一下她的身份。

    當初南青可沒少給朝廷錢,朝廷也睜只眼閉只眼默認了王府下的女官。

    “對了,趙國公沒有出兵嗎?”南青問道。

    老太君沉默了。

    “他可是愛表現自己最勇的人,豈能錯過在皇帝面前表現的機會。”

    “殿下,世道變了。”陳老太君欲言又止又不敢明說。

    南青沒有為難老人家,而是笑著道:“好了,您去忙吧,還有院外的孩子們好像逃課了?”

    她順便告了下狀。

    陳老太君果然拄著拐杖出院外,發現自己的孫女立即氣得揮杖要打人。

    “你們這些丫頭偷偷跑出來,跟夫子請過假嗎!”

    “啊!奶奶我們錯了。”之后是孩子們漸行漸遠逃跑的聲音。

    南青不免一笑:“我小時候要是逃課,指不定要挨一頓打。”

    “哦,很少聽你說自己小時候的事。”江幽菲已經回來了。

    她眉色輕松,顯然寧伯那邊是有消息。

    南青趕緊給她端茶過去。

    江幽菲只是喝了口便道:“寧伯已經安全回到兵所,你不必擔心。”

    南青松口氣:“他那晚去哪里?”

    江幽菲道:“大梁派了不少刺客阻攔他去恩華寺,好在他準時趕到。沒想到大師早就提前離開寺廟。”

    兩人說著,江幽菲突然緊盯著她不放,見她穿著一身天青色長裙,發飾也束高,用著極其樸素的一根木棉花木簪插住。

    還是她出去前,特地削給她解悶的。

    “很好看。”江幽菲卷起她的發絲輕輕吻了起來。

    南青臉一紅:“你最近好像有點澀澀的。”

    江幽菲問道:“只對你澀,不行嗎?”

    問得南青臉燥熱,她趕忙打岔:“反正我已經恢復女兒身,以后再也沒有人敢拿我的性別說事。”

    “是時候回歸了。”

    江幽菲知道她是閑不下來的人,自己也無法阻止。

    她干脆直接道:“朝廷已經被田黨把控,趙國公與高貴妃死在宮內,而皇帝不知所蹤。”

    說得輕描淡寫,南青有瞬間還沒反應過來。

    老婆的語調就好像在問她吃過飯沒?

    南青慢半拍后,她驚訝地張大嘴:“啥!!”

    她早就知道歷史怎么轉!可沒想到轉的那么快!

    “九,九弟失蹤了?具體是什么情況?”南青頓時追問江幽菲。

    江幽菲將打探的消息通通告訴她。

    南青沉默了。

    她沒有多加評價,對于趙國公這個人,她一直覺得對方私心過重,遲早會遭到反噬。

    但無論如何都不會背叛自己的皇帝外孫。

    那么她已經知道誰才是罪魁禍首了。

    只是她不必再開口復述一遍。

    “大梁如此急不可耐拿下南梁都,是想通過南梁都的水路,快速調集糧草,再卡死周天城和西北的關口,避免他們支援京城。”

    大梁從自己境內走水路完全可以繞到大姚一直不關心的內河,從腹背穿插。

    現在京城被田相那個奸佞把控,他還以為自己能坐穩丞相之位。現在為了保住地位,開始擁戴新王。

    這個新王不是別人,正是魯王。

    魯王被崇王邀請去京城,還沒來得及回去就被扣下了。

    現在魯王妃蔣氏肯定很著急。

    “這個田相完全沒有治理的能力,他在京城肯定守不住。”南青評價道。

    江幽菲則問:“你打算如何做些什么?”

    “先清理我眼皮底下的害蟲,順便麻煩你去找找九弟。”南青提到這個弟弟就心情復雜,盡管他繼位幾年帶來一段時間的安寧,但還是無法避免大姚國破家亡的命運。

    對她除了懷疑和要一些錢,基本沒有找過她什么麻煩。所以對于比較中立的人,她還是希望保住對方。

    可江幽菲卻看穿她的心思:“他在一天,始終都是皇帝。”

    南青握住她的手明示道:“那有什么關系?大姚的末代皇帝,不聽話就送去勞改。”

    “那你去吧。”江幽菲松開她的手,知道該放她去處理政事:“我相信你不會將天下拱手讓給一些自私自利的家族。”

    南青低頭蹭了她額頭一下,隨后毫不猶豫轉身踏出陳府。

    劉衡與劉虎雖然各個包著頭,打著繃帶,但都精神抖擻跟著她。

    御衛軍士兵們將她圍成一個圈,警惕看向四方,連條狗路過都要去檢查一下,嚇得流浪狗夾著尾巴逃跑了。

    南青嘴角抽搐幾下,她問道:“我的辦公地點安排好了?”

    “您放心,就在府衙。”劉衡喊道。

    南青滿意點點頭,一行人隨她去了府衙。

    府衙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一群熟悉的面孔,見到南青時,表情都隱約激動起來,有的則是擦擦淚,然后給她讓出一條路。

    南青在踏進府衙之前,特地說了一句:“你們辛苦了。”

    “商務府還有岐北,當地地痞流氓收過路費一事,本王都已知曉。”

    話落,她拂袖命令道:“江望,協助沈部長鄧副部長,進行一次全規模的掃黑行動!”

    “日后年年掃一次,直到掃到再無人敢收公家路的錢,再無人敢欺壓底層百姓。”

    江望站出來俯首:“諾!”

    最后,他還小聲道:“王爺您沒事太好了。”

    “那些大梁人聽說您還活著,一個個都想逃,還好下官跟藍教官將人一網打盡。”

    南青突然來了興趣:“一網打盡?”

    之后她正式入府衙辦公,而她還活著的消息也迅速傳遍到荒北每個角落。

    岐北那邊的地頭蛇惶恐不已,紛紛舉家逃離。

    西北和荒北的糧商,紛紛后悔莫及,他們在當地百姓的舉報下,被抓的抓,被封鋪,集體都壓到府衙跟前。

    至于想商務府易主的管事與商人,有一個是一個通通收回股份,下了獄。

    而原本準備給家門口掛白簾的民眾們,聽說晉王安然無恙,只是受了點傷需要休養才沒出來。

    還將那些造謠的太監給抓了起來。

    百姓們紛紛互相奔走相告通知自己的鄰居,一時間,村莊各地熱鬧非凡,好像過大年串門一樣。

    經過此事,荒北集體都意識到晉王對大家多么重要。

    如果沒有晉王,那些牛鬼蛇神又會怎么變本加厲禍害他們。

    至于身份,現在根本沒人關心。只要是晉王的政策,大家都會支持。因為晉王不會害他們。

    連讀書人都經過此事,吃一蟄長一智,意識到集中力量辦大事的重要性。

    尤其在有領頭人的情況下,一起促進改革,迎接盛世。

    凡是讀過書的學子,都選擇擁護晉王的統治地位,隨著晉王的腳步治理荒北。

    外面鑼鼓喧天,街道上不是在抓人,就是在高聲歡呼,把晉王不在這幾天冒出來的害蟲通通都給清除掉。

    低價糧瞬間回到原本的位置。

    路上再沒有路霸敢喊著,此地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錢的口號。哪怕是開玩笑都沒人敢張嘴,因為衙差寧抓錯不放過一個靠公家路發財的人。

    短短一天,路霸被抓了上千人,糧商管事被罷免的罷免,解雇得解雇,留下來的人,開始吸取完全私營制的教訓。

    讀書人們都比以往通透多了。

    不再急于反對南青的任何政策,反而研究一番,寫了信件發到府衙,要么是通過香香館發表對此事的看法。

    反而助推底層對識字的熱愛,原先覺得自己笨,或者嫌棄浪費時間的人,紛紛選擇拿錢去找識字機構補課,爭取給自己掃盲。

    書館與紙鋪的人流量都爆滿了。

    好在紙張不斷在更新技術,降低成本,再加上王府的補貼,普通人家都能買一大扎回去練字。

    街道到處在抓人,不同于尋常由江望親自審判,而是押到府衙,南青親自主持裁決。

    抓的眾多首犯中有很多士子身份的造謠犯。

    當他們看見南青一襲飛云白鶴長袍坐在公堂,陽光照耀在她身后的正大光明四個字,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

    這些首犯臉色鐵青,瑟瑟發抖,恐懼,感受到晉王的威嚴。

    堂外還有很多圍觀的民眾,大多數都是為了確認南青有沒有事?盡管只是遠遠一看,見晉王已經以女子身份坐在高堂之上,大家都欣喜若狂。

    “是晉王殿下!”

    “她好高啊!真的是女人嗎?”

    “廢話,晉王殿下可是龍女龍孫,天潢貴胄,當然與我等普通人不同了。”

    “不知道殿下打算怎么處置這些造謠犯?”

    “一定不能放過他們!他們還串通糧商把米價炒到一兩銀子一斤。”

    此話一出。民眾們群情激憤,譴責堂下的犯人們。

    而南青拿起驚堂木拍下,卻威喝道:“爾等肆意炒作,擾亂市場規則,損害民生經濟,信用詐騙,挪用公款,貪污罪,侵占罪,甚至是詐騙勒索罪。作為重大經濟案犯還有何話可說?”

    一句重大經濟案犯,讓原本還仗著自己讀過幾年書,懂得點律法的人瞬間錯愕不已。

    原以為他們自認為造謠犯,最多罰點錢,坐幾天牢,現在被打為經濟犯,顯然罪名更重一些。

    當即有人喊冤枉!

    江望立即怒斥他們:“按照律法信用詐騙判五年以下,罰款二千兩,數額重大者,判十年,挪用公款判五年以下,除非三個月還款,可以從輕發落。”

    “還有商務府貪污罪,別以為你們能跑得了。你們不僅是商人更是商務府管事,由于情節嚴重處罰十年以上并且沒收財產。”

    “還有侵占公路收費的路霸,翻了侵占罪,判處兩年以上五年以下的期刑。并且將非法所得充公!”

    江望的每句話都恰到好處拿捏了在場所有人。

    南青十分滿意點頭,看來當初讓彩香給江望當一回普法老師的決定沒錯,至少是讓體制內的官員學會以后好身先士卒推動新增的幾條商業法。

    “爾等可知罪?”南青再拍一下驚堂木。

    堂下那些早就嚇傻了。

    沒想到在商業上犯錯罰得那么重,還以為賠點錢就行了。要么是晉王寬宏大量給他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萬萬沒想到,晉王在法律上那么無情。

    有些士子更慌,他們原本只是造謠的罪行,因為跟經濟犯有了來往,很可能被打成從犯。

    于是他們趕緊出賣身邊的人,要揭發其他人還有隱瞞的罪行。

    鬧得公堂一地雞毛。

    “晉王殿下,他脅迫手下的女工,與他茍且。”

    “他還調戲村頭的寡婦。”

    “此人卑鄙無恥,欺騙于我,他貪污了火車站的公款。”

    幾句話下來,士子全把身邊的人的罪行全抖出來了。

    其他人又驚又慌,連忙把這些士子做的勾當都供出來。

    現場一片大亂,案犯們互相指責,嘴臉極其丑陋。

    堂外的民眾都看呆了。沒想到這些商人和讀書人竟然那么可惡!

    甚至旁邊的路霸都吃驚,覺得自己都比商人和讀書人干凈。

    還慶幸自己當時只要過路費沒有傷人,更沒有調戲婦女。

    可路霸們也沒有逃過法律的制裁。

    南青罰他們勞改三年,緩刑三年觀察,若再犯事,數罪并罰一輩子要遭到監禁。

    路霸們被判后反而感恩戴德:“多謝晉王殿下給小的們一次機會。”

    輪到商人他們直接罰他們歸還公款,革去其中在商務府任職的人,罰款兩千,并且沒收非法所得。

    還有士子的禍害顯然更大,他們仗著自己有點墨水到處煽風點火,縱惡滋長。

    南青直接判了十年。讓他們勞改去!

    對這些士子的處罰,外界都大叫痛快,罰得好!

    大姚喜歡縱容這些士子為非作歹,現在落到晉王手里,才是真正做到法律之下人人平等。

    堂下的民眾都鼓掌叫好。

    “這些才是最該死的惡人。”

    “都不知道在背后出了多少餿主意禍害荒北。”

    “依我看應該直接砍了!”

    一句直接砍了。嚇得犯事的士子們紛紛低頭,后知后覺發現晉王才是最寬容的那個,判十年,他們起碼還有命可活。

    要是讓老百姓判罰,他們估計得死個幾百次。

    這場案子判罰下來,很快讓香香館傳播各地。

    相信以后會有以此警醒。

    鄧永祥和沈寶珠,南青則升他們的職,其實財務部再無可升。

    但這兩人一個堅守本心,一個履行本職,都是經過考驗的人才。

    南青覺得效仿后世,組建一個革改委的領導部門。

    專門接納監視各行各業的督察領導,監控經濟和市場,還放權讓他們各自在不同地方實施監督權,必要時也可以直接跳過縣令和知府直接向府衙下緝拿令。

    而且專門是監控商務府和郵局,交通局。

    鄧永祥則留在荒北監督,而沈寶珠負責西北事務。

    沈寶珠的任務顯然更重一些,西北勢力魚龍混雜比荒北更遠更難掌控。

    好在火車已經修到高州府,基本沒什么問題。

    處理一切后,南青沒有急著給商務府定副部長和部長,她反而有意讓底下的人學會競爭上崗。

    能力越突出,綜合實力越強的人,就可以勝任,而且不分門第,只看本事。

    沒想到鄧施蓉居然靠著將胭脂鋪與化妝搭配穿衣等風格,形成的時尚潮,跟春紅部門搭上,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搭配穿衣和化妝兩個行業整合一起,拉動中高底三層消費者,甚至創造了不少崗位。

    鄧施蓉靠著護膚品,成功霸位候選人之一。

    春紅的設計因為在西域很受歡迎,所以也成為候選人之一。

    之后就是蕭成,作為物流大哥大,他居然學會跟交通局合作,分公營私營混合,雖然這小子是隨便搭配的,造成混亂,但確實是個出路。

    南青點撥他公營與私營共同,怎么避免劣勢怎么發揮優勢?

    當然想點撥他成為候選人,他當天就跑沒影了。似乎對當領導不感興趣。

    之前就是一些穩健的老管事,比如吳敬,王陽等人。他們培養不少管事候選人,為行業添光添彩。

    南青讓吳敬和王陽也成為候選人之一。

    只是沒想到卓婷居然也在名單之中,繼續看,因為她是火車女司機,具有重大傳播名氣的意義。

    畢竟這個時代,女子出頭本身就是一張名牌。

    南青還有點猶豫,沒想到再翻后續,她發現卓婷居然與餐飲集合,在火車設立餐車,還投資在各地建立廁所,客棧,有了初期服務區的雛形。

    因為她建立的服務區,使得不少做餐飲的掌柜巴結她,想她留一個服務區的租位給自己。

    不僅如此卓婷好像還投資了說書樓,將說書的人請進她跟春紅鄧施蓉合資開的娛樂場。

    有了商場的雛形。

    南青瞬間變得吃驚。

    才一年,她就把生意做那么大?

    最后后面的管事們,基本推舉王陽,和卓婷。

    王陽是郵局總管事,思想覺悟不錯,確實是個有為青年,但過于保守。

    南青決定讓他升為郵局總管吧。

    只剩下卓婷。

    南青決定讓她實習三個月,可千萬別是因為王妃的關系,大家才選擇她?

    南青在這里戰戰兢兢發出通知。

    卓婷在商務府等到結果,她當場辭去火車司機的崗位,雖然有點懷念,但她這一年來為了不被母親用各種理由嫁出去。

    更不想一輩子窩在后院。

    她就拿了自己的積蓄,和用姐姐的信譽貸款五十萬兩,盤下車站服務區與娛樂場。還搭上鄧小姐春紅姐,還有蕭成大哥,作為人際資源,盤活了這些服務崗。

    盡管才開了十二個月,但已經創下五千人人的就業崗位,今年一年盈利更是榮獲八十萬兩。

    她當場向銀票還了錢。

    誰也不知道她那么努力只是不甘心被當個工具一樣送出去聯姻。

    現在她有自己的生活,她也想幫助那些可憐的姐妹們!

    三個女人靠著盤活服務業,在荒北名聲大噪,成為許多底層女子的榜樣。

    越來越多女孩從鄉下逃出來,或者從家里逃出來務工。

    還有年輕人們開始組團敢于反抗包辦婚姻。

    盡管還是發生父母逼死子女的幾單案例,總體上荒北對自由戀愛和婚姻的風氣越來越寬容。

    這還只是開始罷了。

    任重道遠。

    *

    朝廷突然傳來消息,要求晉王獨自上京解釋自己的身份。

    明擺著的鴻門宴,誰都不會傻乎乎去京城。

    因為京城現在亂著呢!

    大梁攻破南梁都后,就一直對周天城虎視眈眈,迫使周天城的百姓不得不遷移去汾城,汾城今年剛鋪好軌道,火車剛開,沒有正規的管制。

    讓不少流民坐著火車下了荒北。

    荒北的流民越來越多,一聚集就鬧事,奪地盤,讓本地人十分驚恐與排斥。

    好在有低價糧,暫時安撫了流民。

    但一些流民常常跳不開碼頭思維,喜歡拉幫結派,荒北剛鏟除了地頭蛇勢力,和流氓地痞,外面又來了一些流氓地痞。

    擾得荒北都不安寧。

    南青預感未來會越來越亂。

    因為她收到消息,大梁軍隊已經從水路登陸大姚南部陸地。那個地方正是嚴州。

    嚴州靠近大梁,成為第一個被攻擊的目標。

    當地守將腹背受敵,希望朝廷進行支援。

    沒想到田相居然不管不問,只是隨便派了一支散兵游勇去支援,結果半路怕死落草為寇,反而成為當地治安隱患。

    田相這會兒急著囤地,拉幫結派,打造另一個趙家。

    他想與魯王聯姻,擁戴他為帝王,嚇得魯王絕食三天,差點沒餓死過去。

    田相還不死心,試圖聯系周凡,希望他能夠支援嚴州。

    周凡這邊頂著壓力,向他要糧草,結果田相就沒回信了。

    氣得周凡給荒北去信。

    等看見回信人是南青后,周凡十分激動,寫了一封長信,將自己知道都告訴南青。

    南青這才知道九弟被嚴公公帶走了。

    現在不知何處?田相也在找他們,不過是為了刺殺他們。

    “這個田相真是又蠢又壞,大梁都打到眼皮底下,還忙著囤田,結黨營私。”南青吐槽一句。

    可聽說嚴公公帶走九弟。

    她立即命令讓在荒北汾城,甚至西北各個關口,注意一下有沒有嚴公公的身影?

    果不其然,嚴公公已經托人來信了。

    信內是一封白紙。還有一個地址。

    正好在岐南,廣懷郡主家里。

    廣懷郡主自從知道南青沒事已經回岐南了。

    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令她討厭的天家。

    盡管討厭,還是招待了啟光帝和嚴公公,因為此刻他們就跟乞丐一樣,蓬頭垢面,啟光帝更慘,養了幾天還是臥病在床。

    期間發燒還不斷喊:“皇兄,在哪?”

    嚴公公替他擦拭額間的汗,有些悲傷望著啟光帝:“陛下,您還是吃點吧。”

    “我快撐不住了。”啟光帝睜開眼睛,知道自己是什么情況。

    “我父皇和母后現況如何?”

    嚴公公聞聲忍不住眼睛一紅:“國公爺去了,太后過度傷心也跟著去了。”

    “至于太上皇那些人早就動手了。有人發現時,已經臭了。”

    啟光帝聞聲落淚:“大姚,終究還是不行了。”

    “后世人肯定會怪我吧,覺得我是個昏君。”

    嚴公公見人之將死,他將自己的真心話說出來:“要咱家看,您在位四年好歹讓百姓過了段安生日子。”

    “無論是趙國公的錯,還是太上皇的錯,您都勇敢承擔。連崇王他們都無話可說。”

    “您,您當得上是一位”嚴公公再也說不下去了:“您沒有屈服大梁,您就是好樣的。對得起大姚的列祖列宗!”

    話出瞬間啟光帝淚珠不斷掉落,陷入一片絕望的汪洋。

    一道聲音適時傳來。

    “九弟當得一個孝子孝孫的好名聲,哪怕是后世也不會有人怪你。”南青匆匆踏進門那一刻,她鏗鏘有力道:“中原皇帝不怕滅國,最怕的是滅了中原人的尊嚴與骨氣。”

    “只要骨氣和尊嚴在,天下仍在。”

    “后代對你的評價,絕不會是昏庸無能,是大姚積重難返,再無力回天。”

    南青走到啟光帝的床前,時隔四年,再次見面。

    姐弟倆依稀可以從眉眼看出幾分相似度,證明他們之間血緣。

    “皇兄。”啟光帝掙扎著要起來。

    南青摁住他:“我聽姑姑說你不吃不喝,硬扛著,就為了等我來。”

    “可我不建議你這么做。”

    啟光帝重新躺下去,臉頰還有著淚,他慚愧道:“對不起,我沒守住。”

    “我出事那晚就知道,大梁已經開始不擇手段要滅了大姚。”南青沒有把田相不選擇反抗還繼續勾心斗角的事說出來。

    畢竟她已經懷疑田相也被收買了。

    果不其然,嚴公公像找到主心骨一樣把這個月的委屈都道出來:“王爺,您不知道大梁忒陰險了。”

    “利用田相送女人進宮,未曾想那女人第一天就敢對陛下,下毒。控制陛下,連咱家都是最后幾天才發現的。”

    “田相那廝又派人追殺我們。”

    “怕是早就有廢帝的心思。”

    南青安慰他:“出來就好,你們安全,京城就是空殼子,不足為懼。”

    當然對大梁也通用。

    只是大姚應該撐不了那么久。

    再看向啟光帝,面色肉眼可見的已經失去光澤,他艱難問道:“皇兄,你要不要大姚?或者還恨我們嗎?”

    我們,自然就是太上皇和他趙家。

    南青搖搖頭,事實上原主早就死了。

    她不過是另一個人,但也不忍讓一個快油盡燈枯的人失望。

    于是她只能代原主作主:“我不恨你們。只是你們醒悟太晚,大姚也無力回天。”

    “這不是你一代人能拯救的大姚,它從骨子里已經腐爛。”

    “是啊,當朝丞相,都敢殺君,朝廷還能有君臣關系可言?”啟光帝苦笑一聲咽下口水最后劇烈咳嗽起來。

    南青立即讓陶金進來給啟光帝看病。

    啟光帝卻猛地抓住南青的手,粗喘著氣問她:“你不要大姚,那要天下嗎?”

    “我不甘,我不甘心是大梁那個卑鄙無恥的東西得了天下!”

    “皇兄,不,皇姐,給我答案,讓我死也能瞑目。”

    南青勸道:“別說傻話,你先治療。”

    “回答我!”啟光帝情緒激動瞪大眼睛直勾勾盯著她。

    南青最后認真地承認道:“我要天下!”

    啟光帝這才松開她,仰著頭痛快一笑:“哈哈哈哈哈!太微枉你機關算盡,始終也抵不過天命!”

    “哈哈哈哈哈”最后他頭一歪便閉上眼睛,仿佛沉睡過去。

    等陶金上前把脈時,再探啟光帝的鼻息和脖子的動脈,她縮回手,大驚失色道:“殿下,陛下,陛下他去了。”

    南青聞言猛地站起來,去探啟光帝的脈搏,果然越來越弱,直到停止為止。

    嚴公公見此,頓時跪下來嚎哭起來:“陛下!陛下一路走好!”

    屋內頓時亂作一團。

    當白巾蓋上啟光帝的臉后,南青還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陶金輕輕拉了拉她:“殿下節哀。陛下的毒早就深入五臟六腑,他應該是強撐一口氣見到你,才安心離去。”

    南青沉默地看著啟光帝靜靜躺在床上,像普通睡過去一樣。

    她心無波瀾,卻覺得惋惜。

    一個活人就這么沒了。

    人生果真無常。

    世界迭代更是如此。

    南青最后替這位弟弟蓋好被子,親口向他承諾道:“我答應你,不會讓大梁得到天下。”

    話音落下,她毫不猶豫扭頭離開,當踏出房門那一刻,太陽刺眼照在她臉上,晴空萬里,沒有一絲云彩。

    熱情到與人間的生死悲歡并不相通。

    明天它照樣高高掛在天上,亙古不變。

    廣懷郡主已經在大門外等候,看見她面無表情出來,她像松口氣般道:“我還以為你會心慈* 手軟。”

    “畢竟那是你唯一的親人。”

    “你是說血緣上的親人,還是親情?”南青淡淡開口:“在這個世上,我可能大概都沒有吧。”

    “跟太上皇,不,太太上皇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們,我一個都不認識。”

    “還不如跟廣懷姑姑你來得熟悉。”

    廣懷郡主微妙感覺到她,沒有情緒,甚至看不透她現在的心思。

    從什么時候開始,氣質開始變了?

    就好像整個人放開了一樣。

    南青見她陷入沉思,不由笑道:“替我將先帝駕崩的消息傳出去,就說先帝死在來荒北的路上。”

    “目的呢?”廣懷郡主覺得以現在的時局,隱瞞先帝的死亡更好。

    南青仿佛看開一樣:“天下反正都要亂了。”

    “那就別介意多添一把火。”

    “不怕百姓們因此陷入戰亂?”廣懷郡主皺眉反問道。

    南青斜眼壓下語氣,陳述現實:“長痛不如短痛,現在活著也未必過得好。”

    “何況京城那么遠的地方,嶺南那么遠的地方,我暫時還管不到。”

    “不如盡快讓我和我的人介入這些地方。”

    冷靜的口吻讓廣懷郡主有點慢半拍。

    最后廣懷郡主沒有猶豫:“我會好好配合你,到時你告訴我該怎么行動便可。”

    南青露出滿意的笑容:“可以,那就將先帝死亡的前因后果都宣告天下吧!”

    說著她看向屋內,里面還傳來嚴公公凄厲的哭聲。

    主仆間到底還是有一份感情在的。

    否則嚴公公不會哭得那么真切。

    很快嚴州淪陷,大梁兩萬軍隊勢如破竹地沖進柳州,柳州與京城只有一千里之隔,一旦突破,北上之戰就分出勝負。

    而與此同時,高家兄妹的存在的消息,還有白凌遲的尸體被脫下面具,懸掛在鎮北府城門口示眾時,整個天下都知道大梁籌劃了一場多么險惡的計劃。

    因此大梁境內,去過鎮北府的商人,還有密探無一例外都確定掉在城門口的就是大家眼中已故的白凌遲。

    大梁清流黨因此震撼無比,連赫連兄弟,都開始質疑太微對功臣的態度。

    尤其是四十年前摘星樓大祭司高家的案子重新被翻了出來。由大梁斷案名臣再度審查,發現諸多蹊蹺,甚至還有不知名的和尚提供四十年前的線索和物證,還有幸存的人證,幾乎是等同于破案。

    得知此案的清流,和斷案名臣立即聯合三院上稟太微請求重審。

    此案畢竟牽連大梁的上上任先皇的名節,大梁各臣原以為賢明著稱的太微陛下會答應翻案。

    結果得到的卻是太微的果斷拒絕,其態度遭到文人士子的口伐筆誅。

    之后,太微不知是病倒還是無臉見人,竟然破天荒休朝一天。

    第76章 藍鈴的覺醒

    南青可不會讓太微裝死推卸責任, 她甚至把高屈途的尸體送到大梁,還將高貴妃的骨灰完整還給大梁。

    甚至是白凌遲,懸掛示眾幾天, 再歸還大梁。

    讓大梁的人親自來鎮北府取走“大梁英雄”的尸骨。

    南青的舉動反倒引起不少人的稱贊。

    一方面認為她將差點害死她的兇手示眾, 屬于情理當中, 施以懲誡,以儆效尤很正常。

    另一方面認為她寬宏大量, 懲罰過后,自愿揭過一段恩怨, 將尸骨完整還給大梁。

    此等胸懷,磊落不羈,贏得大梁清流的好感。

    同樣清流期盼自己國家的皇帝,能夠與南青一樣寬豁大度, 表現作為一國之君的品行高潔。

    然而這次太微的態度,終究惹得一些人失望。

    就算他閉門不見,故作思考, 仍舊解決不了眼下晉王打出的一張叫陽謀的牌。

    鄧世子在帶著嫂子與妹妹回宮后,他心情非常煩躁,幾乎陷入了矛盾。

    一方面晉王沒死,遲早會變成大梁的強敵, 一方面自己的哥哥在晉王的襯托下,光芒竟然也要微弱三分。

    盡管他知道這是晉王的陰謀, 可連他都逃不過在良心上,對晉王的稱贊。

    她的做法正大光明,坦坦蕩蕩, 已具明君之姿。

    也許曾經晉王女子的身份成為阻礙,可隨著時間的推移, 還有她政策下發揮的人性光輝與功績。假以時日,任何爭議都將物極必反。

    經過上次的刺殺,所有人都會認為她是鳳凰涅槃,星河倒懸,天命所歸!

    她女子的身份遲早會成為天下人眼中的一代天驕。

    “嫂嫂,妹妹,請隨我去勸皇兄。”鄧世子選擇站在清流這一邊,做自己認為對的一切。

    才能挽回太微的賢名!

    逃避是下下之策。

    鄧薇卻抱有消極的態度:“對于祖上出的錯被人捅出來,別說皇兄,我也很難受。”

    “你就別繼續添亂了。”

    藍鈴只是沉默搖搖頭。

    鄧世子頓時脾氣上來,大義凜然地喝斥道:“啟光帝都敢下罪己書背下趙國公攻陷南梁都的過錯,皇兄為何不可?難道他連大姚最沒出息的皇帝都不如?”

    “皇嫂,你如何認為?”

    藍鈴道:“我贊成你的主意,罪己書能挽回他的聲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何況高家兄妹行動雖然失敗,但畢竟是有功之臣,沒有他們大梁軍隊不會那么快打進嚴州。”

    “連您都支持,那我們一起去說服他。”鄧世子立即高興道。

    可藍鈴卻眼神復雜地盯著鄧世子,突然問道:“你在鎮北府呆多久了?”

    “有半年吧。”鄧世子不解地看向她。

    藍鈴嘆口氣:“難怪,總覺得你變得有點天真,果然是鎮北府的政治風氣導致的。”

    鄧世子聞言有點不可思議道:“什么叫做天真?是理想中的風氣,晉王領導下鎮北府可以這樣,我大梁為何不可?”

    他嘀嘀咕咕,讓鄧薇忍不下去了。

    “無論你怎么想,別拉上皇嫂就行。”說著太和公主鄧薇牽著藍鈴就要離開。

    鄧世子連忙攔了過去:“你們都是皇兄身邊最親近的人,不跟著我一起勸他,誰還能夠勸動。”

    說著他急忙把目光投向藍鈴。

    藍鈴終究是心軟,告訴他:“你皇兄逼不得,逼急了,會走極端。”

    到底是夫妻,她非常了解太微的性格。

    “如果你不信自己去御書房外看看。”

    鄧世子還真不信邪,皇兄一世英名,只有那晉王可以與之媲美,難道在肚量上還會遜晉王一節?

    他果真去了。

    然而看見的是清流跪在地上聲討皇爺爺時,他的心情先是復雜,后來斷案的名臣,更是跪在殿前,希望皇帝早日斷案,因為此事已經傳遍大梁每個角落。

    其中不妨有南青的功勞,現在荒北做什么事都容易傳到大梁那邊作為一個典范。

    比如香香館,大梁也搞了一個報館,天天報道鄉里鄉外的事,可大梁的讀書人們總覺得隔靴搔癢,報館不如香香館那樣批評尖銳,敢播報時事。

    還敢于刊登報紙批評一些官僚做派的官員。

    而且那些官員屁都不敢放,紛紛夾起尾巴做人,不敢像以前那樣偷閑。

    還有晉王對手下官員與管事的考察制度也非常巧妙,不但不養閑人,一旦被抓到,該官員后面有的是人頂替他上位。

    讓不少官員忙里忙外,為了每個月每年的績效,到處奔波。辦理了許多為民的好事。

    正所謂近臭遠香的道理。

    大梁的報館無論如何都不敢報道朝廷的事,甚至有人敢刊登,第二天就有人敢上門抓人封館。

    對比之下,讓大梁的讀書人十分失望。

    鄧世子眼睜睜看著清流聲討他爺爺,太微并沒有想象中大度去傾聽,反而不管不問,直到清流在太陽底下曬暈。

    都沒有人敢抬去太醫院。

    鄧世子到底是皇宮出身的人知道,如果沒有皇兄的授意,這些肱骨大臣是不會有個好歹的。

    現在大臣以勸誡的名義,希望太微站出來,頂天立地,有錯改錯,無錯加勉。

    尤其是踢到高家的案子。

    幾位大臣情緒似乎都非常激動。

    “陛下,高家世代為忠臣烈士,求還他們一個清白!”

    “高家老太君曾為太皇太后有過救命之恩。”

    “您作為后代子孫,要知恩圖報!”

    “太皇親手犯下的冤案,需要您去矯罪,以正朝風!”

    “陛下!請您三思!還高家后人一個體面。”

    鄧世子眼看殿門緊閉,他想不通為什么皇兄不站出來?這可是揚名的好機會!

    他當即要過去,就被一位公公攔住,顯然早就有備而來,將他請到一邊,提醒道:“世子爺,陛下最近犯了頭疾,請您這幾天少進宮為妙。”

    “公公,您告訴我,陛下真不打算替高家翻案?”

    公公上下看了一圈才小心翼翼道:“世子,您也是皇家血脈,應該知道不是翻不翻案的問題。”

    “是死者為大的問題,若陛下承認高家是冤假錯案,那老太上皇的晚節不保不說,陛下也會背個不孝的罪名。”

    鄧世子道:“錯就是錯,對就是對,皇兄真顧念孝道,就應該主動承認,然后下罪己詔,相信天下人會體諒他的。”

    公公搖頭道:“您錯了。陛下可以為了顧全面子下罪己詔,可之后呢?宗室以后還敢有人支持他嗎?”

    “說他為了名,竟然將自己的爺爺推到眾人面前,口誅筆伐,說他是造成冤案的兇手。日后保不準也會對宗室動手。”

    “那老太上皇在天之靈恐怕”

    鄧世子聞言后退一步,難以置信望著公公。

    他萬萬沒想到皇室為了面子,竟然可以公然違背大義。

    公公也盯著世子感到莫名其妙,總覺得世子好像變得越發單純。

    聽說他在荒北呆了半年,也不知道耳濡目染,受了晉王的什么蠱惑。

    等公公走了。

    鄧世子失魂落魄地走下樓梯,一個不慎滾了下去,摔得頭破血流。

    跪在地上的大臣們紛紛過去扶起他。

    鄧世子捂著流血的額頭,問他們:“高家的案子,對大家來說很重要嗎?”

    幾位大臣面面相覷,對視一眼,都大義凜然堅定道:“對后代子孫很重要。”

    “因為前人必須樹立典范,更要身先士卒成為他們的榜樣!”

    如此天下為公的精神,讓鄧世子感到眼熟,很奇怪明明之前在鎮北府好像天天能看見,可在大梁突然覺得公正公平,成為了奢侈品。

    鄧世子強撐身體,他堅定下來:“諸位請回去,我會讓陛下同意下罪己詔,并且給高家翻案!”

    幾位大臣錯愕不已:“您。您承認老太上皇的錯失?”

    “錯就是錯,不會因為掩飾,它就能黑白顛倒。”鄧世子站起來毅然而然朝殿門走去。

    他的身影讓幾位大臣感到欣慰。

    這時卓相剛剛從國子監下課,正好與幾位大臣撞見。也看見鄧世子進了御書房。

    “幾位還是回去早點吃飯,吃飽再來。”卓相發言瞬間讓幾位大臣無語。

    “卓太傅還是如此悠閑。”一個大臣道。

    卓相糾正道:“是臨時太傅。你可以叫老夫臨傅。”

    說得大臣嘴角一抽:“大姚現在已經動蕩不安,虧您還吃得下飯?”

    卓相大大方方道:“我擔心什么?我有個好兒媳,百姓們都擁戴她,我有什么好顧慮的?”

    “你們還是想好什么時候勸勸陛下,把我送回荒北。”

    此話讓幾個大臣啞口無言,無法反駁,要是從前還能嘲諷卓相幾句你女婿是個假龍虛鳳。

    現在別說嘲諷,他們自己心里都有點佩服一個女子,竟然在小小的荒北創下了一個人盡皆知的盛世之地。

    害得他們的女兒兒子天天嘴里念著去荒北看看。

    有的還離家出走去了一直沒回來。

    終于有個女兒逃婚去荒北的大臣沒繃住,站出來:“這件事我正要說你,你兒媳到底給年輕人吃了什么迷魂藥,一個個都要跑去荒北。”

    “還說什么證道!”

    “我們大梁有哪里不好,不能讓他們實現抱負的!”

    沒想到卓相一語生怕不驚死人:“連高家滿門忠烈都無法翻案,還好意思自己這里政局清朗。”

    “也不怕大白天打雷劈死你。”

    為此卓相還甩袖,十分有脾氣宣布道:“別惹老夫,老夫有個好兒媳。”

    氣得那大臣吹胡子瞪眼,硬是無話反駁,最后自己怒急攻心,氣血上頭,差點仰倒在地。

    還好有同僚們扶著他。

    鄧世子踏進御書房,毫不猶豫下跪,直接開門見山提起高家兄妹一事。

    希望他能夠顧全大局,把目光放長遠。假以時日,按照太微的賢名定不會輸于晉王。

    可太微聽見他和晉王比,毫不猶豫拿起硯臺朝地上砸去。

    似乎拿他跟晉王對比,是一件極其羞辱的事。

    “難道要我罔顧皇室的顏面與利益?”太微指責他不懂事:“皇權受到打擊,損害的是鄧氏,你以為朝中那些大臣一個個都與我們同心。”

    “日后此事若成為把柄,他們還不得對日日夜夜盯著皇家,連點小毛病都要挑出來,損害皇家的信譽。”

    “弟弟,你不懂權力的可怕。”

    鄧世子覺得自己確實天真了。

    但皇室只要作為表率,不一定就會發生這樣的事,長遠來看是可以獲得天下民心的。

    “臣弟不覺得皇室會因此失去權威,相反說不定能獲得萬民的擁戴。”

    “愚蠢!民心民意,不過是統治者眼中的一種馭人術罷了。”太微失望對著鄧世子:“天下終究是士大夫與帝王共治,你以為那些人就很光彩,每個人揪出來都能拿出一兩件做過的骯臟事。”

    鄧世子還要爭辯。

    藍鈴已經趕來了。

    “陛下,世子爺進宮前與公主殿下喝過酒,興許是一時醉意才會胡言亂語。”

    她的一句話讓太微眉眼一松,立即拿起茶杯砸在鄧世子腳下:“滾!看在你皇嫂的面子上,朕今天就當做沒聽見。”

    鄧世子繼續不依不饒時,藍鈴從他身邊經過小聲提醒:“這里是大梁。”

    瞬間讓鄧世子閉上嘴,不甘心甩袖離去。

    太微覺得也就他敢在自己面前擺譜,若不是親弟弟過繼給皇叔,他罰了也就罷了。

    “你來的正好,鈴兒,對于白凌遲與高家的事,有什么想法?”

    藍鈴敏銳察覺到太微的情緒,便笑道:“陛下是想要顧全皇家顏面,成全孝道,又不想在臣子間失了威嚴。”

    太微滿意地點點頭:“知我者莫過于鈴兒。”

    可惜要是男人,她一定是個杰出的臣子。

    藍鈴繼續道:“陛下想要兩全,并不難,就看您愿不愿演下去?”

    “演?”太微不解道。

    藍鈴便開始支招,利用摘星樓現在的家族借助通靈術與逝者建立溝通,直接詢問造成冤案的老太上皇與高老太君。

    當然能不能召喚出來?話語權就在帝王手上。

    臣子們相不相信無所謂,他們只想看到皇帝有作為,出來擔當,不輸于晉王。

    臣子想要爭得也是一口氣。

    到時候如果老太上皇表示愿意為了后代子孫承認錯誤,那么后代子孫就無需背負前人的錯誤。

    兩全之法,就在于雙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君臣雙方都給彼此一個臺階下,讓君臣關系得到緩和才是最急需解決的問題。

    主要矛盾還是君臣之率,做出榜樣,給天下看。

    藍鈴的辦法瞬間讓太微高興不已,他抱住藍鈴哄道:“你真是個聰慧的女人,朕有你真是三生有幸。”

    “不如朕許你國母之位?”

    “陛下,還是快點去辦理此事。以免夜長夢多。”藍鈴輕輕推開他溫柔提醒。

    實際暗含的卻是婉拒的意思。

    太微十分滿意她的表現,既不善妒又能讓自己的丈夫下得來臺,潤物細無聲襯托他,扶持他。幫他完成大業。

    這哪是后宮寵妃,分明是后宮寵臣。

    只是太微松開的瞬間,總感覺哪里不對勁?

    好像愛妃的態度變得有點冷漠。

    太微再抬頭,依舊還是含著微笑的藍鈴,并看不出什么破綻?他也就沒有多想立即召見大臣商量通靈一事。

    自此南青與太微的第一次對決,是以南青與藍鈴平分秋色而告終。

    白凌遲重新安葬,還有白凌遲的遺書,讓赫連兄弟愿意放下溝壑繼續為大梁賣命。

    大梁祭司的通靈術,同樣讓太微獲得與臣子間的緩和。君臣一心,再度開始聯合一起商討攻打大姚的事務。

    而嚴州已經被攻破,離淪陷不過是時間問題。

    現在就看晉王如何應對?大梁就是考慮到這一層,故意繞到荒北最難以伸手的地方。

    嚴州此時此刻已經破城。

    赫連兄弟帶著軍隊入城,看著地面跪著迎接的太守與地方官吏,他們滿意地點點頭,宣布:“我們南北都是一家,今日入城,只要你們不反抗,日后就是大梁的子民。”

    “我們自然不會傷害你們。”

    “將軍英明!”嚴州太守惶恐不已道。

    赫連兄弟很清楚第一次破城如果沒處理好,說不定會挑起大姚人的激烈反抗。

    何況他們還有一個晉王,大不了大姚人通過推舉晉王為帝,團結一心,照樣能給大梁一個重擊。

    于是雙方在猜疑之下,互相保持表面的和諧。

    盡管進城,城池也空無一人,看得出來大部分百姓是被轉移走了。

    赫連兄弟立即問起嚴州太守:“嚴州是百萬民眾的大州,為何城里未見幾人?”

    嚴州太守趕忙道:“兩位將軍沖進來時,那些百姓就從后城撤離,北逃了。”

    這個北逃是大姚北部,自然是荒北。

    赫連兄弟根本不相信老百姓們在沒有秩序的情況下能那么快撤離?

    當他們去后城時,果然發現這里城墻失修已久,用的都是些竹竿籬笆圍成的墻,根本無法阻攔人。

    “也罷,讓這么多人給晉王添亂去吧!”

    現在京城有個田相在為了一己私利想挾天子以令諸侯,正好為他們爭取打進京城的時間。

    到時候奸相再想反悔聯系晉王也遲了。

    與此同時。

    嚴州太守投降的消息傳到荒北。

    荒北上下都十分吃驚。不敢想有三萬駐軍的嚴州,就這么倒戈大梁。

    同時南青收到大梁通靈術的消息。她得知是藍鈴想出來的辦法,感嘆這么一個七竅玲瓏的人才居然不屬于自己。

    當然她對太微出招就是故意挑釁一下,并不是什么大殺招。

    還有底下人都對大梁攻破大姚表示擔憂。

    京城的崇王已經送來求援信,并且希望她回京一趟參見先帝的葬禮。

    最重要的是散發了一個消息,希望她能夠進京清君側。

    而魯王妃發信求助,希望她能夠接下來魯王。

    小小的田相竟然都把這兩號人物嚇住了。

    南青不是說不將田相放在眼里,而是他根本沒資格被自己出兵。

    如果自己真出兵,那大姚才是亡得更快。

    何況九弟死后,京城那邊她已經沒有任何念想。她也可憐那些陷入戰亂的老百姓,不過挑起戰爭并不是她能控制的,那么盡快終止戰爭才是她該盡的責任。

    這才是救百姓。

    “現在還不是出兵的時候,本王不想與大梁打什么拉鋸戰。”南青道:“要打,就在大梁本土打,而且一舉殲滅大梁。”

    現在就等一個機會了。

    “岳父那邊能盡快將他帶回來?”南青忍不住詢問旁邊喝奶茶的老婆。

    江幽菲似乎并不擔心:“父親在大梁反而更安全。”

    南青就湊過去:“為什么?如果我攻打大梁,最危險的反而是他。”

    “中原儒大夫中,最德高望重的人便是他,他旗下門生無數,不止遍布大姚那么簡單。”江幽菲道:“殺他就等同于殺死自己在天下人心中的份量。”

    老婆雖然很自信岳父不會出事,南青卻擔心太微會惱羞成怒。

    “不管如何,等寧伯養好傷,就派他去將岳父帶回來。”

    江幽菲見她似乎很了解大梁的皇帝,就詢問:“你曾經想過只當一位有實權的閑散王,是不是就設想過太微為皇帝?”

    這話很含蓄就差說,你想給人當手下。

    南青頓時臉一熱,輕咳一聲:“不可能的事,從前也只是一念之間,近年我發現所謂大一統皇帝似乎沒有我想象中那么高潔。”

    相反太微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讓她對歷史人物曾經有個美化的濾鏡,可真接觸,覺得他們無非都是擁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只是比普通人特殊那么一點點。

    有的為名有的為利,而太微的初心絕不是為了終結戰亂而滅一國,只是為了名留青史。

    那么仗打完,通常這種國家會傳不過二世就要遭殃,進入故步自封的時代,陷入停滯發展的階段,從而錯過歷史的機遇。

    “其實我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我統一并不只是為了老百姓那么簡單,我自己也有私心的。”南青大大方方承認自己的卑鄙無恥:“這個私心來自于我前世的世界,它曾經錯過第一次第二次工業革命,導致落后百年,遭遇百年之恥,國民被列強鐵蹄踐踏死傷萬萬。”

    “至今得不到侵略者的道歉與承認罪行的態度。相反他們還有恃無恐修改教科書,美化自己的侵略,實在令人感到氣憤。”

    “而我的私心就是希望這個世界不再發生百年之恥。”話到最后,南青仰頭望向窗外的天空,一片清明,以堅定的口吻:“若有,最后能現在就鏟草除根。”

    江幽菲能感覺到妻子的憤怒。

    那是來自她未曾知曉過的世界。

    她握住南青的手安慰道:“有你在,自然不會再重蹈覆轍。”

    “嗯,大姚那邊暫時以靜制動。”南青點點頭:“我不貿然行動,大梁進軍嚴州反而要產生顧慮,那么打起來自然畏手畏腳。”

    “何況他們的皇帝太微還是要點里子,為了假設統一后的管理,定不敢隨便大肆殺戮。”

    如此她現在靜靜觀察的態度,反而微妙地讓老百姓有喘息的空間。

    此時此刻內陸不斷有百姓翻身越嶺望荒北逃來。

    第一站便是岐南。

    岐南的路修得四通八達,火車每天三趟,就算靠著雙腳走,踩著水泥路隨便走,都能到達荒北。

    只是衣衫襤褸的嚴州百姓,還有其他地方逃難來的百姓在看見水泥地時,大家都驚嘆荒北的富庶。

    水泥路還能讓普通人踩著用免費用,在這些逃荒的人眼里就是把金子鋪在地上。越發激起所有人對來荒北謀生的向往。

    很快周遭人滿為患,不少有錢人也跟著逃進荒北地界。

    開始想用錢收買當地衙差辦理戶籍,結果通通被抓起來了。

    來這里的有錢人十分驚恐,荒北是不是在針對他們?

    結果地方衙門給他們的通知是辦理暫住證,現在荒北為了應對亂世,已經出了一套移民制度流程。

    但凡能夠在本地堅持三年,無犯案記錄,無前科的人基本能獲得荒北的戶籍。

    如果不想按照條條規規束縛的人,可以去岐北。

    岐北暫時管得不嚴。

    聽說岐北那邊收垃圾,一些有前科的人生怕被查出來去勞改,于是改站去了岐北。

    原本就人口流失的岐北,突然收到那么多流民,居然都欣喜若狂接待這些流民。

    當地員外設立粥棚,已經開始暗戳戳挑選流民的孩子們,尤其是女孩子,調教好,可以賣。男孩子養幾年給自己種田種地。

    讓沒出去的岐北自耕農有點不忍心,告訴這些流民,岐北是惡霸的地方。

    你們還不如去鎮北府或者六縣勞改,也比在岐北吃得好。

    有的人還不信,直到岐北的地痞流氓開始大庭廣眾搶孩子,吃了粥就等于賣身,流民們趕緊抱團追擊地痞流氓,打傷人,只好又重新逃到岐南,被岐南當犯人似的畫押,畫頭像,然后流放進荒北。

    這些犯事的流民加入勞改,還以為自己一輩子完了。

    沒想到白天挖完山石,晚上不僅有土豆還有紅薯雞蛋吃。比在嚴州時吃得還好。

    漸漸的不少人愿意作為流民,幫忙開墾山地。

    許多人聽說這里挖得是火車軌道,以后火車要開到另一邊的大梁去。

    同時流入進荒北的百姓名單和人數都傳到南青手上。

    總共有八萬人。

    基本被岐南安排進比較偏僻還在開發的地帶挖山。

    有錢的則是去了六縣或者西北。然后投資開鋪子,按照當地律法請工人上崗。

    算是比較聰明懂得融入的一批人。

    南青覺得自己一百二十萬公里平方公里的地方,除了鎮北府這些地方,起碼還有60%的地方未開發。

    要是好好開發平原,荒北起碼能住兩億人。所以這些流民在入荒北只是一個毛毛雨。

    于是她就定下政策,稍微放寬門檻,允許來的人自發前去開墾的地區,只要按時按點上崗,曠工不超過三十天的人,達滿一年者,可以獲得臨時居民證入駐在附近的開荒村。

    有了臨時居民證還能享受荒北低價糧的待遇和就醫資格。

    一個低價糧的資格就足以讓流民們有動力附近山林開墾。

    當八萬流民入了荒北,連一點水花都沒濺起的消息傳到大梁。

    藍鈴自己預估荒北現在的經濟與糧倉的承受力,起碼達到整個大姚人口的程度。

    也就是說就算所有人搬去荒北,地方還是夠住,糧食還是夠用。

    藍鈴拿起一枚煮好的土豆,她熟練地剝皮,一邊在后殿聽著大臣與皇帝的吵鬧。

    好不容易緩和的君臣關系。

    此刻又因為一顆土豆,產量太大,而起了爭執。

    大臣們以米價低傷農為借口,拒絕土豆大量栽種,但是可以允許土豆種在貧瘠的地方,不得擠占糧田的空間。

    理由確實正當,但誰都知道大梁有幾畝田真正屬于貧民?

    大梁的自耕農人數不足三成,并且還在急劇壓縮當中,若不是現在大梁對大姚開戰,臨時招募底層士兵,創建一定的崗位,讓底層家庭得到一絲喘息。怕是大梁此刻也要因為土地兼并的矛盾產生內亂。

    還是鄧世子他自認為在荒北待半年,研究好了荒北的分配制度,推薦太微效仿晉王重新實施分配,將國土都收歸國有。

    此話一出,足以激起千層浪。

    原本那些清流大臣紛紛站出來反對。

    他們確實是一些愛國愛民的人,但一旦觸及自己的利益,還是會跳出來反對。

    既得利益者向來如此,為了自己的利益,寧愿放棄未來。

    一直到無法調和矛盾造成流血犧牲時,才會懼怕被反抗,從而選擇妥協。

    于是公有與私有的矛盾,被擺出臺面。

    不出意外,所有人都調轉槍頭指責鄧世子損害朝廷的利益,國家的經濟來推廣土地國有。

    讓鄧世子錯愕不已,面對大家的指責,他陷入了迷惘,直到退朝,大臣們都指著他罵,多數是罵他不懂朝政,肆意亂政。

    太微都選擇冷眼旁觀,因為他覺得要給這個天真弟弟一點教訓。

    然而教訓是沒有。

    鄧世子在下朝后,拉著太和公主鄧薇去拜訪藍鈴。

    就此事進行求惑被拒絕。

    藍鈴還是要出宮才敢跟他說實話。

    “曾經我以為晉王此舉定會埋下禍患,后來住了一段時間,我發現削去當地世家與官紳的勢力,反而更優化了統治。”

    “沒有世家與官紳,社會反而運轉更快。”

    說著藍鈴又搖頭:“不對,不是沒有,而是某些世家與官紳。”

    “晉王靠著一家獨大確實給荒北的民眾帶來繁榮,不過她也并非一家獨大,很奇怪,她喜歡到處放權,每放的權只需要經過筆試與下基層就可以獲得機會管理地方。”

    “并且這些筆試并不簡單,上面的試題都經過專業選拔知識的驗證,可以說晉王有完整的一套運營模式。”

    “它具備考察選拔,督察,甚至糾察。”

    當然再好的制度都需要人治。

    “還有每個季度對官場風氣的監督,舉報,還有定期考察,幾乎每一層都在循環運轉。”

    太和公主道:“這需要大量的資金才能**。荒北如今有很大一部分是靠著經濟好,才能運轉。”

    藍鈴卻看到更深層的東西,她道:“經濟良好自然占大頭,但基礎優勢實際在于晉王打下的平臺,攤平底層治理成本,打破商業官場的壟斷,注入活力才是關鍵。”

    “準確來說,荒北的各界人士都非常擁戴晉王,會積極配合她的每一個政策。”

    “是具備一定的民制信念。”

    此話一出。

    鄧世子與太和公主鄧薇異口同聲道:“橫渠四句!”

    “對,唯有調動所有人的積極性,所有人的希望,才能維持開明制度的運轉。”藍鈴總結道:“一個相對公平的平臺。”

    “你們以后去荒北時,一定下基層去探訪那里的百姓,就會知道公塾九年教育,就是日后荒北官場的大功臣。”

    “從基層出身的孩子,只要入朝為官,哪怕只有一撮人保持初心再回到基層,也足夠帶動地方的繁榮與安寧。”

    藍鈴最后驚嘆道:“何況荒北現在每年都有幾千人畢業。”

    即便不入朝為官,以自己的學識仍舊能為荒北添磚加瓦,并不擔心像大梁這樣官位冗重朝廷負荷難行的問題。畢竟困擾任何王朝的問題都來自于官民矛盾與土地兼并。

    荒北的公有民制具備一定的先進性,甚至提出了一個解決土地兼并的好思路。

    那就是公有地率必須占大頭!正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只要私有少了,便能維持秩序和結構的穩定。

    因為現在的荒北就是一個政治清明,教育良好的理想鄉。

    她的理想鄉。

    “好了,你們都回去好好想想,不必送我回去。”藍鈴出了世子府,她直接喬裝打扮去了京城郊外的地區,果然發現坐立在貧民窟的地方,有一個竹棚搭建的簡陋郵局。

    盡管不敢叫荒北郵局,但郵字就代表它出自荒北。

    藍鈴邁步走向郵局,她垂落的衣袖里正握著一封信,指尖已經緊張地摳了進去。

    上面娟秀的筆跡分明寫著:晉王親啟。

    第77章 帝國的頭腦

    郊外的郵局管事就一個人, 還有兩個滿* 身補丁的孩子。都是管事在附近貧民窟收養的孤兒。

    藍鈴披著斗篷進來,首先就從孩子的臉掃過,雖然衣服破爛不堪, 但至少不是面黃肌瘦。

    還有女孩兒不說被養得白白嫩嫩, 衣衫遮體, 談吐大方。

    “客官,我們這收費很貴的, 當然您要是非要拜托也會送,但時間上并不固定。”這里的管事拿出一本報賬表撕下一頁:“大梁的路費, 好處費,茶水費,甚至是安保費,總共加起來五十兩。”

    藍鈴若有所思一會兒, 便問道:“那管事應該賺得盆滿缽滿了?”

    管事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一樣:“五十兩有四十九兩都是要交給大梁那些爺的。比如衙差,地頭蛇,路霸, 甚至入門都要打點。”

    “請問客官有錢嗎?”

    “包送嗎?”藍鈴將信封背面放在桌上,推到管事手上,再取出一個錢袋子壓在信上。

    管事拿起錢袋子掂了掂,承諾道:“有信必達。”

    藍鈴反問:“只為了一兩?”

    管事見來者既沒有惡意又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便如實回答:“一兩夠荒北一家五口吃三個月,期間還能吃三五頓肉。”

    藍鈴頓時了然一笑:“米不用錢嗎?”

    “荒北的公有田保障了三餐。”管事收好錢袋子和信封:“至少是餓不死的。”

    “那拜托了。”藍鈴聽罷毫不猶豫壓下帽兜轉身離開。

    管事立即喊來兩個孩子, 收拾行禮,他們馬上去荒北。

    由于兩個孩子是大梁人,要是隨便帶著惹人注意, 偏偏他們是孤兒,沒了父母就不會有人在意。

    管事憐憫收養這兩個快餓死的孩子, 一邊痛恨大梁貪官搜刮民脂民膏,讓孩子的父母到死都是佃農,沒掙上半塊屬于自己的田地,一邊咬著牙堅持在這里開郵局,三番兩次被地痞收人頭費。地痞收完,地主老爺,之后就是衙差老爺。

    層層剝皮,將他從荒北帶來的一百兩銀子刮得一毛不少,還倒欠他們十兩銀子。

    眼看下個月就要來催收了。

    管事還不得跑路!

    要不是殿下吩咐在大梁偏僻的地方設個郵局等待所謂有緣人,這個鬼地方他再也不想來了。

    “義父,去荒北會餓著?”兩個孩子天真問道。

    管事揉揉兩個孩子的腦袋:“傻孩子,為父回荒北至少得是個有錢人,別說土豆不愁吃,回去咱們吃大米飯,還能配紅燒肉一起吃。”

    說得兩個孩子忍不住饞了。

    當晚他帶著孩子架著馬車出了城門,本以為能順利回去。

    未曾想突然封城,大梁官兵好像是搜索什么人?明明就差一步了。

    管事咬咬牙,立即將信藏在孩子身上,然后自己將一百兩和大量銅板往天空一拋,瞬間撒了一地。

    守城的官兵和百姓紛紛低下頭搶錢,管事才趁機駕駛馬車沖出去。

    但還是被城墻上的官兵,射中一箭,直接穿過管事的胸口。

    管事強撐疼痛,經過一晚上終于到了荒北的地界。

    然而管事卻陷入昏迷,只留著兩個孩子哭天喊地不知所措,還是附近村民見他衣服內衫有熟悉的郵字才送到醫館。

    只是普通醫館根本無法救治。

    “送去荒北總院,許大夫與陶院長能夠醫治。”

    兩個孩子懵懵懂懂跟著大人們轉,后來看見義父被兩個女子推進一間房,過了兩個時辰,才滿頭大汗出來。

    “許大夫,消炎藥用上應該沒什么問題。”

    許迎道:“院長,差了輸血這一道程序,怕是大傷元氣。”

    兩人自從得到南青給的醫學圣典沒少研究,光是血型這一塊就卡了許久。不過有各地大夫不停研究相信很快就能突破。

    “如果再發熱,可能要隨時注意加大劑量,之后就看病人自己的造化了。”陶金說著摘下厚厚的口罩。

    覺得口罩也得改良一下,又悶又熱。

    之后見到兩個孩子呆呆盯著自己。

    陶金安慰道:“你們家大人要是明天能醒來基本沒事,不必擔心。”

    說著給了孩子兩塊糯米紙包著的飴糖:“歡迎你們回家。”

    兩個孩子這才后知后覺將信封顫顫巍巍交給她:“大,大人,這是我們義父要送來鎮北府的信件。”

    陶金接過查看,發現竟然是給殿下的。

    她當即詢問:“你們是大梁的孩子?”

    兩個孩子頓時怯生生抱在一起:“我們不是大姚人,別趕我們走。”

    “沒有人會趕你,待會跟著許姐姐走,她會給你安排房間和洗漱的衣服。”陶金拍拍他們的腦袋,隨后跟許迎交代幾句。

    她毫不猶豫脫下白衣,就直奔王府而去。

    信很快送到書房。

    南青正在擬定關于土地模糊地帶的問題,她正式讓六縣歸為公有。

    因為她發現六縣的土地以極快的速度被人兼并,還是私營的人,其中就有源城火車站。

    盡管這個火車站被她罰十萬兩,但至少是沒有停站的,可能是為了快速賺回罰款,居然打起土地的注意。還讓他們鉆了空子。

    不過還好他們鉆空子,自己才能查漏補缺,于是就打上補丁,規定土地無論是誰都只有承包權,使用權和經營權,而所有權都歸荒北公有,就算資本下鄉,都只能租田承包,并且期限最多二十年,到期需要繼續續費。

    賣方的農民到期后也有權利和資格拒絕再續期。

    自此荒北三分之二的土地都歸為國有。

    至于她為什么故意留著私有?因為私營也有一定先進生產力,可以靈活解決小農經濟的弊端。只要好好監控劃紅線,那私有就相當于下水道的泥鰍,堵了可以拿它疏通。

    而且私營為了存活下去會絞盡腦汁發展,進攻性和開拓性也極強。

    只要拿捏好就行。

    當陶金把信件送上來時,南青還不忘問道:“那位管事已經脫離生命危險?”

    陶金語氣有些惋惜:“是的,用了您給的消炎藥。只是失血太多,醫院現今的技術并不能夠進行輸血。”

    南青表示自己知道了。她讓陶金回去忙吧。

    自己則是拆開信,倒要看看管事是在為誰拼命送信?

    當看見藍鈴二字,南青頓時來了精神。

    里面不乏是與她爭辯的問題。關于公有與私有。

    不知道藍鈴是不是有意表現?將公有制的優劣,甚至私有的問題都研究的十分透徹。

    可能是環境問題,南青覺得她似乎是依據大梁境內的情況,修修補補了對于公私的雙重看法,那就是混合管理與經營,并且以公有為主。

    將公營的先進性與私營的先進性融合,依照不同標準和情況使用,因時制宜,因地制宜。

    南青眼睛一亮,總感覺看了藍鈴本土化的公有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因為藍鈴在信中說,如今仍舊是私有為天下為代表,公卿帝王是私有典范,盡管帝王與公卿不同,為了自己的家天下需要打通庶族們的上升渠道,和打破公卿的壟斷,才能長治久安。

    但帝王在私有制仍舊是最大的受益者,這種自相矛盾的悖論,常常使得帝王最后為了自己階級的利益,而導致改革不徹底。

    這就是為什么歷朝歷代變法改革失敗的原因!

    因為分配源頭,本不該由帝王親手分配。即便帝王前期再表現的如何英明,終究會背棄草根階級,選擇自己的江山。

    最后藍鈴提出疑問:“那么晉王與帝王一般無二,又該如何跳出這個歷史輪回的框架?”

    極大程度上讓南青都陷入深思,她很明白,自己如今做到一切更傾向于社會主義模式,但工業的快速發展是需要資本去推動運轉的。

    正好涉及公私混用經營雙循環模式。

    不過就算資本要發展,但中央都必須集權,監控資本。

    她立即寫下一封回信,關于對未來的設想。

    如果她成為皇帝,她將不是王朝意義上的皇帝,會沿用的模式大概只有高考,各行各業都需要不同程度的改革。

    但光靠她一個人不行,她還需要像藍鈴這樣的人才。

    針砭時弊的政治人才。

    當然她不會妄想一步跨越社會主義,期間肯定會有過渡階段。

    可以參考后世的英國,走得君主立憲制。只要生產力發達,能夠緩解階級矛盾。

    不過南青并不覺得君主立憲制比中原的封建王權更高級,更不可能存在于中原,因為中原的封建并不是意義上的封建,它實際是中央集權。

    像君主立憲制,國王和女王很大程度沒有實權,只是個吉祥物。

    而中原如果沒有中央集權,很快就會導致各地分裂,軍閥混亂。所以支持中原發展任何體制的前提,必須是中央集權。

    中央集權放在任何一個國家都適用,區別在于他們內部有沒有像中原那樣的凝聚力。

    很顯然在現代國家,并沒有幾個國家能做到像中原這個龐大文明國度的實力。

    南青把自己心中的答案告訴藍鈴。

    短期內還會是王朝專制,但不再是單獨的皇權專制,更不是君臣共治天下,而是自下往上各個階級跨越卷出來的精英共治。

    一個精英共治解決了藍鈴至今為止所有的擔憂。

    南青與藍鈴之間的來信,讓后世稱之為女帝女相之間的雙英薈萃。

    而大梁官兵抄了郵局,抓了幾個平日收保護費的地痞,衙差,甚至縣令,怎么打聽都無法打聽到,那日來的人是誰?

    荒北奸細又帶走了什么重要的東西離開了?

    總之有人似乎非常重視此事,以至于把抓起來的地痞衙差縣令,審都不審,當晚處死。

    這件事甚至沒有多少人知道。

    而藍鈴知道此事,都只是面無表情地煲著紅棗奶茶,等待太微下朝后過來喝上一杯。

    因為這將是她泡得最后一杯。也是君臣關系的最后一次斟酌。

    之后她既不是太微的妃子,更不是他的臣子。

    她只屬于自己!

    藍鈴雙眸閃爍望著刺眼的太陽,臉龐都無比期盼般露出笑容。

    “我將是我。”

    “再不被任何人定義。”

    *

    啟光帝駕崩的消息傳進京城后,舉國震動,各地親王開始蠢蠢欲動,往京城里鉆,要替啟光帝盡孝守靈。

    實際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只因啟光帝膝下并無子嗣,那么皇位自然要落到兄弟們手里。

    原本最有資格繼位的是被封為晉王的“皇室正統”的一字王,南青上位。

    盡管她的勢力從荒北擴散到西北甚至整個草原,但親兄弟們一句:她是女人。就徹底抹除她的正統地位。

    還搞起陰謀論,說啟光帝可能是被晉王害死的?否則啟光帝為什么不尋他們?反而去找晉王。

    知情的人都知道啟光帝跟南青,一個是嫡,一個次嫡。

    無論是血緣還是法理上都是最親近的關系。

    他們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親姐弟。

    連崇王最近都不再為南青舉旗,這讓地方親王覺得自己有機會爭一爭皇位。

    實際誰都知道女人這個身份,對晉王來說只是個蹩腳的理由。

    皇位?她想要隨時觸手可得,不會因為一句祖宗之法就能阻礙她。

    現在的南青要名有名要利有利,更別說深藏在荒北的那支實力強大的御衛軍。

    盡管很多人不知六縣胡家軍的慘狀,但基本都聽說過,晉王不費一兵一卒就殺死上千人。

    胡尚風連人都沒看見就被鐵木蘭炸成肉泥。

    如今啟光帝在晉王那邊駕崩,晉王還光明正大將消息傳回京城,兩個環節緊密相扣,足以證明啟光帝臨死前專門是去找晉王的。

    他不是被動的。

    何況還有嚴公公和遺旨能夠證明晉王的清白。

    聰明人都知道啟光帝被大梁奸細毒害后,就有意去找晉王,是想晉王接管朝廷。

    可不知為何晉王并未這么做,反而將嚴公公和遺旨送回京城。

    當遺旨被崇王等人所截留,宗府的老王爺們紛紛圍著崇王,就想看一眼啟光帝最后的內容。

    果不其然,上面寫著讓晉王繼位。并列數晉王的地位與才能都匹配于大姚天子的實力。

    崇王收起遺旨深深嘆息,對接下來關于啟光帝的謚號開始討論,有轉移話題的嫌疑。

    其他老王爺一個個老謀深算,唯有崇王的弟弟福王站出來道:“如今朝政被田黨把持,你認為他們扶持的皇帝會像晉王那般有能力?”

    “田黨怎么會允許?”

    崇王瞧了弟弟一眼:“天真。大姚的朝廷各個清流哪個不是視祖宗之法為尊。”

    很顯然崇王并不想南青回京城。

    崇王的態度讓其他王爺心思更加活絡起來。開始推薦自己心目中的人選。

    崇王直接敲定:“就魯王吧!”

    此話一出。

    其他王爺閉嘴。崇王是他們的老大哥有對皇位繼選人的話語權。

    福王不解道:“難道就因為晉王是女人?她到底是我們南氏的血脈!什么祖宗之法,大哥您還不清楚,現在的大姚急需的是一個英明的人領導。”

    “住口!什么都不懂就不要摻和。”崇王立即對弟弟下了逐客令。

    福王也甩臉子離開王府。

    他怎么都不明白,大家那么在意男女之分?明擺著晉王已經有中興之資,好果不選,凈選一些歪瓜裂棗的東西。

    然而等他出門,就被近衛軍攔住要查他。

    就算他是王爺都百般刁難他。

    氣得福王就算不想明白,都知道田黨已經徹底壟斷京城,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已經不管什么江山社稷。

    還有田黨已經主張求和,跟大梁共治嚴州,以此來保留嚴州一半的主導權。

    這種賣國求榮的政策,瞬間令京城的學子們聚集起來,反對田黨簽訂喪國辱權的條約。

    很快學子們就被抓了起來。

    京城陷入一片動亂,敵人還沒打進來,就先抓學子了。

    方元躲在嚴公公旗下的宅子里,她才勉強渡過一劫。

    剛好嚴公公將圣旨送到,又回到這間宅子,發現方元。

    嚴公公還記得她,于是給她安排了一個院子,讓她不要拋頭露面。

    方元卻不以為然:“京城需要人制造輿論。”

    “靠嘴能夠把田黨說死嗎?”嚴公公道:“如今田黨比之趙國公還要貪得無厭,他們把自己以外的人都視為亂黨,已經掌控三萬近衛軍。”

    “不要再掙扎了。”

    連崇王都不主張晉王繼位,分明已經將京城視為一個毒窟。

    方元聽罷,她分析道:“其實晉王如果打著清君側的名義,完全可以打進京城,自己做皇帝。”

    “可她卻沒有這么做。”

    嚴公公心情復雜道:“不要亂猜。”

    其實他心里早就知道,晉王不要大姚。

    大姚已經積重難返了。

    與其守著一間破房子,不如自己重建一棟房。

    方元卻看得更深遠:“怕是日后連京城的官,才子,都不要吧。”

    “他們已經形成權力門閥,要拔除,就統統拔除,這么看來清君側進來,不僅是接手爛攤子,還可能增加統治成本。”

    “讓原本已經打好底子的荒北民制遭受污染。”

    此話一出。

    嚴公公難免高看她一眼:“解元郎,有些話不該多嘴就不能再講。”

    “你都叫我一句解元,我豈能袖手旁觀。”方元對著嚴公公作揖一下,隨后她便轉身回了院子。

    之后的一段時間,京城流傳著田黨為太微內作,靠賣國辱權維護自己的利益而不管百姓死活。

    很快京城的米價突然暴漲。

    原因是荒北不再給京城提供任何糧食。

    京城緊急向其他地方調動,才發現啟光四年來全是靠荒北支撐才有的短暫的回光返照。

    田相根本不相信缺了荒北,京城和朝廷還不能運轉?

    于是各地召集人去搜刮糧食,沒想到連他們才發現大姚南部遭遇水災,中部遭遇干旱,早就欠收大半年了。

    要不是從西北進口糧食,底層百姓早就起義了。

    現在中部南部大量的百姓為了活下去,都跑到西北去了。

    西北人口本來就少,就兩百萬人,南部因為曾經富庶有兩千萬人口,中部更別說一千多萬。

    兩地百姓靠著一條窄窄的山路,運糧才勉強養活這么多人口。

    等搜刮不到糧食的田相,立即讓人把今年的商業稅收上來,結果一問一個沒有,因為商人也跑了。

    田相等人根本不知道,打仗會造成資本外逃,嚴州靠京城那么近,很顯然大梁想直接攻破京城,讓大姚群龍無首好吞并一些。

    商人們不是傻子,留著在京城被壓榨,大梁打來又抄家,他們一輩子的心血都可能付之東流。

    于是商人們紛紛隨著嚴州百姓逃到荒北。

    現在荒北迎來八十萬外來人口的沖擊,原本各地管事很擔心荒北能不能支撐住?或者這些外來人口導致本地人口失去工作。

    但讓他們松口氣的是,來的流民基本加入山地開荒去了。

    有了人就有需求,讓荒北日益積攢的產量過剩的產品,重新下鄉得到一波緩解,大量的布匹糧食糖都在山區賣得紅紅火火。

    不僅沒被沖擊經濟,反而助攻了經濟。

    這些都有賴于產量過剩的優勢,互相對沖彌補了彼此缺糧缺市場的空缺。可以說是完美的雙向奔赴。

    而外地來的商人都需要先去商務府報道。

    經過相關人員的指導,商人們乖乖按照指示行事,不敢像以前那樣一到某個地方就急著先買田地。

    這些外地商人發現田地居然不屬于任何人,只屬于荒北公有。他們想買也只能租二十年,到期所有權一樣不屬于他們。

    盡管打擊一些靠囤地積累資本的商人,但荒北百姓富庶的錢袋子,讓商人們看到新機會。

    既然買土地不行,那他們靠賣產品賺錢不就行了。

    于是各地五花八門的產品都買到荒北。

    荒北不僅沒有因此垮掉,反而增加了一層的稅收。

    如今的荒北一年已經四千萬兩的收入,加上西北,盤活兩年,總共六千萬兩的收入。已經有了北部江南的著稱。

    不僅如此草原收入居然也達到一千二百萬兩。

    除了納稅的五成,剩下六百萬兩,足夠草原一百萬人口過生活。

    要知道老部汗在一年最多八百萬稅收,到了賽娜女王時期,只是新增三條草原班列,就多了四百萬收入。

    不過有錢的草原人基本以搬到荒北為榮。

    同樣讓草原貴族們頭疼自己的人口流失。

    京城內田相見糖業莫名其妙垮了,雪鹽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都是效仿晉王的產業都無法存活?

    當他質問手下人是否貪污,會發現手下人光是為了扶持產業都快倒貼了。哪有膽子貪污。

    后來他抓到一個懂商業的學子,從學子口中得知方元曾經的一篇關于民生的策論。

    田相立即讓禮部翻出當年的卷子,發現說的正是所謂的經濟危機,市場飽和等等先見之明的見解。

    田相意識到方元絕對是可以與荒北商人抗衡的好面子,立即就讓人去找方元。可以不通過明年的科舉,就直接入朝為官。

    因為田相會當朝舉薦。

    可這會兒方元還偷偷在京城的各地商人內散播,三個月內京城必被攻破的言論。

    然后遭到順天府的人追擊。

    方元抱頭鼠竄,各處逃難,問題是無論是百姓家還是當地大戶都愿意救濟她,還幫助她逃過追捕。

    只因方元的所有策論,除了給朝廷一份,還特地翻譯成白話文讓底層也能夠閱讀。而京城的居民識字率很高,因此她獲得一大批粉絲。

    就在方元流落到一戶佃農家里,這里還在翻干旱不下雨的地。

    方元當場唱了一首關于鋤禾日當午的詩,心疼農民的艱辛。獲得佃農們的追捧。

    由于太高調,導致她第二天就落網了。直接被抬進田府。

    田相要求方元給自己想出改善經濟的辦法。

    方元開始根本不配合,直到田相要把女兒嫁給她,嚇得她連夜寫了一篇振興經濟的企劃書。

    問題這份企劃書,最重要的內容是要求田相先打擊手下的貪官污吏,才能還商業一個干凈的營業環境。

    起初田相根本不信,后來發現自己只是鏟除幾個不痛不癢的人,手下的產業居然就開始運轉。

    于是田相越砍越上癮。絲毫沒留意方元在背后的用意,那就是削弱田黨的勢力。

    砍得內部人心惶惶,盡管遏止貪污的速度,可也擋不住自私的人心。

    一些田黨居然暗地投靠已經上京的某些親王。

    親王們聯合起來,以清君側的名義,號召大姚義士名人反對田相專政。

    田相好不容易挽回一點頹勢,立即就被大姚的親王們攪成渾水。

    這些親王光有一腔熱血和帝王夢,根本沒有能力,或者把力往錯處使,見到關于田相的一切都反對。

    以至于之前還能勉強維持朝廷運轉的田相經營的產業,通通倒閉,僅存的商人鳥獸飛散。

    田相因此病倒。

    在次日被一些冒進的親王帶人沖進田府直接勒死。

    田府上下基本都被這些親王砍死。

    只有方元帶著三小姐和五個三歲不到的弟弟妹妹逃出田府,躲在嚴公公的宅子里才幸免于難。

    堂堂一國丞相,被大姚親王聯手砍死的消息,一經傳出,震驚天下。

    崇王氣得當場取消所有親王的繼位資格,然后拉攏近衛軍,將所有親王趕出京城,這段南氏丑聞才告一段落。

    然而砍死田相的惡果還是繼續發生。

    田相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大貪官,他只是壞,可不代表他蠢,他至少還懂得持續性竭澤而漁,去盤活經濟,避免大廈倒塌。

    而親王們各個金枝玉葉,不懂得持家的辛苦,更沒有能力。只知道推倒田相這顆大樹,而不知道如何去經營建設。只是為了反而反,毫無意義。

    等田相真正倒下,嚴州徹底被攻破,大梁軍隊長驅直入連破數城,已經逼近京城。

    原本去談判的官員聽說田相死了,一個個失去主心骨,再沒心思搞什么緩兵之計,紛紛收拾行李逃跑。

    官員一跑,軍隊士氣大跌,人心浮動,自然沒心思抵抗,以至于一支本來還得到田相一批糧食支援,能打的軍隊,都潰不成軍,連忙帶著逃兵逃到其他城池。

    樹倒猢猻散!

    誰能想到在姚末,一個田相,一代妖相,在興亡時刻,居然是朝廷唯一的頂梁柱。

    本身就可悲。

    田相還是沒經過審判就被私刑而死,讓后續接替田相的人都不敢再為皇家賣命,不是辭官,就是混吃等死直接擺爛。

    不到一個月,赫連兄弟已經沖到京城門外。

    浩浩蕩蕩的三萬人,黑壓壓聚集在京城外,嚇得近衛軍緊閉城門不敢出面迎擊。

    最后趙國公留下來的第六子,趙庭親自帶兵迎戰。

    年方十八的兒郎早就不是那個宴會偷襲白凌遲的愣頭青。

    此刻趙庭帶著趙國公的余威,團結起近衛軍,激發了近衛軍的氣勢,同樣打出了姚末,大姚人最后的骨氣。

    赫連兄弟三次攻城失敗,不得不承認,趙家,大姚還有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站出來力挽狂瀾。

    然而終究是強弩以末,在雙方鐵炮互炸三天三夜,赫連兄弟以量大管炮的攻城土炮,稱大梁炮,在百來次的轟炸下,終于將城墻轟塌,數萬大軍進入京城開始燒殺搶掠,一舉擊潰近衛軍的士氣,而趙庭也被大姚內部的奸細出賣被俘虜。

    當趙庭要被押到赫連兄弟面前。

    趙庭悲憤站在城墻上:“我乃大姚先帝連襟表親,六弟,趙國公六子,趙庭!”

    “今日城破,我愧對京城百姓,天下百姓!”

    “但絕不作大梁階下囚,我身雖死,但我大姚軍魂不亡!”

    “別讓老祖宗的江山落到大梁手上!!”趙庭歇斯底里朝著荒北的方向怒吼,最后一躍,跳下十米高的城墻。

    沿啟光五年,趙庭亡!近衛軍陣亡二萬人,剩余一萬人投降。

    京城同年淪陷!

    方元帶著六個人逃到鄉下,再輾轉去汾城,她一路奔波已經疲憊不堪,在到了汾城港口,已經累暈過去。

    最后魯王妃救下方元,才發現名滿天下的解元郎竟是位女子!

    京城攻破的消息傳進荒北后,荒北各地居民有不少惋惜起來,沒想到所有人心中的圣地就這么被大梁人攻破了。

    當然只是感慨一下,繼續過自己的日子。

    因為第三年的糧倉,春耕開始了。

    京城破了的消息傳到南青耳朵里,她才拆開魯王妃的信,本以為是求救信。

    她剛想回復魯王不會有事,她在京城有人一直保護他。

    結果看見的方元女子身份被拆穿。

    她親自去了一封信,表示自己早就知道了。

    另外她要求方元暫時留在汾城,考驗她能不能將汾城的經濟影響力擴散到周圍?

    畢竟汾城北邊還是一大塊可以耕耘的市場。

    至于京城破了,趙庭以死殉國的消息傳來時,南青還記得當初宮宴的那個少年,還只會沖動地為自己兄長報仇。

    沒想到最后是他站出來扛了一個月。

    盡管趙家外戚也是造成大姚國運跌落的主因之一,但人死其言也善。

    南青收到當時趙庭跳下去的遺言。

    和先帝一樣都不甘心半壁江山落到大梁手上。

    “京城現況如何?”她忍不住詢問老婆。

    江幽菲最近很忙,跑前跑后,搜集不少有用的訊息。

    她道:“崇王和魯王暫時被監禁,皇室子弟還好,可惜的是大梁軍隊殺紅眼,生怕城內再有人抵抗,實施了寧殺錯不放過的行動。”

    “光是底層百姓,沒有逃出來的,至少有數萬人罹難。”

    南青倒吸一口氣:“多久?”

    “三天三夜。”

    南青沉默了。

    她指尖敲著桌面,有一絲的躁動:“既然大梁都不演了。”

    “本王也不演了。”

    南青立即站起來跟江幽菲貼耳說了什么?

    江幽菲頗感詫異:“你真的將人說服?”

    “只是派了一個管事在大梁境內就能招來此人?”

    顯然江幽菲對南青口中的人十分感興趣。

    南青道:“我早就知道鄧世子住在鎮北府,他帶藍鈴和鄧薇已經住過一段時間。”

    她一直在暗中觀察,只是沒有行動而已。

    “應該是荒北吸引了她。”

    江幽菲卻保持質疑:“你確定她值得完全信任?”

    南青:“無妨,她來了,我就會讓她呆在合適她發展的崗位。”

    婦妻倆的對話,隨著一輛滿目瘡痍的馬車行駛到荒北關口,楊武親自打開城門去迎接,果真發現車內暈倒的女子正是殿下要的人。

    而且楊武在看見馬車后面的沙袋,插滿箭矢,女子肩膀還著流血,分明是火器所致。

    楊武頓時一驚:“她一個人闖過大梁關關重防過來的?”

    藍鈴此時已經臉色慘白,閉緊眼睛,似乎還沒從危險中緩過來,發出痛苦的叫聲。

    楊武趕緊將人送到醫館,當晚,陶金親自坐著馬車帶人走了。

    之后的幾天都是給藍鈴養傷的日子。

    藍鈴在觸碰到肩膀的傷口,拆開繃帶發現上面竟然用針線縫合,她驚心的同時,很快綁好繃帶。

    因為陶金似乎帶著一個人進來了。

    當南青踏進病房,藍鈴已經下床行禮:“參見晉王殿下!”

    南青趕忙去扶她:“藍大人,您身上還有傷呢!”

    “來來來,我給你介紹我夫人。”

    南青立即將江幽菲拉過來。

    江幽菲露出和善的笑容:“我家殿下一直念叨著藍小姐,今天終于得愿所償。”

    “不知藍大人,今日是否帶著誠意過來?”

    此話一出。

    南青都驚了。心想老婆,我只是讓你跟人家打聲招呼,你怎么把職業習慣帶出來了?

    而藍鈴清楚這位王妃要替自己的妻子當一回壞人。

    “藍鈴沒有帶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過來,大梁的城防圖紙,大梁的戰略方案,甚至大梁的各種機密。”

    話落,她語氣堅定道:“但藍鈴自認為是帝國的頭腦。”

    “所以,我將自己帶來了。”

    第78章 鄧薇的覺醒

    京城徹底被占領的消息傳到荒北, 引起上下一陣恐慌,百姓們都惶恐大梁會打到荒北,開始囤米囤鹽囤糖, 造成市場局部的混亂。

    商務府非但沒荒, 還故意把壓艙堆出來的糧食發往市場。

    不僅往荒北發, 還往西北越發,老百姓這些年攢的家底基本投入進去, 結果市場一點水花都沒有。

    最后還漲了兩文錢。

    有錢人都懶得跟風了。

    一頓恐慌過好,老百姓都反應過來, 王府那邊好像沒什么動靜就跟往常一樣。

    實際上商務府和一些收到風聲的人,早就見識過第二波軍事演習。

    并且邀請很多荒北有頭有臉的人參觀,就在軍營,許多人只看見新的鐵木蘭退出來, 只是發射一炮,對面山頂畫好的靶子瞬間被擊碎。

    這場演習并沒有告訴任何人,山頂距離軍營多遠?

    但很多人心里都有個數, 那就是大炮的射程已經不是弓箭能企及的地步。

    演習打破很多人目光的局限性。也帶來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老百姓們發現原本最怕死的有錢人都沒跑,于是慢慢放下心了。

    很快王府出臺公告,還有香香館一并發報宣布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京城淪陷,七王被俘虜已經開府門投降赫連兄弟。

    七王投降的事瞬間傳遍整個北方。

    誰都沒想到皇室子弟居然如此軟弱向敵人投降, 在怯弱的大姚王爺們的對比下,連趙家風評都變好了。

    還未淪陷地區, 稱贊趙家有其太祖的風骨。

    趙庭也因未降,獲得了忠烈大將軍的謚號。

    赫連兄弟聯合大梁開始造勢,大梁多么尊敬為國捐軀的武將與文官, 哪怕他們是敵人,還側面夸大七王投降賣國求榮的事實。

    既貶低了大姚皇室, 又抬高了自己。

    絲毫沒有提起大梁軍隊攻城后,在城內殺了三天三夜,造成八萬百姓罹難。

    有人拼死把消息送到荒北,傳到南青手上。

    南青毫不猶豫直接公布死亡人數,并在香香館譴責大梁謀害無辜百姓,放縱軍隊大肆屠殺。

    此消息經過晉王本人的驗證,還有冒死從京城出來的人的作證。

    使得原本* 荒北還稱贊大梁的人頓時聞風喪膽,不敢再提大梁有所謂的中原人的氣節與胸懷。

    盡管大梁辟謠并未有此事。

    誰料原本受降的嚴州突然反轉,嚴州太守帶著三千人突破大梁后勤營,有反攻的趨勢,盡管在一天內就被壓下來。

    嚴州太守也當場殉國。

    但嚴州太守逃出來的子嗣,向天下人曝光,嚴州太守與田相的計劃。

    原來田相和太守聯手假意受降,試圖麻痹大梁軍隊再反攻,誰成想田相還在搜刮錢財糧食,試圖調來兄弟州,賀州駐軍來個左右夾擊,先誅殺赫連兄弟,使大梁損失兩位猛將。

    未曾想計劃還沒開始,七王就砍死了田相。

    這個消息傳遍整個大姚都不敢有人相信,直到嚴州太守的子嗣去往荒北告狀。

    晉王大怒,命人發文譴責大姚七王,之后再向大梁發了一封討伐文。

    之后赫連軍隊派人盯上賀州。

    賀州太守連忙向荒北明志,一定不會放棄賀州,死守大姚的南天門!

    言辭間有封晉王為主的傾向。

    但晉王并未給賀州太守任何答復,私底下卻派人送了五門炮,足夠抵擋赫連軍隊一段時間。

    南青私底下還收到魯王和崇王拒不受降已經下獄了。

    過不了幾天赫連兄弟就會砍了他們。

    魯王妃天天給她發信求救。

    此前南青都沒有回復,現在為了安弟妹的心,她直接發出要從蛟城反擊大梁的消息。

    使得大梁那邊收到消息,一群人沒日沒夜研究地圖和晉王的戰略目的。

    可惜大梁和大姚差不多重文輕武許久,太微上位才勉強恢復武將的地位,可斷層的人才仍舊無法用時間彌補。

    赫連兄弟已經算是沖鋒將和猛人了。

    大梁境內除了一些告老還鄉的老將,基本都是一些有勇無謀的年輕人。

    何況太微在失去藍鈴的消息,他失望至極,甚至氣惱之下將鄧世子和鄧薇都下了禁足令,不許他們出府。

    鄧世子兄妹其實也不知道嫂子要逃離大梁的心思。

    藍鈴隱藏的太好了。連作為枕邊人的太微都未曾察覺,何況是他們這些弟弟妹妹。

    尤其是鄧薇,心情復雜,她怎么都沒想到嫂子會背叛哥哥?

    連藍家她都不在乎了。

    難道當官對她來說就這么重要?可在想到嫂子滿腹經綸,聰慧過人,卻因為女子之身只能入后宮。

    原以為嫂子在入后宮,為哥哥出謀劃策,一樣是為了大梁做出貢獻。

    誰成想,人心如此復雜。

    也許個人的抱負根本不該寄托在丈夫身上。

    鄧薇也因為藍鈴的棄梁,產生動搖。

    此時大梁朝廷想請退隱的老將過來,沒想到老將都以身體不行拒絕了。

    明眼人都知道老將們是因為高家兄妹的待遇,開始與朝廷離心離德。

    盡管摘星樓還了高家一個清白,恢復高家的地位,但高家已經斷子絕孫了。

    而且老將們不知道哪里得知大梁派出去的密探,經常對功臣做著過河拆橋的舉動,太微經常睜只眼閉只眼不管不顧,任由這些密探胡來。

    更別說文官集團到現在還處處對著他們進行打壓。

    這種有事鐘無艷的態度,令老將們十分反感。

    畢竟大姚已經相當于滅亡。

    大姚其他的幾個州基本無力反抗,攻破也只是問題。

    現在晉王出頭,反倒讓大梁上下無不重視,已經很能說明一個問題。

    晉王,具備軍事戰略家的能力。

    太微無論如何請都未能請到人,最后他只能翻藍鈴之前留下來的分析手稿,還叫來鄧薇。

    至于為什么沒找鄧世子原因很簡單,太微覺得鄧世子已經站在朝廷對立面的跡象。不僅要防他還要保護他。

    鄧薇看了嫂子的手稿,心理更加篤定,為什么嫂子會離開哥哥?

    原來她才是哥哥背后的女人!并且哥哥依賴嫂子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怎么不說話?”太微皺眉問道。自從藍鈴走后,他一直很敏感。周圍有什么動靜,他就容易放大情緒。

    鄧薇猶豫一下道:“哥,老將軍并非不想效忠您,您得給他們一個誠意才行。”

    太微道:“我許諾復位,提攜他們家族,但還是不同意。”

    鄧薇搖搖頭道:“哥,不是這樣的,你應該直接問他們想要什么?而不是自己認為。”

    此話一出。

    太微不留痕跡掃了妹妹一眼,最后壓下心中的煩躁道:“你說的對,不能光朕怎么想,要去問老將自己想要什么?”

    “朕高高在上太久,難免有遺漏。”

    面對兄長的自省,若是尋常鄧薇肯定會安慰哥哥甚至崇拜哥哥是個愿意低下身段的明君。

    可此刻,她卻莫名感到失望,這樣的哥哥需要讓提醒才能注意到小細節。

    未免過度依賴人。

    她以前聽嫂子提起過,過度依賴別人的人一般是缺乏自信,也許并不是對方沒有能力,而是忽視了自身情況。

    若能及時改正,未必不會比晉王強。

    哥哥明明有能力的,為什么還如此缺乏主見?

    鄧薇再道:“哥,不如由我出面,我去和老將軍的家眷談談。”

    “嗯,家眷之間走關系比朕直接撬他們嘴巴要好。”太微十分贊同道。

    鄧薇見哥哥突然眉頭一松,她不免多說一句:“哥,你有什么意見可以直接向大臣們提出來?大家集思廣益您也能快速學到”

    話還未完,太微已經拂袖讓她下去,他別過頭的瞬間就讓人知道他的態度。

    讓鄧薇有點錯愕,只好先下去。

    之后鄧薇花了幾天時間跟老將的家眷打交道,得知老將只是希望自己家鄉的百姓過得好一點。

    除此之外并無他求。

    鄧薇十分詫異,沒想到老將不是要為自己家族謀取前程,只是單純想要百姓過好一點。

    當一位老將提出低價糧低價炭的事,暗示已經不言而喻。

    老將們私底下一直拿太微跟晉王相比。

    別看晉王現在只是一個王爺,大姚又亡了。七王又很沒出息投降,讓大姚皇室徹底沒落,但一個晉王抵得過一位皇帝,就足以證明大姚還有起死回生的機會。

    并且幾率很大。

    鄧薇將老將們的請求轉告太微。

    本以為只是糧食的事,太微肯定有辦法解決,畢竟大奧島還有上百萬石糧食上貢。

    沒想到太微卻陷入為難,主動告訴鄧薇:“你不知道朕繼位以來,發現國庫糧倉早就是一個空架子。”

    “發動戰爭最大的目的不僅僅是滅姚,更是為了緩解國內的民生壓力。”

    “可是皇兄只要放糧,哪怕不低價,以工代酬也可以。”鄧薇正想要將自己在荒北所見的一切描述一番。

    結果太微直接不耐煩告訴她:“外公,叔父,舅父,他們的家族占據大多糧田,并且勢力深根蒂固并不是短時間能夠解決的。”

    “薇兒,你別天真了。晉王她也是鏟除地方世家才有如今的王權,否則,她怎么敢與大梁斗?”

    偏偏這是太微自己想做的事,那就是殺外公殺叔父殺舅父,集中皇權,他一人壟斷皇權。到時少時的抱負就通通能實現。

    問題失去藍鈴的他只能想想。

    “那嫂子離家出走前,有沒有提出對付他們的辦法?”鄧薇不死心問。

    太微則冷笑道:“一個叛君叛國的女人,她的辦法又怎么能夠被朕采納!?”

    說著脾氣又來了。

    讓鄧薇也感到煩躁,她以前怎么沒發現兄長是個情緒不穩定的人。

    明明只要靜下心,不為外界干擾,腳踏實地,憑借他的能力他一定能夠應付的。

    說到底還是太過依賴嫂子,又無人可以管制他,使他自由發展,卻根基不穩。

    第79章 海上的戰斗力令人膽顫

    大梁的土地兼并不比大姚好多少, 甚至比已經滅亡的大姚還要嚴重。

    各個百年世家牢牢把控土地,自耕農不足三成,剩下都是佃農, 一旦有個風吹草動, 就可能造成大量流民。

    反倒吃得盆滿缽滿的世家, 一個個奢侈無度,連喂狗都是現殺的牛羊。

    而饑民連吃麥麩都是一種奢望。若不是靠吞并嚴州和攻破京城, 怕是饑民餓俘四起,起義鬧事。

    而藍鈴的辦法卻讓人難以接受。

    因為她的辦法是, 引進荒北低價糧,打破糧價居高不下的壟斷。

    完全是要放世家的血,同時傷了大梁的根基。

    鄧薇聽說是放血療法,她也十分震驚:“哥, 我們不能說服叔父他們壓一壓糧價?”

    “這是太祖賜予的土地,你以為朕不想收回來?”太微冷下臉道:“他們既不交稅,更不納糧, 時常還忽視朕的政令。”

    “正好可以利用晉王,打壓打壓他們。”

    事到如今,太微都不得不承認,比起自己費盡口舌討來那點糧食, 不如狠狠割上一刀。

    鄧薇聽罷有點詫異:“您不怕動搖大梁國本?”

    太微沉默一下,便抬手握住她的手:“所以, 朕需要你的協助。”

    然而他的協助居然是聯姻,鄧薇十分難以接受,但為了大梁, 她只能忍耐。

    回到公主府,鄧薇大哭一場。

    鄧世子知道此事連夜爬墻勸鄧薇逃離大梁, 他會幫忙解決糧食的問題。

    鄧薇搖搖頭:“我是大梁的公主,有時,我必須盡我的本分。”

    鄧世子氣笑了:“妹妹,我堂堂男子漢在,豈能讓你一介女流之輩在前面扛下重擔。”

    “別怕,我有辦法。你去鎮北府跟嫂子匯合。”

    “可是現在大梁和荒北即將打仗,我們”鄧薇還在猶豫。

    鄧世子瞬間化為苦笑:“大梁,是打不贏晉王的。”

    “你現在過去,至少晉王看在嫂子的面子上不會讓你上前犧牲自己。”

    此話似乎像在暗諷誰一樣。

    鄧薇沉默了。

    她目光復雜道:“不可以,大梁的公主要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國家。豈能茍且?”

    “那你看看這個。”鄧世子沒有再勸,他將藍鈴的信轉交給她。

    隨后讓她考慮一晚上,他會安排她出國,再也別回來了。

    鄧薇當晚失眠,當她看見嫂子被派去岐北當一名特委員。雖然她不知道特委員是干什么的?但她很羨慕。

    次日,鄧薇醒來還是堅定留下來,只是她已經被鄧世子綁著親自駕著馬車送上船。

    船一開就會去周天城,再轉西北,就可以做火車直達荒北。

    甚至信內還有一張火車票。

    荒北現在賣得火車票有當天,也有月票或者周票,只要按照規定時間就能使用。

    鄧薇買的是高價的月票。

    出了梁國,她既慶幸又覺得羞愧,但她毫不猶豫坐上火車從荒北去了岐北。

    鄧薇踏上荒北那一刻,寧伯等人就知曉此事,已經派人去追蹤。

    南青得知后,讓寧伯的人只監視就行,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她還聽說鄧世子在這期間拿到自己外公倒賣人口出海的把柄,迫使外公家族大量放糧,緩解了地方糧價。

    還以工代酬的方式開始在大梁境內修路,她就不由感嘆:“能狠下心為老百姓做事,顯然他才有明君之資。大梁可能選錯人當皇帝了。”

    江幽菲卻道:“他資質一般但勝在肯吃苦耐勞去學習。只要踏實肯干,在荒北待了一年,基本能夠耳濡目染。”

    “說到底他算是你半個學生了吧。”

    “這么說我還能當一回老師?”南青不好意思摸摸腦袋。

    南老師什么的,好像還蠻好聽的。

    然而好景不長,鄧世子確實用手段讓自己的外公放血,修路以工代酬制造崗位,發低價米,但沒過幾天,就鄧世子在街頭上維持秩序時就被人刺殺了。

    如今重傷在身昏迷不醒,連太醫都診斷出血太多,再高燒不退,怕是活不過第七天。

    南青還有點惋惜。

    同時寧伯又來報告說醫院出現一樁倒賣退燒藥和消炎藥的案子。抓得人正好是大梁商人。

    南青猜到什么,將大梁商人罰款,然后驅趕出境就行了。至于消炎藥,她故意遺漏一次。

    不過稽查院的女吏查到岐北去了。

    她們動作非常快。

    看來藍鈴一時半會脫不了嫌疑,要有點麻煩。

    南青并沒有阻止女吏們的調查,畢竟那是她們的職責。

    倒是讓藍鈴要吃點苦頭。

    與此同時。

    大梁境內因為低價米的事,老將們看到太微的態度,立即自告奮勇要再蛟城設立陣法應對晉王的挑釁。

    文官們又再度意見不合排擠這些老將們,太微自然不會錯過弟弟帶來的機遇,壓下文官,讓老將們盡管開口。

    老將們果然都是一些戰場經驗大師,他們從高家兄妹的案子洞悉晉王府有一種高射炮,可以在深夜通過旗幟的號令發射。

    并且射程極遠。

    老將們模擬沙盤設想各種打法,最后敲定優化方案要在蛟城修數條戰壕,避免荒北火器營登岸攻擊。

    一旦荒北的鐵木蘭上岸,那他們幾乎無法戰勝。

    現在的荒北,可不僅僅只有荒北,還有西北草原都是聽命于晉王,最重要的是南梁都那邊已經開了個口子,周天城的周凡一旦與晉王匯合。

    到時不止蛟城,南梁都也不保!

    老將們的擔心不是沒有理由的。

    因為晉王對周凡的九萬軍隊有救命之恩。

    只要晉王需要他們,周凡只會拼命跑到前頭孝敬她。

    老將們還因地制宜設立大梁自己的土炮。爭取利用多個交叉火點制造威力抵抗荒北御衛軍。甚至還誕生了土炮暗壘。

    大梁的戰爭思維與戰術直線升級,并且以不尋常的速度進化。尤其在老將們的帶領下,年輕武將紛紛受益,間接還會為大梁未來培養一代年輕帥才。

    老將們出手,戰場的布控力甚至達到十成十。

    連太微都變得有信心起來,他甚至已經開始調查自己的外公,故意將他女兒兒子叫進宮,以軟硬并施的手段,令外公家族低頭許諾交出這些年隸屬他們的土地。

    太微拿到大量土地立即獎賞給赫連兄弟還有跟隨打仗的士兵。

    讓一些士兵的家人獲得了田地。

    吸引更多的青年為了田地參加軍營。

    瞬間太微迎來了,自己人生第一次高光時刻。

    那就是加固了軍權,讓老將們更折服于他,讓新兵們更愿意為他打仗。

    同時間賀州外城被赫連兄弟攻破,但因此陷入消耗戰,赫連兄弟利用兵仗營的土炮,轟開賀州城門卻遭到賀州軍民的抵抗。

    赫連兄弟終于裝也不裝了。

    命令旗下二萬八千士兵待攻進去屠城。

    賀州軍情告急。

    此事傳到南青耳朵,她在地圖敲打一下:“傳來下去,蛟城登岸計劃開始!”

    而這一次藍鈴卻主動找上門來,特地通知他們大梁有一些水軍將領知道如何打反登陸戰?

    南青則是笑而不語。

    讓藍鈴一頭霧水。

    蛟城的百姓大量參與挖戰壕,堆堡壘的行動。

    大梁老將們跟著一起挖,大家有說有笑,都非常有信心抵抗晉王的第一次登岸計劃。

    “一旦晉王的計劃失敗,勢必會折損士氣!”

    “說到底,她一個女人還是仗著自己有精密武器,變得自大了。”

    “今天就讓老夫們教導一下晉王,事以密成的道理。還有仗是怎么打的?”

    隨著老將們和年輕將領們互相熱絡聊天,大笑不已。

    嗡——汽笛聲從海岸上響起,沉厚又悠揚千里的動靜引起所有人注意。

    老將們還不忘提醒:“鄉親們你們快躲到后方。”

    年輕將領們卻遙望遠方,卻各個面色惶恐,驚懼交加。

    因為他們沒看見海岸上有船的影子,卻能聽見如果威力巨大的號角聲,宛如海峽藏著一座怪獸似的,正潛伏在下面沒有冒頭。

    然而當他們看見海面上出現一桅桿立著晉字的黃面旗幟。

    龐然大物宛如大山一樣,漸漸出現在眾人面前。

    只見一艘巨型鐵船在沒有任何搖櫓的情況下,竟然能以一座海上泰山那般浮起,還以極快的速度開到眾人能視野的曠角上。

    連晚走一步撤退的蛟城百姓們都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合上嘴巴。

    漁家兒郎們紛紛驚恐無比:“是鯨嗎?”

    “不是,是船!大鐵船!”

    “天啊!一座鐵山竟然能夠浮起來!”

    一瞬間恐慌在百姓們心里交織,大家連滾帶爬逃出戰壕。

    原本前妙還在嘲笑晉王年輕的老將們,目眥欲裂,眼球幾乎要出眶,似乎三觀已經被震碎,他們設想了千千萬萬的方案,鐵木蘭小船大船,甚至異想天開設想了火車大炮,可萬萬沒想到出現在他們眼前的產物遠比自己那點匱乏的想象力還令人震撼。

    有瞬間為首的老將瞬間察覺出晉王為何要從蛟城開始反擊大梁的真實目的!

    無他!晉王要打一場史無前例的海戰!想借此次海戰,轟開大梁的國門。

    不,準確來說是中原的國門!!

    老將們幾乎沒有反應過來,對面突然開炮了。

    隔著數千米,一發炮彈直接炸得大梁的圖騰灰飛煙滅。

    “即刻反擊!反擊!”老將們立即開始跑到屬于自己的陣地指揮。

    “都別怕!進堡壘,安排炮兵就位,等船靠近立即發射。”

    剛喊完有個年輕的火炮手因為太過于害怕,下意識將火把點在引線上,開了一門炮。

    土炮的炮彈比起對面穿云勢的艦炮,變得軟綿綿,宛如拋了一個繡球似的砸在水面上,砰,炸開水花,激起的動靜瞬間銷聲匿跡。

    而炮彈落點的地方,更是令目睹的人都為之不寒而栗!

    因為連鐵船的一半距離都不到!

    這個結果讓所有人魂飛魄散,膽顫心驚。

    老將更是不可思議顫抖道:“這艘鐵船到底能發射多遠?”

    回答他的很快便是一陣硝煙與轟炸的浪潮,覆蓋了整個戰壕的場面。

    作為大梁前鋒軍隊,甚至連敵人的汗毛都碰不到。

    只能被迫單方面遭遇攻擊。

    此一戰,瞬間擊潰大梁老將們此生的信念。

    更是刷新了熱武器戰爭的認知。

    蒸汽輪船的炮彈不斷發射,直到對面變成一片火海和廢墟。

    賽牛花才適當收拳,將望遠鏡取下:“停火。”

    “老大,殿下給的炮彈還有很多,不打留著浪費啊!”水軍百長咋咋呼呼道。

    下秒,就被賽牛花一拳干翻:“廢話,咱們連前鋒軍都不算,只是個負責吸引活力的靶子。”

    “前鋒軍還在對面呢!”

    說著她咬牙切齒地指著身后十幾條小船,打沖鋒的正是楊武。

    作為最有性價比的武將,楊武帶著三百人剛好從賽牛花的總舵擦肩而過,在看見這位昔日的大姐,楊武抱拳,然后挑釁道:“賽姐,沒想到頭功反而讓小弟我領了。”

    賽牛花氣得咬咬牙:“那你得好好替殿下辦事了。不然我在水上看見也饒不了你。”

    楊武頓時嚇到了:“大姐您可別亂來。”

    他很清楚賽牛花可是連殿下都頭疼的人物。

    可他卻不知道南青故意不讓賽牛花打前鋒,甚至還要她在現場看人打,派得還是昔日對手楊武。

    這意味著賽牛花不僅不能參與戰爭,她還只能看對手打。

    她豈能不恨得牙癢癢。

    南青此舉無疑是在殺人誅心。順道治了治她桀驁不馴的性子。

    不過賽牛花看見大梁老將被自己擊碎信心的一幕,內心還是暗爽的。

    想當初她想在大梁構建一支水軍,都不用國庫掏腰包,無論是武將還是文官都在阻止她,并且還因她是個女人,不符合祖宗之制立功的表現,所以只是草草給了她一個海巡侯,有名無實的頭銜。

    連封地都沒有。

    賽牛花豈會對他們客氣。

    她很清楚自己女兒身,不過是大梁文武官打壓她這個新秀的借口罷了!

    這些文武官的德行,賽牛花非常理解。

    沒有外敵,他們內部就斗,一旦有外敵,就同仇敵愾。

    上次她不僅沒能成功組建一支正規的水軍,大梁朝廷還開始禁海。導致島寇泛濫,她治標不治本,然后被彈劾朝廷怪罪,要褫奪她侯爺的封號。

    本來賽牛花想一氣而去,自己在海上為王。

    若不是后來太微死了,他兒子繼位赦免天下,她怕是早就成為自己都不齒的海盜。

    并且太微的兒子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繼續禁海不說,還大量毀滅炮船,削尖各種經費,推廣所謂的文治,使得重文輕武的風氣達到巔峰。

    后續被露西國用五十人就轟開國門,要簽訂喪權辱國的條約。

    若不是她親自帶領三千水兵抵抗消滅了露西國五十精銳,還擊退海上的三千人,戰死沙場。爭取到給新朝發展的機會。

    怕是新朝立國五十年就滅國了。

    可盡管如此,賽牛花臨終前,聽說大新迫于壓力還是選擇跟露西國簽訂合約,以求短暫的安寧,她失望地閉上眼睛。

    一覺醒來,回到了六十年前。

    她還在京城,嫂嫂孩子,侄女還在的那段日子。

    賽牛花到底看著楊武那小子,忍不住感嘆:“還好,重來一世,新主待我不薄。”

    敢情她天天獅子大開口分明是在為前世找補。

    只是苦了南青前期創業,大半資金都被她薅走了。

    而蛟城戰壕堡壘盡數被摧毀的消息傳回大梁主都,引起整個朝廷的震動。

    更讓他們為之聞風喪膽的是楊武帶著三百人,就一舉擊潰老將們研發出來的新戰術。

    楊武此時已經不再用冷兵器,他舉劍只是為了指揮,當二十門鐵木蘭推上岸,再發號施令,數輪轟炸將挖了七天七夜的工程摧毀。

    三百人舉著連擊燧發槍開始打掃戰場。

    他們盯著大梁士兵一個個宛如猴子般,舉著刀沖向自己,紛紛舉起槍口露出不屑的笑容。

    砰砰砰——

    大梁士兵就宛如一個緩慢的靶子一樣,三百御衛軍新兵就跟打冬瓜似的,毫不猶豫射殺。

    此時他們手上的單發線膛槍,上膛的速度幾乎打得槍管發熱。

    大梁士兵一個個倒下,再也沒人敢冒頭。

    老將們有人趁機騎馬沖向槍手。

    結果有位士兵只是抬手一、槍,那老將當場開瓢摔在馬下,瞪大著驚懼的雙眼。

    并且四百米內,新兵們幾乎不用掩體,就干掉數百人。

    最后還是在大梁的弓箭兵出馬掩護,他們才勉強躲在掩體后,繼續新一輪清洗。

    因為鐵木蘭又開始發動了!

    *

    南青在將黑子落到一個位置,這個位置只能吃一個子,但下得漫不經心,以至于對面的藍鈴也跟著下了一枚白子。

    突然,南青就振振有詞道:“陸上強國的美夢固然千年持久,令人帶來安全感,但歷史的發展告訴我們,偶有意外,就能產生一舉擊潰陸上大國信念的力量。”

    誰也不會想到未來還能發展出強盛百年的海洋文明。

    并且還能短暫力壓陸上國。

    藍鈴聽得出話中有話,無心再落子:“殿下將這么機密都告訴臣,就不怕臣泄露秘密?”

    “岐北那塊地方,我放任很久,不代表我不關心。”南青道:“倒是你去了才幾天,就將他們收拾的服服帖帖,造成岐北沒一個能打的現象。”

    藍鈴識趣岔開話題:“岐北的問題很好解決,臣不過是借了殿下的威風,按規章治理他們。”

    南青聽后只覺得岐北那群人才倒霉,遇到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藍鈴。  :

    “你是說自己在岐北二桃殺三士的事跡?”

    藍鈴自從被委派到岐北當個特委員,岐北的縣令們基本很聽話,但卻瞧不起她一個異國女子在自己地盤多管閑事。

    雖然沒有鬧事,但也漠視藍鈴。

    藍鈴在當地沒有什么實權,就一個巡察權,連調動衙差的權力都沒有。

    可她偏偏出臺了一個快速巡察的辦法,讓所有人把該交的賬本都交出來,還捏造岐北要建造一個獨立于鎮北府的大糧倉,來接待賀州逃出來的百姓。

    畢竟岐南就有先例。盡管麻煩,但岐南來了很多有錢人也壯大了經濟。

    岐北自然有想法,但安寧侯基本不管事,他膝下的大公子年輕氣盛就想替父親當家做主。

    藍鈴不過是拋出一個大餅,引誘大公子重掌岐北,不像以前至少能和廣懷郡主一樣,岐南還是她說了算。

    大公子上當了。藍鈴又私底下給了二公子一個餅,之后是當地比較強勁的家族又給一個岐北經濟特區的大餅。

    結果引來三方爭奪。

    大公子跟二公子兄弟反目成仇,讓那個家族一網打盡。

    可他們也不好過,安寧侯突然出手壓制,講和,藍鈴適當給面子,抄了一些田地為自己作為公田所用。

    不多,這招二桃殺三士,總歸讓她收回岐北三分之二的土地。

    三分之一不收是為了不給那些人狗急跳墻的理由。硬是要耗著他們。

    “接下來我都想你整頓一下西北。”南青又道。

    藍鈴自是不會推辭:“西北已無橋頭堡,殿下一句話就能收回,不必浪費過多的資源。”

    南青故作為難道:“西北那邊其實蠻復雜,那些官員太過于配合,以至于我都不好對他們動手。”

    藍鈴道:“不如文收!”

    一句文收讓南青瞇起眼睛。

    她并沒有開口,只是盯著藍鈴。

    藍鈴絲毫不加掩飾道:“我從荒北民制窺出天下大同所具備的雛形,但仔細深究下來,數千年文人義士所追求的大同,人人有房子住,有書讀,上進就有機會博得一個好前途,先富裕的人帶動后富裕的人。”

    “那么請問殿下,您手下先富裕的人會帶動后來的人嗎?”

    南青心想不愧是體制內專業的人才,一針見血,就看出這里邊的人性。

    藍鈴繼續道:“您在,百姓還好活,那百年后呢?”

    “不可否認您搬來的制度具備一定的發展優勢,但最后始終會與傳統王朝排異。”

    “若能統治好,或許二三百年并無問題,但”

    她話還沒說完,南青就打斷她:“你想要的是完善體制,但又覺得現在的人根本無法跟上這套制度,所以你才會跟我說文收?”

    藍鈴點點頭。

    南青又道:“王朝周期歷史大多不過三百年,那么不完善的體制,為什么還要它維持個二三百年?”

    “難道不應該淘汰,消失在歷史長河以內?”

    藍鈴陷入沉思。

    面對這種專業人才,南青并不打算將后世的優勢全都搬上來,她很清楚在固有的生產力和人口數量下,思想才是解放生產力的原動力,第一性原理。

    她一代人最多做到啟蒙地步,加速的話,必然就如藍鈴所說的那樣。

    “正如大姚被大梁淘汰,是因為大姚土地兼并,已經積重難返,大梁同樣具備這種問題,所以需要打仗來緩解國內壓力。”

    “吞并大姚,穩定的情況下可以為他們再續命半個世紀,但過后還是如現在一樣,新制度淘汰舊制度,如果無法做到那只有滅亡。”

    “滅亡,在您看來是一個很好的形容詞?”藍鈴突然問道。

    南青仔細琢磨一下道:“滅亡,是個具有破壞力的詞語,但想到滅亡之后迎接的是新天地,就有否極泰來的國運。”

    “何嘗不是因禍得福。畢竟事物都是對立統一發展的。如果后續改革能夠增進,不斷改善問題,世代延綿不息,又何必在意這個國家姓什么?”

    藍鈴深深震撼,她不理解,但尊重她的想法。便沒有再多說,她之前準備的那套民制與王朝的融合計劃,也暫時擱置。

    因為晉王開口就洞悉她的目的,但幾句話交流下,明顯要在初期建設間拒絕了她的計劃。

    藍鈴最后道:“西北的政局很好處理,若你放心,交給臣便是。”

    南青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第一她老婆,第二個是藍鈴。

    她便感興趣問道:“你打算怎么做?”

    “激化矛盾,一網打盡。”藍鈴決定道:“后續的儲備人才,您已經有人選了嗎?”

    南青道:“有,不過都是一些新手,我會為她們兜底。”

    “只要她們不離本心,方法還能糾正。”

    藍鈴沒有繼續留下,而是起身行禮:“您想換班底很簡單,但不是人人都有這個覺悟。”

    “若您相信臣,臣會好好替您監督。”

    南青毫不猶豫答應她:“本王相信你。”

    很顯然藍鈴有統領女官之首的資質,若在她的培養下,肯定能在迅速培育出合適治理地方的人才。

    之后藍鈴確實以特委員的身份進入西北,第一件事就是拿下高州府和吳泰府兩位縣令,作為跳板,挾著兩個縣令對其他府衙進行清掃。

    她的檢驗標準很高,要人才,但只要配合荒北民制的人才,途中遇到那些為了官位,巧言令色,故意迎合的人。

    她也要,看起來歪瓜裂棗都有,可在同一套規矩巡檢下來,故意迎合的人能力反而高,那些一個勁維護荒北民制的人政治能力低下。

    藍鈴不要!

    激起了許多人的不滿。

    認為藍鈴就是大梁派來的奸細。已經有人開始鬧了起來。

    南青及時下達新規,考公培訓,符合的人,不論他是否支持荒北民制,只要有實干,可以繼續擔任職位。

    另外設立思想綱領的思想課,作風課,至少從行為上可得以規范。

    南青很明白藍鈴的心思,她就是認為前期培養的人,定是一些魚龍混雜的人。但這些魚龍混雜的人并不是沒有能力,同樣支持荒北民制的并不一定就有能力,前期雙方互補,混合管理,讓心中有荒北民制的人學習那些有能力的人。

    互相影響。

    同時不僅是給了舊官一個機會,還考驗支持荒北民制的新官。

    假以時日,只要基本盤還在,這種環境篩選下來的人才,政治風氣勢必會導向新思想下的制度。

    而作為最高級的領導人,期間要做到的就是不斷調控,不斷監督。

    不得不說藍鈴來了后,南青的工作壓力減輕大半,她都有單休跟老婆出去玩一玩,增進感情。

    香香館也逐字逐句在報道這位藍氏特委員的事跡。

    不出意外,西北新舊勢力都非常擁戴藍鈴,政務正在導向一個清正實干的風氣。

    同時蛟城被三百* 人拿下的消息傳進荒北,引起民眾的轟動。

    荒北很多民眾知道晉王殿下的御衛軍厲害,但從沒想到三百人就能擊潰蛟城三千人,實在是可以載入史冊的以少勝多的戰役。

    此刻蛟城的大梁軍隊逃得逃,死的死,沒有人敢與御衛軍火器營正面對抗。

    幸存的老將帶著年輕的武將丟盔棄甲,內心留下極大的陰影。

    他們從來沒見過這種打法!

    簡直是曠古奇聞。

    大梁內部一直以來陸上大國主導的思想迎來了動搖。

    此刻大梁的文官們意識到晉王為什么要從海上攻打他們了?

    因為完全吊打他們!

    盡管陸上他們還有一定的優勢,可到海上大梁所有的劣勢在頃刻間曝露在所有人面前。

    現在境內都知道大梁無力對抗海上來的力量,幾乎到了被碾壓的地步。

    陸上的大梁軍隊開始撤離海邊,甚至連河邊水邊都讓他們感到惶恐不安,怕抬頭就看見那龐然大物。

    誰都沒想到三千人前鋒隊被擊潰之后,恐慌蔓延了整個軍隊,影響了赫連兄弟幾個月來滅大姚的士氣。

    賀州那邊的大梁軍隊都受到波及。

    家在海邊的士兵聽說晉王一艘船就殺死三千人,大梁的土炮根本打不到對方,只能單方面挨打。連以前大梁有名的老將軍都被打得落花流水。

    他們都害怕自己海邊的家人遭受晉王軍隊的折磨,或者屠殺。

    畢竟他們進京城后就是這么干的!

    這些士兵開始打得畏手畏腳,不敢退又不敢猛攻,開始被賀州太守壓制,堵在城門口寸步難行。

    赫連兄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們給大梁去信,查問此事。

    大梁只是讓他們在半個月內打下賀州,然后長驅而入,去鰲關匯合。顯然是調整了作戰思維,要想盡辦法將晉王的軍隊引到陸地上大。

    現在草原沒有多少御衛軍,正好是大梁突破晉王打擊的時機!

    赫連兄弟不得不親自操刀,冒著被炮火轟死的危險,打開了城門,一舉拿下賀州城門。

    所有大梁軍隊沖進賀州,正好殺幾個平民以解心頭之恨,結果發現賀州苦苦支撐月余,竟然城內只剩下五千守軍,賀州的三十萬百姓早就被轉移出去了。

    赫連兄弟目光震顫,發現他們打的不過是座空城罷了!

    不僅如此,賀州居然聯合其他地方的船只接走所有百姓去汾城,再從汾城坐火車運到岐北。

    據說短短半個月就轉移走三十萬人。

    此運輸能力讓赫連兄弟都瞠目結舌,陷入恐慌,這意味著晉王軍隊的潛力遠不止如此。

    至今暴露出來的只是想讓大梁看見的戰力。

    他們真正的實力還沒發揮出來!

    赫連兄弟急忙將自己的發現傳到大梁,本來還想大梁安撫人心,盡管打贏一場仗來激發士氣。

    到頭來大梁還要靠赫連兄弟激發士氣。

    兩邊早就互相對上信息,又再度引起大梁朝廷的不安。

    文官們立即主戰投降議和,希望能夠保住大梁的一畝三分地,暫時奉晉王為上主,為大梁爭取發展的機會再反制。

    武將們各個氣憤不已,拒絕投降,他們要以戰止戰,切不能因為首戰對峙輸了就滅了自己的志氣。

    文官和武官關鍵時刻又吵了起來。

    太微氣得一口氣處罰了早前信誓旦旦的老將們。

    文官們還以為自己的政見得到采納,結果太微也治罪幾人,宣布不準再談議和一事。

    大梁還沒敗!

    太微強硬的態度反而助得赫連兄弟的士氣。

    赫連兄弟怎么都要給太微一個信心,于是他們殺了賀州太守,還有五千士兵。

    連派來的御衛軍二十炮擊手,都喪生于赫連兄弟手下。

    二十名御衛軍陣亡的消息傳到荒北。

    荒北百姓為之痛心,那可是二十名炮擊手,都是軍中的寶貝。

    陣亡的家屬更是哭得昏天暗地。

    南青派人為他們送去烈士牌匾,并且許諾,給二十炮擊手建立英雄碑。還親自發放撫恤金,每個月還會為陣亡士兵的家屬提供生活支援。

    如果家屬子弟還有讀書的孩子,可以在考核加十分。

    這些政策不僅安撫了陣亡的家屬,給了她們活下去的希望。還極大激勵了當地青年要參軍打仗的熱情。

    南青都沒想到自己還能迎來意外收獲,她只是按照現代標準的五分之一發放撫恤,畢竟古代再條件優越,不過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穿好點吃好點,沒有智能手機什么的。

    不僅是陣亡士兵家鄉,還有各地青年聽說當兵待遇那么高,都紛紛自發前來鎮北府參軍。

    而且御衛軍,軍營的待遇是出了名的好。此前很多青年因為軍營選拔要求高,才不得不打退堂鼓。

    現在戰爭,選拔門檻怎么都會降低要求?

    這讓很多人都帶著僥幸的心理參軍。

    直到他們遇到藍木狼。

    想退役的機會都沒有了。

    藍木狼本來還在頭疼第二撥士兵綜合素質有三成人未達標,招兵處又給她送來七成的新兵蛋子,還有的一進軍營就偷懶的人。

    于是她一怒之下,火燒新兵營,臨時拉起一場消防演習。

    燒得新兵嗷嗷叫,驚恐不已,老兵則是習以為常在旁邊看戲。

    與此同時,賽牛花開著蒸汽輪船進入洛水河的消息傳到王府。

    南青掃了圈南梁都,還有周天城的位置,她將一枚黑子放在南梁都。

    “這個時候南梁都反而是最好收復的地方。”

    說著,她已經開始畫起蛟城旁邊的兄弟府,到山水港的航線。

    還有關于蛟城招安一事。

    此時蛟城大敗后,不少當地百姓出逃,可他們能逃到哪里去?

    附近都是丘陵,平原又被晉王軍隊所有把守,哪里都無路可退。

    然而晉王軍隊在進城后,直接打開當地府衙的糧倉,將一袋袋糧食都丟到街上,拉起旗幟,喊起:晉王軍隊來了,免費放米不納糧!

    天大的餡餅突然砸懵了蛟城的老百姓。

    雖然他們靠海有優勢可以獲得兩餐餓不死,但也別想吃飽,很多人家里根本不可能出現糧倉壓滿的場景。

    連做夢都不敢想。

    可今天這個美夢實現了!

    第80章 天命所歸的女帝

    蛟城并沒有發生屠城的事件, 與京城屠城死了八萬人,和賀州屠城死了一萬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讓晉王軍隊首戰在民間留下一個好印象。

    側面打了赫連兄弟的臉。

    并且楊武按照南青的吩咐把當地糧倉都放光, 造成整個蛟城糧價暴跌, 還有一大部分糧食流入大梁其他地區造成連鎖反應使得米鋪倒閉。

    第一波前鋒打完, 楊武就搶了當地的軍馬開始發揮自己閃電戰的優勢。

    當大梁朝廷得知登陸的將領叫楊武。

    楊國威自告奮勇要前往前線勸說楊武。

    太微允許他去了。

    同日,南梁都破!

    周凡的軍隊靠著大姚仿制的鐵木蘭攻破城門, 進去后,直接將大梁軍隊屠了個遍。

    盡管只有三千人, 但對大梁造成不少的沖擊。

    賀州的勝利才讓他們緩過來。

    太微立即下令讓赫連兄弟盡快攻打云州再穿插草原直擊荒北。

    因為荒北的地理位置靠草原很近。

    就算晉王的鐵炮再厲害在大草原上,勢必是軍馬第一。

    太微這個主意打得確實不錯,步步為營,試圖從草原聯手, 鰲關匯合,不顧一切直擊荒北。

    甚至動用國庫三年的稅收,加碼量產火器與土炮。

    盡可能利用土炮量多威力大的優勢。

    赫連兄弟鉚足馬力攻破云州, 直接補充糧草后迅速迂回,果然帶著僅剩的二萬人直擊鰲關。

    與大梁朝廷派出的三萬軍隊匯合。

    南草原瞬間引起恐慌,大量的牧民開始不斷往荒北遷移。造成人員堵塞。

    回關涌入大量的牧民,造成物價居高不下, 治安也堪憂。

    大梁似乎故意把人往荒北趕,制造恐慌。

    這個計策確實產生極好的效果。荒北境內的百姓都跟著變得不安。

    南青知道荒北現在雖然還能接受不少人, 但恐慌的情緒容易在荒北蔓延,倒不如直接實施戰時計劃。

    按需分配糧食與鹽油,工廠繼續開工, 該修的路都修,鋪的軌道繼續鋪, 按照計劃來。

    只是每日供需由官府監督,考驗了底層的大量官吏的維護秩序的能力。

    荒北四年多,如今女吏有三百八十一人,男吏五百七十人。

    女吏負責管理婦孺老人,生活起居,還有境內的秩序,還有男吏則是護衛隊,宵禁巡邏,負責應對境外的突發情況。

    負責在前線的女吏,允許配發改裝好的線膛槍。一旦遇到危機情況,被允許開槍。

    由于槍支少,男吏靠著力氣和長槍可以彌補沒有線膛槍的力量差距。所以在戰時,女吏被允許開槍極大地震懾了內部的一些混雜勢力。

    因為如果是男吏,他們還有心思抓活得,但女吏就不會這么想了。殺了就殺了。反正在戰爭時期作惡的人,就背負原罪。

    盡管女吏對犯人殘酷冷漠,可對被保護的底層百姓來說,非常有安全感。

    而不知情的人以為晉王過于愛護女人,想要女人掌權,才把男人當槍使。

    實際上跟女吏搭配干活的同僚男吏們卻不這么覺得,只有互相合作才知道對方負擔了多少責任與壓力,讓他們可以安枕無憂地將家里人交給同僚。

    他們則可以全神貫注對付外面。

    甚至很多民事和調節,避免沖突的案件數不勝數,都是他們干不來的事。

    在和平時期,女吏們靠著軟硬兼施的手腕贏得不少底層百姓的口碑。

    女吏對治安的貢獻讓很多人打破了偏見。

    同時荒北百姓希望晉王趕快結束戰爭。

    如今的大梁糾集七萬人都在荒北邊境,隨時可能北下攻打荒北,到時候炮再厲害,都抵不過人家的軍隊數量。

    何況大梁還派來十萬軍隊從南面進攻,正好是推著土炮,從洛水河要往汾城登陸,來個里應外合,徹底將荒北南北兩部夾擊形成一個互相碾壓的絞肉機。

    十七萬大軍,決定著中原日后是姓鄧還是姓南!

    而南青此刻還在繪制火車地圖,這次她把大梁境內的地圖都畫上火車軌道。

    面對十七萬軍虎視眈眈的圍剿,南青并沒有感到害怕。

    第一戰,從蛟城登陸已經嚇破大梁的膽子,不再敢跟她打消耗戰。只能**一把,倒減輕前姚淪陷的一京兩州的壓力。

    剛好她等的就是對方**!

    “召集所有八千御衛出營。”南青命令道:“升藍木狼教官為前鋒左將軍,率領一營,即刻前往南草原。”

    “升王猛為二營沖鋒校尉,側后防,協助周凡從南梁都打入梁國境內。”

    “升汾城督糧官,水軍總舵賽牛花,為水門總兵,即刻糾集所有船只策應楊武。”

    “升楊武為沖鋒前鋒三營左將軍,負責從蛟城穿插直擊大梁主都。”

    “升邊羌府宗主藍采淵為草原大將軍,負責協助后鋒左將軍迎擊大梁軍隊。”

    “升廣懷郡主為護府都督,負責荒北的安全。”

    “升阿塞北為南原總督”

    南青的各道命令不斷從王府發出。

    軍營的藍木狼立刻整裝待發,率領三千人,推著最先進的連發鐵木蘭線膛炮五十門,火器二千支。

    王猛領三十門線膛炮,火器一千支。

    賽牛花艦炮十臺,火器一千支。

    藍采淵二十門鐵木蘭,火器五百支。

    廣懷郡主二十門鐵木蘭,火器七百支。

    阿塞北七十門鐵木蘭,火器三百支。

    當荒北的民眾們看著三個營全面觸動,火車清空變成運輸武器的倉庫,士兵們有條不絮輕裝上陣背著槍帶著鐵頭盔方帽,穿著精鐵甲,連靴子都是馬丁皮革制的靴。

    根本不比傳統的御衛軍,他們的服裝很奇怪,沒有長、槍、刀劍,有的是一柄火器,民眾們哪里見過這么新鮮的兵。

    而且當數百門大炮被推出來時,民眾們用著既敬畏又欽佩的目光,瞻仰八千士兵逐步離開鎮北府。

    他們甚至不用腳走路支援,只需要從鎮北府各線總車站做車,立馬就能達到草原。

    這時民眾間的文人士子意識到荒北多么強大,他們的火車開完天南地北,包括草原還有三條班列,不需要一天就能達到。

    等大梁的十七萬軍匯合時,他們的人早就到了。

    誰都沒想到火車在戰時還能這么用!

    八千御衛軍盡管聽起來少,但誰都知道其中其中一半都是晉王手下的精銳,學習各種火器多年,早已了如指掌。

    八千對十七萬敵軍,盡管許多人還是捏把汗。

    但當南梁都又傳來周凡靠著支援的新型鐵木蘭攻破大梁邊境關口的消息,徹底振奮了所有人。

    大梁朝廷此刻都人手一份地圖,不再爭執文武官誰掌權或者誰領隊,因為已經到了生死危關之際,誰也沒有那個心情。

    十七萬軍,由赫連兄弟重新整頓,聚集三百門土炮,數千顆炮彈,準備給荒北一次恐嚇性的攻擊。

    他們很清楚鐵木蘭的射程遠比自己遠,所以他們干脆拿著打炮以數量彌補優勢。

    這是關乎江山改名易姓的一戰!

    大梁軍隊奪下先發制人對著回關進行炮擊,百門土炮的威力,將回關的城墻炸得硝煙四起,城門很快破了。

    數萬軍隊集體涌入回關,占據回關,等阿塞北帶著軍隊前來卻發現回關早就淪陷,他帶著鐵木蘭立即發射,轟炸回關。

    逼得大梁軍隊回防,分開兩波包圍了他。

    第二戰打響。

    藍木狼剛到邊羌府就聽見外面炮火連聲,藍采淵這才騎馬過來,他**的馬都嚇得左右搖擺。

    藍采淵不得不跳下馬詢問:“回關已經被攻破,你打算怎么做?”

    “我是前鋒,你是后鋒。”藍木狼冷靜道:“把敵人放到邊羌府附近。”

    藍采淵頓時錯愕不已:“什么?你要把梁軍引到我們家?”

    藍木狼道:“邊羌府是唯一用水泥鋼筋修筑的軍事城墻,至少看抵擋住十萬大軍。”

    “可是不是還有七萬,我們才八千人”藍采淵有點為難道。

    “執行命令!”藍木狼甩下鞭子帶著三千人前往邊羌府城墻架炮。

    與此同時王猛已經率領御衛軍側面支援阿塞北,他看著阿塞北居然敢帶著幾千人迎擊十七萬軍,頭皮都發麻了。

    好在王猛的支援迫使大梁軍隊不得不放棄包圍的策論,轉而用騎兵快速回關,靠著回關的城池作為堡壘對阿塞北部落進行打擊。

    阿塞北部落不少突兵還用著冷武器,連敵人都沒見到,就已經死傷大片了。

    王猛靠著手下兩千人,拉開距離,用鐵木蘭大炮還擊報復回來。反應過來,他立即帶著阿塞北右側去草原與大梁的邊境,試圖迂回支援周凡。

    對面的梁軍同樣被炸得人仰馬翻,除了騎兵還能用,步兵基本逃不了。

    但是活著的梁軍不斷如螞蟻歸巢似的拼命往荒北擠著。

    同時周凡剛攻進大梁境內,沒想到大梁早就有準備,城墻聚集百門土炮,對著他的人不斷轟炸。

    轟死數千人。

    周凡心疼地撤退,他靠著鐵木蘭才勉強掩護人撤退五里地,看著大梁境內加固的城墻,他又急又慌,因為他發現除了圍攻荒北的十七萬軍,南梁都后的邊境竟然還有十萬大軍。

    他一路上死傷無數,現在只剩下八萬多人。

    短時間他有點陷入絕望,直到王猛吹起喇叭,是南青懷念前世仿制出來的沖鋒喇叭。

    王猛繞了一大圈,還沒歇口氣就急忙喊人架起新型鐵木蘭對著城池一頓轟炸,隨后火器一出,城墻上的炮擊手變成打擊對象。

    瞬間為周凡找回里子。

    “王校尉!”

    “周將軍,殿下有令,讓你堅守在此地三天,三天內無論傳來什么消息,務必撤回周天城死守。”

    王猛傳達道:“無論如何都要堵住周天城這個口子。”

    因為周天城附近正是洛水河,賽牛花的船隊在還沒到達之前,必須要警惕大梁軍隊效仿他們乘船載炮攻擊汾城。

    與此同時。

    大梁臨時招安牛氏前部下,組建五千人大軍,開著大大小小的帆船,架著土炮,已經朝洛水河來了。

    汾城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可拿捏的柿子。

    只因它地理位置四面換水,就算是旁邊的草進都相隔五十里,更別說草進因為大姚滅亡已經成為無主之城。

    五千梁軍駕駛上百艘船剛靠近洛水河,果然看見汾城碼頭,已經沒有人影,遠遠看就是一座空城。

    附近剛好有火車站。

    只要五千梁軍渡水成功,拿下汾城,就能靠著火車對鎮北府長驅直入,攪動荒北,與外面的梁軍里應外合。

    梁軍們信心滿滿,已經做好犧牲數十萬人也要干掉晉王的準備。

    只因這個天下必須姓鄧!

    五千梁軍剛靠岸就拼命轟炸,瞬間將汾城的建筑變成一片火海。

    五千梁軍立即尋找火車站,雖然在汾城沒有看到駐軍與百姓,但他們不在乎,他們要的就是自己吸引火力。

    可當他們上岸后,千米之外的蒸汽輪船再度出現,艦炮對著汾城開始狂轟濫炸起來。

    原本無人的汾城竟然開始四處爆炸。

    連聲爆炸直接蔓延到火車站,顯然早就埋伏好地雷。

    五千梁軍剛到火車站,就被一片火海蔓延,頃刻間傳來慘絕人寰的叫聲,僅一刻鐘,就化為烏有歸于平靜。

    賽牛花及時靠岸,看著汾城外圍基本已經燒得不成人樣,她還惋惜汾城的建筑,但想到汾城都撤到草進去了。

    好歹草進修了新的城墻,架起大炮,五千梁軍根本不在話下。

    想到這,賽牛花有點佩服魯王妃蔣氏了。

    她丈夫還在京城當俘虜,她還能振作起來,在短短的時間就私下派人清除掉草進的舊勢力自己入駐進去。

    當然賽牛花覺得這里面肯定有殿下的手筆。

    若沒有她縱容,魯王妃不敢這么做。

    只是可惜汾城和火車站都化成一片廢墟。

    賽牛花很快從洛水河飛速馳援南梁都。

    周凡被十萬梁軍擋在境外,寸步難行,反倒是派來支援王猛不知為何一直沒攻擊?

    晚上還拿起鉤子,拋錨似的跑上城墻,盡管被敵人發現死了上百人。

    但有一人進去,城池內就發生劇烈的爆炸,使得邊境的梁軍人心惶惶,日夜戒備,疲憊不堪。

    “王校尉,您樂此不疲在夜晚偷襲會不會太危險?而且這是什么打法!”周凡好奇詢問。

    王猛如實道:“這是在軍營學校的新打法,很簡單,我們處于劣勢時就敵追我退,敵退我追,敵疲我擾。”

    “最后再來個聲東擊西。”

    十分實用!

    尤其是對死守城池的梁軍來說,簡直是煎熬。

    只要梁軍再也遭受不住精神壓力,勢必會出城跟他們決一死戰。

    而且他們時不時偷襲,已經教會不少普通的士兵。非常容易上手。地雷一埋,無論在哪炸了梁軍都會過度反應。

    有時候埋的地點在糧倉,甚至是民居附近,不僅騷擾梁軍,還騷擾里面的百姓。

    專門掐著睡覺的點搞事!

    白天他們就輪班休息,晚上各個精神抖擻搞偷襲。

    終于邊境的梁軍遭受不住壓力,派出一支先鋒隊跟周凡打了起來。

    王猛靠著側應,擊殺了數千梁軍。

    迫使梁軍躲回城池不敢再冒頭。

    之后王猛等人無論怎么騷擾,梁軍都跟龜孫子忍著。

    直到周凡都覺得梁軍已經習慣,王猛卻趁著對面麻木,立即組織一支特攻隊,進去搞暗殺。

    將城池內的將領斬首示眾,連梁軍大將軍都差點被收割人頭。

    終于這位大將軍化守為攻,打開城門與周凡殊死一搏。

    梁軍的土炮不斷轟炸,周凡這邊死傷同樣無數,許多兵沒有經歷大炮,已經有些精神錯亂。

    直到王猛推出重型火炮,這火炮廠十幾米,笨重,固定打點,但確實萬能的攻城利器。

    站在數千米外,它仍然能一擊必中。

    炸得梁軍后方抱頭鼠竄,前鋒缺少兵員支援,導致城池內的大將軍被俘虜。

    周凡當場抓住這位大將軍命令城內的人投降,否則會按照赫連兄弟對京城做的事,復刻到城內所有人身上。

    但邊境沒人投降,大將軍甚至命令嚴防死守,不必管他死活。

    王猛當場將人炸成肉泥。

    邊境群龍無首,盡管被大將軍命令死守,可在面對重炮的攻擊下,連城墻都開始滿目瘡痍,到處是被破壞形成的城洞,根本無可阻擋。

    最后周凡率領剩下的七萬人占領了大梁邊境城池,并且俘虜一萬人,其余人則逃回大梁國內。

    太微得知邊境被破的消息還沒有慌,直到汾城那邊傳來五千水軍在火車站爆炸中,頃刻間全體陣亡的消息后,太微終于壓制不住內心的恐懼,終于暈厥過去。

    太微倒下的消息,傳到荒北。

    此刻荒北正在涌進大量撤回來的百姓,地方女吏負責管理秩序,讓他們撤到山區暫時躲藏。

    如果有人敢散播謠言,無論男女,不必審,女吏負責直接槍決。

    女吏們殺了數百搗亂和制造恐慌的人,平息底層的焦慮,紛紛有秩序逃亡山區。

    本以為山區什么都沒有?

    誰成想山區不知何時早就挖出不少石子路,竹子蓋的房子,土房,茅屋,應有盡有,這里還有大量散養的雞鴨養,不少養殖的池塘。

    百姓們看見這里宛如歸隱的桃源仙境似的,再吃上幾頓麥子飯,終于心安了。

    不僅如此山區外面還有炮臺炮樓,上面有民兵把守,下面有女吏管理秩序,百姓們雖然被管得很嚴,但起碼安全。

    而且山區至少容納了八十萬人,全都是邊境外逃回來的百姓。

    而鎮北府附近的百姓,根本不用擔心。

    因為外圍城已經清空人,御衛軍已經在外圍等著大梁軍隊。

    當十七萬梁軍涌入邊羌府,發現沒有老百姓的身影,反而有不少阻擊他們的人,迫使他們不得不分離,好不容易沖進城里,剛進巷道就炮轟了。

    原來御衛軍要跟梁軍打巷戰。

    邊境的城池一般是居住和防御兩用。

    還設置了許多窄小的巷道,錯綜復雜,連本地人都得靠路牌才能走明白。

    現在路牌一摘,大梁十七萬軍跟無頭蒼蠅似的分成三股軍想沖進鎮北府。

    很快千米之外的大炮先伺候他們。

    等他們散開,就有不少土手雷點燃扔到人群之中,炸得血肉橫飛,一次至少能帶走七八人。

    運氣好的御衛軍在用望遠鏡看見兩支梁軍到處亂竄,最后在巷尾碰面時,立即開炮,帶走上百人。

    這種無序的轟炸,好像遠處有千里眼注視著一樣。

    梁軍進來連人都沒看見就死了上萬人。

    極端的恐慌下,梁軍開始逃跑。

    后方的赫連兄弟糾集三百門土炮,立即對逃兵跟城樓轟炸。

    短暫遏止了御衛軍的偷襲。

    但御衛軍真正的攻擊才開始,當赫連兄弟出現后,所有人的千米大炮調轉炮口,集體往赫連兄弟方向射去。

    赫連兄弟還在督戰,可萬萬沒想到瞬間陷入一片黑煙的轟炸之中,情急之下,赫連二弟抱住兄長,摔下馬躲在沙袋后,才救了赫連大兄一命。

    只是赫連二弟一命嗚呼。

    在臨終之際,赫連二弟握住大哥的手:“打不贏的。快撤。”

    隨后便咽氣了。

    赫連大兄不忍心道:“我們有十七萬人!”

    可是弟弟的手已經從他掌心落下,他再也按耐不住情緒,崩潰地尖叫,最后看著越打越少的十七萬軍,如同肉靶子似的,讓赫連大兄泣血。

    “我們有十七萬人,陪葬!”

    赫連大兄深知此戰是決定大梁國運的最后一站,其他地方能試的辦法已經山窮水盡。

    他們再多戰術,再精銳,鋼筋鐵骨,武功蓋世、都打不贏晉王的火炮!

    最后赫連大兄臨死前反撲,居然靠著傳統的沖鋒,沖進御衛軍的防區,端掉了三百人。

    御衛軍各個都是精銳,他們哪里被吊打過,此時震撼無比,可也知道在炮火下赫連大兄已經沒想過活著。

    他已經瘋了!

    沖上來砍御衛軍時,連自己都砍!

    最后還是鎮守在此處御衛軍百長通知藍木狼。

    藍木狼從捷道帶著三千人回防,她等上城池,看著土炮對著她腳下的城墻狂轟濫炸,都無法撼動。

    “鋼筋水泥連鐵木蘭都要數炮才能轟開,一些土制炮彈只是蹭癢癢而已。”藍木狼說話間,讓人把長弓打過來。

    因為太遠,連擊線膛槍都不一定能打到。

    但單靠力氣的長弓,卻有可能。

    藍木狼跳上城墻,弓腰,拉開長弓,瞄準赫連大兄的同時,赫連大兄猛地回頭同樣命令讓調轉炮口對著藍木狼。

    似乎都瞄準對方陣營的主將。

    砰!

    咻!

    藍木狼一箭射穿赫連大兄的胸口。

    而土炮的炮彈落在藍木狼腳下的五米城墻,只是炸得熏黑了強。

    赫連大兄眼睜睜看著炮彈連敵人的衣角都未沾到半分,他猛地吐一口血,狂笑起來:“大梁,大梁完了!”

    最后被悄悄摸上去的御衛軍一槍帶走。

    赫連大兄倒地后,大梁幸存的十萬人,不是投降,就是逃出關外。

    可關外還有藍采淵。

    藍采淵只是用普通的鐵木蘭就嚇得所有人投降。

    這場戰從艦炮到現在僅僅花了半個月時間。

    大梁的主力部隊就已經被打得潰不成軍。

    這個消息傳到大梁境內,更是引起數百萬民眾的恐慌,只因赫連兄弟沒帶好頭屠城,迫使他們害怕晉王的軍隊屠城報復。

    而大梁朝廷已經沒有武官上朝,全都是文官七嘴八舌制造焦慮,要求太微談和。

    太微再次醒來得到赫連兄弟陣亡的消息。

    他再看朝廷已經無人可用,全都是建議他投降的文官,再也忍不住喉嚨一腥,當場吐口血,倒在龍椅上。

    文官們亂做一團,但仍舊讓人先準備談和的使者,先斬后奏,不必過問太微。

    這里的文官大多是百年貴族,他們普遍都是以家族利益為上。

    因為皇帝都需要他們這些貴族維持各地的治安,所以對他們來說,只是換了個主子罷了。

    現在眼下除了投降,還要盤算比其他家族更早交投名狀,以此換得晉王的寬恕,沒準運氣再好點,送個公子給晉王,說不定還能撈個皇夫家族的名銜。

    大梁文官們面對主力軍大敗,沒想著重新組建軍隊對付御衛軍,只想著眼前的利益。

    太醫把脈太微連連搖頭。

    只有鄧世子來看太微。

    太微醒來的第一件事已經有些精神錯亂:“鈴兒呢?還有薇兒呢?她們在哪?”

    “朕的十七萬大軍應該還沒到回關吧。”

    鄧世子不忍心握住太微的手:“您好好養病,之后的事交給臣弟。”

    他一開口,太微突然想起令他難以接受的事實。

    太微抓住鄧世子的衣領,眼角欲裂,情緒激動質問道:“朕差晉王哪一點了?”

    “朕差在哪一點了!治國,我每日含辛茹苦,強軍,我每日滋養,都做到了。”

    “為什么統一天下的不是大梁?難道努力真的抵不過天命嗎!”

    “老天爺,你太不公平啦!”太微終于精神崩潰,歇斯底里哭泣起來。

    鄧世子不忍抱住兄長:“有臣弟在,您不用害怕。”

    “你告訴我,二弟,那個女人,是天命所歸?還是禍亂天下?”太微不依不饒追問。

    鄧世子終究還是不忍騙他,低下頭承認:“世人都認為她是天命所歸。”

    “因為自古以來從未出現過女帝。”

    此話一出。

    太微終于抵不住實話,口中噴涌出鮮血,最后倒在鄧世子懷里,雙眼瞪得死死望著他,直接一命嗚呼。

    鄧世子痛苦地抱住太微哭泣起來。

    “哥!!!”

    文官們剛到宮殿就聽見鄧世子的哀嚎。

    文官們各個交換眼色,拼命擠眼淚,掐大腿,跪倒在殿外哭了起來。

    這一哭反倒將鄧世子的理智哭回來了。

    他將兄長的遺體放在龍床上,用被子蓋住太微的臉。

    最后他拔下掛著的尚方寶劍,滿臉冷漠地走出殿門。

    文官們開始發出連連慘叫,數十人倒在血泊之中,其余在皇宮內逃跑。

    鄧世子已經殺瘋了。

    “哈哈哈,八千御衛軍便可亡我整個大梁國。”

    “這不是天命?是什么!”

    他宛如癲狂一樣命令皇宮的親衛抓文官,有一個殺一個,通通都是賣主求榮的世家之主。

    大梁亡了,他們不想變成忠臣,殉葬!

    那他就親手送他們下去見皇兄!

    鄧世子把宮門封住,帶著親衛殺光了文官,最后他回到后宮,讓后宮的妃子們有能力逃就逃吧。沒能力就等死。等晉王的軍隊沖進來。

    妃子們都可憐無助縮成一團,隨后嚎啕大哭起來,認為她們的未來會很慘。

    此刻御衛軍還未進大梁,太微駕崩,文官們盡數被鄧世子殺害的消息傳出來。

    往境內撤回數萬人的大梁軍隊,只覺得天塌了。國亡了!

    大梁主都亂成一團,百姓官宦到處收拾行李和細軟逃離主都。

    可他們能逃到哪里去?

    大梁軍隊因為群龍無首,回到主都就開始搶劫,都想南下出海,搶上頭還互相打起來。

    御衛軍還沒進主都,反倒被自己給燒殺搶掠。

    大梁不少有勢力的人,見到國將亡,他們紛紛造勢起義,打著維護大梁的旗號在附近大肆攬財。

    世家成為他們搶掠的第一對象。

    這些趁機作惡的人,短暫獲得大量的財富。胃口也喂得越來越大。

    而且楊武還在蛟城維持秩序,在見無人敢對御衛軍背地出手,他率領三百人長驅直入主都附近,正好看見燒殺搶掠的人。

    賽牛花的船隊剛接了草進的五千人出來,直接轉到蛟城,五千人上岸,直接攻進主都。

    賽牛花帶著五千人跟楊武匯合,見他跟世家的護衛打起來。

    再看旁邊還燒殺搶掠的人,分明是大梁的兵,她無奈嘆口氣:“無論前世還是如今,還是這個德性!”

    “太微一死,終究是讓國內那些居心妥測的人無* 所顧忌。”

    賽牛花按照前世的記憶,讓五千人先清理搶掠的梁兵。

    梁兵還在挨家挨戶欺負自己人,看見女的就拖進房間作踐,男的就當場砍死。

    直到賽牛花帶著汾城御衛軍分隊進來,舉起線膛火銃,殺死了一批梁兵。

    梁兵這才停下迫害百姓和高門的動作。

    賽牛花都沒想到自己打進敵國主都,還要給敵國維護治安。

    就連大梁境內的老百姓都不敢相信,救他們的居然會是敵軍。

    而梁兵還有一群頑固不化的人,非但不投降,還敢舉著刀朝火銃面前沖。

    御衛軍們毫不留情放槍,眨眼間死了數百人。

    震撼了整個主都渾水摸魚的惡霸與并非。所有人放下武器抱頭蹲在墻角不敢動彈。

    賽牛花看見被凌辱的家庭,讓他們一個個站出來指認兇犯,一旦證實,直接槍決。

    那些受害的家庭,頓時憤恨不已,不管賽牛花是不是敵軍?帶著閨女孫女,兒子孫子指認。

    但凡被賽牛花揪出來的人,幾乎隨著槍聲倒在城墻下,根本沒有求饒的機會。

    當初這些兵匪多痛快,死的時候就有多快。

    讓大梁老百姓直叫痛快。

    賽牛花也因此在主都成名。

    她還讓御衛軍不許進民居,只能待在街道上吃喝住行,等到大部隊來接受大梁投降為止。

    因著賽牛花不亂殺無辜,大梁皇室頻繁派人討好她。

    賽牛花早就對這群人輕車熟路,皇室沒落,基本已經護國無望,她殺不殺無所謂,以后他們都會變成庶民。

    最該提防的反而是世家。

    倒不如利用皇室對付世家。

    賽牛花從骨子里厭惡大梁的世家。后世露西國能打進來,很大原因是世家暗中帶路,導致新朝被攻破。

    新朝老百姓平日里都被新朝的苛捐雜稅折磨的死去活來,對新朝自然沒有好感。所以露西國的人只要給點錢就能找到打進皇宮的捷徑。

    有些捷徑甚至皇宮里的人都不知道。

    而來接見她的正是鄧世子,此刻他渾身是血,不比前世那么意氣風發。

    賽牛花正想開口,有御衛軍立即從后方過來跟她報信:“殿下要留鄧光一命。”

    “既然是殿下的命令,那么沒辦法。”賽牛花將槍別在腰間,直接沖鄧世子道:“喂,梁王世子。”

    “我給你一千御衛軍調動權,期間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何?”

    賽牛花語氣人畜無害,卻暗藏殺機:“歷朝歷代都是皇室沒落,但不見世族沒落,所以每每中原一亂,一個王朝便快速隕落。后期更是發展到一敗就求和,投降不反抗的地步。”

    “軟弱無能,毫無一絲漢家血性。”

    “中原人的骨氣早就被這些世修降表的貴族消磨殆盡。”

    “有這些人在,我國,不,我們民族的脊梁骨始終是直不起來的。”說著賽牛花指著城墻下的尸體:“你看看,我剛進來他們還在禍害良家百姓。”

    “所有的血性都使在自己人身上了。”

    “要我看,大梁不是亡在太微帝手上,而是亡在世族無能。”

    一句,亡于世族。

    鄧世子眼睛頓時猩紅萬分,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給我一千人,還有鐵木蘭!我都會用!”

    賽牛花滿意地將腰間的連發燧發槍交到他手上:“然后留自己一條命,等著接待我們的晉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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