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擺攤路上一波三折
客香飯點也在這條路上, 騎車五分鐘就到了,客香飯店那個大招牌特別顯眼,一圈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閃爍發光, 有種紙醉金迷的感覺, 經過的路人都會下意識多看幾眼。
和那樸實裝修的國營大飯店不同,客香飯店從外表的裝潢,就明晃晃地寫著“我很貴”幾個字,的確是安城數得上名字的高消費場所。
何天陽早早地等在門口,一看到林芳芝母女來了,眼里的笑容都要溢出來了,顯然滿意的不得了,他直接匯報昨晚的戰績:
“賣的可太好了!簡直供不應求, 有兩個老顧客都要了兩斤, 我們經理看不夠賣了, 就每桌都送了一些,所有顧客反映都很好!”
林芳芝是個廚師,看到自己做的菜這么受歡迎, 真情實感地覺得開心。客香飯店的顧客平時什么好吃的沒吃過, 竟然也這樣追捧, 說明這道麻小的受眾人群真的很廣。
林蘇立馬吹彩虹屁附和道,“那可不, 我媽媽燒菜最好吃了, 別說什么小龍蝦,就是什么滿漢全席都能給你整出來!”
雖說童言無忌, 但何天陽還是提取到了一些信息,原以為林芳芝就是個稍微廚藝好點會做點野貨,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手藝, 頓時高看了她幾分。畢竟他們客香飯點的大老板也是廚師出身,還是國宴廚師給大領導都做過飯呢,那可是多大的榮耀啊。
何天陽立馬把母女二人請了進去,喊了服務員把小龍蝦送到后廚,又給她們倒了菊花茶,拿了零嘴點心,“沒什么事就坐下來休息下吧,喝點菊花茶下下火,這天氣怪熱的。”
何天陽又拿了一小碟曲奇,碟子里就兩塊,將碟子遞給了林蘇,“小朋友,這是我們老板去港城辦事的時候帶回來的,你嘗嘗,合不合你口味。”
1997年港城回歸,現在81年往返港城的手續辦理相當麻煩,這個飯店背后的老板看來是個有大能量的人。
林蘇沒去深究,因為她們現在還夠不上這些人,眼下的她完全被這兩塊曲奇給吸引了注意力,一塊是原味黃油曲奇,一塊是腰果曲奇。
林蘇幸福地瞇起了雙眼,她簡直是80年代最幸福的小孩。
林蘇趕緊拿起一塊黃油曲奇,先讓林芳芝咬了一口,林蘇點頭,說了一聲,“好吃!”
她自己再吃剩下來的半塊,這塊曲奇做的更厚實一些,一口咬下去就是濃郁的牛油香味,曲奇幾乎入口就化,脆里帶酥,嘴里那香味是真的濃厚,有甜味卻一點都不膩,好吃的讓林蘇直舔嘴唇似乎在回味。
再來吃腰果曲奇,腰果曲奇口感更脆硬一些,一口咬下去,是滿滿的黃油味和粒粒飽滿的腰果顆粒,外脆內香,真是滿口留香,越嚼越香。
林蘇捧著臉滿臉幸福,給出的評價直截了當,“好好吃啊!”好吃的東西會讓人有滿滿的幸福感。
東西再好吃,林蘇用餐的動作都是斯斯文文的,言談舉止絲毫不比客香飯店那些貴賓的孩子差,最最最重要的當然是林蘇長得太可愛了,跟那畫報上的年畫娃娃似的,太招人喜歡了。
何天陽看林蘇吃東西就看了半晌,她吃東西的樣子簡直賞心悅目,堪比現場吃播。何天陽都快被林蘇萌死了,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女孩子,家里的臭小子一點都不香了,他現在都想生個女兒了!
此時正巧一群人進店,經過前臺休息區域時,其中一人正巧偶然一瞥,頓時被嚇得魂都丟了。
蘇志明連忙跟眾人道歉,“抱歉,我去方便下,馬上就過來。”
今天是蘇志明和陸舒顏訂婚的日子,蘇志明這邊是沒什么親戚的,有親戚他有不會讓這些人過來丟人現眼!
陸舒顏這邊七八大姑八大爺的親戚倒是很多,大多都是在安城教育系統里任職的,有些人本來就看不上蘇志明,看他在這樣重要的情況下還掉鏈子,對他的印象更是不好。
陸舒顏只皺著眉頭淡淡地說了一句,“快去快回,別讓大家等著。”
然后便在服務員的引領下,帶著陸家親戚進了包廂。
蘇志明頂著巨大的壓力,直冒冷汗,他待人走了后,徑直走到林蘇母女面前,陸舒顏不放心也跟了過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個是新歡一個是舊愛,陸舒顏本能地就看林芳芝不爽,這話不知道是說給林芳芝聽的,還是說給一旁的何天陽聽,“怎么,現在客香飯店也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來的嗎?”
林蘇笑了笑,露出不解的神情,“給錢不就能進了,怎么人家開門做生意還管顧客是城里人還是鄉下人?人家故宮給十塊門票就能進呢,怎么你比人家皇帝還尊貴?”
“你血口噴人。”陸舒顏簡直要被氣死了,她堂堂高中畢業生,竟然被個小屁孩說的啞口無言。
林蘇聳了聳肩,一臉無辜,語氣特別虔誠,“那我可沒有,別污蔑我,我只是個是什么都不懂的六歲小孩罷了。”
“噗嗤!”林芳芝直接被她女兒這模樣給逗樂了。
蘇志明緊繃著臉,語氣里不無威脅,對林芳芝再三強調,“我們已經離婚了,錢貨兩清,以后不要在出現在我面前。”
林蘇對蘇志明這個跟她流著相同血液的男人厭惡至極,一點也不遮掩,她直接翻了個白眼,“你是老幾啊你管得著嗎?這個飯店是你開的嗎?還是地球必須圍著你轉?”
“噗呲!”這次連一直在旁吃瓜的何天陽都被逗樂了。
蘇志明一口氣沒喘上來,手指指著林蘇,“你——你你你——你這死丫頭……”情緒起伏太大以至于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兩人都說不過林蘇一個人,她
實在是無趣得很,打了個哈欠,冷不丁問了陸舒顏一個問題,“你知道我奶奶,哦不對,已經離婚了……你知道你現婆婆去哪里了嗎?”
陸舒顏對“婆婆”這兩個字本能的厭煩,卻有些好奇林蘇為什么這么問,“她去哪里了?”
一旁的蘇志明都快急死了。
林蘇看蘇志明急的抓耳撓腮就好笑,這對渣男賤女永遠捆綁在一起才好,她永遠忘不了他們一家對林芳芝的傷害。
林蘇神秘兮兮地說道,“那你得去問你身邊的人了。”
埋下了一粒懷疑的種子,林蘇拉著林芳芝離開,何天陽將二人送到門口,剛才吃瓜的他勉強捋順了他們的關系,安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跟陸舒顏甚至還有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親戚關系。
沒想到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文化人陸家,竟然這樣逼迫一對孤兒寡母,簡直是開了眼,心里越發可憐他們。
何天陽搬了個湯桶放在林芳芝車上,他明天又預定了30斤小龍蝦,這加上人家自己要賣的,一個桶根本裝不下了,所以他就從后廚廚房里借用了一個。
他不忘叮囑了一句,“口味可以做的稍微淡一點嗎?有顧客反映他吃不了太辣的。”
顧客就是上帝,林芳芝立馬點頭同意,“可以的,我分兩鍋做。”
對于她來說雖然麻煩了一些,但是并不浪費多少功夫,讓美味食客吃的滿意就是她作為廚師的最大的意愿。
這話卻提醒了林蘇,她輕輕地扯了下林芳芝的衣袖,提醒道,“媽媽,既然他們的顧客吃不了特別辣,你可以教他們做其他口味的小龍蝦啊,蒜蓉口味的也好吃。”
林芳芝立馬意會,“我可以教你們的廚師做其他口味的小龍蝦,麻辣口味的你可以暫時繼續在我這邊采購。”
何天陽很重視林芳芝的建議,但這種新的烹飪法子是人家自己想出來的,他也不好意思跟人家白拿,他斟酌著說道,“這個我需要回去跟我們經理商量下,廚房最終的菜單還需要我們大老板最終決定,你們等我幾天給回復。明天的預定的30斤還是照舊,你先給我們送來。”
林蘇在一旁仰著頭觀察何天陽的反應,她們剛才的提議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實現,現在才剛剛入夏不久,小龍蝦還能吃好幾個月呢,但是他們現在面對的最大的問題依舊是貨源問題,抓的速度永遠趕不上人家吃的速度,萬一村里再出點幺蛾子,那豈不是直接斷貨了。
林蘇直接開口,“何叔叔,我們的小龍蝦吃得快差不多了,你有沒有辦法找到充足的貨源呢?”
林蘇這個問題直接和何天陽的專業對口,他的采購區域不限于安城本地,周邊城市他也去過,最遠他還去過云省。
何天陽想了想回道,“我認識一些做海鮮海鮮生意的老板,他們認識的販子多,應該有法子。”
林蘇聽他這么說,這就放心了,人家在采購這方面門路肯定比她多。
林蘇她們到家的時候,二狗跟他奶奶竟然提著手電筒站在門口等她們,二狗語氣激動道,“林蘇,你跟姨終于回來啦,我等你們好久了,都喂蚊子喂半天了!”
林蘇真沒想到今天會耽擱這么長時間,連忙向二狗和馮冬梅道歉。
二狗卻很大度地擺擺手,“那沒事,誰叫我是男子漢大丈夫呢,我才不怕什么困難!今天下午晚上我拉著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一起捉,一共捉了300只呢!”
“二狗你真是太厲害了!”
林蘇被二狗這努力上進的樣子都要給感動的哭了,這小朋友不得了了,竟然在80年帶著父母長輩一起內卷!
林芳芝把三毛錢遞了過去,她看著這個跟她女兒差不多大的孩子,溫柔地肯定他的付出,“二毛你做的真棒,明天下午我做小龍蝦,你帶個搪瓷缸過來裝點,帶點回家嘗嘗味道。”
二狗“啊”了一聲,漆黑的夜色掩蓋了他臉上的紅暈,“這哪里好意思……那我明天中午來。”
二狗跟林蘇說悄悄話,“那個李金菊跟我打聽你們家的買賣,問我知不知道你們賺了多少錢,林蘇你放心我沒說!”二狗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證。
林蘇心里一咯噔,面上半分不顯,她笑著恭維道,“二狗,我就知道你最靠譜!”
送走了二狗,林芳芝開始做晚飯,她雖然疲憊,今天卻不想糊弄著吃飯,做了一個涼拌面、糖醋荷包蛋跟一個清炒莧菜,切了幾片西瓜,母女兩人坐在院子里吃飯,享受難得靜謐的溫柔時光。
吃了飯洗完澡,林蘇讓她媽媽趴在床上,小手小腳非要給她踩背捏肩,林蘇的小手摸到林芳芝僵硬的脖子,她眼睛立馬就紅了,“媽媽,你好辛苦呀。”
林蘇從不羞于表達情感,以前沒有人值得她這么做,現在有了,她現在只想把所有的甜言蜜語都搬到她媽媽面前。
林芳芝背對著林蘇,沒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卻溫柔地笑道,“媽媽一點都不辛苦啊,比起那些年吃不飽,現在這樣能賺到錢,看到生活有奔頭了,媽媽不知道有多高興。”
林芳芝的聲音輕的像羽毛,“跟蘇蘇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開心很珍惜,一點都不會感覺累……”
她的呼吸聲逐漸變重,林蘇悄悄地看了一眼,果然睡著了,她動作輕輕地給她蓋上了薄被,然后學著林芳芝之前,給她也輕輕地打著蒲扇。
林蘇心想,現在的生活還挺不錯的,有好吃的,也有媽媽,除了有些老喜歡蹦跶的討厭的人,實在是讓人心煩。
這樣平靜而忙碌的日子維持了一周,就又出了幺蛾子。
陳佳兒也開始賣麻辣小龍蝦,位置就擺在林芳芝他們對面,她高高的豎起一塊牌子,上面書寫著——
美味小龍蝦,1元錢4斤。
小小的龍蝦攤子,竟然也打起了價格戰,內卷到了家門口。
陳佳兒大聲吆喝道,“美味的小龍蝦,一塊錢錢四斤,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大家過來瞧一瞧看一看啰~”
說著的打價格戰是真的有效,有不少本來圍觀在林蘇她們攤前的客人,被陳佳兒這么一吆喝,直接轉頭去了對面的攤子。
“為啥人家賣一塊五三斤,你們家一塊錢四斤,是不是你家的口味不如他們?”
陳佳兒的臉笑成了一朵花,她笑著說道,“不好吃不要錢,都是小龍蝦大差不差的,我賣的便宜是因為我有良心,不賺黑心錢!”她信誓旦旦的保證道,又話里有話,似乎意有所指。
有好幾個顧客被陳佳兒純良的外表給蒙到了,有的被她的保證給唬到了,有的被這真金白銀的價格給吸引了。
“行吧,你價格真的不錯,給我來四斤我回去嘗嘗!”
“不好吃不要錢你說的啊,我先稱四斤,不好吃明天來找你!”
陳佳兒一下子就賣出了20幾斤小龍蝦,收錢收到手軟,結果一抬頭瞥了幾眼對面的攤子,雖然少了被價格吸引來的路人,但是顧客數量依舊十分可觀。
林芳芝這個小攤子已經擺了一周,她出品穩定,有時候還會送一些小吃食,已經有不少回頭客了和忠實粉絲了,兩天不吃她家的小龍蝦就渾身不得勁,吃小龍蝦只認準她家。
陳佳兒心里生氣,嘴上的吆喝聲越發賣力,“快來看看小龍蝦,又麻又辣的口味,越吃越上癮!今天有特價優惠,一塊錢就能買四斤,不好吃不要錢!”
現在大多數人的性格都是很淳樸內斂,就算做生意,除了那些
走街竄巷的賣貨郎,很少有生意人會大聲吆喝叫賣的。陳佳兒這一吆喝,果真有效,又吸引來不少顧客,有人直呼價格貴。
陳佳兒立馬進行拉踩,“這還貴啊?你看對面八兩就要賣五毛錢,三斤還要一塊五呢,那我家是不是特別劃算?你咋不看用了那么多油呢,又用了那么多作料跟辣椒,成本都不低的,我們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做的都是實誠買賣。”
那人似乎被陳佳兒說服,這樣一比,她家的小龍蝦是價格特別劃算,于是他開口道,“那給我來四斤嘗嘗味道吧,可不能缺斤少兩啊。”
陳佳兒立馬說道,“那可不會。”
說著立馬給人家打包收錢,她得意地嘴角的笑容都要掛不住了,她心想按照這樣的趨勢下去,她很快就能把林芳芝的攤子擠兌走,然后這條街就她一個人賣小龍蝦,到時候還不是賺的盆滿缽滿。
被陳佳兒作為對家的林芳芝心態格外好,并沒有被陳佳兒的吆喝叫喊聲所影響,倒是林蘇心里有點著急,要是別人沖她來,她倒不會特別怎么樣,但是這被針對的對象是林芳芝,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林蘇站起來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來,伸長脖子張望了好幾次。
他們家的小龍蝦雖然賣空的比往日時間要晚些,但依舊是賣完了,生意沒有前幾天好也是真的。
回去的路上,林蘇很反常的,沒怎么說話,平常的她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今天話一少就格外明顯。
林芳芝騎著車,明知故問笑道,“喲,蘇蘇怎么不高興了,誰惹你生氣了,嘴巴翹地都能掛油壺了。”
林蘇坐在車后,哼唧了幾聲,情緒不是很高,“媽媽你知道的!還要問我!我真的討厭那個陳佳兒,活脫脫一個學人精!”
許是林蘇平時的行事作風太過彪悍,讓林芳芝看她不像再看一個普通的小朋友,只是偶爾林蘇露出這樣孩子氣的模樣,倒是讓她無比稀奇。
林芳芝被逗樂了,“我現在也不喜歡她了,但是人家也不會因為我們的討厭而憑空消失啊,反而我們自己會被氣到了,生氣對自己身體又不好。”
林芳芝逗她,“那要不我們也學她,降個價格?”
林蘇哼唧了一聲,“才不要降價!洗龍蝦做龍蝦,花了那么多功夫,降價就對不起媽媽你的勞動了!而且今天我降五毛,陳佳兒明天降價三毛,難道我們還要跟著降?還要不要做生意了,要不要賺錢了?!”
林芳芝又問,“那怎么辦呢?”
林蘇對林芳芝有十萬分的信心,“我相信媽媽的實力,口味才是最終的硬道理!不過我們可以增加個口味,做個鹵味小龍蝦,還可以順帶賣點螺絲、涼拌菜,我們現在的貨品太單一了,人家天天吃也會吃膩的。”
林芳芝“哎呀”了一聲,感嘆道,“我們家蘇蘇的腦子是什么做的啊,怎么轉地這么快呢?那我們一定不會輸給陳佳兒的,她沒有你聰明。”
“那當然!”
林蘇理所當然,就憑陳佳兒重生后搶了余向東這事來看,她腦子是真有問題!都說80年代遍地是黃金,她自己努努力就能賺到錢,偏偏一門心思非要扒上別人的男人,一門心思上趕著做嬌妻。林蘇偏心偏向自家親媽,自然非常討厭著這個所謂的對照組!
“蘇蘇,你現在不生氣了吧?”林芳芝笑著問道。
林蘇并不承認自己生氣了,“我剛剛才沒有生氣!我好著呢!就是一時想不開而已!”
經過林芳芝的開導,林蘇又成了那個蹦蹦跳跳,活力滿滿的六歲小朋友。
結果糟心事接著來,林蘇第二天又被氣倒了,她一出門,就看到幾個平時給她送小龍蝦的人家,提著水桶走進了隔壁陳國富家里,她心里就感覺不太對勁。
正巧遇到大丫帶著弟弟來給她小龍蝦,林蘇指了指隔壁,連忙問道,“大丫,你知道發生了啥事嗎?”
林蘇最近伙食吃得好,臉也圓圓的,她急的臉上紅撲撲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因為驚訝瞪圓了,整個人看上去就特別可愛。
大丫看著這樣的林蘇,不禁看呆了,有些臉紅,半晌才溫吞地回道,“大毛小毛的爺爺,也跟我們收龍蝦,他的價格是10只兩分錢,他說賣了他就不許賣給你,所以不少人都選擇賣給他了,就昨天下午的事情,他一家一家找過去的。”
又是陳佳兒一家,簡直是狗皮膏藥甩都甩不掉,又是打價格戰,又是搞壟斷,最終目的無非是搞垮林芳芝的小買賣,自己一家獨大。
林蘇一開始給陳家莊小朋友的龍蝦收購價格的確不算高,捉龍蝦這個沒啥投入成本,對小孩子來說又能玩,又可以增加收入,是一件很樂于接受的好事。甚至后來有不少孩子的家長都加入了其中,做做農活,水田里撈撈龍蝦,能增加收入就非常可觀了。
這樣的平衡點被陳佳兒打破了,她用更高的價格去壟斷了貨源,只要接受了她這個價格的人,以后就不能再賣給林蘇家,就算她們也漲到兩分錢也不行。
林蘇心里NMP,臉上仍舊笑嘻嘻,她笑著問道,“那大丫,為啥你不去賣給隔壁,還賣給我呢?”
大丫回道,“林蘇我就認準你啦,林姨做飯好吃人還實在呢,我感覺大毛小毛他家的生意不會做的長久。”大丫這是完全憑感覺做事情,她就是相信林蘇。
林蘇聽了這話很舒坦,又看到二狗獨自拎著小龍蝦上門送貨,林蘇感動的稀里嘩啦,果然她的小伙伴們還是很靠譜給力的,她也不能讓他們吃虧。
于是林蘇一拍大腿決定,“漲價!大丫、二狗,我也給你們漲到2分,不對,我要給你們漲到兩份五!”
二狗不敢置信,“真的假的啊?”
連大丫也忍不住問了一句,“蘇蘇你說的真的嗎?”
林蘇點頭如同小雞啄米一般,語氣堅定道,“真的!騙人是小狗!”
今天給林蘇家送小龍蝦的人少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都是林蘇跟二狗玩得好小伙伴,就是單純的信任朋友要給朋友撐場子,他們哪里懂得其中的彎彎繞繞,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少吃一根棒冰的事情而已。
所以當得知林蘇給他們的價格漲到了兩份五之后,一個個激動地跟什么似的,恨不得把她抱起來轉圈圈。
林蘇她們照舊擺攤,陳佳兒看到她們的時候,神色無比得意,仿佛在看好戲一般。
林蘇因為林芳芝的開導,心里雖然有些郁悶,但是并沒有讓負面的情緒太過裹挾自己。
林芳芝今天增加了新的口味,香鹵口味的小龍蝦,沒有麻小那么重口味,龍蝦的精華在于那一鍋鹵水,口味更佳濃郁醇厚。
還上架了新的菜品,香炒螺絲,涼拌的素雜拌和酸辣土豆絲。
這一招也是有效的,回頭客看到了新菜色,不禁眼前一亮。麻小雖然吃起來過癮,天天吃也會膩,有新口味嘗試還真不錯!
作為老客中的VIP,張珊珊一周光顧了林蘇家五次,那是真的吃不膩,當然還有個重要原因就是,她實在是太喜歡林蘇了,每天都要來林蘇說說話,張珊珊本人表示這樣很解壓,心情會變好。
張珊珊今天一來就看到了新品,立馬爽快點單,“來三斤香鹵口味的,還有這個香辣螺絲也幫我打包一份,上次吃了真是讓我念念不忘。”
張珊珊剛準備付錢,就聽到對面陳佳兒的吆喝聲,下意識就微微皺起眉頭,“林蘇,這人跟你家打擂臺啊。”
說起這個就心情就會變得不好,林蘇捏起小拳頭,哼了一聲,“對啊,是我們家之前的鄰居,之前她看我們賺錢也想做,還跟我媽媽要配方,不過我們沒給。”
看到
張珊珊一臉嚴肅,林蘇倒笑了,她擺擺手,“沒事的,我們不打價格戰,我們穩定出品就好了,我始終相信對餐飲來說,口味才是最重要的。”
哼,林蘇才不相信陳佳兒做的有她媽媽做的好吃!
張珊珊看林蘇人小鬼大實在是可愛的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羊角辮,送了一本《大鬧天宮》的連環畫給她,笑道,“小朋友們都喜歡看這個,你現在不識字,可以先看圖,以后識字了再看底下的文字。”
林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現在連環畫的價格根本不便宜,《大鬧天宮》在81年第一出版的時候,售賣價格就賣到了四毛二,此后這本連環畫的收藏價格就不斷攀升,林蘇前世的時候已經漲到萬元了。
林蘇是真的感動,“珊珊姐姐,那今天的龍蝦我給給你免單吧!”
張珊珊不缺錢,她擺擺手,笑道,“生意是生意,情誼是情誼,一碼算一碼,龍蝦不用免單了,你要是覺得我送你禮物不好意思,你也可以送我一份自己手工做的小東西。”
林蘇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我知道啦,珊珊姐!”
今天沒做特別多的分量,收攤早一些,在回家的路上,林蘇就隱隱約約感覺身體不是很舒服,脖子還有腋下有明顯的刺痛感。
林蘇沒有放在心上,她語氣歡快地跟林芳芝分享今天的所見所聞,談及張珊珊送她的那本《大鬧天宮》的時候,語氣都是飄著的。
最終還是林芳芝給林蘇洗澡的時候發現的,她一摸林蘇的胳肢窩,林蘇就跟踩到地雷似的跳了起來,痛的嗷嗷大叫,生理性的眼淚都狂飆出來了,“媽媽,別碰,好痛啊!”
林芳芝心里一咯噔,她抬起林蘇的手臂,一看她腋下竟然有個雞蛋大小的鼓包腫塊,一時不禁被嚇得心驚肉跳,這種驚慌失措的感覺直逼林蘇上次落水。
幾乎沒有思考的功夫,林芳芝立馬給林蘇套上衣服,背著她就沖到了村門口赤腳醫生家。
她拍的人家大門“嘭嘭嘭”作響,在寂靜的夜里這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醫生,開開門!我家娃娃生病了!”
赤腳醫生睡眼惺忪地被吵醒,臉上還帶著起床氣,等看到林蘇那個腫塊后,立馬瞪大雙眼,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林芳芝緊緊地盯著赤腳醫生的表情,一看到這樣的明顯變化,一顆想死的心都有了,“醫生,這是怎么了?問題大嗎?”
赤腳醫生在原地踱步,看著她們母女兩人直嘆氣,眼神中似乎帶著憐憫,“這可能是腫瘤,需要去大城市開刀,我這里看不了。”
平時看些感冒發燒的小毛病,他這邊還行,要是有啥大問題,他只能建議去大醫院。
林芳芝并不懂這個病情,一聽到要開刀,頓時嚇得臉色煞白,“開——開刀?這么嚴重?”
“腫瘤”這個名詞砸在林蘇腦袋上,讓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哎?她咋有一種夢回百度查病情,三個癌癥五個絕癥的錯覺……
應該沒這么嚴重吧,林蘇心想。
赤腳醫生緊繃著臉,似乎在思考,“對,可能要開刀,不開刀這玩意會擴散,擴散到全身就沒救了,你明天一早就帶她去縣城醫院看看吧,先準備一千塊錢吧,要動手術的話肯定要花大錢。”
這都下病危通知書了,林芳芝被嚇得四肢癱軟了,眼睛里掛著眼淚卻不敢當著孩子的面流,就怕嚇倒林蘇,讓這早慧的孩子有心理壓力。
“好的醫生,我知道了。”林芳芝的語氣卻出奇的冷靜。
這眼看著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她的林蘇這樣乖巧這么懂事,為什么老天要這樣不公,一次次地傷害她。
林芳芝她掏出一塊錢給了赤腳醫生,然后背著林蘇失魂落魄地離開,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要去關門的赤腳醫生媳婦看到林芳芝這模樣,真的被嚇了一跳,關上門后連忙問道,“林芳芝那臉色怪嚇人的,她女兒怎么了,她大半夜來敲門?”
赤腳醫生臉上帶著憐憫,嘆了一口氣,“怪可憐的,那孩子可能得了腫瘤,要去大醫院開刀,得花不少錢。”
“啊?這么嚴重啊?那陳荷花不會說的是真的吧,他們林家一家都是喪門星,要斷子絕孫的?”赤腳醫生媳婦是個老迷信了,神神叨叨的特別信這種話。
“你可別胡說啊,現在都是講科學的,每個人都會經歷生老病死。”赤腳醫生瞪了她一眼,警告道。
她在不信的“切”了一聲。
林芳芝的后背很瘦削,但是很有安全感,林蘇趴在她的背上,卻隱約聽到林芳芝在壓抑著抽泣,“媽媽,你在哭嗎?”
“媽媽沒有哭。”她的聲音帶著沙啞。
林蘇有些難過,語氣卻很輕快,“媽媽,我感覺這不是腫瘤,沒有赤腳醫生爺爺說的那么嚴重,我這是很突然就有的,腫瘤是慢性的。”
林芳芝聽不懂,卻知道林蘇在安慰她,止不住地點頭,“媽媽知道了,咋們明天一早就去醫院。”
林芳芝一晚上都沒怎么睡覺,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足以可見她內心無比煎熬,她這輩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女兒平平安安、無憂無慮。
林蘇也看出林芳芝的著急,只緊緊地抱住她的手臂,細聲細語安慰道,“媽媽,我不會有事的,等天亮了我們就去醫院檢查下。”
說著邊輕拍著林芳芝的后背,輕聲哼唱林蘇在安城街頭聽到有人哼唱的那首《蘭花草》。
“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早……”
林芳芝也不知什么時候進入了夢鄉,只是進入睡夢的她依舊眉頭緊緊地皺起,似乎睡得并不安穩。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蘇蘇你是不是要死了?……
“蘇蘇, 快起來。”
天才剛亮,林芳芝就催著林蘇起床,她一個小朋友正式缺覺睡的時候, 被喊醒的時候那叫一個睡眼惺忪, 急急忙忙地穿上衣服和鞋子。
林芳芝腳踩著三輪車,那架勢就跟踩著風火輪似的。
在村口遇到了打水的馮冬梅,林蘇連忙揉了揉眼睛,朝馮冬梅喊了一句,“馮奶奶,您幫我跟二狗帶句話,我今天有點事情耽誤,明天照舊。”
馮冬梅還沒來得及跟林蘇她們打招呼, 就見那三輪車“嗖”的一下從她面前飛過, 她看傻了眼, 喃喃自語道,“這啥事啊,這么著急的。”
馮冬梅很快就知道了她們這樣火急火燎的原因, 陳家莊的八卦傳播速度是很快的, 從當事人之一的赤腳醫生媳婦口中得知, 原來林蘇這丫頭可能得了腫瘤,要去大醫院看病。
三人成虎, 越傳越離譜, 從林蘇得病去看病,最后傳承了林蘇得了絕癥, 沒幾天可活了。
二狗聽到有人說林蘇要死了,二狗太爺爺太奶奶都是這幾年去世的,他已經對死亡這個概念有了深切的的體會。
當他聽說林蘇要死了的時候, 頓時整個人就被悲傷淹沒了,眼淚鼻涕一同下來。
連平時最愛的彈珠二狗都沒興趣玩了,匆匆回家去找奶奶求證,邊哭邊抽泣,“他們都說林蘇要死了,奶奶,這是真的嗎?”
馮冬梅“啊——”了一聲,覺得這話傳的有些離譜,為了安慰二狗,便把林蘇早上說的話復述給他聽,“我早上還見過林蘇,她說今天有事,明天讓你照常送龍蝦過去。”
二狗一聽這話不哭了,連打了兩個哭嗝,情緒說走就走,“林蘇不會騙我的,那她肯定沒啥事。”
馮冬梅瞥了一眼孫子臉上的眼淚和鼻涕,無比嫌棄,“沒事就好,你先去擦擦臉,跟小花貓似的。”
林蘇并不知道,她能蹦能跳,能吃能喝的,在陳家莊那群離譜的人口中,她快翹辮子了。
到了安城中醫院門口,她們來的太早了,才剛剛七點,醫院還沒上班,正是大門緊
閉。
上一次林芳芝來中醫院,還是那次產后,幾乎要了她半條命,那消毒水的刺鼻氣味,那雪白的墻壁和床單,都給她留下了極其深的陰影。
再次來到踏足這個地方,她開始本能的不舒服,本能地抗拒。
林芳芝的負面情緒很快被林蘇輕快的聲音拉回現實,她指著醫院對面的早餐攤子,老板剛剛打開一個蒸屜,蒸包子的水汽頓時升騰而上,熱鬧的清晨開啟了新的一天。
“媽媽,我們去吃個飯吧,肚子有點餓。”
林芳芝根本沒有胃口吃東西,但也不想讓女兒掃興,便牽著林蘇到了對面的包子攤前,那圓圓臉的老板娘一大早看到這么一對高顏值的母女,只覺得十分養眼。
看到可可愛愛的林蘇,更是忍不住夸了兩句,“這女娃娃長得不孬,跟我家掛歷上的年畫娃娃似的,怪好看的咧!”
林蘇搖頭晃腦地說道,“謝謝姐姐,我要兩個菜包,兩個豆沙包。”
老板娘被林蘇逗樂了,一顆心都要被萌化了,連忙手腳麻利地裝好包子,林芳芝結果一看卻多了一個,那老板娘和善地笑道,“多送一個給小女娃吃的。”
人見人愛的林蘇超老板娘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謝謝姐姐,祝你財源廣進,生意興隆。”
那老板娘更是笑地合不攏嘴。
林蘇把兩個熱氣騰騰的豆沙包遞給林芳芝,“媽媽你吃豆沙包,吃甜的心情會變好。”
林芳芝嘴角勾起一個勉強的笑容,“媽媽吃,蘇蘇也吃。”
她本來是真的一點胃口都沒有,吃了半個豆沙包,那外皮是松軟的,豆沙餡料的稠度也恰到好處,還能吃到豆沙的顆粒,香香甜甜的。
果然跟林蘇說的一樣,吃甜的心情會變得好一些。
林芳芝仿佛沒有那么焦慮了,老板娘見此時顧客不多,熱心地跟母女二人攀談,“你們是來中醫院看病的嗎?”
林芳芝正無人宣泄,她不好跟林蘇本人說這事,看女兒在一旁跳格子玩。林芳芝收回目光,語氣有些凄涼地說道,“是我女兒,她昨天不舒服,我們村的赤腳醫生看了,說是腫瘤,要開刀。”
老板娘驚訝地“啊——”了一聲,也同樣看了一眼林蘇,那臉色紅潤并不太像生病的樣子。
她立馬安慰道,“村里赤腳醫生的醫術真的說不準,我娘家人之前就被誤診過,都讓回家準備后事,結果去大醫院一查啥事都沒有。”
老板娘見林芳芝神色之間似有意動,又說道,“你家女娃娃面相好,一看就是長命百歲、一生富貴命。”
沒人不喜歡聽好話,林芳芝皺起的眉頭稍解,回道,“謝謝,借您吉言了。”
在醫院門口等了許久,終于開門了,林芳芝火急火燎地往里走,望著四通八達的走道,人來人往的人群,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暈頭轉向地打轉,急的滿頭大汗。
林蘇指了指前臺掛號的地方,提醒道,“媽媽,應該先去前臺掛號。”
林芳芝這才牽著林蘇來掛號,隔著玻璃的工作人員問道,“名字,年紀,看什么科?”
林芳芝回,“林蘇,六歲,我也不知道掛什么科,赤腳醫生說可能是腫瘤。”
那工作人員瞥了林芳芝和林蘇幾眼,抬了抬鼻梁上滑落的眼鏡,說道,“那我先給你掛個兒科,掛號費三毛錢。”
林芳芝給了錢,收到了一張掛號收費的紙質憑證。
“你好,請問兒科怎么走?”林芳芝對一個戴白帽的年輕小姑娘問道。
那人皺著眉頭,語氣似乎有幾分不耐煩,“沒看我正忙著嗎?那邊有指示牌你不會自己看嗎?”
林芳芝被人說紅了臉,連忙道歉,“不好意思。”
那人白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芳芝?蘇蘇?”一道熟悉的女聲傳來。
林芳芝一轉頭,看到她們身后的幾人,正是趙紅霞、邵靖宇以及一個陌生的小男孩,邵靖宇手上拎著果籃,像是來醫院探望病人的。
趙紅霞剛剛看到那一幕,又看到林芳芝一臉著急,連忙溫聲問道,“怎么了?是蘇蘇生病了?”
林芳芝看到熟人,這緊繃的情緒一下子拉閘放水一般傾瀉而出,眼底霧氣升騰,“赤腳醫生說蘇蘇得了腫瘤要開刀,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趙紅霞聽了這話也是一愣,卻很快反應過來,立馬拿出了婦女主任的架勢,指揮道,“靖宇,你帶邵軒去看他外公,芳芝對醫院不熟,我帶她去兒科。”
邵靖宇一臉嚴肅地點點頭,走到林蘇身旁摸了摸她的頭,笑了笑,“蘇蘇,別怕,沒事的。”
一旁的邵軒很是好奇,卻一直沒開口,等趙紅霞帶著林芳芝母女二人離開,才忍不住開口道,“爸爸,那個妹妹跟阿姨是誰啊?”
邵靖宇心里記掛著事,卻還是耐心地回答著兒子的問題,“是你姨奶奶一個村里的,你之前天天說好吃的小龍蝦就是那個阿姨燒的。”
邵軒“哦”了一聲,一臉不忍地問道,“我剛才看那個阿姨都哭了,那個妹妹是不是病的很重,要死了?”
“胡說什么呢?人家好好的。”邵靖宇曲指敲了下邵軒的腦袋,忍不住提醒道,“等會見了外公外婆,你可別胡說八道。”
進了病房,邵軒外公衛英武病懨懨地躺在病床上,外婆沈萍坐在一旁削蘋果,一看到邵軒,立馬站了起來,一把摟過邵軒親熱地直呼“我的心肝”“我的好軒軒”。
衛英武對沈萍說道,“我餓了,你帶軒軒去食堂,幫我打點粥。”
沈萍心領神會,立馬牽著邵軒出門,“軒軒,外婆帶你去食堂,給你買大肉包吃!”
邵靖宇則走到床頭,把果籃放在柜子上,給衛英武倒了一杯水,又接著沈萍剛剛的削蘋果繼續削皮,他的手指纖長,十指靈動,那水果刀在他手里穩穩當當,一根蘋果皮都沒有斷過。
衛英武看邵靖宇氣定神閑的樣子,終于忍不住開口道,“靖宇,我聽說你最近去相親了,這是有準備結婚的打算了?”
雖然邵靖宇已經離婚,但逢年過節還是會帶邵軒去登門探望,他這么多年也沒有再婚的樣子,讓衛英武也生出錯覺來,這長輩的架勢擺的是很足。
邵靖宇將削地干干凈凈的蘋果遞給他,笑了笑,那笑容卻不達眼底,語氣依舊是平和的,讓人探不出他心里的想法,“我跟蒹葭已經離婚,選擇再婚與否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跟衛家無關。”
“你這個孩子,怎么這么見外,我就是關心你,隨便問問。”衛英武尷尬地笑笑。
于是衛英武就沒再談這事,轉而跟他聊起了邵軒生活起居,語氣中頗為懷念,“我還記得蒹葭跟軒軒這么大的時候,讀書成績一向是拔尖,性格也要強,在學習上軒軒這點比不上蒹葭。馬上要暑假了,讓軒軒跟我們住段時間吧。”
邵靖宇只淡淡說道,“這得看邵軒自己的意思,我回去問問他。”
衛英武看邵靖宇一幅油鹽不進的樣子,心里有些不舒服,等沈萍回來的時候,察覺到他們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
邵靖宇并沒有在病房呆上多久,等父子兩人離開,衛英武連忙問道,“邵軒那邊怎么說。”
沈萍眉頭一皺,語氣頗為不忿,“我問他爸爸身邊有沒有女人,他說沒有。我問他愿不愿意爸爸娶新媽媽,他說這得看爸爸的意思……這個小兔崽子胳膊肘盡往外處拐,不知好歹!”
衛英武聞言頓時唉聲嘆氣,“這小子都被他奶奶爸爸教壞了,跟咱們一點都不親,等我出院了把他接過來住幾天。”
……
“你說什么,腫瘤?!”
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那坐診的醫生忍不住,驚訝出聲。
林蘇尷尬地抬起胳膊,不知道是繼續保持這個動作好,還是放下好,她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醫生,我可以放下手了嗎?”
“你放下吧。”醫生點點頭。
趙紅霞一看醫生這反應,就知道鐵定不是腫瘤,心里也放寬了心,看到林芳芝呆愣的樣子,連忙提醒,“蘇蘇這不是腫瘤,看樣子應該沒什么大礙的。”
林芳芝這才回過神來,手心上都是冷汗,“不是腫瘤,那是什么病,要緊嗎?”
醫生一邊低頭開藥方,一邊回復道,“不是什么
大事,這是病菌感染引發的淋巴發炎,我給她開點藥,如果有條件可以冰敷這塊腫脹部位,回去注意清淡飲食,不要吃辛辣的食物。”
林芳芝眨了眨眼,用了好幾秒鐘才回味過來醫生話中的意思,立馬拉住醫生的手,喜極而泣,“醫生,醫生,我……我……我太感謝你了,謝謝你!”
坐診的女醫生被林芳芝鬧了個大紅臉,“同志你干嘛呢?這都是我該做!”
但同為做母親的人,女醫生也對林芳芝的拳拳愛子之心是能夠感同身受的,她笑著說道,“同志你不必這么緊張,小孩子成長路上有些磕磕絆絆都是正常的。”
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你女兒是很可愛的,精細點養著,是沒錯。”
林蘇看到媽媽哭,心里也難受,連忙拿起手絹給林芳芝擦眼淚,“媽媽,別哭了,你看醫生姐姐都說我沒事了,你再苦我也要哭了。”
林芳芝擦了擦了眼淚,抽了抽鼻子,囑咐道,“那我不哭,你也別哭。”
趙紅霞看著眼前這一幕,只覺得窩心。
坐診醫生擺擺手,笑道,“好了好了,都沒事,你們都不許哭,不然讓后面的病人看到,還以為我把你們怎么著了,快去拿藥吧!”
林芳芝又是一番感謝,這才牽著林蘇出了門,跟著趙紅霞去付錢拿藥,做完這些站在醫院門口,林芳芝的心情跟來的時候,已經截然不同了。
邵軒看了林芳芝那紅通通的眼睛,跟他很久以前養的那只兔子似的,他很是不解風情地開口道,“阿姨,你眼怎么這么紅,你哭了嗎?”
邵靖宇淡淡瞥了一眼,輕聲呵斥道,“胡說什么呢?”
在邵軒說完那句話后,林芳芝只覺得幾個人都在看自己,頓時羞紅了臉,解釋道,“沒有哭,我這是被風沙迷了眼睛。”
邵軒指了指林蘇同樣紅通通的眼睛,好奇問道,“妹妹也是被風沙迷了眼睛嗎?”
林蘇哼了一聲,“對對對我也是!小朋友,美女的事情不要多問哦。”
趙紅霞無語道,“邵軒,你說你一個男孩子,話怎么多?”
“不礙事的,小孩子還是活潑點好。”林芳芝似笑著說道,她想起人家對她們母女多次的幫助,于是開口邀請道,“后天是蘇蘇的生日,晚上我在國營飯店開一桌,不介意的話一起來吃頓飯。”
趙紅霞“哎呀”了一聲,笑道,“原來是蘇蘇要過生日了啊,那我跟靖宇一定要捧場,祝蘇蘇小朋友生日快樂了!”
林蘇點點頭,“對呀對呀,我生日我媽媽請客,請大家一起吃一頓,不用送我禮物了。”她如是叮囑道。
“你這小丫頭!”趙紅霞被林蘇搖頭晃腦的模樣逗樂了,這女娃娃真是太惹人喜歡了。
林芳芝將車停在包子攤前,看到老板娘頓時笑呵呵道,“大姐托您吉言,我家孩子看過醫生了,沒什么大事,給我再五個菜包五個肉包五個豆沙包!”
老板娘也為她們感到開心,“大妹子,我就說嘛,你家女娃面相好,吉人自有天相!”
她手腳麻利地給林芳芝裝好包子,“肉包1毛9一個,菜包1毛4一個,豆沙包1毛7一個,,一共是1塊五毛五,抹個零,給我一塊五就好了!”
林芳芝接過包子,付了錢,坐在車后的林蘇從她的百寶口袋里掏出幾顆糖,遞給老板娘,“老板娘姐姐,請你吃糖!”
老板娘也沒拒絕,她家里有孩子,就喜歡吃這個甜嘴的東西,樂呵呵地笑道,“謝謝小妹妹,你這嘴巴可真是抹了蜜!”
買完包子,林芳芝騎車去了李樹家里,李婷在門口跟一群小孩在蹲在地上斗蛐蛐。
李婷一看到林芳芝,立馬丟下小伙伴,朝她們奔過去,“姑姑,蘇蘇,你們怎么來了?是不是知道我媽媽不給我燒好吃的,專門給我送好吃的來了!”
周文娟在院子里曬被子,一聽到這話,沒好氣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玩玩玩,這么大了還尿被子,你說你羞不羞的?”
李婷這個孩子王,被鬧了個大紅臉,“媽媽這么多人呢,你干嘛說這些,丟死人了!”
“撲哧!”林蘇沒忍住,笑了,打趣道,“沒事沒事,我也尿過床的,大家都這樣過來的,不丟人。”
李婷哼了一聲,“還是蘇蘇好!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好姐妹!”
周文娟出來看到林芳芝又拎了東西上門,連忙拉過她的手,“又破費買東西干嘛,你把婷婷給慣壞了!我把隔壁屋子收拾好了,你來看看,還缺什么不?”
知道林芳芝要進城,李樹立馬就把隔壁租下,周文娟也忙著打掃添置東西,一間被閑置多年的房子經過收拾,很是干凈溫馨。
周文娟打開門,林芳芝看見里面的擺設愣了下,被打掃地干干凈凈,一塵不染,床上鋪著嶄新的涼席,兩只枕頭也是蓬松的,鋪著新的牡丹花枕巾。
靠近窗戶的位置還擺著一架帶著鏡子的梳妝臺,周文娟見林芳芝盯著那梳妝臺看,笑道,“李樹一直惦記著你當年結婚的時候要給你買梳妝臺添妝呢,但那時候我們都窮,他這些年都一直記著呢。”
林芳芝聞言,頗為動容,眼眶又開始發紅。
“過幾天,我跟李樹幫你搬家去,以后住在一起就好了,我們都有個幫襯。”
周文娟也擦了擦發紅的眼角,這才注意到林芳芝手上還拎著醫院的袋子,連忙問,“你們去醫院了?誰生病了?”
李婷一聽有人生病,也不跟林蘇嬉笑打鬧了,立馬豎起耳朵聽。
“是我,沒啥事,其實這個是個烏龍!”林蘇立馬繪聲繪色把自己生病這件事的前因后果講了出來,“我跟我媽媽在醫院里抱成一團,當著醫生的面哭鼻子,人家醫生還安慰我們呢!”
林蘇著實有講故事的天賦,用詞造句很是有趣生動,搖頭晃腦地比劃著,仿佛將在場的人代入那個場景之中,身臨其境栩栩如生的。
周文娟跟李婷一會兒緊張,一會兒悲傷,一顆心隨著林蘇的講述,起起伏伏跌跌宕宕,最后有一種剝開云霧見月明的豁然感。
李婷來了一句,“好驚險,感覺在看電影一樣。”
周文娟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被李婷氣死,小孩子的思緒來的快走的也很快,李婷興致勃勃地拉著林蘇,說道,“蘇蘇你看過電影嗎?我們這邊每個月都會放露天電影,可好玩了!”
林蘇樂呵呵地搖搖頭,“沒看過,到時候你帶我一起去看!”
此刻烏龍一場,林蘇想起自家的龍蝦生意,開口道,“媽媽,賣小龍蝦還挺賺錢的,我感覺這個夏天都可以賣,就算進城了這個小買賣也可以不丟下。”
林蘇看了周文娟一眼,繼續說道,“媽媽你要上班,你可以有空的時候弄好了,我跟舅媽一起去賣擺攤!”
周文娟愣了下,她在家一直靠疊紙盒掙點錢,家里只有李樹一人賺錢,她一直想找份工作給丈夫分擔一些。
聽到林蘇說要拉她一起做龍蝦生意,她心里先是一喜,接著又是惶恐,這么賺錢的買賣讓她來插手,合適嗎?
周文娟有些緊張地看了看林芳芝,對方卻笑了笑,“蘇蘇你這小腦袋瓜子轉得快啊,還是個小財迷呢!”
林芳芝拉著周文娟的手,情真意切地說道,“做生意是個來錢快的活,我其實也并不想這樣輕易放手,嫂子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可以幫幫我嗎?錢我們對半分,有錢大家一起賺。”
聞言周文娟也紅了眼,“這這不合適,這錢太多了!我就幫著賣賣,怎么能拿這么多錢呢?你哥哥也不會同意的。”
林芳芝卻笑笑,“那等
哥回來,你們商量商量。對了,后天蘇蘇生日,咱們一起吃個飯……”
出了李樹家門,林芳芝又直奔客香飯店,喊服務員叫何天陽。
何天陽一看是她們,頓時滿臉笑容。
林芳芝有些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今天供不了貨了。”
何天陽見了她,喜笑顏開,第一句話就是,“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頓時都愣住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大眼瞪小眼。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小試牛刀
林芳芝開口道, “您先說!”
何天陽悄咪咪地跟林芳芝說道,“走,去我辦公室詳談。”
林蘇看他一臉神秘兮兮, 還有那滿面紅光春風得意的模樣, 看起來應該是好消息。
跟著他進了辦公室,何天陽趕緊關上大門,拿了兩瓶可口可樂給她們,林蘇看到可樂不禁雙眼放光,這肥宅水好久沒喝過了。現在這可樂可算得上奢侈品,只能在友誼商店才能買到,售價都要好幾元一瓶呢。
他笑道,“我們老板同意了, 讓您教我們大廚。”
何天陽搓了搓手, 嘿嘿地笑道, “我們大老板同意購買這個龍蝦的方子,讓你教會我們廚師就行,他給了你這個價格……”
他豎起五根指頭。
林芳芝驚訝道, “五十塊?這么多?”
“噗嗤!”何天陽不禁都被逗樂了, “我的林師傅, 是五百塊!五百塊啊!你也太小瞧我們客香飯店了吧!”
“五百塊?”林芳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又覺得受之有愧, “五百是不是太多了?這得賣多少龍蝦才能回本?五十塊已經差不多了。”
何天陽不禁扶額, “林師傅,您這是身懷重寶卻不自知啊, 你不知道一道主打菜對一家飯店有多么重要嗎?您也不必擔心會虧本,客香可是在全國各地都有店的,保不準一天就賺回。”
林芳芝就是太習以為常了, 覺得做菜就跟她吃飯睡覺一樣尋常,根本沒有意識到其中的價值。哪里像后世一樣菜譜互聯網上滿天飛,大家就會做點家常菜,學點真正的手藝更要去從學徒做起,后廚的洗菜、切菜、燒火、墩上、打雜都得做,入門都得三五年時間,出師更是十分艱難。
何天陽提醒道,“我們經理在擬合同了,等會需要你簽字,就等于你把這個方子賣給我們店里了,不能再賣給其他飯店了,也不能自己用來售賣獲得利益……當然您自家在家偷偷開小灶的話,我們是管不著的。”
林芳芝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何天陽這時看向林蘇,笑道,“蘇蘇小朋友,你上次說的小龍蝦貨源問題我這邊解決了,有個給我們供貨的江省老板正在大批量收購小龍蝦,今后他還會規模化地進行養殖,專門為我們客香供貨。”
這話簡直說到林蘇心坎上了,正好解了她們當頭的燃眉之急,笑道,“那太好了!何叔叔可不可以分點給我們做零售,我們拿貨價比你們拿貨價高一點也沒事。”
“這個沒什么問題。”何天陽給了她肯定的答復。
心里記掛著的事情解決,何天陽的心情終于放松下來,這才想起來林芳芝今天也是有事來找他,一拍腦袋,“我剛顧著樂了,對了,林師傅你剛才想跟我說什么?”
林芳芝抱歉地笑笑,“我是想說,今天有事耽誤了,來不及回去準備龍蝦了。”
何天陽卻笑了,“我還以為什么事情呢!原來是這個啊,沒事沒事,供貨商今天正好送來了一批小龍蝦,你可以去后廚教下我們主廚怎么做這個新口味。”
客香飯點的主廚李大慶趁著還沒到飯點時間,帶著幾個小徒弟在廚房抽煙,晃晃悠悠地指揮著幾個新來的學徒切配菜。
“你看什么看?注意點手下的刀,那個蘿卜絲切得太粗了,你這樣的水準怎么能通過考核評級,到時候做的不好丟了老子的臉,全都給我滾蛋!”
李大慶神情/色厲內荏,一頓輸出,小徒弟們一臉殷勤地給他點煙,他立馬又是一陣吞云吐霧,好不快活。
何天陽進后廚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林蘇立馬就被煙味嗆到,捂著鼻子咳嗽了幾聲。
何天陽一點都不給面子,呵斥道,“誰在廚房抽煙,不知道店里有明文規定,不能在廚房抽煙嗎?”
李大慶臉色不太好看,將煙頭扔在地上,用皮鞋碾了幾下,“喲,這是什么東風把何大采購給吹來了。”
何天陽連忙開窗,這煙味這才散了一點,他開口道,“這幾個月菜單里會新增加一道小龍蝦的菜品,作為夏季主推菜。大慶,這位是林師傅,她等會來示范怎么做這道菜,你好好看。”
李大慶瞇著小眼睛,將林芳芝從頭到腳,渾身打量了一遍,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似的,“就她?一個娘們,還來教我做菜?我李大慶走過的路,比這娘們吃過的鹽都多!”
何天陽冷笑道,“是總經理,還有大老板吩咐的!怎么,你李大廚要自立門戶,連他們的話都不聽了?”
聽聞此言,李大慶這才收斂了臉上幾分得意,憨憨笑道,“您不早說,大老板吩咐的我怎么敢不聽,別說一個娘們了,就算一個小娃娃來做菜,我也得捧著!”
何天陽和李大慶之間并不對付,按理說廚房采購這個肥差的油水是最大的,李大慶早就想把這個美差安排給自己人做。李大慶的親叔叔是客香的副經理,按理說這種事情不在話下,但偏偏他動不了何天陽,只因為這人是大老板親自指派的,大老板不發話,旁人就動不了他分毫。
動不了何天陽的位置,李大慶平時就喜歡找他麻煩,惡心惡心他。
何天陽看他這副態度,冷哼一聲,他不止對著李大慶,還包括周圍一圈的配菜廚師、鍋爐廚師、學徒們。
“今天林師傅就做一遍,你們好好看著,學會了是你們自己的本事,學不會也就到此為止了。”
李大慶聽了這話不樂意了,“何天陽注意你的態度,這里是后廚,是我的地盤,輪不到你要耀武揚威。”
何天陽毫不退讓,厲色道,“這里是客香飯店,并不是誰的地盤,就是你的叔叔都不敢這么說話。”
轉而面對林芳芝的時候,卻是和顏悅色的,“林師傅,你可以準備了。”
林芳芝換了一身白色的的確良廚師服,白色的矮帽將頭發完全盤進去,一絲一毫都不露出,進來前她也用肥皂洗過手,這后廚的衛生干凈還是得放在第一位。
她從養殖水缸里撈出大約三斤的龍蝦數量,隨手拉了身旁兩個年輕的學徒一起幫忙處理,她用刷子仔細地將小龍蝦全身刷了一邊,指著腹部的位置開口道,“小龍蝦不是清水養殖的,烹飪前最重要的就是清潔處理干凈,可以先用鹽提前浸泡一小時,刷的時候注意要刷到肚子干干凈凈才可以。”
“蝦線去掉更干凈一點,頭可去可不去,蝦背開不開也看情況,不開的話肉質會更加緊實一些,開背會更入味,相應的肉質就沒會松散一些。”
一開始眾人對林芳芝的態度也是看好戲一般,將信將疑的,但是等林芳芝真的動手處理,并且言之有物的時候,有些人已經收起輕視的目光,開始重視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的動作,豎起耳朵認真聽她說話。
林芳芝看了下裝蒜末的容器,蒜末的分量并不是很足,她不好意思地問道,“蒜末不夠,哪位同志愿意幫我剝幾顆蒜嗎?”
“我來我來!”
“我來,我剝蒜可快了,又快又完整!”
除了剛才被林芳芝抓壯丁的兩人,又有兩個學徒舉手加入,湊上前去無比殷勤的幫忙一起剝蒜。
一旁本來正打算看好戲的李大慶,一看這情況,頓時臉拉的老長,嘴里沒有一句干凈的話,“這群吃里扒外的東西,沒見過母的一樣,看人家長得漂亮,一個個往上湊,平時也沒對我這么殷勤過 。”
何天陽聽到這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誰不知道李大慶廚藝扎實人品極差,對學徒對徒弟們跟防備小偷似的,生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要是真對他殷勤那才是見鬼了!
準備好了食材配菜,終于要開火了,林芳芝卻并不太會使用這里的炒灶。
李大慶見狀嘲諷道,“連灶臺都不會用,你真的會做菜嗎?該不會是從哪里找來的騙子吧?!”
林芳芝沒有理他,李大慶自找沒趣,一拳仿佛狠狠打在了棉花上。
一旁的學徒小杜自告奮勇,幫忙開了火,林芳芝立馬朝他笑笑,“謝謝。”
小杜第一次看到這么漂亮,還溫柔的女生,還對他笑,害羞地紅了臉,但是眼睛依舊緊緊地盯著林芳芝手上的動作,他覺得林芳芝是有兩把刷子的,比起李大慶的自私霸道,她一點都不藏拙,他們無論問什么多么細小的問題,林芳芝都會耐心解答。
哪里像李大慶,他們提問,他只會不耐煩,罵他們“白癡”“笨蛋”“豬一樣的東西”。
“鍋里要熱油開始起泡了,再放小龍蝦進去油炸,等變成這樣的紅色,就可以撈出來了。”林芳芝細心地跟他們示范講解。
“蒜末要炒出香味,像是這樣的金黃色就可以了,然后放入……”
偌大的廚房里漸漸地飄出了香味,這蒜香味極其霸道,那叫一個無孔不入,在場的眾人都開始忍不住吞咽起了口水。
何天陽一聞到這撲鼻的香味,就知道這種燒法的龍蝦肯定好吃,這下是穩了!他都能預想到顧客好評如潮的場景了……這次五百塊花的物超所值!
在場所有人都一臉激動,唯獨李大慶臉色難看,蒜蓉小龍蝦出鍋后,林芳芝將龍蝦裝在了一個景德鎮出產的白瓷盤上,小心翼翼地端到了展示臺上。
眾人立馬圍了上去,李大慶黑著臉也湊了上去。
切的細小分明的蒜蓉如同黃金一般,堆成了一座小山,將底下的小龍蝦包裹的嚴嚴實實,圍著盤子轉了一圈,那是360度無死角的蒜蓉完全將蝦身覆蓋,金燦燦的,光是看著就令人賞心悅目、口水直流了。
“這蒜蓉湯汁真不錯,用來拌面條應該很不錯吧!”
不知道是誰感慨了這么一句,然后所有人想到那個場景,不禁“咕嚕咕嚕”開始咽口水。
林蘇提醒了一句,“這個蒜蓉小龍蝦搭配手搟面是一絕,你們菜單上可以給它配個手搟面!”
李大慶看是個女娃娃在這里指手畫腳,更不樂意了,卻聽何天陽直接指名道姓地點他,“李師傅,學會了嗎?要不要嘗嘗味道?”
“華而不實,看著好看,不一定好吃!”李大慶嘴硬道。
何天陽笑道,“李師傅不吃,那大家吃吧,嘗嘗味道怎么樣,有沒有資格作為我們這幾個月的主推菜?”
何天陽話音剛落,眾人立馬手忙腳亂地開始爭搶,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生怕動作慢了,自己一個都撈不著。
小杜拿筷子夾到了一個,心里樂開了花,迫不及待地抓起小龍蝦,先是嘬了嘬上面的蒜蓉汁,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樣好吃,鮮地吞舌頭。
經過處理的蒜蓉并沒有那股刺鼻的沖味,濃郁而又迷人,蒜蓉湯汁已經完全入味,充分地與小龍蝦每一絲縫隙接觸,那蝦肉的Q彈和蒜蓉的交相輝映,襯托地那蝦肉越發鮮甜,卻叫人真是欲罷不能。
小杜細細品味其中的滋味,等還想再去夾一個的時候,發現那盤子里已經空盤,一個都不剩了,看著盤子上剩余的蒜蓉和湯汁,小杜說道,“我去煮個手搟面,等會一起拌面吃!”
眾人這次不好意思去舔盤子了,轉而一個個湊到了林芳芝面前。
“林師傅,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林師傅你學廚幾年了啊?我看你跟我差不多大的年紀,怎么這么厲害?”
“林師傅,你太厲害了,這個蝦做的太好吃了!”
林蘇遠遠瞧著自家親媽被一群小年輕給圍住了,就跟那誤入盤絲洞的唐僧似的。林芳芝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景,有些不知所措,卻還是耐著性子回答眾人的問題。
而無人理睬的李大慶,自覺地丟人,冷哼了一聲,摔門而去。
何天陽卻沒有理睬他,轉身就去讓林芳芝考校他們廚藝去了,讓林芳芝盯著他們一遍遍地重復步驟,直到做出像模像樣的成品為止。
在客香飯點待了整整一個下午,再迎來晚上用餐高峰的時候,林芳芝這才離開。
“林師傅,這次實在是太謝謝你了!”
何天陽和飯店經理將林芳芝母女送出了大門,態度客客氣氣的。
經理問道,“怎么樣,后廚的學會了嗎?”
何天陽回道,“大差不差百分之八十吧,還得練練,林師傅今天留了五十幾斤,晚上應該夠用。”
街上林蘇母女今天沒有來擺攤,陳佳兒的生意比往常還要好,她一邊笑著招呼顧客收錢找錢,一邊悄聲跟余向東炫耀道,“林芳芝是不是不敢再來了?我就知道,她是膽小鬼,不敢跟我比了!”
正在打包小龍蝦的余向東動作一愣,卻并沒有說話。
陳佳兒繼續自言自語道,“既然不打擂臺了,過兩天我就把價格漲上去,這做小龍蝦還真是費功夫。”
陳佳兒沒發現,比起林芳芝,她這邊幾乎沒有什么回頭客,來的幾乎都是被價格吸引來的新客,圖個新鮮的。第一是因為她做的小龍蝦口味一般,實在是稱不上出彩,第二就在于她的缺斤少兩。
現在的人做生意普遍很少做這些弄虛作假的,陳佳兒卻把后世那些鬼秤的小把戲玩了起來,以為顧客都是瞎子看不見,嘴里說的是四斤,其實實際上也就三斤出頭的重量,人家上當一次就不愿意上當第二次了。
陳佳兒收攤前都沒看到林芳芝,心情還挺不錯的,等已經無人光顧的時候,她的桶里卻還留了五斤左右的龍蝦,陳佳兒頓時坐不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問題出在哪里呢?林芳芝每次都賣光,為什么我還剩這么多?”
余向東默不作聲地開始收拾攤子,陳佳兒看他跟個木頭似的蹦不出一句話,心里來氣,輕輕推了他下,“余向東,你說話啊!”
余向東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你要我說什么?說你缺斤少兩不道德,還是你小龍蝦的口味就一般,比不上林芳芝做的。”
陳佳兒最痛恨別人說她比不上林芳芝,特別是余向東這么說的時候,她立馬氣的發抖,“余向東,我就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她!反正人家現在離婚了,你干嘛不去找她?”
“你要我說多少遍,我沒有,我跟林芳芝是不可能的,你能不能講點道理。”
余向東嘆了一口氣,實在是心累,縱然他解釋千萬遍了,她從來不聽,次次要把這事當做拿捏他的把柄。
他自認為自己是個負責任的男人,錯過了就不會再去念想,他只會珍惜當下擁有的,但陳佳兒從來不信,他不知道她這樣偏執的想法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
林芳芝帶著林蘇回家的時候,正是村里人結束一天的農忙,往回家趕的時候。林芳芝正常地跟人打著招呼,卻發現他們看她看林蘇的眼神都不太對勁,帶著可憐和同情。
母女兩人一頭霧水,這都怎么了,他們才離開一天,這些人的態度怎么變得這么奇怪?
“芳芝,不管怎么樣,不要放棄孩子,有困難的話大伙都會一起幫助你的。”
“蘇蘇,跟奶奶說說,有哪里不舒服的嗎?”
直到一個之前跟林芳芝預定了老人壽宴的嬸子看到他們,幾步走上前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林芳芝說道,“那個,芳芝妹子真不好意思,這次我公公的壽宴請別人辦了,一塊錢定金我就不要了,給蘇蘇買點補品吧。”
她嘆了一口氣,神色間頗為糾結不忍,“你也別怪我,你
知道的老人年紀大了,都迷信,特別信這個的。”
林蘇趕緊問道,“嬸嬸,什么意思,我怎么聽不懂?”
嬸子摸了摸林蘇的頭,嘆息道,“這么乖的孩子可惜了,蘇蘇要好好聽媽媽的話,你媽媽這輩子遇到這些事太苦了!”
林蘇摸了摸下巴,已經大約猜出發生了什么,頓時有些無語,“媽媽,是不是赤腳醫生爺爺奶奶說出去的?他們都覺得我得了絕癥,要死了?!”
“呸呸呸,小小年紀,說什么生死的?菩薩會保佑你的。”林芳芝一臉虔誠地做了個祈禱的動作。
論誰被流言造謠說要死了,都不會開心的,林蘇氣嘟嘟地拿著可樂去找二狗,她趴在人家門框邊,喊道,“二狗,出來下!”
二狗立馬屁顛屁顛地出了門,一看到林蘇氣色紅潤,紅蹦亂跳的,頓時激動道,“林蘇我就知道你沒事,他們真是亂說什么!我今天因為這事心情不好,就只抓了一點點蝦,都給你留著呢!”
林蘇大為感動,這才是她的小伙伴,心里始終惦記著她。
想起手上的可樂,林蘇歡快說道,“把你喝水的杯子拿來,我給你喝點超級好喝的東西!”
二狗來了興趣,連忙問道,“什么東西?汽水嗎?”
林蘇想了想,“差不多,但是是從國外進口的,口味跟我們之前喝過的汽水都不一樣。”
一聽是洋玩意,二狗立馬覺得這裝著烏漆嘛黑液體的瓶子變得與眾不同起來,好奇心滿滿地狂奔回屋子,拿出一個缺了口的瓷碗,遞到了林蘇面前。
林蘇小心翼翼地給他倒了三分之一,催促道,“趕緊嘗嘗,我自己都不舍得喝,好幾塊一瓶呢!”
二狗聞言立馬灌了一口,“咦”了一聲,他嘿嘿笑道,“說不上來的味道,甜甜的還有汽,還是蠻好喝的!”
說完立馬“咕咚咕咚”幾口喝完,爽快清涼的液體立馬澆滅了夏日的炎熱,二狗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好喝!夏天就應該喝這個!”
大丫帶著弟弟,從不遠處走來,看到人影真的是林蘇,立馬又加快了腳步,大丫跑得氣喘喘吁吁,義憤填膺地說道,“蘇蘇,我就知道你沒事,不知道那些人瞎說什么?!”
林蘇把剩下的可樂瓶子遞給大丫,笑瞇瞇地說道,“大丫,謝謝,請你喝可樂!”
大丫接過玻璃瓶子,讓弟弟先喝,弟弟謙讓著讓姐姐先喝,大丫小口地抿了一口,雙眼里迸發出驚喜的光芒,“好喝,這是什么?”
林蘇笑著說道,“這是可樂,好喝吧,以后還請你們喝。”
大丫小口地抿了幾口,又遞給了弟弟,你一口我一口將玻璃瓶里剩下的可樂喝完了。
林蘇忍不住跟幾人分享今天的見聞,幾人嬉嬉鬧鬧,無憂無慮。
而林芳芝則拿著總醫院開的病例證明,朝村支書家里走去,半路被陳定軍攔住了去路。
他一臉深情地看著林芳芝,肉麻兮兮地說道,“我都知道了。芳芝,遇到這樣的事情誰都不想的,我愿意照顧你,替你照顧孩子,把她當成我親生的,你可不可以給我個機會?”
他在說這話時,一邊在可憐林芳芝,一邊又深深感慨自己不愧是個好男人,品德竟然如此高尚。
“滾開——”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在廣播里當眾道歉
陳定軍被嚇了一跳, 頓時不忿道,“林芳芝我說我想娶你,連林蘇這個拖油瓶我都愿意接受, 是可憐你喜歡你, 不然以你現在的名聲,你看哪個好人家愿意娶你?”
“第一,林蘇不是拖油瓶,是我林芳芝最重要的女兒,就算我嫁人,也得她同意了才行!”
林芳芝一看罵林蘇是拖油瓶,頓時不高興了,立馬反駁, 又接著說道, “第二, 我是不會嫁給你的,如果你再一直這樣糾纏,我會把那兩天晚上的事情跟村支書交代清楚, 讓你進去陪我婆婆!”
兔子急了也要咬人!
陳定軍看著一臉冷色的林芳芝, 第一次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頓時有些膽怯了,“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林芳芝臉色緊繃, 語氣無比鄭重, “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要來挑戰我的底線, 我不怕同歸于盡。”
陳定軍這次是真的有點被嚇倒,訥訥地后腿幾步,“神經病吧, 胡說什么呢?”
林芳芝快步拿著手上的憑證,快步離開,到了村支書家,遇到正要出門的趙文慧。
趙文慧見是她,急忙問道,“我正要出門去你家找你呢!蘇蘇到底怎么回事?村里都傳瘋了。”
“蘇蘇沒事,我帶她去安城中醫院看過了,醫生給她開了點藥。”
林芳芝將醫院憑證遞給趙文慧,請求道,“可以在村里廣播幫忙澄清下這件事嗎?蘇蘇年紀小,身體又不好,我怕她聽到這些風言風語會難過。”
一聽是這,趙文慧二話不說立馬點頭答應,“小事啊,包在我身上,你跟我來。”
將林芳芝帶到村里的廣播站,陳偉民也在這兒,廣播員正在進行普法條例的宣傳,陳偉民邊聽邊點頭。
“老頭子,出來下。”
趙文慧小聲地將人喊了出來,把林蘇的醫院憑證給他看了,又說了這事的前因后果。
陳偉民一聽這話,頓時眉頭緊皺,無奈道,“我天天讓他們聽普法,現在還是農忙時候,他們還有空傳這些謠言呢?”
他重新走進了廣播站,跟廣播員耳語了幾句后,自己坐在了座位上,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我是陳偉民,現在我要跟同志們澄清一件事,請大家停止對林蘇的無端揣測,她沒有得腫瘤,只是常見的淋巴結發炎,不是什么嚴重的病情,跟大家感冒發燒差不多的情況,如果有人不相信,可以來找我看安城中醫院開的憑證。”
陳偉民話音一轉,“請陳東風、李秀秀同志來一趟廣播站,我有話要跟你們說。”這兩人便是赤腳醫生和他媳婦。
林芳芝聽著陳偉民深沉的聲音,終于放下心來,她跟趙文慧在院子里站了幾分鐘,等來了姍姍來遲的赤腳醫生和他的媳婦。
赤腳醫生表情羞愧,他媳婦則是心虛的很,都不敢跟林芳芝對視。
陳偉民拍了拍赤腳醫生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東風啊,你這些年為村里做的貢獻,我們大家都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現在社會發展了,科學進步了,越來越多我們之前沒聽說過的病癥冒出來了,科學無止境,在醫術上你也要不斷學習。特別是對這種重癥,不要輕易下決斷,這會毀了一個家庭啊。”
赤腳醫生連忙點頭,“是!您說得對,我還是要多學習。”
赤腳醫生媳婦連忙低頭,畏畏縮縮地跟個鵪鶉似的,陳偉民銳利的目光立馬掃視過來,語氣更加嚴厲了幾分,“還有你,李秀秀你知道錯了嗎?作為醫生家屬,你怎么能把病人的病情泄露出去?”
赤腳醫生媳婦連忙否認,“我可沒有啊。”
“是嗎?”陳偉民瞥了她一眼,“不是你就是陳東風了,那我讓陳東風去廣播去給林蘇道歉。”
一聽竟然要連累到丈夫,醫生最重要的就是名聲了,要是讓赤腳醫生去道歉,這里子跟面子都一起丟了,以后還會有人找他看病嗎?那可不影響到賺錢了。
赤腳醫生媳婦心一狠,只能低頭道歉,“是我,我愿意去道歉。”
她也是個狠人,立馬給林芳芝鞠躬道歉,“芳芝妹子,我這人哪里都好,就管不住嘴,這張嘴太欠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次。”
見林芳芝點頭,她又風風火火地沖進了廣播站,把廣播員擠到了一邊,大聲地就開始對著麥克風說道,“我是李秀秀,今天我要在這里跟林芳芝、林蘇同志道歉,因為我的誤傳,讓你們蒙受委屈,請大家不要再傳了,那些都是我編的!”
廣播傳遍了陳家莊每個角落,此時正是大家吃飯聊天的時候,很多人聽了陳為民和李秀秀前后發言,都是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這?不會吧?都是李秀秀編的,這也太離譜了。”
“都怪我不弄清楚,就跟隔壁二嬸說了林蘇這丫頭的事,我這大嘴巴的,不是詛咒人家嗎?沒病說有病的!”
“這個李秀秀咋回事啊,這么不靠譜?她這一張嘴,我以后可不敢信她了 !”
…………
林蘇在廣播站門口等林芳芝,看她出來,立馬一把抱住她的腿,淚眼婆娑地說,“媽媽,你對我真好!”
她抬頭看向林芳芝的眼睛仿佛綴滿了星星。
林芳芝莞爾笑了笑,摸了摸林蘇的頭,“傻孩子,你說什么呢?媽媽不對你好,對誰好?”
林蘇心里暖暖的,這種被人無私愛護的感覺真的很好,她前世沒有從父母長輩身上得到的,這輩子好像全都補齊全了。
她真的真的好喜歡媽媽呀!
林蘇跟林芳芝手拉手,一起走回家。隔壁的陳國富在門口探頭探腦,今天收的龍蝦比平時多,他想要炫耀炫耀,一看到林蘇母女,立馬開口道,“我們家佳的龍蝦生意是做越做越好了,你們的生意還做不做了?我看你們這兩天都沒收到什么?”
林蘇看不上這老頭在這里陰陽怪氣的,晃動著自己的兩個小羊角辮,笑地跟花兒一樣,“這生意當然做啊!我們聯系了別的供貨商,一天可以給我們至少500斤龍蝦,我媽媽還研發了別的口味,過兩天就能一天賣500斤啦!”
林蘇那得意炫耀的模樣真是怪可愛的,看的林芳芝滿滿的母愛泛濫。
陳國富瞧她卻跟看了惡魔似的,他心里大概盤算了下一天500斤能賣多少錢,頓時嫉妒的情緒涌上心頭,讓他急紅了眼睛。
“不可能!我不信你們一天能搞到500斤!”
林蘇眨巴著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笑了笑,“那等著看唄。”說完就拉著林芳芝進了院子。
林蘇的幾句放話急的陳老頭團團轉,他抽著旱煙,不停地原地打轉,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連夜去了一趟城里找陳佳兒商量對策。
陳國富到女兒家的時候,陳佳兒正在刷小龍蝦,她覺得處理這玩意麻煩,清洗的動作越發潦草,有的輕輕擦拭幾下就扔進了一旁的盆子。
反而是一旁的余向東,低著頭彎著腰,也不說話,刷龍蝦的動作一絲不茍,一個縫隙都不放過。
他這樣看地陳佳兒直皺眉,忍不住開口道,“這龍蝦這里臟,得多刷刷,不然不干凈。”
“你干嘛這么仔細啊,又不是咱自家吃的,沒必要,反正下鍋了都一樣。”
陳佳兒覺得余向東窮講究,后世那么多飯店用地溝油呢,顧客不還吃的嘎嘎香。
余向東正要開口反駁,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陳佳兒正納悶這是誰大晚上來找她,喊了一句,“誰啊?”
門外陳國富大喊,“佳啊,我是你老漢啊。”
陳國富大晚上來的匆匆忙忙,陳佳兒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連忙起身去開門,果然看到陳國富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
陳國富見了女兒,仿佛看到了救星,連忙開口道,“佳啊,大事不好了,聽說林芳芝找了人,每天能給她500斤小龍蝦,我盤算著這樣的話,你是不是要輸給她了?”
陳佳兒心里一個咯噔,連忙把陳國富請到家里,關上門,她連忙問道,“爸,你怎么知道?誰說的?”
陳國富接過女婿遞來的搪瓷杯,“咕咚咕咚”灌了好口水,才緩過來,“是林蘇那個死丫頭說的,她媽媽就站在一邊呢,我看她們都挺高興的樣子,應該是真的。”
陳佳兒覺得今天自己失算了,林芳芝這哪里是害怕逃避,這明明是準備放大招呢!
不行,她不能輸!
陳佳兒想了想,跟陳國富吩咐道,“有錢能使鬼推磨!爸,你漲價,三分五收十只的價格去村里收,周圍的村里也可以去看看。我這邊也去打聽打聽什么水產的供貨商,可以批量弄這個。”
看到女兒這么快就想到了辦法,陳國富大喜,樂道,“還是你聰明,讓她們張狂呢,爸這就回去,明天把陳家莊還有周圍村的龍蝦都收完!”
說完,連杯水都沒喝完,也不顧得上余向東的挽留,風風火火地離開。
余向東看著陳國富離去的背影,皺著眉說道,“你怎么不留留爸呢?天這么黑,他年紀又大了,萬一摔著怎么辦?”
陳佳兒則不在意地笑笑,“我爸就這樣坐不住,再說生意如戰場,晚一天就損失大了。”
余向東看著陳佳兒輕飄飄地說出這話,心里有點難受,只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似乎越來越陌生了。
…………
第二天上午,無人打擾的林蘇睡地很是滿足。
當她從小伙伴口中聽說,陳國富又又又漲價了,都漲到三分五了,這漲價速度堪比坐火箭蹭蹭蹭的。
這一下不得了了,本來只是小孩子間的小打小鬧,現在這價格漲到打人都心動了!三分五啊,大米才一毛多一斤呢!有錢不賺是傻子吧!
林蘇帶著帽子,走了一圈。隨處可見的場景是,一半的人在做農活,一半的大人帶著小孩,一起在田間,在水溝邊,在河邊……如火如荼地抓小龍蝦。
這可真有意思,陳佳兒的反應還挺快的。
林蘇跑了一趟二狗家,笑著拍了拍二狗的肩膀,“二狗你要發財啦,從今天起你就把小龍蝦送給陳佳兒家里吧,她家收購價格又漲價了,漲到三分五了。”
“嘖嘖嘖,三分五啊,那是挺大手筆的。”馮冬梅聽說了,從廚房里探出腦袋,附和了一句。
二狗還念著跟林蘇的交情,哼哼唧唧地說道,“那不行,我說好了,給你的,才不想給他們。”
林蘇“撲哧”笑了,無語道,“有錢不賺才是傻子呢!人家這個價格收的,你就送過去唄,我家有了新的供貨渠道,不缺這些,我想還是不能妨礙你賺點賣冰棍的錢。”
二狗只能含淚答應了,林蘇打趣道,“好了好了,你先送給他家,等她家哪天不收了,我再來收你的,還是按照二分五的價格。”林蘇跟他保證。
離開二狗家,林蘇又風風火火地跑去了大丫還有其他幾個小伙伴家里,通知了這件事。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我不喜歡占小便宜!……
陳佳兒是鐵了心要跟林芳芝打擂臺, 今天她比平常早來了一小時,還把車子推到了對面,占了林芳芝平時擺攤的地方。
周圍的攤販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都是一臉驚訝錯愕。按理說一條街上的攤販賣的品類重合的很常見,賣西瓜賣汽水賣冰棍的最多,大家可能偶有摩擦,偶爾酸對方幾句,但也不至于要把對方趕盡殺絕的。
這種趕盡殺絕排競的做法,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不禁心里五味雜陳的。
賣冰棍的阿姨今天換了個位置,實在是不想在陳佳兒隔壁擺攤, 她縮了縮脖子, 小聲地跟隔壁賣西瓜的攤販吐槽, “我的乖乖,這個姑娘做事也太狠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仇人呢。我也問過之前那個小女娃, 你猜人家怎么說, 她們之前還是鄰居朋友呢?這做事也太不厚道了!”
賣西瓜的大娘第一次聽到這些八卦, 也是很驚訝,“啊?竟然有這樣的事情?真的是朋友, 不會吧, 怎么能這么對朋友呢?”
她們大概不知道后世有種說法,這種朋友統統歸為“塑料朋友”。
這邊林蘇母女在做什么呢?陳春明上午要開拖拉機去城里糧食站送一批小麥, 兩人蹭車送了一波行李去周文娟家,連吃飯的做買賣的家伙都給捎上了。
連趙文慧、陳春明都過來幫忙,合力搬一些大件的家具什么的。
陳家莊的人看到林家這樣的大動靜, 才知道人家母女也要進城了,之前陳佳兒他們搬家是趁著夜黑風高偷偷摸摸地走,家里還有陳國富坐鎮,倒是沒有引起太大關注。
現在林芳芝他們大白天的搬行李,還是引起不少人的關注,大家都在猜測是不是跟之前流言傳的太難聽了有關系,心里不禁有些自責懊悔。
如果真的是因為她們說話太難聽,逼走了林芳芝母女,這也太罪過了吧,這根本就不是他們的本意啊!
還是馮冬梅第一個上去問的,表情還有些感傷,“芳芝,你這是要搬去哪里啊?”
林芳芝將一臺樟木箱子搬到了車上,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抿了抿嘴說道,“馮嬸,我要去安城投奔我師兄了,也在城里找了份工作。”
一聽是去安城,距離并不遠,又聽到林芳芝在城里找到了工作,馮冬梅心里的擔憂消除了一半,竟覺得她們搬去城里也不錯,有些感傷又替林芳芝感到高興,“安城不遠,以后有空經常回來看看,家里的房子跟田地有安排好嗎?”
林芳芝回道,“都安排好了,田我雇人種了,房子文慧嬸平時會幫忙照看的……以后我有空了會回來看看大家的。”說到最后,她眼眶微微發紅,心里也有些舍不得。
馮冬梅點點頭,“那就好,你從小跟著你外婆外公身邊,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小女孩一眨眼都這么大了,時間過的可真快,芳芝你在城里要好好的啊,你現在有孩子了,性格要硬一點,才不會被人欺負。”
聽著馮冬梅的囑咐,林芳芝心里更加難過,輕輕地抱了下馮冬梅,“嬸子,我曉得了。你也別難過了,我今天就是先搬點東西過去,還沒走呢。”
一旁的二狗跟大丫也淚眼汪汪,“林蘇,你們今天就走嗎?”
林蘇搖搖頭,“沒有啊,今天就送點東西過去,過兩天才去呢……別哭了,以后可以來找我玩,我跟媽媽有空了也會回來的。”
大丫忍住眼淚,一臉倔強,“林蘇你會在安城讀書嗎?我會督促爸爸媽媽賺錢,我會努力抓小龍蝦,我也想進城,我還想跟你當同學。”
林蘇被這個小姑娘的精神感動到了,這個小姑娘怎么能這么可敬又可愛呢。
林蘇拉了下大丫的手,小姑娘的手熱乎乎的,她輕輕地說道,“加油,大丫!晚點我讓媽媽把安城的地址寫給你,以后有什么困難,可以來找我。”
二狗連忙插話,“我也要!”
林蘇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了。”
幾個小伙伴抱成一團,又哭又笑。
眼看拖拉機上東西快裝滿了,只能坐下人了,陳春明這才喊林芳芝母女二人上車。
拖拉機“突突突”聲響徹在田間,陳定軍不敢上前跟林芳芝說話,只躲在人后,等車跑遠了一些路,他拖著那條快痊愈的腿,小跑著跟在后面追了一段路,臉上的表情滿是失魂落魄。
林芳芝怎么不聲不響就要進城了?
陳定軍想不通,他摸進了人群里,聽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這件事。
李金菊是滿臉寫著不信,陰陽怪氣地說道,“林芳芝真的進城了?還找到了一份工作?我才不信呢,她自己吹牛的吧,城里工作那么好找嗎?”
李金菊一拉拉過陳定軍,說起自己家的兒子,她是滿臉驕傲,“定軍還讀到了高一呢,就差兩年就高中畢業了,還是我娘家舅舅在廠里有關系,才讓定軍去工作呢,這還要熬上幾年才能轉成正式工……林芳芝有啥本事,我才不信呢!”
馮冬梅聳了聳肩,瞇著眼笑道,“也不能這么說吧,芳芝她廚藝好,大家都有目共睹,進個國營食堂或者工廠食堂,肯定是沒問題的。陳佳兒他們家都能去城里,芳芝哪里比他們差?”
李金菊看不上林芳芝,根本不信她有這個本事,不禁揣測道,“她還長得挺好看的,不會是給人家當外室去了吧?我聽說那些有錢的大老板,結了婚,也喜歡在外面胡搞,她是被人家包養了吧……”
李金菊這惡意的揣測不禁讓周圍人眉頭直皺,陳定軍連忙打斷她接下去說的話,“媽,你胡說什么呢?”
馮冬梅若有所思地看了陳定軍母子一眼,語氣嚴厲地說道,“李金菊,我勸少傳這種話,你忘記村支書讓李秀秀在喇叭里道歉?怎么你這么大年紀,也想去丟下臉?”
李秀秀在喇叭里道歉后,躲在家里躲了一天都不敢出門,現在李秀秀本人還是他們村里茶余飯后的談資,這事他們得記一年。
李金菊縮了下脖子,不說話了,訥訥道“這話就是我私底下說說的,你們可別到處傳。”
眾人并沒有把李金菊對林芳芝感情生活的揣測放在心上,畢竟林芳芝之前一直在村里,她樂于助人風評還是很好的,她這一走,大家對她還是很想念的。
“芳芝這一走,再也沒人給我捎雞蛋去城里賣了,平常我跟她借個雞蛋,借一根針,她從來沒讓我還過。”
“前幾年我兒媳婦生了孩子,家里都揭不開鍋,她坐月子沒吃的沒營養啊,芳芝聽說了我家困難,專門送了兩個雞蛋來,她心腸是真的好啊……”
“心腸不好,就不會被陳荷花他們一家欺負成那樣了,也不知道陳荷花她要被關多久,我看著她娘家弟弟弟媳老往城里跑,八成要榜上蘇志明了。”
“安城也不大,不知道芳芝會不會碰到蘇志明,她要過得好,才能狠狠打這個陳世美的臉!”
…………
到了周文娟家里,經過她幾天的收拾打掃,房間里一塵不染,家具擺設都已經添置地差不多了。
林芳芝將幾口樟木箱子擺放好,將兩人的衣服掛在衣櫥里,還沒停下喘口氣喝口水,立馬麻不停歇地開始燒爐子、洗鍋、刷龍蝦。
如果就林芳芝和林蘇兩人做這些事,效率一般,加上周文娟跟李婷就不一樣了。
周文娟母女平常做慣了手工,她們手特別巧又,人又知道動腦子鉆研,在林芳芝的指點下立馬得到了刷洗小龍蝦的精髓,都快趕上林芳芝這個師父了。
平常要他們洗龍蝦刷龍蝦就要花2個小時,現在有了助手,效率立馬提升,用了一個半小時就做好了清洗工作。清洗完成后,就要開始進行烹飪工作。
六月初的安城已經入夏,大下午的正式烈日當頭,林芳芝圍著鍋爐轉就跟貼著火爐沒什么兩樣,不一會兒已經滿頭大汗,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整個人就像是被從水里打撈出來似的。
林蘇在一旁打著蒲扇,除了有幾縷清風,根本沒啥特別大的作用。林蘇看到林芳芝熱得滿臉通紅,汗水都要迷眼了,急的團團轉,“媽媽,你中暑了嗎?要不要休息下?”
周文娟也勸她,“先坐下來休息下,喝口水吧,不然中暑就不好了。”
林芳芝也是脾氣倔,非要等到蓋上鍋蓋,才愿意去一旁坐下。
李樹國營飯店中午的工作忙完,順便騎著二八杠回來一趟,看到的就是剛才那一幕,心里那就一個難受啊,快心疼死這個妹妹了。
林芳芝外公外婆在世的時候,林芳芝那也是手里捧著長大的,除了在學手藝的時候,林芳芝外公會對她嚴苛一些,其他時候別說打罵了,連一句重話都不會舍得說,那吃穿跟錢上根本不會少她的。
現在為了孩子,為了生計,大夏天的這樣不顧辛勞,他是真的心疼。
李樹走進院子里,紅著眼睛,哽咽著說道,“芳芝啊,要不以后還是別賣這玩意了,太辛苦了。你以后就在人家食堂里安安心心做事,咱們走走關系爭取轉正了。”
林芳芝接過林蘇遞過來的濕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她并沒有一句埋怨,反而樂呵呵地笑著說道,“我的師兄哎,我都還沒哭,你哭啥子?做這個是辛苦,但是人家大夏天的種田不辛苦嗎?人家頂著太陽走街竄巷的賣貨郎不辛苦嗎?人家為了掙錢都辛苦,憑啥我不能苦。我就要掙錢過好日子,打之前嘲笑蘇蘇沒爹的臉,我一個人一樣能養家!”
看到李樹還一臉糾結不贊同的模樣,反而是周文娟作為一個媽媽,能夠感同身受,她之前身體不好沒工作,現在拼了命的疊紙盒就是為了減輕李樹的負擔,但是她從來不在丈夫面前袒露。
借著這次,周文娟只溫聲說道,“你就別阻攔芳芝了,她說得對啊,為了掙錢就得吃苦,難道就只能你們男人在外拼搏吃苦,我們女人就不行了?我也想讓婷婷學的了木風琴,穿的了花裙子!”
周文娟忘不了上次在百貨商品里,李婷望著人家小女孩彈木風琴走不動路,她一臉渴盼,卻一句話
都沒說自己想要,但是周文娟永遠忘不了她的表情。
一旁的皮猴子一樣的李婷,第一次沉默了,沒有嬉皮笑臉沒有上躥下跳,只沉默地看著媽媽。
他們這樣的家庭哪里有閑錢去學這樣高雅的藝術啊?才剛剛脫離吃不飽穿不暖的貧困,才剛剛在安城站穩了腳,一周吃兩次肉已經是奢侈。李樹自己除了在國營飯店當廚師,平常偶爾空閑的時候更要去接些私活補貼家用。他一直覺得這是他這個男人該為妻子女兒做的,卻一直忽略她們的感受。
李樹說不動容是假的,他看看周文娟,又看看李婷,最后眼神落在了一臉倔強的林芳芝身上,他嘆了口氣,說道,“我嘴笨,是說不過你們,你們要做啥就去做吧,但是身體是第一重要的,你們自己心里要有秤,別吧自己累壞了才是。”
又想了想,對林芳芝叮囑道,“你也教我做這個,以后我工作有空了,跟你也換著一起做,大家一起干活,總比你單打獨斗好。”
不知道是汗水糊住了眼睛,還是眼眶里落下的眼淚,林芳芝的雙眼已經濕潤了,“謝謝你理解。”
李樹擺擺手,一個壯實大漢背過頭,擦了擦眼角的眼淚,“說什么謝不謝的,都是一家人,應該的。”
休息了一會兒,林芳芝逐漸適應了這炎熱的氣溫,她從樹蔭底下站起來走了過去,掀開鍋蓋,那撲鼻的香味頓時飄散開來。
他們現在住的院子是一座磚土做成的四合院布局,一共七間房,住了五戶人家,現在加上林芳芝母女,就是六戶人家了。
李樹他們一家,一個姓吳的賣貨郎住了一間最小的房間,一對新婚的小夫妻住的是西邊的那間房,一戶是祖孫三代租了北邊兩間房,還有一戶奇奇怪怪不怎么出門的母子住的是東邊那間最大的房。
這些周文娟都跟林芳芝介紹過,“那個姓吳的男青年早出晚歸,經常看不到人,但是人應該挺好的,經常送婷婷一些小頭花。那對小夫妻在紡織廠工作,單位的房子還沒分下來,人都挺熱情的。那對母子搬進來快有半年了,我就見過兩次面,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至于那姓錢的那一家……”
周文娟說起這姓錢的一家,語氣頓了頓,似乎有些一言難盡的意味,“好像是從你們隔壁前進村過來的,男主人在肉聯廠工作,女主人是做裁縫的,有個兒子,她家奶奶有些喜歡占小便宜,我每次做菜的時候都要來討要點,家里缺點什么也不喜歡買,盡喜歡跟鄰居要……”
周文娟對幾戶鄰居的形容那是極為準確恰當的,這不那姓錢家奶奶,打開窗戶,立馬深深地嗅了一口氣,雙眼放光,“好香啊!文娟,你家又在做啥好吃的?”
錢奶奶那個胖孫子,錢家寶也探出了腦袋,臉上兩坨嘟嘟的肉墜了下來,連眼睛都被擠壓成了兩條縫,他一雙小眼睛散發著捕捉美食的光芒,“好香啊,是啥好吃的啊?奶奶,我要吃!”
這個缺食少衣的年代很少見到胖子,如果是胖子,除了體質原因外,那一定是個愛吃的家里也不缺錢,錢家寶就屬于后者,三代單傳的男丁,是家里捧在手心長大,她奶奶就差沒把他當眼珠子護了。
這邊話音剛落,錢奶奶就捧著碩大的搪瓷盆出來了,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外人,“這是啥列,怪香的,給老婆子盛滿吧,我給家寶嘗嘗!”
一邊說著這話,一邊吞著口水。
林蘇翻了個大白眼,小手往錢奶奶面前一攤,“那給錢吧,你這個盆裝滿起碼要三斤了,明碼標價,三斤一塊五!”
錢奶奶被這個價格嚇倒了,捂著胸口一臉夸張,“你這個小娃娃咋說這話呢?都是鄰里鄰居的要錢,見不見外啊!”
李樹聞言,立馬把鍋蓋蓋住,立馬遮擋住了那誘人的香味,他雙手抱胸,臉上一橫,語氣也說不上多好,“錢嬸,平時我家燒菜做飯你來要點啥,我看在你是老人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了。今天這可不行,這是我妹妹的生意,她要擺攤賺錢養家的,這做生意自然就要按照市場價格來!”
李樹平常笑瞇瞇的,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但是他只要一冷著臉,加上他人高馬大的,還怪嚇人的。
錢奶奶被嚇得后退了幾步,她這才注意到林芳芝跟林蘇是陌生面孔,周文娟上次跟她說妹妹要過來一起住,看來就是這一對母女了。
錢奶奶在心里盤算著,這一對母女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模樣,但是好像并不是那么任人任意揉捏的,特別是那個小娃娃,還沒她家家寶年紀大吧,怎么那么兇?!
一旁的錢家寶那叫一個望眼欲穿,小胖子都被饞哭了,連眼淚鼻涕一起嘩啦嘩啦的,往地上一躺就開始呼天搶地的,“奶奶,我要吃!我就要吃!你不給我買,我今天就不起來了!”
林蘇看到那小胖子滾了一身都是灰塵泥土,差點笑出聲來,跟李婷在一旁偷笑,兩人擠眉弄眼的。
那錢奶奶實在是沒辦法了,誰讓錢家寶是她的心肝寶貝呢,心肝寶貝都這樣了,她怎么能夠不動容?但是這一塊五都能買豬肉了,實在是心疼。
錢奶奶心里一權衡,最后一咬牙,“行吧行吧,我家又不是喜歡占小便宜的人,我給錢總行了吧!一塊五太貴了,給我便宜點吧,一塊三給我裝滿,再送我點小菜……”
錢奶奶手指指了指一旁的涼拌菜。
林芳芝有些躊躇,見李樹朝她點頭,便說道,“行,我看你是我哥嫂的老鄰居了,今天就做你這個生意了,平時我在街上賣菜,人家一分錢我都不給少的,這些小菜也是賣的,賣人一斤得三毛錢呢!”
錢奶奶一聽這話,心里終于舒服點了,這可不是給她占到了大便宜了,這一去來回她起碼少花了五毛錢!她這掏錢也情愿了一些,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一塊錢,又零零散散地找了一堆毛票子。
生怕多給了林芳芝一分錢,足足清點了好幾遍,這才放心把錢遞過去。
給錢就是顧客,林芳芝臉上帶笑地掀開鍋蓋,給那碩大的搪瓷盆里裝的滿滿的,又盛了不少湯,不忘叮囑道,“我給你多盛點湯,也是免費的,這湯味道很足,你回去拌菜,蘸漫頭蘸面條吃,都可以!”
錢奶奶頓時雙眼放光,那這還真不錯,回去糊弄糊弄就又是一道菜了!
一旁的錢家寶連聲在催促,“奶奶,趕緊回家,我餓了!我要吃這個!”
錢奶奶也顧不上什么,小心翼翼地端著盆子進屋,也空不出手來牽錢家寶了,錢家寶立馬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周文娟連忙盛了涼拌菜,追上去給人家送了過去,“哎,錢奶奶,送你的涼拌菜別忘記了。”
林蘇看著自家親媽的反應直發呆,誰能想到,林芳芝第一天擺攤都不敢叫喊呢,現在面對錢奶奶這樣難纏的顧客,都能手到擒來了,這誰不說是進步呢?
林蘇跑過去抱住了林芳芝的大腿,一點都不管她媽媽身上一身汗,甜膩膩地夸獎道,“媽媽,你好厲害啊,現在做生意越來越有模樣了!我媽媽就是最棒最厲害的!”
李樹被林蘇這模樣給逗樂了,打趣道,“喲喲喲,我們家哪里來的馬屁精?”
林蘇不高興的翹起了嘴,“我哪里是馬屁精,我說的都是大實話,我媽媽就是最棒的!而且舅舅你也很棒啊,剛才你那個兇神惡煞的樣子,別說錢奶奶,我都被嚇到了!您演戲也特別棒!”
“哈哈哈!”李婷在一旁直接捧腹大笑,“蘇蘇,你說地對!”
李樹被兩個小女娃弄得實在是無語,摸了摸自己的頭,
看著周文娟和林芳芝忙碌卻滿臉期盼的樣子,他不禁反思了下自己,或許她們說的是對的,他應該放手讓她們試試的!
搗鼓好了今天擺攤要賣的東西,搬到了李樹從二手市場淘來的三輪車上,又開始了新的一天擺攤事業。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各人有各命
周文娟推著車, 到達攤點的時候,林蘇一看——
好啊,她們之前擺攤的地方已經被陳佳兒給占據了, 對方明顯看到了她們, 還露出一個頗為挑釁的眼神。
林蘇已經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了,不想被陳佳兒這種人氣到,于是跟林芳芝說道,“媽媽我們之前的位置被陳阿姨給占了,我們在對面擺吧。”
林芳芝遠遠地看了陳佳兒一眼沒說話,聽從的林蘇的建議,將車子停好了。
周文娟瞧見這場景不太對,陳佳兒的競爭她都看出來了, 便輕聲說道, “這不是你那那個鄰居嗎?她也賣小龍蝦啊, 是來跟你打擂臺的嗎?”
周文娟沒見過陳佳兒幾次,對她的印象卻不太好,她自己并不喜歡嚼人舌根, 這次卻忍不住小聲提點了林芳芝幾句, “芳芝, 我瞧著她這人不太正氣,之前你結婚的那天, 她表情像是在看好戲, 瞧著有些邪門,以后還是要跟這人少打交道。”
林蘇豎著耳朵, 也聽到了這話,心里對周文娟還挺佩服,就這幾個照面, 她就能看出陳佳兒的為人,她這個舅媽瞧人的功夫還真不錯。
不禁小聲附和道,“我也不喜歡陳阿姨,我感覺她嫉妒媽媽。”
林芳芝沉默地做事,心里不知道什么感受,聽到周文娟這話,她仿佛記起還沒她跟陳佳兒都還沒結婚的時候,陳佳兒就老在她面前說蘇志明的好話,還特地湊合兩人私下見面……她以前根本沒有細想這事。
現在再往前看看陳佳兒所作所為,似乎都別有深意,而她就是那個傻傻的被耍地團團轉的人,她并不知曉這種莫名惡意來自哪里……
林芳芝不想再去思考這些糟心事,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生意做好,把家里撐起來。
收拾好攤子開始叫賣,陳佳兒那邊的生意已經漸入佳境,匯聚了不少人了。
林蘇把周文娟推了上去,慫恿道,“舅媽你去試試。”
周文娟一點也不慫的,別看她平時話也不多,做事卻很有章法,最開始兩聲還真有點不好意思收著呢,喊了兩聲后越發有底氣。
“小龍蝦,好吃的小龍蝦!麻辣小龍蝦、香鹵小龍蝦,一塊五三斤,免費品嘗咧,不好吃不要錢!”
她喊得還怪有節奏的,有個老饕顧客罵罵咧咧地從陳佳兒的攤子那邊離開,又被周文娟的叫喊聲給吸引了。
是個中年抹著發油的男人,長得白白胖胖,一看就是不缺錢的客。
他上來第一句話就是吐槽,“我聽說這條街的小龍蝦好吃,特意從隔壁市坐車來的,嘗了下,那味道不正宗啊!蝦肚子都是黑乎乎的,臟兮兮的,這玩意能吃嗎?”
林蘇聽了這話根本不能忍,立馬笑呵呵地表態,“叔叔,我們是第一家賣小龍蝦的,口味是頂頂正宗好吃的,每一只蝦都是我們手工刷的干干凈凈,衛生絕對沒問題!”
男人只是對著林芳芝和周文娟吐槽,沒想到被一個小女娃娃接了話,他一看這女娃人小鬼大,長得跟洋娃娃似的精致可愛,立馬被吸引了注意力,笑道,“喲,你個小娃娃口氣大的很,好不好吃要我嘗了才知道!”
林芳芝指了指試吃的盤子,說道,“這里可以免費試吃!”
男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看了就就開始忍不住地咽口水,按照他這個標準吃貨的眼光來看,林芳芝家的小龍蝦比起陳佳兒的,那水準是高多了,那湯汁油亮通紅飄著辣椒,一看就特別帶勁。
龍蝦個頭也不小看起來賊飽滿,浸滿了湯汁的麻辣小龍蝦像是在張牙舞爪地朝他揮著手,把肚皮再翻開一看,果然跟林蘇說的一樣,刷的干干凈凈,不像陳佳兒家的,細細看有的還藏污納垢帶著泥。
男人試吃了一個,頓時瞪大了雙眼,這個口味也太棒了,太合他心意了,那香辣的口感是讓人欲罷不能,吃了一個還想再吃第二個。
“是三斤一塊五吧,給我來三斤麻辣口味的!”男人也不討價還價,直接掏錢付錢。
男人掏錢掏的爽快,但是裝龍蝦的容易成了問題,現在根本什么外賣打包盒的概念,買小龍蝦的顧客大多是住在附近的工人,端盆龍蝦回家里也不是什么大問題。但這位顧客大老遠來的,沒帶盆,就算帶了盆也不方便坐車帶回家。
林芳芝有些為難難,“同志,這三斤帶湯水的,您坐車可能有些不方便。”
那男人卻滿不在意地模樣,“誰說我要帶回去吃的,我就坐在這邊吃,你給我個盆裝下就行。”
一聽男人這么說,林芳芝便也沒多問,手腳麻利地給他稱龍蝦盛龍蝦,那盆用的是她自己帶的,人家吃完了還得還給她。
這龍蝦一塊五三斤的價格不便宜,人家顧客一般是打一份帶回家一家子一起吃,很少一個人直接干三斤,但是眼前這個男人是例外。
林蘇眼睜睜地看著他從隔壁攤上買了兩瓶玻璃汽水,又要了一碗涼面,就這么席地而坐坐在了他們攤子旁邊,一點都不在意來往路人的眼光,一口龍蝦,一口涼面,再一口汽水,別說多么愜意了!
別說他還真的挺會吃,似乎嫌人家涼面味道太淡了,直接把那面條夾到麻小的湯里,拌著湯汁吃。
林蘇來之前,吃了燒餅墊肚子,但是看到這同志吃的香,她竟然跟著流口水……這,這不就是80年代的街頭吃播嗎?
這位同志是吃的真的香,別說還真的吸引了不少顧客前來購買,人家問他好不好吃,這位男同志立馬抬頭,豎起了大拇指,“好吃!我一個人就能干一盆!”
他夸林芳芝家的龍蝦就算了,還要拉踩對面的,“千萬別貪便宜去對面買,他家口味不正宗不好吃,蝦子打理地也不干凈,要吃壞肚子的。”
林蘇一聽這話,頓時眉開眼笑,趕緊趁熱打鐵,“我們家的小龍蝦可以免費試吃的,不好吃不要錢,口味好還干凈!”
幾人都試吃了,然后一咬牙,都要了三斤。
送走了這批顧客,又來了三三兩兩幾個熟人,都是先跑到對面的位置,一看那老板不是林芳芝,連忙問道,“之前瘦瘦的,長得很好看的那個老板呢?”
陳佳兒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你們這些同志,買龍蝦就買龍蝦,還看人嗎?都一樣的味道,我家的還要便宜呢,一塊五四斤,趕緊買回去嘗嘗!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這些老客之所以成為林芳芝家的回頭客,那就是認準了人家的口味的,也不是沒有吃過陳佳兒家的小龍蝦,這有過對比才更加認準了林芳芝家。
林蘇在仔細觀察敵情呢,一瞧這情況,立馬雙手在嘴邊張開,大聲招呼道,“爺爺奶奶阿姨姐姐,我們小龍蝦攤子在這邊呢!”
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她家老顧客立馬聞聲而來,一個個跟她們小聲抱怨著,“哎呀,兩天沒見到你們人了,你們家怎么換位置了,我差點找錯了。”
林芳芝立馬不好意思地跟人道歉,“這兩天家里有點事,位置被人提早占了,實在是不好意思……今天給您多送幾只蝦!”
老客也不是真的埋怨,就忍不住吐槽兩句,看林芳芝孤兒寡母的他們也不好意思的,沒想到人家還挺大方的,頓時一點小小的不愉快早就拋到九霄云外,嘴里夸人老板娘大方。
對面的陳佳兒氣地快慪死了,心里直罵這群不知好歹的顧客是傻逼,都一樣的東西,非要趕著做冤大頭!
陳佳兒伸長脖子,三心二意地做著生意,她都沒反應過來,就有一個黑乎乎的人影沖了過來,朝著她的臉,左右開撓。
劇烈地疼痛讓陳佳兒下意識地尖叫,她手忙腳亂地護住自己地臉,打翻了兩只碗。陳佳兒是長
得沒有林芳芝好看,她就格外在意自己這張臉,家里飯是吃的寒酸,但是擦臉的雪花膏那必須買最貴的。
意識到自己可能有破相的風險,陳佳兒痛苦地尖叫,“你這個老太婆,你有病吧!我要去報警,讓你去蹲號子!”
那老太婆半點都不怕,插著腰,對著陳佳兒,嘴里罵罵咧咧道,“你這個黑了良心的販子!你家東西根本不干凈,我孫子孫女吃了上吐下瀉,醫生說是食物中毒!你還說要報警抓我,我看要蹲號子的人是你才對!”
一聽陳佳兒家的小龍蝦不干凈,吃了會上吐下瀉,幾個等著買小龍蝦的顧客被嚇得掉頭就走,一部分顧客被“表演吃播”的男人給吸引了,忍不住在林芳芝家里買了。
老人前腳到,后腳跟著來了一對年輕男女,那男人一看就不好惹,兇神熱傻地直接給陳佳兒的攤子掀了,眼睛一瞪,“就是你們害的我家孩子的?你這臟東西也別賣了,賣了也是害人!”
余向東慢了一步,要去上去攔沒攔住,陳佳兒看著滿地的湯湯水水和小龍蝦,自己一番心血竟然就這樣被人糟蹋,氣得口不擇言,“為什么別人吃了都沒事,就你家有事,你自己孩子身體有問題,還要來污蔑我?”
男人氣得青筋直跳,拳頭捏地“嘎吱”作響,一旁的女人手上拿著醫院憑證,就差把那兩張紙拍到陳佳兒臉上了,“昨晚飯菜我們吃的都是一樣的,小龍蝦我婆婆只買了一斤,只舍得給孩子吃了,今早起來兩個孩子就這樣了,醫生說是食物中毒,你說是不是你的問題?!”
陳佳兒并不承認,她捂著臉,冷笑,“那誰知道呢?說不定是你家訛人的。”
孩子的奶奶撿起地上的龍蝦,使勁地湊到鼻子前嗅了嗅,驚呼道,“這個龍蝦是臭的!好啊,我就說你這黑心的爛貨!你害了我家大寶小寶我要跟你拼命!”
陳佳兒的臉上有片刻的驚慌略過,她只是把昨天沒有賣完的小龍蝦跟今天新鮮的摻在一起了,不就一天嗎?哪里有這么嚴重?!一定是這家人來訛錢的!
余向東一看陳佳兒這表情,哪里還有不知道的,他明明都讓陳佳兒把賣剩的龍蝦倒掉,她竟然還背著他做這樣的事情?
余向東心里難堪又不敢置信,身體卻下意識地攔在了陳佳兒面前,被孩子的奶奶直接撓了個大花臉,他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都讓讓!有好幾個人報警,說昨天吃了你家的小龍蝦鬧肚子食物中毒了!剛跟我們走一趟警局!”
擠開看熱鬧的人群,兩個警察打扮的人一臉嚴肅地走到攤前,那孩子的奶奶立馬高聲附和道,“我就說呢!你這個黑心的婆娘,你家東西不干凈,不止我家孩子吃了有問題,人家吃了也有問題,我看你這次怎么狡辯!”
看到了警察,陳佳兒才真的開始害怕,頓時臉色慘白,喃喃的叫了一聲“向東。”
“你們誰是老板?跟我們走一趟!”
余向東挺直了脊背,這一刻他的內心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靜,他語氣平靜地開口道,“我是老板。”
那孩子的奶奶哪里能放過剛才一直在狡辯的陳佳兒,立馬高聲大喝,“這個女的才是老板!昨天是她收的錢賣的龍蝦,這男的屁話都說不上!”
“那一起帶走吧。”
陳佳兒想跑,剛剛露出這個想法,就被人警察給扭住了胳膊,“兩位同志,跟我們走一趟吧!”
看到爸爸媽媽被抓走,一旁的大毛跟小毛害怕地嚎啕大哭,“爸爸——媽媽——”
余向東回頭不忍地跟兩個孩子叮囑,眼眶微紅,這個大男人看到自家孩子,終于忍不住語氣哽咽道,“你們回家等爺爺送龍蝦過來,回去跟爺爺住幾天,別跟爺爺說今天這事……爸爸媽媽過兩天來接你。”
陳佳兒則一聲不吭地低著頭,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當事人被帶走了,看熱鬧的人群漸漸地散開,原地只剩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孩子,地上深深淺淺被湯汁浸染,小龍蝦被人踩地稀爛,以及孤零零的三輪車。
正在“吃播”的男人看著這場景直搖頭,“這夫妻兩人真是自作自受,好好的買賣不做,歪魔邪道的想法倒不少……只是可憐了孩子。”
周文娟看了直唏噓搖頭,“這做生意還得講良心,老天爺在看著呢!”
林芳芝沒說話,盯著大毛小毛看了一會兒便收回了目光,要是曾經的她看見這樣的事情,必定連生意都拋下不做了,也要親自把這兩個孩子送回陳國富面前才放心。
只是現在她仿佛看開了,各家都有各家的活法,種什么因得什么果,她不能將兩個小孩繩之以法,冷眼旁觀便好……
林芳芝他們的小龍蝦比平常更快賣完,賣完了也沒著急回家,反而轉頭去了街那頭的國營飯店。她們進去的時候正好有個空位,立馬被李婷眼疾手快地給占了,不忘跟林蘇叮囑,“林蘇,我要吃炒肉記得給我點!”
林芳芝帶著林蘇排隊,好不容易排到了兩人,先交錢跟糧票,才能拿到餐票,點餐也不是看你想吃什么就有的,一塊塊牌子上寫著今天限量供應的菜色。
手里緊緊攥著攢了好久的糧票,惦記著李婷剛才說要吃炒肉,林芳芝點了一個“辣椒炒肉,紅燒魚。”
又盯著菜單掃了幾眼,“蔥燒海參、紅燒肉、白切雞、雞蛋湯、炒青菜,再來2斤豬肉水餃,一碗面條。”
把錢跟糧票交給了收銀臺的服務員,林芳芝笑著跟林蘇說,“等會等邵叔叔跟趙奶奶來了,他們有想吃的再加。”
收錢的服務員,跟排在林芳芝身后的顧客,卻被她這一連串的報菜給驚訝到了……這明擺著是請客啊!還真是闊氣!他們這地方是內陸海參并不常見,連國營飯店也沒供過幾次,一盤就要三塊八呢!
頂著眾人羨慕的目光,林蘇回到桌上,跟李婷跟周文娟報了一遍菜名,李婷聽了口水直流,眼睛里冒光,一臉期盼,“這么多好吃的菜啊?蘇蘇要是你天天過生日就好了!”
“你這個傻丫頭,說啥傻話呢?這天天過生日,可遭不起這么吃!”周文娟聽了簡直沒好氣。
李婷撇撇嘴,探頭探腦往外張望了好幾次,“哎,爸爸怎么還沒來?”
為了給自家大外甥女過生日,李大廚今天特意請了假提早下班,按照他們說好的時間,從他們店到這里,現在應該差不多到了,怎么還不見人影呢?
李婷先盼來的不是李樹,而是邵靖宇一行人,邵靖宇手里拎著奶油蛋糕,邵軒手里捧著個精致的洋娃娃。
趙紅霞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亮眼的林蘇,直接朝他們這桌走來,笑著說道,“蘇蘇,生日快樂啊!”
請人家吃飯,人家還拎了禮物來,林芳芝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吃個普通的飯,怎么還讓你們破費了?”
趙紅霞擺擺手,忍不住上下其手揉了揉林蘇的臉,“我們蘇蘇這么可愛,生日了我們怎么能空手來呢?”
邵軒跑到了林蘇面前,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半天,嗯!這個妹妹今天眼睛沒有紅通通的。
他把洋娃娃直接遞給林蘇,說了一句,“妹妹,祝你生日快樂!”
林蘇立馬接過去,笑瞇瞇地說道,“謝謝你的洋娃娃,我很喜歡。”
邵軒直接被林蘇的笑容晃花了眼,“妹妹你笑起來真好看,比這個娃娃還好看!你應該多笑笑!”邵軒就是一根筋的直男,表達起來也特別直接。
趙紅霞看了直翻白眼,把邵軒按到凳子上坐下,生怕再從自家孫子口中蹦出什么驚世言論!
林蘇又把剛才點的菜單報了一遍,笑瞇瞇地問邵靖宇他們,還有沒有想吃的?趙紅霞直呼夠了,她也沒想到林芳芝點了這么多菜,還真是破費了!
邵軒舉手,眼巴巴地看著坐在對面的林蘇和林芳芝,鄭重其事地說道,“我還想吃個鍋包肉,可以嗎?”
林芳芝被他這個樣子逗笑了,溫柔地歪著頭看他,“當然可以,還想吃什么嗎?”
邵軒搖搖頭,“沒有了,謝謝阿姨!”
林芳芝立馬去加菜。
林蘇在桌上互相介紹兩家人,她是這么說的,“這是邵叔叔,就是之前我說的那個救命恩人,可厲害了,是個工程師!這是趙奶奶人美心善,就是她給媽媽介紹的工作,他們對我對媽媽都幫助很多!這是邵軒……嗯……”
“是趙奶奶的孫子,是邵叔叔的兒子,是個很不錯的小朋友!”
前后反差
實在是太大,李婷直接笑噴了,對面的邵軒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聲。
周文娟自然是聽說過他們,這救命之恩,說是在世父母都不為過了,她立馬表示道,“我是蘇蘇的舅媽,她舅舅還在路上呢,我老聽蘇蘇提起過你們!等會我讓她舅舅一定跟你們好好喝兩杯!”
趙紅霞連忙謙虛地擺擺手,“那都是應該的,也說明我們家跟蘇蘇這孩子有緣分,這孩子怪招人疼的!”
林芳芝點好菜,回來坐下,感嘆了一句,“哎?哥這咋還沒來?”
說到曹操曹操到,李樹一路小跑進了飯點,頭上身上都是汗,手里拎著個奶油蛋糕,那蛋糕歪七扭八的像是摔倒了。
李樹坐在周文娟身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剛剛在路上摔了一跤,耽誤了一會功夫,讓大家久等了!”
又對林蘇道歉地說道,“蘇蘇不好意思,舅舅答應給你買的奶油蛋糕,摔爛了,下次給你補個!”
林蘇眨巴著眼睛,甜蜜地說道,“不用不好意思啊舅舅,你買了蛋糕蘇蘇已經很開心了,你愛蘇蘇的心意,蘇蘇已經收到了!”
李樹臉上有塊明顯的淤青紅腫,他一說話就齜牙咧嘴,卻很開心,“小孩子家家,說什么愛不愛的,就知道整天拍馬屁!”
林蘇也看到李樹臉上的瘀傷,但是沒有多問,他說是摔倒的那就是摔倒的,當著客人的面她不好多問,等晚點回去再問回去仔細問問。林蘇是這個想法,一旁的林芳芝自然也是這個想法,握著林蘇的手緊張地攥緊了。
周文娟也心疼丈夫啊,心疼的直跺腳,但是今天是林蘇生日,又有客人在,她也不好當面發作。
李婷沒看出來其中深意,一臉心疼地叮囑道,“爸爸,那你下次可注意了,別摔到了,上次我摔倒了膝蓋好痛的!”
“我知道了!就你個小皮猴子,整天上躥下跳的!”李樹沒好氣道。
沒一會兒,就開始上菜了,最先上的是白切雞,這是飯店里提前備好的,接著是紅燒肉,也是提前在罐子里慢燉的,接著是炒青菜跟辣椒炒肉、雞蛋湯,都是快手菜,上桌還是熱氣騰騰的。
最后上桌的是蔥燒海參跟鍋包肉,還有兩大盤的剛剛出鍋的水餃,一桌滿滿當當的擺滿了桌子,別說多闊氣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這不是林蘇第一次過生日吃蛋糕, 卻是她記憶最深刻最開心的一次。
奶油蛋糕剛剛在安城流行,樣式沒有做到多么地花里胡哨的,粉色的奶油花朵搭配綠色的葉子, 點綴了兩顆色素櫻桃, 周圍做了一圈裱花,上面還撒著星星點點的彩虹糖粒。李樹那個被摔的蛋糕款式,也是大差不差的這種風格。
現在安城吃生日蛋糕的人并不多,像林蘇這樣的小朋友,一次過生日能吃兩個的,更是稱得上闊綽,還引起周圍一些人的關注。
坐在隔壁角落里一對母子就頻頻朝他們投去目光,尤其是其中那個跟林蘇差不多歲數的男孩子, 看著那個眾星捧月的林蘇在親朋的的歡呼聲中吹滅了生日蠟燭, 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中是帶著好奇和向往的。
他們桌上的菜色也是很上得了檔次, 清蒸黃花魚、紅燒肉、松仁玉米、肉丸湯,兩人卻都沒怎么動筷子。
顧倩茹看到隔壁小姑娘的生日蛋糕,景致如畫的眉眼中透出幾分歉意, 她扶額輕聲道歉道, “小辰不好意思, 今天忘記買蛋糕了,我以為安城不流行這個。”
顧嘉辰搖搖頭, “沒關系, 我并不喜歡吃甜的。”
話是這么說的,但是真的當林蘇端來了兩塊蛋糕, 放在他面前的時候,不管平時多么早熟早慧,顧嘉辰的表情仍然有一剎那的呆愣, “?”
林蘇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小朋友,我看你一直看我的蛋糕又不好意思開口,今天我生日,請你跟阿姨一起分享我的快樂。”
顧嘉辰想說我并不是在看蛋糕,但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句輕聲的,“謝謝。”
林蘇送完蛋糕,就蹦蹦跳跳開開心心地回到了媽媽身邊,林芳芝立馬摟著她不知道說了幾句什么,兩人都開心地笑了。
顧嘉辰這次不敢明目張膽去張望了,只是偶爾用眼角的目光瞥上兩眼,只是吃著那蛋糕上的白脫奶油,似乎有一絲絲的甜,甜到了心里。
林蘇這桌人把蛋糕跟飯菜都吃的干干凈凈,臨走前,林蘇把李婷跟邵軒喊到一邊角落里,三人湊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么。
邵軒感覺到林蘇伸手在他口袋里放了一個東西,他有點好奇,林蘇卻阻止了他的動作,朝他眨了眨眼睛,“你送了我洋娃娃,我也送你一個小禮物,回家再看。”
林蘇也把這話跟李婷說了一遍,她見兩人都十分聽話,便點點頭宣告三人會議結束。
踏出了國營飯店的大門,邵靖宇他們朝東邊的家屬院走,林蘇她們則朝西走,兩家方向各不相同,但是相聚的距離并不遠,大約隔了三公里的路程,步行也就十幾分鐘的事情。
踏進了四合院的大門,住對門的錢奶奶似乎聽到了動靜,打開窗戶探出腦袋,嘖嘖地咂嘴,感慨道,“你們回來了啊,別說那小龍蝦還真的挺好吃的,我家里人都說好吃,我家家寶吃了好多!”
林芳芝聽人說好吃,便笑道,“錢奶奶,謝謝你喜歡。”
誰知道錢奶奶那眼睛一轉,肚子里就開始琢磨事情,很是理所當然道,“就是太貴了,天天吃肯定吃不起,要不你明天燒的時候分我一點湯,用來煮菜拌面也好吃!”
畢竟以后要住在一個屋檐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一點湯的事情林芳芝并不在意,便爽快應道,“好,明天分給你。”
錢奶奶倒是沒想到對方這么爽快大方,不由得摸了摸頭,嘿嘿笑了,“你這姑娘還挺爽利,老婆子我看了就喜歡。”
進了門,周文娟憋了一肚子話,才敢問出來,“發生了什么事?你這個臉到底怎么了?”
李樹被周文娟拉著,還是忍不住小酌了兩杯,他是那種喝酒特別容易上頭上臉的,此時臉上帶著紅,卻仍然咬牙堅持,“問啥問啊,就是摔得唄。”
林芳芝也皺著眉,這次卻并不在站在李樹這邊,“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你這不是摔的,你褲子跟手上干干凈凈一點土都沒有。嫂子還有我們都是擔心你啊,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說的呢?”
一旁一直不作聲的林蘇,猛地蹦出了一句,“是不是被上次來你家的那個李大雷打的?”
李樹頓時瞪大雙眼,下意識就反問道,“你怎么知道?”
他這話已經表明了事實態度,話一出口才知道不對,見周文娟跟林芳芝都一臉嚴肅地看著他,心里更加不好受,一個大男人竟然紅了眼眶,“我就是怕你們擔心啊,被人打跟摔倒有啥區別呢?又不是啥大事。”
在周文娟的追問下,林蘇這才知道舅舅為啥被打了。
說是單方面被打,其實并不準確,應該算是互毆。
自從上次李大雷來過他家后,第二天周文娟把自己的擔憂跟李樹說過后,李樹就再也不敢跟李大雷單獨喝酒,每次喝酒也不敢喝多,他本人對李大雷也多了一絲戒備。
本來李大雷年紀比李樹大,對他稱兄道弟,有什么好吃好喝地都會記著他,李樹一度把人家真心當成了好朋友。
這段時間李大雷能明顯感受到李樹的冷淡疏遠,提出去他家吃飯也被拒絕。
最近天氣熱,飯店里進的食材多又不容易保存,李大雷跟店里的采購就喊了李樹一起,說有些食材半壞不壞扔了可惜浪費,又不能給顧客吃怕吃壞肚子,但可以按照折損來記拿出去賣掉,拿了錢他們三個人平分。
已經跟李大雷產生嫌隙的李樹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給拒絕了,他現在家里并不是那么缺錢,這種事說的好聽叫做廢物利用,說的難聽叫做薅公家羊毛,李
樹自己就良心過不去這一關。
再說如果是賺錢的大好事,李大雷怎么會喊上無親無故的他?這種事不應該是越少越知道越好?
李樹本人其實并不是特別聰明,但是對李大雷這個人事先有了防備,就多想了一些。李大雷沒想到會被拒絕,惱羞成怒,又加上喝了一些酒,立馬嘴里不干不凈地說了周文娟幾句。
作為一個男人,李樹這里哪里能忍耐,立馬沖上去直接給了李大雷兩拳,李大雷很快反應過來,也撲了上去給了對方兩拳……最后還是在店里采購的的拉扯之下,兩人這才分開。
李樹盯著周文娟擔憂的臉,略過了李大雷侮辱她的那段。周文娟在用碘酒給他消毒傷口,痛的他齜牙咧嘴,“輕點輕點!以后我不會這么沖動了!”
林蘇盤算著李樹剛才的敘述,又看到他面對周文娟時候的閃爍心虛,知道那李大雷肯定是說了什么才惹得舅舅打人,不然平時他根本不會這樣沖動打人!
李大雷根本不會好心拉李數發財,肯定是給他下套呢。
林蘇開口道,“舅舅,那個叔叔不是好人呢,不要跟壞人一起做事,現在大家做個體戶的人越來越多,舅舅有手藝也可以做個體戶。”
大家只當林蘇童言童語并不當真,現在國營飯店大廚這么體面的工作,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金飯碗,但是大家并不知道在此后的改革浪潮中,像國營飯店、營銷社這樣的地方會慢慢消失,什么金飯碗都得通通下崗。
周文娟也根本沒把林蘇的話放在心上,個體戶什么,在她看來是賺錢但是并不是十分光彩的職業,她自己做可以,讓李樹丟了金飯碗那就不行了。當然并不是周文娟一個人這么想,這是時代的局限。
因此周文娟只是叮囑李樹以后防著點李大雷這個人,又說起今天擺攤的見聞,眉飛色舞的,言語之間滿是激動,“我的娘哎,這些人錢真的跟不是錢一樣,好幾塊錢說掏就掏,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這么多錢從我手上經過呢!”
說起做生意,周文娟那是頭頭是道,一點都不像沒有第一天擺攤的局限。
李樹在一旁默默地聽著,其他人都沒有把林蘇的話放在心上,反而是李樹這個當事人陷入了沉思。
…………
陳國富提著好幾桶龍蝦上了樓,剛剛敲門那大門就被打開了,像是有人早就在等候許久。
陳國富沒見著女兒女婿,反而看到大毛小毛淚眼汪汪地看著他,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馬抱著他的腿哇哇大哭,“爺爺,爸爸媽媽被公安給抓走了!”
在陳國富眼里,被官老爺抓走那是頂了天的大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反復追問道,“大毛,你剛才說爸爸媽媽怎么了?”
大毛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爸爸媽媽被公安給抓走了,有人吃小龍蝦吃壞了肚子舉報了爸爸媽媽,爸爸讓你帶我跟小毛回陳家莊住幾天。”
一聽這話,陳國富立馬明白了此時的處境,立馬大腦一片空白,恐懼地直接跌坐在地上,“怎么會這樣呢?我們本本分分的鄉下人做生意怎么會被舉報呢?你爸爸媽媽會不會被槍斃?”
得虧了陳家莊天天普法的廣播,為了警示大家不要做違法犯罪的事情,廣播員播報的案例那些罪犯的很多結局都是被槍斃……給陳國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他覺得被公安抓走約等于被槍斃。
大毛被嚇了一跳,小毛聽了這話,哭的更兇了。
爺爺跟妹妹都陷入了慌張,兩人都只知道哭,大毛只能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盡管他自己害怕地要死,“不會的,沒這么嚴重!爺爺我跟小毛先不回去了,明早你帶我們去一趟派出所吧,我們去看看媽媽!”
陳國富平時什么都聽女兒的,根本沒什么主見,此時一遇到事情就露了怯,大毛一說這話,他仿佛又找了主心骨,直點頭,“是啊,先不回去了,明天去派出所看看啥情況。”
大毛擦干了眼淚,讓陳國富做了飯菜,小毛沒心沒肺的,有了飯吃,立馬把爸媽的事情忘在了腦后。大毛卻不敢忘記,趁著陳國富去洗碗,大毛偷偷摸摸溜進陳佳兒的臥室,把她藏在衣柜里的錢找到,估摸著大概一千元左右。
大毛拿出了五百元,放在了身上,又將剩下的錢塞進了柜子里。
晚上小毛呼呼大睡,大毛跟陳國富心里都想著事情,根本睡不著覺。
…………
邵靖宇一行人到了家,邵軒臉上帶著笑,這孩子倒很少有這么開心的時候。
邵軒喝了口水,剛剛坐在沙發上,趙紅霞來了一句,“林蘇送你什么了?給我跟你爸爸看看呢?”
趙紅霞不說,邵軒都快忘記了,他一拍腦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放在手心瞧了半天,“這是什么?花生?”
趙紅霞倒是眼尖,稀奇道,“金花生?”她走上前去,拿過邵軒手上的東西仔細瞧了瞧,非常小巧精致的一顆花生,半個拇指大小,卻是實心的,做工也極其精致,栩栩如生,這手藝得是老字號的老師傅才能做得出來的。
她不禁笑道,“是個好東西,奶奶先幫你保管了,以免你弄丟,等你有了媳婦的時候再給你!”
邵軒對黃金珠寶之類的東西并沒有什么概念,聽奶奶說是好東西,小孩子不禁感慨道,“那林蘇妹妹人還挺好的,今天明明是她生日,我們送洋娃娃是應該的,她反而還要送我東西,看她家條件看起來也不是特別好的樣子。”
趙紅霞心想人家不是送你的,是看在你爸爸跟老娘的面子上才送的,人家都送得起黃金了那家底肯定沒那么差,人家孤兒寡母不愿意露富也是有先見之明的。
趙紅霞點了點邵軒的頭,“這事你爛在肚子里不許跟別人說!還有你林蘇妹妹可愛又知道感恩,你以后可要對人家好點。”
邵軒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那是肯定的,以后她上學了我可以教她功課,我可是班級第一。”
年少的邵軒不知道他的豪言壯語一時成為bug,此后數年他在成績上被林蘇狂虐的時候,每每想起今天說的話,只覺得臉疼!臉是真的很疼!
等邵軒上床睡著后,趙紅霞將那顆上繳的花生藏進了柜子里,見在客廳里的邵靖宇仍舊在伏案工作,她不禁輕聲笑道,“你文慧阿姨說芳芝家以前是逃難過來的,不知道她外公外婆家是哪里人?”
邵靖宇沒有抬頭,淡淡道,“人家冒著這么大的風險送邵軒東西,就是心里懂得記恩的。哪里人什么背景也不管我們的事,你當初幫她的時候,也并沒有看這些,不是嗎?”
趙紅霞白了她一眼,小聲道,“用得著這么正經嗎?我這不是好奇?你媽我用得著去惦記人家東西嗎?”
又不禁小聲嘟囔了一句,“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這句話邵靖宇并沒有聽到。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我才不要你做我媽媽!……
陳佳兒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蹲過號子, 這一晚對于她來說,度日如年一般地煎熬。
無論公安怎么審問她,陳佳兒只咬緊牙關, 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賭咒發誓咬定自己做的是正經買賣,至于顧客為什么會吃壞肚子,或許是天氣熱食物不小心變質。
余向東一輩子做事光明磊落,從未打撒過謊,這次為了兩個孩子為了妻子,第一次違背了良心,當被盤問時也只能咬牙堅持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公安問陳佳兒夫妻愿不愿意和解,兩家人都是家里孩子吃壞了肚子, 掛完水后都恢復了健康, 陳佳兒他們咬定自己沒有投毒沒有違規做買賣, 公安建議他們私下和解。
兩家人同意了,讓陳佳兒每家各賠三百元,陳佳兒一聽賠錢
可以解決同意了, 一聽要賠這么多錢, 立馬又炸了!
這錢賠給人家, 相當于這些天的辛苦打水漂,人家看病掛水才花幾塊錢, 反手就要他賠三百, 這不是訛人嗎?
“陳佳兒,有人來看你了。”拘留所里的女公安對垂頭喪氣的陳佳兒喊道。
陳佳兒心想她在安城并沒有認識的人啊, 結果跟著女公安一看,原來是自家孩子跟老爹。這晚上陳佳兒內心煎熬,一晚上都沒有怎么睡覺, 整個人看起來頹廢又邋遢,跟她平時要強自信的樣子形成了強烈反差。
陳國富看到女兒受苦了,頓時紅了眼睛,“佳佳,你受苦了,他們沒對你動刑吧?!”
一旁女公安被他這話嚇了一跳,連忙低聲呵道,“老人家,這種話可不能瞎說,我們都走正規程序的!”
陳佳兒立馬開口道,“公安同志不好意思,是我爹關心則亂,胡言亂語的。”
陳國富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道歉,“對不起公安同志,是我太著急,說錯了話,您大人有大量比跟我計較。”
女公安看陳國富年紀大,又是帶著兩個小孩,肯定不會跟他計較,擺擺手說道,“沒事,注意你自己的言辭。”
大毛看著陳佳兒頹廢的模樣,連忙問道,“媽媽,你怎么才能出來啊?你跟爸爸不在家,我跟爺爺都睡不著覺!”
那女公安看大毛一個小娃娃實在是可憐,忍不住提醒道,“人家家屬愿意私下和解,你媽媽把賠償給人家,就可以出去了。”
陳國富一聽不用蹲號子,雙眼一亮,連忙問道,“賠錢就不用坐牢了嗎?要賠多少錢啊?不管多少錢都要出啊!我們佳佳年紀還小,怎么能坐牢呢?”
“一家三百元,兩家六百元。”
聽到要六百元,陳國富嚇得差點跌倒在地,他辛辛苦苦累死累活一年種田種地,都沒有一百元,現在賠償給別人竟然要六百元,這實在是超出了陳國富的認知。
陳國富不禁驚呼道,“天哪,要這么多錢?是來訛人的吧!”
女公安瞅了陳佳兒一眼,淡淡說道,“能給錢就不算大事,六百元已經算輕了,幸虧人沒事,你這要是人真的出了啥事,那就不是簡簡單單出錢就行了的。”
陳國富急的滿頭大汗,又覺得人家公安同志說的話對,連忙勸道,“佳,你還年輕啊可千萬不能坐牢!不就六百元嗎,給人家就給了吧,大不了以后我們辛苦點,再把錢賺回來!”
陳佳兒是過不了自己心里的坎,她把錢看得比什么都重,六百元實在不是一筆小數目,她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臟活累活才賺那么一點點錢,憑什么吐出來給人?那兩戶人家就是獅子大開口,訛人的!
陳佳兒梗著臉,“爸,不是我不想出,這錢真的太多了!我想讓公安同志再跟那兩戶人家商量下,能不能少給點錢。”
“商量下,那豈不是還要在這鬼地方待幾天?”陳國富不樂意了。
錢雖然難賺,但哪有人把錢看得這么重的?這地方這么晦氣,多待幾天都是受罪,要是被別人知道了,他們老陳家的臉往哪里擱?
陳國富看女兒倔強,不愿意妥協,立馬也強硬起來,“佳佳,這筆錢咱們必須出給人家!你不愿意非要呆在這里,丟了我們老陳家的臉啊,爹沒臉見列祖列宗了!爹死了算了,把這條老命陪給人家!”
說完就要,根本沒給人反應,就要往拘留所的墻上撞去,那女公安眼疾手快,一下子給陳國富拉住了,陳國富的頭還是“咚”的一聲砸墻上,只不過因為人家那一拉,只是輕微撞紅,并沒有大礙。
女公安氣紅了臉,又急又氣,“老人家,你這是做什么?你要是在這里出了事,我們也出吃不了兜著走啊!有那么多解決的方法,為什么想不開呢?”
大毛跟小毛看爺爺要撞墻,嚇得趕緊一人抱住他一條腿,哭道,“爺爺,你別死!你死了,我們怎么辦?”
陳佳兒也被陳國富這一撞給驚到了,她瞪大雙眼,一臉糾結痛苦,“爸!你干嘛做傻事啊?這錢我愿意出,我愿意出!”
想到自己要失去這么一大筆錢,陳佳兒只覺得自己在割肉,強忍著的淚水一股腦地涌了出來,“爹您別做傻事,等我跟向東出來了,我們努力努力把錢掙回來!”
女公安看他們老弱病殘的,怪可憐的,也是于心不忍,輕聲安慰道,“大家都別哭了,大家都不容易,我去幫你們說說,看能不能稍微少給點。”
一聽還有這好事?!
陳佳兒雙眼泛出精光,立馬哭聲更大了,嚎著嗓子嚎啕大哭賣起了慘,“我可憐的爹啊,我可憐的大毛小毛,媽媽對不起你們啊,說好要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現在連累了你們啊!都怪我……”
那女公安看陳佳兒實在是哭的可憐,拖兒帶女的,陳國富身上穿著衣服還打著布丁,兩個小孩子哭的眼淚鼻涕一大把,心里實在是不好受,答應幫忙游說。
最終那兩戶人家在公安的調解下,答應最終的賠償金額只要給兩百四十元,陳佳兒雖然心里還是不滿意,在她看來還用給兩百多呢?她給個五十就不錯了,那兩家真是訛人!
幸虧大毛機靈帶了五百塊錢,給人家賠償了四百八十元后,下午的時候陳佳兒跟余向東就離開了派出所。
雖然離開了派出所,但幾個人臉上的表情實在是稱不上高興,對他們來說這簡直是一場無妄之災。
幾人從派出所離開,往家里的方向走,路過國營飯店,小毛被飯店里飄出的香味給吸引了,直接走不動路,哭著要吃飯。
她這么一說,幾個人都覺得肚子有些餓了,于是余向東說道,“那進去吃碗面吧,爸給我們忙前忙后一天了,也餓了吧!”
那四百八十元已經讓陳佳兒大出血,哪里還愿意出這個冤枉錢在外面吃飯,下意識就反駁道,“一碗面好幾毛呢?家里吃不也一樣的,干嘛要花這個冤枉錢?”
陳國富倒是不介意,他一貫吃苦吃慣了,摸了摸說道,“那就按著佳佳說的吧,家里吃也不礙事,剛剛花了那么多錢,省著點是應該的!”
小毛卻不依不饒地哭喊著要去下館子,陳佳兒實在是被她哭煩了,當著幾人的面,打了幾下小毛的屁股,埋怨道,“吃吃吃!就知道吃!饞死你算了!看看人家林蘇比你還小,就知道幫她媽媽做生意忙前忙后,你就知道吃,啥事都不會做!我生你個廢物有啥用?”
小毛哭的更兇,見陳佳兒被余向東攔住了,連忙躲到了爺爺身后,犟嘴道,“那你干嘛生我?我還寧愿做林阿姨家的小孩,人家長得好看又溫柔,給林蘇買裙子買好吃的!你就知道好吃的自己偷偷吃,自私鬼,我才不要你做我媽媽!”
小毛的話簡直扎了陳佳兒的心,她沒想到有一天,會被自己的親生孩子這樣埋怨,還說她不如自己的死對頭!
這可把陳佳兒氣暈了,她翻著白眼,差點氣暈過去,她指著小毛的手都在發抖,“滾!你這個白眼狼給我滾!你要林芳芝給你做媽媽,好!你自己找她去,我就當沒生你這個女兒!”
陳國富連忙勸道,“佳啊,別跟小毛生氣,把自己氣壞了身子可不好了,小毛就是個孩子知道個啥?小毛,快跟你媽媽道歉,你說的這是啥話,不是戳你媽媽心窩子嗎?”
大毛也推了小毛,小毛心里還是委屈,“媽媽對不起,我都是瞎說的!”
陳佳兒大口喘著氣,看著小毛那張委屈的臉,又想到她剛剛說的話,只覺得十分礙眼,“小毛媽媽不缺你吃不缺你喝,你說這樣的話簡直讓我太傷心了,以后你再說這話,我就當沒你
這個女兒了!”
幾個人吵吵鬧鬧,一天又這樣過去了。
…………
林蘇并不知道陳佳兒被抓后,加了賠償金后被放出來了,這幾天她跟林芳芝在安城跟陳家莊之間來回奔波。
到了林芳芝要入職這天早上,林蘇一反常態起了個早,要給林芳芝搭配衣服,但是林芳芝這人艱苦樸素慣了。
林蘇翻遍了整個衣柜,硬是找不到一件顏色鮮亮的衣服,最終干巴巴地給找了一身白色的的確良襯衫,下裝搭配的是一條墨綠色的長裙,林芳芝也沒有買過什么鞋子,除了下地的膠鞋、雨鞋,只有自己做的千層底的布鞋,所以她今天只能穿著布鞋了。
巧婦難無無米之炊,林蘇看著風華正茂的林芳芝,正是二十幾歲的大好年華,竟然練一件鮮亮顏色的衣服都找不出來,不禁唉聲嘆氣道,“媽媽,我感覺你對自己太不好了!你竟然連條裙子都沒有,等周末有空了你必須跟我去買新衣服!”
林芳芝對著鏡子,正在整理自己的襯衫領子,聽聞這話,頓時失笑道,“買那么多衣服有啥用用?夠穿就行了,再說我去工作得穿人家食堂的工作服,穿去的再花哨也沒人看啊!”
整理好衣服,林芳芝站在林蘇面前,轉了個圈,笑著問道,“好看嗎?”
林芳芝的身材跟臉都偏瘦,其實并不是這個年代偏愛的主流審美,但是美都是有共通性的,任是誰看了她,都不會違背良心說她長得不好看。
林芳芝一米六五,四肢纖長,活脫脫的衣服架子,這身衣服普普通通,但穿在她身上就是比別人好看,看起來更有韻味。她是瓜子臉,秀氣的眉,標準的杏仁眼,笑起來溫婉又秀麗。
齊耳的短發用發箍箍在了耳后,露出整張白皙的面孔,顯得格外有精神。
許是生活有了奔頭,林芳芝現在經常會笑,笑起來眉眼飛揚,又多了幾分俏麗,讓人移不開眼睛。
林蘇不禁豎起了大拇指,彩虹屁就跟不要錢似的吹了起來,“我媽媽就是好看,披著破爛都好看!媽媽你皮膚白,穿亮色一定更好看!”心里始終惦記著要給林芳芝買新衣服的事情。
林芳芝換了新打扮,走出房門,還有些害羞,正在做飯的周文娟看了立馬雙眼一亮,笑道,“好看!你以后別穿的灰撲撲的了,二十幾的年紀,就得穿的鮮亮點!”
林蘇連忙攬功,笑著附和道,“舅媽我搭的好看吧!我也跟我媽媽說了,得買些亮色的衣服,她衣服都是黑色深藍色的,灰撲撲的!舅媽你皮膚也好,我覺得你也適合亮色!有空了我們去百貨商店看看吧,我還沒去過安城的百貨商店呢!”
周文娟被林蘇說的心動,“好啊,我也好久沒去了,上次買衣服還是兩年前呢,等有空了我們一起去!”
哪個年代,女人不愛俏的?
今天林芳芝和李樹上班,早飯是周文娟煮的,多了兩個人,周文娟準備的比往日要豐富些。
一鍋熬得噴香的苞米粥,配菜是李樹自己做的泡菜跟腌蘿卜,一盤現炒的金燦燦的炒雞蛋,還有一盤香噴噴的韭菜雞蛋粉絲烙餅。
李婷一看今天的早飯,感動地快哭了,“媽媽,今天你好大方!竟然還炒了雞蛋!”
周文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得我平時有多小氣一樣,是缺你吃還是缺你喝了?”
李婷吐了吐舌頭,不敢頂嘴,夾起一個烙餅就往嘴里送,周文娟立馬說道,“哎,燙哦我的姑娘!誰跟你搶一樣!”
烙餅是剛出鍋的,是真的冒著熱氣的燙,李婷被燙了嘴巴卻不舍得松口,這餅烙地是真好吃!
恰到好處的火候,皮薄餡多,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韭菜是鮮嫩的,雞蛋碎是噴香的,粉絲是滑溜的,口味十分豐富。
林蘇吃了也咂舌,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舅媽烙餅的手藝真不錯,可以去開店了!”
周文娟被人夸得美滋滋,樂呵呵地接受了,“真有這么好吃嗎?你舅舅從來不夸我做菜好吃,他自己嘴巴挑。要是真有你們說的這么好,要不早上我也去擺個攤,賣早點?!”
李樹沒好氣道,“蘇蘇你就別夸你舅媽了,給她美得,她現在是鉆到錢眼里了,做啥都想著掙錢!”
一桌人說說笑笑吃完了早飯,李樹跟林芳芝要出門上班了。
面對第一天上班的林芳芝,林蘇是殷勤叮囑了不少,還一路跟到了路口,看著林芳芝騎著二八杠的背影擔憂又不舍得,仿佛第一次送女兒上學的老母親那般的不放心。
到了紅日機械廠門口,林芳芝今天第一天報到比其他工人來的都要早,她到的時候門口沒啥人,她拿著介紹信走到了門衛室。
門衛孫大爺接過林芳芝的介紹信一看,原來是新來的同志,看林芳芝長得好看又精神,便說道,“要先去辦理入職,我先帶你去他們辦公室那邊,他們應該還沒上班,你需要等一會兒。”
林芳芝連忙點頭,“謝謝同志,我等下沒事。”
孫大爺正好交接班,他一向是熱心慣了,想著小同志第一天來人生地不熟的,便熱心地把她領到了管理人事的辦公室前。
紅日機械廠建立于1955年,是安城也是整個省最大的機械廠,在國內都是排的上名的。看著占地規模這么大的場地,林芳芝內心有些許忐忑不安,但是面上并不顯山露水。
老孫領著林芳芝走在前頭,一邊跟她介紹著廠里的事情,辦公室在辦公樓的三樓拐角處。老孫將人帶到,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蝴蝶牌手表,現在時間是是早上七點五十分。
老孫開口道,“還有十分鐘才到上班的時間,我陪你等一會兒。”
林芳芝跟老孫等在辦公室門口,不一會兒就有三三兩兩的人經過。
“孫師傅早上好。”
老孫在廠里人緣是真的不錯,幾乎是每個看到他的人都會開口跟他打招呼。
人事處的辦事員周美莉姍姍來遲,老孫看了她連忙招呼道,“小周同志,這位新來的林同志是今天剛來廠里入職的,麻煩你給她辦下手續。”
“應該的應該的,哪里勞您孫師傅還跑一趟?”周美莉打開了辦公室大門,把林芳芝領進了門。
林芳芝進門前給老孫鞠了一躬,“謝謝您啊,孫師傅。”
老孫連忙擺擺手,笑地樂呵呵的,“應該的,應該的。”
周美莉的辦公位置靠里,她自己入職也才一年時間,頂的是她媽的崗進來的。機械廠的員工福利好在安城市是出了名的,里面的男女職工去外面相親市場那都是香餑餑。
當然現在紅日機械廠空缺的職位沒剩下多少,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都得等老員工退休了才能有新員工進來,那都得拖不少關系呢,或者頂了父母輩的崗才能進來,反正進來都不容易。
周美莉暗自打量林芳芝的穿衣打扮,她長的是顯山露水的好看,但是那衣服跟鞋子一看就是上不了檔次的便宜貨,猜想她家里條件應該不是特別好。周美莉再一看林芳芝的介紹信,原來是去食堂工作啊,而且還是那種沒有編制的,還是農村戶口呢!她心里不禁輕視了幾分。
周美莉慢悠悠的給林芳芝辦好了手續,有些好奇地小聲問道,“小林同志,我看你是農村戶口,你是怎么進來的廠里,托人找關系了嗎?花了多少錢啊?”
林芳芝被問愣住了,剛想打馬虎糊弄過去呢,趙紅霞的出現解救了她的尷尬局面,“小周,這位同志的手續辦完了嗎?”
周美莉一看是趙主任,立馬忙不迭地點頭,“已經辦好了,趙主任。”
趙紅霞朝她點點頭,又看向林芳芝,“小林,走!跟著我,我帶你去你工作的地方!”
林芳芝聞言立馬跟周美莉說了謝謝,然后跟在趙紅霞身后離開,等她們都離開了,辦公室里幾個辦事員都圍到周美莉的桌子旁,七嘴八舌地問道——
“這個女同志是新來的嗎?我看她好像認識趙主任,她們是親戚嗎?”
“趙主任對她還挺好的,我第一次看趙主任對一個新同志這樣好咧!肯定是有親戚關系!”
“但是我瞧著她跟趙主任長得不像啊!但這
個女同志長得怪好看的,會不會是邵工的對象?”
周美莉一聽這話,立馬反駁道,“肯定不是,我剛才看了,這個新同志是農村戶口,而是來咋們廠里也不是擔任的正式員工,她這個條件,趙主任怎么看得上?”
出了辦公樓,趙紅霞卸下臉上公事公辦的表情,熱絡了幾分,笑道,“芳芝你今天第一天來,心情怎么樣?緊張不?”
林芳芝點了點頭,抿著嘴笑了笑,“是有點,跟大家都不太熟。”
趙紅霞安慰道,“混著混著就熟了,大家都是一心為廠里辦事的好同志,沒有啥壞心的。食堂里現在管事的是葛師傅葛要武,他為人很負責的,我已經提前跟他打好招呼了”
送佛送到西,趙紅霞把林芳芝送到了食堂葛師傅面前,還不忘夸了林芳芝,“葛師傅,我可把人給你帶到了,這位就是小林同志,能干又勤快,我吃過她做的菜,口味那是沒話說的!”
葛師傅忍不住打量了林芳芝一番,見她細胳膊細腿的,并不相信她廚藝能有多么地厲害。他之前欠了邵家人情,又是給趙紅霞面子,便笑著說道,“您趙主任都這么說了,那肯定是個厲害的人才,我們食堂現在就缺這樣廚藝好的同志。”
趙紅霞又跟他吹捧一番,“現在廠里大家團結一心爭取年底省里的先進單位,大家都要勞心勞力,這其中必定少不了葛師傅您的功勞,人是鐵飯是鋼,吃好飯后勤有了保證,大家才有爭創先進的動力!”
趙紅霞一番話說得葛師傅心里美滋滋,答應會好好看顧好新同志,趙紅霞這才離開。
葛師傅正拉著所有食堂的員工在開早會,便拉著林芳芝把她介紹給了眾人,等回倒今天的正事上,立馬板起臉,臉色十分嚴肅,“最近我收到了廠里同志的投訴,說做的菜有時候太咸,有時候太淡了,投訴我們食堂做事不用心,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大家都是老員工,怎么還會犯這樣的錯誤?!”
“前天的白菜燉豆腐,燒茄子是誰燒的?”葛師傅語氣里帶著憤怒。
現場靜悄悄的,沒人敢開口說話,葛師傅冷笑道,“怎么?還要我請你出來?”
第30章 第三十章 燒茄子、麻婆豆腐
“是我。”人群里傳來一聲, 聲若蚊蠅。
葛師傅一瞧,哦,是老員工張秀蘭, 她通紅著臉舉止局促, 見眾人的目光向她看來,如坐針氈,簡直要丟死人了,恨不得在地上找一條縫隙鉆進去。
想她張秀蘭,都是廠里的老員工了,還要犯這樣的錯誤,還要被大師傅點出來,一點臉都不給她留。
張秀蘭小聲辯解道, “葛師傅,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最近家里有些事情耽擱,我一沒注意……”
張秀蘭兒媳婦最近孕吐的厲害,吃飯吐喝水吐, 半夜睡覺還要吐, 唐家一家人都被折磨到崩潰。加上唐國棟老是催促唐小秋找對象, 想把她嫁出去,唐小秋情緒也不好, 一家人天天爭吵, 鬧得張秀蘭無比頭大,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葛師傅語重心長, “張秀蘭同志你也是廠里的老同志了,怎么能把生活里的情緒帶到工作里呢?孰輕孰重你不知道嗎?我們不是簡單的做飯,我們現在把關的是整個廠的飯菜, 關乎到工人一天工作的情緒,你太令我失望了。”
葛師傅話音剛落,張秀蘭直接嚇得臉色煞白,她熬了這么多年資歷,本來說這兩年可以考慮給她轉正了,但是葛師傅這話無異于斷了一半她轉正的路。
張秀蘭連忙哀求道,“葛師傅,再給我個機會吧,我一定把心思都放在后廚,不會再分心了。”
葛師傅當真是鐵著臉,不想聽張秀蘭辯解,指著林芳芝問她,“林同志,聽趙主任說你廚藝很扎實,今天中午的茄子跟豆腐就由你來燒吧。”
葛師傅也是想考研下林芳芝的真實水平,但是又不敢讓她做肉菜,生怕她是繡花枕頭把肉菜給做壞了,就點了兩個簡單的菜讓她做。
林芳芝見自己第一天來,葛師傅就對自己委以重任,忙不迭地點頭,一臉高興,“曉得了,葛師傅,我會努力的,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廠食堂的會議結束后,林芳芝拿了工作服去換衣服,張秀蘭躲在角落里偷偷地抹眼淚,兩個平時跟她玩得好的一個是負責做白案點心的周翠翠,一個是負責打雜工作的吳阿姨跟在她旁邊安慰她。
“秀蘭啊,葛師傅就是看著人兇,心腸還是好的,他只是批評你,并沒有說不給你轉正啊,你勤勤懇懇這么些年,大家都看在眼里呢!”吳阿姨溫聲勸說著她。
張秀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葛師傅就是看我不順眼!她當著人家新同志的面這么說我,還指定讓那新來的同志做菜,是當眾打我的臉呢!”
葛師傅并沒怎么介紹林芳芝的來歷,大家只知道她姓林,貌似跟趙主任有些關系,她們對新人都抱著一些好奇的探索。
周翠翠好奇猜測,“看上去年紀不大的樣子,做菜手藝應該一般,秀蘭大姐你等著瞧呢,今天這頓過后,葛師傅保準還是會看重你。”
張秀蘭雖說廚藝不是拔尖,但是好歹也在后廚里呆了二十年了,那做菜的水準還是比普通人要好不少的。
張秀蘭聽了兩人的安慰,心里也好受了一些,但是只要想起林芳芝那張清麗的面孔,她總是覺得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她擦了擦眼淚,跟二人說道,“那說好了,那新來的喊你們幫忙,可不許搭理她,人家是來搶我飯碗的,你們得站在我這邊!”
兩人趕緊附和著,“那肯定的,我們是站在你這邊的。”
張秀蘭三人讓各自認識的人別搭理林芳芝,要給這個新人一點顏色瞧瞧,林芳芝似乎也發現自己被小范圍地孤立了。她今天第一天來報道,對工廠食堂里情況并不是很了解,抓著人就問,只換來對方一聲“哦”、“我不太清楚。”
林芳芝心里有些郁悶,察覺到被孤立后,也沒繼續舔著臉上去問,默默地在一旁熟悉新的場地。
“哎,那個新來的同志!”
林芳芝聽到有人在喊她,抬起頭一看,就看到一個濃眉大眼,齜著一口大白牙朝她笑地燦爛的男青年,對方很熱情地介紹道,“我叫霍水生,是負責食堂里紅案工作的,是葛師傅的徒弟。其實我們食堂好久沒來新人了,葛師傅用人還蠻嚴格的,你叫啥啊?哪里人?做菜手藝咋樣?”
說葛師傅冷酷,其實他也挺細心,擔心林芳芝第一天來不熟悉,還專門讓霍水生去幫扶下女同志。
一連被問了幾個問題,林芳芝一點都沒有心生不耐,反而因為有人跟她主動說話,讓她心里輕松不少,頓時露出一個很清淺的笑容來,回道,“我叫林芳芝,是安城底下陳家莊生人。”
至于廚藝好不好這個問題,林芳芝斟酌了一下開口道,“廚藝應該還可以,我外公是大師傅,我跟他學了10年,勉強學了一些皮毛。”
霍水生一下子被林芳芝的笑容晃花了眼睛,愣了幾秒鐘才回過神來,他不著聲色地打量了她幾眼,發現這個新來的林同志長得真是太標志了,她一笑眉眼彎彎,嘴角一側還有個淺淺的酒窩,簡直笑進了他的心里。
等聽到林芳芝學廚學了十年,霍水生更是驚訝地瞪大雙眼,“我瞧著你年紀也不大吧,學了十年豈不是從小時候就開始學了?那比我還厲害呢!”
林芳芝被夸的有些害羞,連忙擺擺手,“也沒有很厲害的。”
一旁在揉面的周翠翠豎起了耳朵偷聽,聽到霍水生夸林芳芝,頓時不高興了,連忙跑到一邊拉著張秀蘭跟吳阿姨吐槽,“男人真是膚淺,看誰好看就跟著人家屁股后面跑,我平時也沒看霍水生對的女同志有這么熱情啊?”
霍水生是葛師傅的徒
弟,是有正式編的,可是廠食堂里的黃金單身漢,父親是糧食站的負責人,母親是廠里衛生站的醫生,家境優渥。霍水生本人也是一表人才,當他騎著那二八杠自行車穿過廠里的時候,不要惹得多少少女春心萌動。
周翠翠自然是心系霍水生,只可惜人家對她根本不來電,白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周翠翠撇了撇嘴,“那新來的女的叫林芳芝?名字土里土氣的,還是什么陳家莊人,一聽就是農村人,土包子,就長得好看有啥用?”
一聽到這名字,張秀蘭嚇得把手上的盤子都給打碎了,她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緊張地追問道,“叫啥?林芳芝?陳家莊人?”
周翠翠跟吳阿姨也是被嚇了一跳,吳阿姨趕緊拿了掃把來掃,“哎秀蘭你干啥呢?莽莽撞撞的不像你啊,待會被葛師傅看到了又要罵人了!”
周翠翠則是反問道,“是叫林芳芝啊,陳家莊人?怎么秀蘭姐,你認識?”
林芳芝這個名字在張秀蘭心里掀起一片驚濤駭浪,她躊躇不定,面對周翠翠的追問,她卻笑笑否認道,“不認識,就名字跟我一個親戚有點像,我聽岔了。”
吳阿姨笑道,“那肯定不是你親戚,不然你咋會不認識呢?”
張秀蘭也不能多說什么,只能點頭笑著附和。
…………
在霍水生的幫忙下,林芳芝很快熟悉了后廚,看時間差不多了,開始準別午飯的配菜,葛師傅讓她做茄子跟豆腐,她準備做燒茄子跟麻婆豆腐,都是偏咸口重口的菜,適合下飯吃。
林芳芝把茄子切成滾刀塊,放入鹽水里浸泡十分鐘,防止茄子提前變黑,趁著這個空檔的功夫,林芳芝又在一旁準備配料,有大蒜、泡辣椒、泡生姜跟青紅尖椒,她切菜的動作很麻利,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一旁正在切肉的霍水生看了她好幾眼,心里也是佩服她案上的切菜功夫,這新來的同志還真有幾分本事在身上呢!
林芳芝將茄塊下鍋油炸,油炸前拍了淀粉,茄塊炸至微微金黃色撈出控干油,鍋底留油放蒜末和豆瓣醬炒出香味,再放準備好的配料斷生,仿佛炸好的茄塊翻炒,再加入調好的調料汁快速翻炒,等濃油赤醬均勻地包裹住每一塊茄塊的時候,就能出鍋了。
周翠翠等人本來還在一旁看著林芳芝好戲呢,看她花里胡哨的一番操作心里很是不屑,等那茄子的香味飄出來的時候,在場幾人都忍不住開始咽口水了,那辣椒跟泡椒的嗆鼻氣味經過高溫的揮發,在后廚形成了一股奇妙的滋味,讓人一邊打著噴嚏一邊欲罷不能。
吳阿姨咽了下口水,神色之間頗為向往,“好香啊!這個新來的林同志真有幾分功夫在身上!”
周翠翠哼了一聲,“花把勢而已,經過群眾的考驗才能說好,她做的菜味道太重了,工人同志們不一定喜歡!”
張秀蘭不敢開口說話,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緊緊地盯著林芳芝將茄子裝進餐盤里,心里危機感緊迫感十足。
林芳芝準備的第二道菜是麻婆豆腐,張秀蘭平時做菜口味偏清淡,廠里食堂做菜的口味也偏淡,他們做豆腐菜一般做白菜燉豆腐、小蔥拌豆腐、豆腐丸子。
所以等林芳芝的這鍋麻婆豆腐燒好的時候,那麻辣鮮香的香味溢滿了整個后廚,食堂里其他人猜測林芳芝做菜口味應該是偏重的。
今天機械廠一食堂供應的菜有:川味燒茄子、麻婆豆腐、炒豆芽、涼拌豬耳朵、蔥炒雞蛋、豬肉燉粉條、土豆燒雞肉。主食供應了四種:玉米面饅頭、花卷、米飯、面條。
霍水生將今天的菜品寫在小黑板上,掛在高處,窗口上寫著“為革命而做飯”幾個大字。
早飯、中飯、晚飯是工人同志心目中的頭等大事,上午的工作結束后,工人們都自帶飯盒,蜂擁一般涌進了食堂里。紅日機械廠有三個食堂,林芳芝他們所在的是一食堂,規模最大,每餐接待最高峰時接近千人。
每個窗口前都排起了長龍隊伍,熙熙攘攘吵吵鬧鬧地就跟菜市場一樣,每個人一手拿著飯盒,一手捏著餐票,伸長著脖子看著黑板上今天供應的菜色,臉上都帶著積極向上的笑容。
“哎,今天有新菜色,麻婆豆腐?我好像在咱們食堂沒吃過!”
“聽說一食堂今天來了新師傅,不不知道做菜口味咋樣?”
“天天白菜豆腐,我嘴里真是淡出鳥味,做事感覺身上都沒力氣……這麻婆豆腐沒吃過,等會打個嘗嘗!”
工人同志們討論著今天的菜色,心里盤算著要花多少餐票。
趙紅霞和邵靖宇也跟著人群走進了一食堂的大門,他們都是工廠的老員工了,這食堂里里飯菜里里外外都吃了遍,幾百年都沒換一次,有時候嘴里淡了還得回家開小灶,也就圖食堂里吃飯方便罷了。
“也不知道芳芝今天還適應不?”趙紅霞有些擔憂,她事先跟葛師傅打好招呼,但葛師傅這人一貫嚴肅慣了,不知道林芳芝在他手下做事能不能習慣。
邵靖宇瞧見了黑板上的菜色,輕輕笑道,“我猜這燒茄子跟麻婆豆腐是她燒的,之前沒在食堂里吃過。”
正好有兩人捧著飯盒從他們身旁走過,有人打了燒茄子,另一人打了麻婆豆腐,那刺激的香味一飄過來,趙紅霞就雙眼放光,說道,“這兩個菜怪香的,我也覺得是芳芝做的,跟平常食堂里供的菜不太一樣。”
排了老長的隊伍,才輪到了他們兩個人,他們排隊的這個窗口的打菜員正是林芳芝,趙紅霞看她熱的滿頭大汗,但是臉上帶笑,眼里有光,猜想她今天適應地應該不錯,連忙笑著問道,“哪個菜是你做的?麻婆豆腐跟燒茄子嗎?”
吵鬧的背景聲音中,得仔細聽才能聽到,林芳芝豎起耳朵聽到了趙紅霞的問題,連忙點頭,“是,這兩個菜是我做的。”
趙紅霞便說道,“那給打半份紅燒茄子、半份麻婆豆腐,再來三兩米飯。”然后將飯盒和飯票遞了過去。
林芳芝用大少給趙紅霞裝了滿滿一盒,細心囑咐道,“有點燙,小心點。”
跟在趙紅霞身后的邵靖宇也要了這兩個菜,為了讓林芳芝聽到,他特意提高了聲量,“我也要半份茄子,半份麻婆豆腐,米飯拿四兩,再要一個花卷。”他吃的并不多。
林芳芝同樣拿大少給邵靖宇裝了滿滿一盒,笑著對他囑咐道,“有點燙,小心點。”
邵靖宇也朝她點點頭,接過飯盒跟趙紅霞一起離開了,食堂里桌椅數量有限,他們來的時間不算早,位置早已經被占滿了,他們在食堂后找了一塊空地,就直接坐在了臺階上,也有不少工人坐在這邊吃飯。
廠里的人都認識兩人,見他們也來了,連忙打招呼,“哎,趙主任,邵工你們今天也來一食堂吃飯?今天這個豆腐味道真的不錯,特別下飯,我飯吃的干干凈凈的!”
“燒茄子也好吃!茄子特別入味!”那人捧著的飯盒里吃的干干凈凈,一粒米都不剩,一滴湯汁也沒留,他砸吧著嘴,兩眼放光,“太好吃了,不知道是哪個師傅燒的,不知道明天還有沒有這個菜!”
趙紅霞笑著提醒道,“陳工,你想多吃幾天這個菜,可以去食堂門口的建議箱里留言。”
陳工一拍腦袋,“對!就這么做,我洗下飯盒,立馬就回去寫建議。”
趙紅霞坐在一邊,打開飯盒,那香味直接撲鼻而來,她拿出鋁制的勺子,舀了一半米飯一半麻婆豆腐,直接送入嘴里。
這一口麻婆豆腐和米飯,好吃地趙紅霞不禁瞪大了雙眼,麻、辣、燙、香、酥、嫩、鮮、活八字箴言,完全包含在這一口豆腐里面,又燙又香又麻又辣復雜交錯的口味,直沖天靈蓋,那豆腐外觀完整,入口卻是即化,吸滿了湯汁,簡直讓人欲罷不能!吃了還想吃!
幾口就把豆腐吃完了,米飯已經去了一大半,再吃那川味燒茄子,自然也是口味重的,裹了淀粉油炸,茄子不會吸太多油脂而導致口感過于膩,反而讓口感更滑滑嫩,調配的醬汁也是絕了,香辣中微微帶著酸,特
別地開胃下飯。
趙紅霞只顧著吃飯,根本沒有功夫說話,人家看到她跟她打招呼,她嘴里包著飯菜,只能“嗯嗯”點頭,不一會兒飯盒里就空盒了,吃的干干凈凈,米飯連帶著湯汁都吃的干干凈凈。
她本人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平時下館子自己鉆研做菜也不少,但是吃了林芳芝做的菜,還是覺得驚艷,就跟第一次吃林芳芝做菜那樣驚艷。
趙紅霞感慨道,“她手藝是真的好啊,我怎么感覺讓她來這食堂,有點屈才?”
忙活完中午這頓,眾人將后廚整理干凈,已經下午好幾點了,霍水生才有功夫跟林芳芝說話。
廚房里還剩了一些菜,霍水生讓林芳芝打包帶回去吃,這也算是食堂員工的福利之一。林芳芝做的燒茄子跟豆腐都被工人同志們買完了,林芳芝就打了一份炒豆芽跟土豆燒雞,拿了幾個饅頭。
想起林蘇,林芳芝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很溫柔,“在給我拿個花卷吧,我女兒喜歡吃。”
一聽到林芳芝又女兒,霍水生整個人都不好了,拿著勺子的手都抖了兩下,一旁的周翠翠卻格外開心,立馬熱情地給林芳芝塞了幾個花卷,語氣里都透著歡快,“林師傅你女兒喜歡吃的話,就多拿幾個,反正晚上要做新的!”
霍水生表情焉了幾分,“林師傅你看著年紀不大啊,都有女兒了啊,幾歲了?”
林芳芝將飯盒放進編織袋里打包,語氣歡快地回道,“我女兒六歲,她長地特別可愛特別乖,見到她的人沒有不喜歡她的!”說起林蘇,林芳芝腦海里所有夸獎的詞語一個個往外蹦,所有美好的詞語堆在林蘇身上,林芳芝都不嫌多。
周翠翠好奇地問道,“林同志,那你的對象也是咱們廠里的嗎?”
林芳芝愣了下,回道,“不是,我跟我女兒爸爸已經離婚了,現在我一個人帶她。”
“啊?”周翠翠就是八卦,也沒想到戳別人的傷心處,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林師傅我不知道。”
霍水生聽到林芳芝原來是離婚了,臉上的表情立馬多云轉晴,露出他標準的八顆牙齒,“林師傅你住哪里啊?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林芳芝都離婚帶娃了,霍水生還這樣趕著獻殷勤,周翠翠不禁翻了個白眼,刺了兩句,“霍師傅,男女有別,你可別讓人家林師傅為難了。”
林芳芝拎起編織袋,笑著對幾人說道,“謝謝小霍師傅,家里不遠,我今天騎車來的,我有事先走了,再見各位。”
林芳芝腳步輕快地離開,步行了幾分鐘走到停放自行車的地方,將飯盒掛在了扶手的位置,然后騎上車往回趕。
林蘇一上午都坐不住,李婷喊她去玩,林蘇也沒啥心思。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林蘇站在門口的位置,一邊翻著小人書,一邊不停地眺望遠方的位置。
終于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林蘇立馬把小人書扔給李婷,她像一只歡快的小鳥一般飛撲進了林芳芝的懷里,“媽媽,我好想你啊,你今天工作的還順利嗎?”
林芳芝輕輕地回抱了下林蘇,然后就放開了,“媽媽身上都是汗都是油煙味,等會擦洗了下,你在抱。”
看見李婷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拎著的飯盒,不禁笑道,“小饞貓,看給你們饞的,快拿去給你們加餐的。”
李婷歡快地接過飯盒,奔回了院子里,“媽媽,姑姑回來了,給我們加餐了!”
周文娟也差不多準備好了午飯,雖然這午飯的時間有點晚,她們卻要固執地等林芳芝一起回來吃。
周文娟跟林蘇她們也忙活了一上午時間,把一百多斤的小龍蝦清洗干凈,配料也準備好了,就等林芳芝回來燒。
今天中午周文娟簡單地做了個西紅柿雞蛋打鹵面,加上林芳芝帶回來的兩個菜,也是很豐盛的一頓了,李婷吃的滿面紅光,周文娟表情很是無奈,然后問起了林芳芝今天工作的情況。
林芳芝一向是報喜不報憂的性格,也沒有提起有些同事對她的孤立,只說道,“同事們都很友好,我有啥不會的,他們都會跟我說清楚,我今天燒了一道麻婆豆腐跟燒茄子,大家都說味道不錯,讓我明天還做這個菜。”
說到好吃的,李婷立馬說道,“麻婆豆腐跟茄子嗎?聽起來好好吃,姑姑你有帶回來嗎?”
林芳芝搖搖頭笑了,“沒有呢,中午都賣完了。”
林蘇吃面吃的賊香,一聽林芳芝這么說,立馬搖頭晃腦地吹捧道,“我就知道媽媽最棒了!這兩道菜肯定很受歡迎的,大家都很喜歡吃!”
周文娟問領導為人怎么樣,林芳芝也只是笑著說,“為人似乎有些嚴肅,但是心腸不壞,他有個徒弟姓霍,對我幫助蠻多的。”
“因為媽媽值得呀!”林蘇一臉理所當然,“那其他同事呢?大家人都挺好的,沒有欺負你吧?!”
林芳芝的腦海里蹦出了張秀蘭那張臉,那張因為被生活磋磨已經不再出色的面孔。那時候林芳芝還小,她已經有很多很多年都沒見過這張臉了,但是她卻永遠都忘不了這張臉。
林芳芝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我看到我繼母了,名字跟臉都對得上,應該是她。”
林芳芝的語氣很平穩,聽不出她的情緒,但卻讓人莫名揪心,周文娟是聽李樹說過林芳芝的身世的,她親生父親是安城人,她繼母是她親生母親的朋友,卻在她母親病重的時候登堂入室……
竟然這么巧,那張秀蘭竟然也在機械廠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