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轎!”
只聽鮫人朗聲一喝,沈疏身下的轎子便晃了一晃,被緩慢地抬了起來,敲鑼打鼓之聲在耳邊炸開,聽得人頭疼不已。
沈疏感覺自己一定是中毒了,心臟越跳越快,身上的汗越淌越多,臉色都跟暈開了的霞光一般緋紅。
溫濯感受到沈疏愈發沉重的呼吸,立刻從他懷里起身,雙手捧住了他的臉,焦急道:“小滿,怎么了?”
“不知道,好熱。”
沈疏仰起頭看著溫濯,眉間微蹙,雙目潮濕又渾濁。
“師尊,你幫我……”
沈疏本想說幫自己看看突發了什么惡疾,可話一說出口,就覺得自己像在急不可耐一般,又輕佻又流氓,趕緊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許是那些鮫人身上的氣味有問題,”溫濯雖是心焦,但還算冷靜,低聲問道,“先說說,身上有什么感覺?”
沈疏都聽不進去了,他看著溫濯的唇一張一合,晃得眼都花了,好像連他吐字兒的氣息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沈疏看著溫濯的唇,愣愣地重復一遍。
“什么感覺?”
不敢說。
溫濯皺著眉,輕拍了拍他的臉。
“元樂被俘,我們需要盡快脫身,你這個狀態沒法應戰,快告訴我,我好替你治療。”
沈疏咽了下干澀的喉嚨,搖搖頭。
“沒有感覺,就是覺得熱,心里躁。”
“真的?”
“真的。”
假的。
沈疏都快嚇瘋了。
他怎么敢說?
在剛剛那樣的距離里,他滿腦子想的都是——
好想咬上去!
太可怕了,他發誓自己一點兒歪心思都沒有,可身體就跟發瘋了似的控制不住,又熱又燥,還總想咬些什么東西,仿佛一瞬之間覺醒了捕獵的本能。
“先調息,我替你看看。”
見沈疏半天不答話,溫濯干脆雙指一搭沈疏的脈息,凝神感受著。
但片刻過后,溫濯神色一動,忽然抬首盯著沈疏看,什么話都不說。
沈疏絕望地問:“怎么了,絕癥嗎?我要死了嗎?”
溫濯一點兒都不急了,他抖了抖袍子,優雅地坐到沈疏身側,淡淡道:“無事。”
“師尊,怎么就無事了?”沈疏急了,扯住溫濯的衣袖,喘息著央求道,“我怎么覺得我要死了?”
溫濯說:“不會死,大概是鮫人身上的氣味與你犯沖,但有段時間不能動彈。”
沈疏眼尾都燒紅了,急切道:“師尊……師尊可有什么法子幫我早些恢復?”
這轎子本就擁擠,那群鮫人又抬得晃晃悠悠,時不時要讓兩人撞到一塊兒,沈疏的身體就在這倉促和躁動里越來越熱,成了一爐被燒干的水。
“好師尊,你快些說,”沈疏含糊地催促,“特別特別難受。”
在混亂的呼吸間,沈疏忍不住扯開了一點衣領,對襟的扣子直接被繃開了去,露出鎖骨處的皮膚,這兒早就染了一片曖昧的薄紅,冷汗順著脖頸直淌下來。
喜轎還在一顛一晃,鮫人在外頭時不時地發出兩句聲音,叫沈疏不得不壓制著自己的喘息,免得讓他們以為這轎子里頭發生了什么。
溫濯見他躁動不安,揉了揉他的肩,主動把他抱進懷里,順著他的頭發撫摸。
“法子自然是有的,但也只能暫時壓制。”
這次沈疏沒再抗拒,他下意識去尋了身邊唯一能紓解自己的氣味,那恰巧是從溫濯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郁香氣,像團潮濕的云霧,緩去了自己的倉皇無措。
他以前怎么從來沒聞到過這氣味呢?
在這個味道里,沈疏忍不住靠近了些,最后唐突地拿額頭抵住了溫濯的肩。
“別著急,”溫濯溫柔地說,“這里顛簸,先把氣息平穩一下。”
果然是顛簸的,沈疏忍不住伸手環住了溫濯的后腰,跟個孩童似的回抱了過去。
他把頭埋在溫濯的頸窩里,好幾回想往那皮膚上噙咬下去,又被理智強行按捺住了,壓抑了片刻復又想張口,像是不甘心。
來去糾結不成,最后只能埋著頭不滿地嗚咽了兩聲。
溫濯不介懷,輕拍了拍他的背,小聲耳語:“我可以渡些靈力給你,暫時壓制下去,但時間緊迫,需要更直接的方式。”
直接?
沈疏微喘著氣,盯著溫濯的腰封看。
多直接?
他腦中莫名其妙地浮起遐思來,想著想著耳尖都紅了,連身體都有了些微妙的反應。
沈疏真是有些委屈了,毋說風花雪月,這些旖旎的念想十八年來又幾時有過?怎么偏巧在今天一個勁地冒了出來?實在是倒霉透頂!
沈疏往下扯了扯衣服,想去遮掩住身體的反應,一邊又慌亂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克制自己不再去胡思亂想。
可就在這時候,溫濯扶住了沈疏的肩,柔聲說道:“抬起頭來,小滿。”
沈疏沒勁兒去思考,只能聽溫濯的話抬頭,和他對上了目光,赤紅的眼睛里載滿了迷離的情色。
“師尊,”沈疏半瞇著眼,啞聲道,“你給我渡些靈力吧,我好像被鬼附身了。”
溫濯“嗯”了一聲,又抬手去揉他后頸。
這里既舒服又敏感,沈疏被摸得低喘了兩聲,下意識低頭想往溫濯臂彎里蹭。
他身上那股叫人安心的氣息不斷攛掇著自己,退也退不開去。
兩個人靠得越緊,沈疏的心跳就越快,呼吸就越急促,心思更是跟亂扯的毛線一樣漫天亂飛。
渡靈力要這樣近嗎?
為什么溫濯身上的氣味,能叫他這么安心,好像陪過自己很多年一樣。
眼看著溫濯的唇離得他愈發近,唇間那些溫軟馬上就要親密無間地貼上自己了,沈疏松開懷抱,往他腰上推了一下,可力氣都沒剩多少,反倒像是曖昧的撫摸。
“師尊,”沈疏眉間微蹙,低聲道,“太近了。”
他聽見溫濯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說:“靜心。”
靜心。
隨后,沈疏感覺溫濯的手緩緩摸上自己的脖子,順著頸線慢慢上滑,掠過緋紅的耳垂,沒進了自己發間。
他被溫濯碰過的地方都在起火,人越近,熱潮就越洶涌,片刻都不得安寧。
靜……靜心!
溫濯的雙手捧住了他,指腹若有若無地蹭著耳廓,朱紅色的耳珰輕輕晃動著,像是在和沈疏的心臟一樣同步亂顫。
這不像安撫,更像是調情。
靜——
不下來!
眼看著溫濯越靠越近,那股馥郁的香氣越來越濃,沈疏的呼吸也隨之愈發短促。
他感覺溫濯的氣息像條游動的蛇,貼著自己慢慢汲取著溫度,逼迫他仰頸,逼迫他喘息,也逼迫他的心臟倉皇亂跳。
偏偏身體的本能抵抗不了這種勾引,沈疏就像陷在一團棉花里似的,神智都沉墜在溫柔鄉里,耳邊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呼吸。
“凝神調息,我替你渡來靈力。”
在這一聲里,溫濯貼上了他的額頭,靈流順著皮膚觸碰的地方緩緩淌入沈疏的體內。
和蒼山雪一樣冷,撫慰了他身上跳躥的火。
沈疏愣神片刻,停在了這距離里。
他抬眼看向溫濯。
溫濯雙目輕闔,幾乎沒有在呼吸,只是平靜地安撫著沈疏,仿佛是為了不再驚擾他而刻意屏住的氣息。
沈疏見過溫濯那些靈力的本貌。
凌厲又暴虐,仿佛所掠之處萬徑蹤滅。
沈疏體內沒有靈核,溫濯要控制這些靈流輸入,就像在做一場精密的手術,一點點的失誤都能叫他經脈逆行而死。
需要很專注的意念,和很溫柔的心。
轎外鮫人的聲音像黃蜂一般,還在營營擾擾轉個不停,講著他們聽不懂的語言。
轎內卻升騰著旖旎的氣氛,簾動掩映下的二人更像是在彼此相擁,交頸纏綿。
沈疏的心跳漸漸慢了下來。
喜轎一步一搖,不知是入了哪間地穴,轎身漸漸傾倒,沈疏順勢往溫濯的方向滑了去,他趕緊抬手撐住了轎面。
溫濯很快給沈疏渡完了靈力,沈疏方才的躁動也隨之被安撫了下來,身子也涼了許多。
兩個人什么也沒說,安靜地靠在喜轎的這隅角落,默契竊聽著轎外的動靜。
轎子似乎被抬到了什么石階上,鮫人的靴底磨蹭著粗糲的階,正晃晃悠悠地往下顛。
而愈是往下,就愈是能聞到一股詭異的麝香氣,跟這幾日岐州大雨里散除來的氣味如出一轍。
這麝香吹得殺氣騰騰,揚進轎簾里,在二人的龍綃衣里鉆了兩圈,像是索命的鬼。
沈疏皺眉道:“氣味好重。”
大抵是這聲有些高了,溫濯抬手捂住了沈疏的嘴,低語道:
“靈州是妖族的領地,妖族四主共治,靈北一帶的女君名叫旱魃,聽方才那些鮫人所語,我們如今應該要被送往旱魃的地宮里。”
他說話很輕,幾乎沒什么氣息,話語吐到耳邊都是輕柔的,和他方才替自己渡來的靈氣一樣。
沈疏低頭看著他,默不作聲。
溫濯繼續說:“池辛被押去了地牢,我們要想辦法從旱魃這里脫身,一會兒聽我命令行事,我們身在他人領地,切不可莽撞行事。”
沈疏點了點頭,撥開溫濯捂著自己的那手,小聲說:“師尊,謝謝你。”
溫濯揉了揉沈疏的頭發:“謝什么?”
“謝謝師尊,”沈疏不假思索道,“讓我舒服。”
溫濯眼帶笑意地看他。
“是嗎?”
沈疏這才意識到這話怪異,趕緊改口:
“呃……我的意思是,師尊的感覺很舒服。”
“感覺。”溫濯重復了一遍。
不,這句好像更……
最后,沈疏默默拉過溫濯的手,把自己的嘴給重新捂上了。
死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