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霽予聞言，只得接過手電筒，像個木偶似的被遲軟擺弄，“就這么舉著，別動，動了看不清。”

    老手藝人取刺尤其速度，或許是太專注于取刺，竟沒注意到林霽予一直盯著她的雙眸和取完刺過后快速躲開的眼神。

    “記得轉十塊錢過來，我這都一次性器具，”遲軟面不改色地說著謊，仿佛她的鑷子真的只能用一次似的，為了印證自己的話有一定可信度，還當著林霽予的面把橡膠手套脫了丟垃圾桶。

    林霽予輕嗯了一聲，說出口的道謝之詞莫名干澀：“謝、謝謝。”

    “小事一樁不客氣。”遲軟指了指碗筷，“那你收拾，還是我來？”

    “我、我來。”林霽予慌張站起身，開始收拾善后。

    瞧著林霽予笨手笨腳的模樣，遲軟堵在心口的一股氣終于舒出來一些。

    和緒緒在一起時，她被林霽予嚇得次數實在太多，哪怕知道林霽予是故意的，故意提醒她，不能占走緒緒的身體，可心底還是對林霽予有種莫名的怯意。

    風水輪流轉，終于輪到她使喚林霽予壓榨林霽予了，這松快的感覺實在讓人舒暢愉悅，然她卻不知，干活時的林霽予，腦海中全是方才……

    遲軟為了獲得更清楚的視野，湊近她的那一幕。

    精致五官惑人極了，素日的冷淡換成了專注，那雙眼里好似只有她。

    那一刻，林霽予真正聽見了自己疾速的心跳聲，仿佛下一秒心臟就要一躍而出，可看遲醫生。

    分明只是拿她當成一個普通到再普通不過的，有簡單需求的病人，也可能是合租室友。

    “遲醫生。”

    “說。”

    “你有假期嗎？”

    “有，”遲軟惜字如金，“但我不休。”

    林霽予：……

    “雖然沒加班費，但有提成，多做多拿，趁胳膊腿還能動，多賺點錢，興許哪天我就一口氣把房貸結清了。”遲軟如是說，順帶還點了下林霽予，“每個月賺那么多錢卻要交出去一筆的滋味不好受。”

    “幸好我的錢花出去還能落套房。”

    莫名好像被人在心口捅了一刀的林霽予：……

    “那你……”她慢吞吞地打掃著桌面，“不約會嗎？”

    “不約，我討厭交際。”說話的功夫，勤奮的遲醫生已經看起了最新一期的醫學雜志，燈光下她鼻梁上架起的眼鏡莫名泛著冷光，“時間有限，學海卻無涯，我連學習的時間都不夠，怎么會去約會。”

    “倒是你，你無聊了可以帶同性朋友回來小聚，只要不太吵，我都ok。”

    林霽予都有什么朋友遲軟心里門兒清，無非就是季何年季何年季何年，也不知這里的季醫生和高老板勾搭上沒有。

    如果可以，遲軟還挺想吃這口瓜的。

    然而她在這不認識高山，忙著掙錢壓根離不開靳城，更別提跑到攬月山去人家客棧光顧，從頭開始做朋友。

    那要付出的時間和精力可太多了，遲軟做不到，她寧可就這么一個人待著，至少輕松。

    “我，我沒有聚會，”約會的火是林霽予點起來的，可她卻怕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最近有一部電影我想去看，但找不到人陪我，遲醫生。”

    “什么電影？”遲軟頭也不抬，隨口一問。

    臨時找借口的林霽予趕緊拿手機出來翻，想看看影院在播的熱門電影，瞧見哪個熱度高的便報出了名字。

    “自己不能去？”遲軟翻了頁，翻完發現第一行和上一頁的好像對不上，又翻了回去，重看時才驚覺她好像走神了，看了十來分鐘跟沒看一樣。

    林霽予把碗端起來，放到洗碗池里，開了水，溫吞的話語摻著流水聲飄了出來：“自己去看電影會不會有點奇怪？”

    “那你來邀請我看電影是不是也有點奇怪呢？”遲軟終是分給了林霽予一個眼神，她的確是有點搞不清林霽予的心態，“我們很熟嗎？”

    洗碗的手頓了頓，許久才訥訥道出一句：“我們……不熟嗎？”

    “只能算認識吧？你知道我叫什么，我知道你叫什么的程度，”遲軟講話毫不留情，仿佛就是奔著擊碎一切旖旎可能去的。

    她發現她只顧著讓自己跟林霽予保持距離，忘了讓林霽予擺清位置，這要是又來一出情情愛愛，遲軟真會給自己一棒槌。

    遲軟合上書，站了起來，“也不用想跟我做朋友，不喜歡社交。”

    林霽予信了，老實巴交應了一聲，還誠懇道了歉：“對不起。”

    低眉順眼的模樣活似遲軟怎么她了，遲軟哼了一聲，心底跟壓了座隨時爆發的火山似的，無端不爽。

    難怪最開始緒緒不喜歡，林霽予窩窩囊囊沒脾氣的模樣實在讓人來氣。

    但緒緒有這個閑情逸致去改變一個人，她沒有，遲軟深吸口氣，“回房了，晚安。”

    門一關，外面的世界炸了都與她無關。

    林霽予低頭，水槽里的水快要漫過上面的出水口，原來在遲軟的心里，她們是不熟的關系。

    回房后，遲軟解鎖手機，無意識點進了電影的購票界面。

    在選座的環節停了許久，才退出，鎖屏，一把把自己摔倒床上，床墊回彈發出輕微的聲響。

    “六十五塊錢一張票，倒是舍得。”

    天邊雷聲大作，連綿雨聲叫人昏昏欲睡。

    門外林霽予敲門的手抬起了無數次，最后還是落下。

    -

    翌日十一點半，林霽予的身影準時出現在了甲乳外科辦公室。

    還在慢悠悠拿著保溫杯喝水的遲軟拍了下腦門，“忘了約了你，走吧，我脫個衣服。”

    說話的功夫，她解開扣子，把白大褂掛在了辦公室的門口。

    林霽予好奇看了一眼，遲軟把衣領翻開，“里面寫了名字的，因為會有人過來收白大褂送洗，寫了名字就不會拿混。”

    藍黑色的墨漬有些暈開了，林霽予只能勉強認出一個“遲”字的走之底，倒是旁邊還有一行娟秀小字，“遲大強”三個字異常顯眼。

    “遲……大強？”

    遲軟哈哈笑了一聲，“護士小妹妹干的，她說我字太丑，狗爬一樣，給我寫了個外號。”

    林霽予嗯了聲，面上的神情好似忽的就斂了起來，看著有些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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