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柜門被傅一青一腳踹開了
陸時晏笑而不語， 用眼神又給他一記飛刀。
俞渡有些心虛，眼神亂瞟，“學校里哪兒來的狗， 這不是怕遲到嗎？”
傅一青看了眼時間，哎喲一聲站起身， “還真要上課了�！�
說著他走過去摟著俞渡的肩，樂呵呵道：“我有29班的物理課， 正好咱倆一塊兒去。”
俞渡頭皮發麻， 假裝沒注意到身后陸時晏幽幽的視線， 不動聲色的從傅一青的手下逃開，“行， 我找張試卷�！�
傅一青應了聲，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辦公室里突然溫度驟降， 后頸涼颼颼的。
他歪過去問陸時晏：“陸狗， 你有沒有覺得辦公室里有點冷啊？”
陸時晏冷笑， “我覺得你命有點長。”
傅一青也不知道是觸發到了什么防御機制，沒聽清陸時晏說的話，一副呆鵝狀， “��？你說啥？”
“……”陸時晏， “我說你命長。”
傅一青以為陸時晏在夸他，哈哈笑了兩聲， “那可不是， 我小時候我爸媽帶我去算命， 算命的就說我命長。”
俞渡、陸時晏：“……”
傅一青怎么長那么大的？沒人和他說過實話嗎？
陸時晏不說話了， 自動屏蔽傅一青的聲音。
傅一青忽然有些疑惑，“唉？我不是記得你今天的課是十七班的嗎？十七班在隔壁棟樓吧， 你怎么在這兒？”
“過來拿試卷�！�
“哦。”
傅一青也沒多想，五一假期前學校高一統一月考，成績昨晚出來的，今天他也得和學生講評。
辦公室又進來幾位老師，俞渡找到試卷，和傅一青一塊兒出去了。
全程沒有看過陸時晏一眼。
陸時晏：“……”
好氣-
第五節課是自習課，高一年級組統一開會，俞渡囑咐寧淮管好班級紀律，又嘩啦啦發了套試卷讓他們午練，在一堆哀嚎聲里毅然離開。
這種會是整個高一年級組的老師都要參加，除了高三是兩周一次，其他年級是一個月一次。
俞渡找了個位置坐下，高一的年級組長還沒來，俞渡就和旁邊其他班的老師聊天。
“我昨晚看年級前百的成績，看到好多個俞老師班上的同學。”男老師說。
俞渡笑笑，溫聲道：“那些孩子平時在班里都很努力�！�
正說著話，身旁有人拉開椅子坐了過來，頎長的身形落下一道陰影，覆了大半陽光。
俞渡偏頭去看，是陸時晏。
陸時晏眉眼十分冷淡，仿佛覆著層薄冰，問：“俞老師，我可以坐在這里嗎？”
俞渡：“……”
哇塞。
他說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和陸時晏的關系，陸時晏直接一步到位，直接裝作完全不熟了。
俞渡扯了下唇角，也一本正經地道：“可以�！�
空氣隱約又有那種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了。
旁邊的男老師壓低聲道：“俞老師，這學期陸老師不是你們班的數學老師嗎？怎么你們關系還那么差？”
俞渡睜著眼胡說八道，“我和他不熟�！�
握著椅背的陸時晏幽幽朝他看了眼。
俞渡假裝沒看見。
等陸時晏坐下，俞渡開始若無其事的刷手機，其實是悄悄和陸時晏發消息。
【℃】：^^
【℉】：[喵]
俞渡：“？”
什么玩意兒一閃而過？
【℃】：你換了個什么玩意兒？
【℉】：哦，華氏度。
俞渡沉默了會兒。
【℃】：我是攝氏度。
【℉】：嗯，我知道^^
俞渡深吸了口氣。
【℃】：你這個網名是怕別人不知道我們倆有禁忌關系嗎？
【℉】：他們想不到那兒去的
【℉】：我好認真的和你裝不熟了，就這樣也不行嗎？
兩條白底黑字的消息愣是越看越委屈，身旁的人坐在旁邊，俞渡偷偷瞄了眼，才發現陸時晏漂亮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要是這人有耳朵或者尾巴，這會兒恐怕都耷拉到地上去了。
真該死啊，俞渡，真該死�。�
陸時晏連名分都不要就跟著他了！而他連那么一個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就是一個網名而已，這誰能發現？
俞渡沉了口氣，破罐子破摔。
【℃】：可以！
【℃】：摸摸頭[JPG]
陸時晏輕輕勾了勾唇。
他就知道俞三花心軟得很。
陸時晏不動聲色的朝俞渡靠近了點兒。
眼看著他和俞渡的距離只差兩只俞三花的腰寬了，忽然一陣颶風閃過，傅一青拎著椅子擠了過來。
傅一青：“嘿嘿�！�
陸時晏：“……”
俞渡：“……”
仔細看的話還能看見傅一青嘴角勾著的笑里有些洋洋得意。
傅一青樂呵呵道：“俞渡，我坐這兒沒事吧？”
俞渡能說什么，他勉強笑笑，“沒事兒�！�
陸時晏還沒說什么，傅一青開始給他使眼色讓他看手機。
陸時晏深吸了口氣，心想傅一青最好有個好理由。
【傅一青】：陸狗，你感謝我吧！哈哈哈哈
【傅一青】：你倆關系果然到了不是你生就是我死的地步！只要一見面空氣就滋啦滋啦的響
【傅一青】：其他老師怕你倆打起來，都不敢說話。我只好充當這個調解員了
陸時晏：“……”
他心情有些復雜，不知道怎么和傅一青解釋他和俞渡好得很，好得能親嘴那種。
【℉】：你的意思是我還得謝謝你？
【傅一青】：兄弟那么多年，小問題，用不著謝
【℉】：…你該慶幸還好你和我那么多年兄弟
傅一青砸吧了下，還以為陸時晏是在和他懷念過往，心神一動，也想懷念起來了。陸時晏及時打斷他，并且給他一些小小的提示。
【℉】：你沒有覺得我的網名有點眼熟嗎？
傅一青長吁感嘆。
【傅一青】：我就說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你換了個網名！
陸時晏頗為滿意，心想傅一青這狗眼睛總算不盲了。
【傅一青】：和俞渡的好像哦。
就差一點了，這下總能發現了吧。
事實證明陸時晏高估了傅一青。
【傅一青】：我知道了！你特地搞了個和俞渡差不多的網名，就是想和他宣戰是吧？
陸時晏：“……”
他已經懶得和傅一青說話。
傅一青也沒管他，更加堅定心里的想法后笑嘻嘻和俞渡發消息。
【傅一青】：俞渡，我一定不給陸狗找茬的機會
【℃】：……謝謝你。
【傅一青】：不用謝哦
俞渡也累了，關掉手機不再摸魚，聽高一年級組組長洋洋灑灑的分析這次的月考成績。
開完會，俞渡和關系比較好的幾個同事一塊兒吃飯，沒和陸時晏一起。主要是好像除了俞渡和陸時晏，其他老師都默認他倆老死不相往來，極力避免兩人單獨相處。
他下午還有課，陸時晏沒課。
傅一青奇怪，“你今天下午不是沒課嗎？不走？”
“有事兒。”
因為陸時晏是班主任，事兒是要多一些。傅一青理解，點點頭，“那我先走了�！�
陸時晏松了口氣，“……你總算要走了。”
傅一青空耳沒聽清，“你想讓我陪你？”
陸時晏冷笑，“我說讓你滾。”
這會兒傅一青又聽清楚了，“嗷嗷，那我先走了�！�
俞渡只有兩節課，陸時晏也不急，在辦公室里安靜的寫著教案等俞渡。
時間慢了下來，午后的陽光透過樹葉一寸寸的落下。
五點半左右，俞渡探頭進來看了眼。
陸時晏察覺到他的動靜，抬眼和他對視。
早上看見俞渡的那種冷淡被溫柔所取代，眼里漾著笑，這會兒辦公室里還沒人，陸時晏曲肘撐著頭問：“找誰呢？”
俞渡：“我看傅一青在不在，我是真怕了他了。”
陸時晏輕笑了聲，“俞崽，我倆現在好像在偷情啊�！�
俞渡搖頭，“不，這不叫偷情，這叫戀愛大逃亡。”
陸時晏：“……”
“走吧。”俞渡見沒人，動作也大搖大擺起來。
“好�！�
陸時晏把寫好的教案放好，伸手過來牽他。
“等會兒等會兒�！庇岫梢贿呅奶摰耐饪�，一邊牽住陸時晏的手，“傍晚，夕陽，兩個男老師手牽著手，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陸時晏很自然的接話，“是不能見人的戀愛�！�
俞渡心頭一跳，假裝沒聽見。
陸時晏看他耳邊蔓延的一片紅，微微勾唇，也沒說什么，甚至在跨出辦公室的那瞬間主動松開俞渡的手。
“戀愛大逃亡就戀愛大逃亡吧，只要俞老師不要在外面背著我有其他男朋友就好�！�
外面走廊里還有30班和29班的學生，俞渡壓低聲湊過去，“只有你一個�！�
陸時晏笑了笑，也沒鬧他。
反正他知道俞渡只有他一個就行了。
“老大，陸哥�！睂幓春兔髌媾吭谕饷娴年柵_上寫作業，見兩人出來晃晃手打招呼。
“嗯，”俞渡走過去看了眼，“在做什么作業？”
寧淮抖了抖手里的習題冊，“數學習題冊。”
明奇有樣學樣，“生物習題冊�！�
俞渡：“？”
他怎么不知道他生物還有習題冊要做。
他看了眼，“……你這不是物理習題冊嗎？”
明奇羞赧道：“誰讓老大是生物老師�！�
俞渡張了張口，還是沒能說出什么來。
“陸哥，你在等老大嗎？”明奇問。
陸時晏站在樓梯口那兒，低頭看手機。聽到明奇的聲音抬眼看了下，懶洋洋的點頭，“嗯。”
明奇：“嚯！”
寧淮眼里閃過一絲光，“吼！”
俞渡打斷他們的施法，“你們這次數學沒考好，我和你們陸哥聊聊�！�
明奇立馬臉耷拉得老長，趴回去繼續寫作業了。
等兩人走遠，躲在另一邊的傅簫才探了個頭過來，“我們班這次數學均分不是第一嗎？”
明奇嚇了一跳，“你怎么在這兒？”
傅簫哼哼，“我一直在這兒，只是你們沒看見�！�
他數學沒考好，現在有些戰戰兢兢，“你們說老大和陸哥分析完成績，明天不會給我發幾十張數學卷吧？”
“不會。”寧淮說，他想了想，忽然勾唇笑了笑，“陸哥今天心情挺好的。”
傅簫：“啊？”
寧淮伸手去拿水杯，優雅的喝了口熱水-
天邊殘云留著紅，遠處有風，落日已經完全沉了下去，清冷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時候掛在枝頭。
俞渡一出校門立馬勾住陸時晏的手，生怕陸時晏又自己一個人悄悄生悶氣。
“陸時晏，你在生氣嗎？”俞渡問。
陸時晏沒握緊他，語氣聽不出什么情緒，“還好�！�
雖然說還好，但聽聽這語氣！
俞渡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拎住陸時晏的衣領往下一扯，兩人的距離唰的一下拉近，錯落的呼吸聲交融在一起，俞渡仰頭在陸時晏的唇角親了下。
陸時晏一怔，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俞渡松開他，“這樣不生氣了吧？”
陸時晏看著俞渡，身后是昏黃路燈下的小巷，遠處圓月懸在半空之中，清冷的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交疊在一起無比親密。
他嗯了聲，“再親一下？”
俞渡搖頭，“不�！�
陸時晏的眸忽然暗沉下去，深深淺淺的，里面情緒翻涌著。
俞渡偏過頭，沒注意到周圍的變化。他摸了摸滾燙的耳根，低聲道：“……換個地方�！�
那種不安的、害怕的情緒忽然泄了氣。
陸時晏有些茫然，就聽見俞渡繼續一本正經道：“你、你親得太兇了，在這兒不適合�！�
陸時晏不懂，“為什么？”
俞渡：“因為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
陸時晏沉默了會兒，問他，“那我們現在去哪兒親？”
俞渡臉轟地一下熱了。
陸時晏能不能不要頂著那么一張清冷疏離的臉說那么澀的話！
兩人當真認真的思考起來。
“教師公寓？”
陸時晏搖頭，“可能會遇到其他老師。”
俞渡點點頭，“說得也是�！�
“那我們走遠點，找個見不得人的地方親。”
陸時晏想了想，“要是遇到翻墻的學生怎么辦？”
俞渡沉思，“嗷�！�
“去我那兒？”
陸時晏點頭，“好�！�
俞渡：“？”
答應得那么快？！
到小區時還遇到了上次的金毛。
鄰居見到他倆牽著的手微微挑眉，“哦？”
俞渡也不覺得尷尬，如實說：“我男朋友�！�
鄰居瞇了瞇眼，拉長聲音：“哦～”
俞渡：“……”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金毛聞出了俞渡的味道，哼哼唧唧的圍著俞渡打轉兒，畢竟鄰居每次回老家金毛過的都是寄狗籬下的日子，金毛非常會看眼色。
俞渡薅了把狗頭，這才拉著陸時晏離開。
一樓的燈壞了，俞渡邊從兜里拿手機邊想要不要在物業群里說一下，讓師傅來修。
手電要亮起來的前一秒，俞渡的手腕忽然被陸時晏抓住抵在墻邊，他傾下身，柔軟的唇瓣相貼，吻得又重又急。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俞渡也乖乖的回應他，濕潤互相勾纏，沒多久耳根后攀爬上紅，在俞渡白皙的膚色上留下幾分旖旎的曖昧。
過了許久，陸時晏把頭搭在俞渡的肩上，笑著道：“俞崽，我好開心啊。”
溫熱的呼吸噴灑，像是羽毛一樣，有些癢。
俞渡不知道陸時晏在開心什么，他被親得暈暈乎乎的�，F在的陸時晏就像只被順了毛的大貓，渾身上下都冒著愉悅的情緒。
“你和他說我是你男朋友�！�
俞渡一頓，有些奇怪，“難道不是嗎？”
陸時晏的吻落了下來，俞渡瞳孔一震，側頸柔軟的觸感一下又一下，嚇得俞渡呼吸亂了一拍。
陸時晏的唇最后在俞渡的喉結處停下，隨著俞渡吞咽口水的動作起伏。
俞渡難受得不行，下意識難以抑制的溢出聲，“嗯…”
下一瞬，陸時晏的動作頓住。
俞渡僵住了。
臥槽�。�！他在哼哼些什么？！剛才那個是他俞渡能發出的聲音嗎？
他不會被什么東西附身了吧？
陸時晏尾音上揚，蹭了蹭俞渡的脖頸，“你第一次在外面承認我的身份。”
俞渡：“……”
原來如此，他就說陸時晏怎么突然親他。
雖然他們來這兒本來的目的就是親來著，但起碼上去��！只有五樓而已！
俞渡淡定，“哦，你說這個呀。我又不是不給你名分了，只是需要一點點時間。”
他幽幽道：“柜門是需要一點一點踹的�！�
陸時晏松開他，“俞崽你好像很有經驗�！�
俞渡感嘆，“我大學那會兒有個同學出柜太突然�！�
他忽然頓了頓。
陸時晏歪頭去看他。
俞渡：“……后來那同學同時談了四個。”
陸時晏沉默了會兒，牽緊他，“俞崽，我會好好守著我們倆的柜門的�！�
他是很想光明正大的牽俞渡，最好把搭在俞渡肩上的狗爪子全拍開。不過他覺得這件事的嚴重程度遠遠不及四頂綠帽。
“我慢慢踹，你不要害怕。我會給你足夠的安全感的。”俞渡拍拍自己的肩，“足夠寬，隨便靠。”
陸時晏：“……”
昏暗中，他眼眸里漾著笑。
算了，俞三花喜歡這樣玩那就這樣玩吧。
反正他也不在意，只要他喜歡他就行。
兩人到了五樓，俞渡開始摸鑰匙。
摸了會兒，俞渡頭頂緩緩飄過幾個問號。
不是，他的鑰匙呢？？？
俞渡深吸了口氣。
陸時晏問：“怎么了？”
俞渡轉頭看他，“鑰匙好像不翼而飛了。”
他就該換個鎖的！
“哦，”陸時晏語氣和平常差不多，“那去我那兒吧�！�
俞渡：“？”-
跟著陸時晏走到他那兒時，俞渡還有些懵。
陸時晏看他表情覺得好笑，伸手過去晃晃，“怎么了？”
想到前天被按在床上親的事兒了。
俞渡定神，“哦，想到一些本應該封印的記憶�！�
短短三天，他來這兒兩次了。
陸時晏“嗯”了聲，順勢一把手攬住他的腰，輕輕往上提。
俞渡猛地懸空嚇了一跳，下意識環住陸時晏的后頸。
陸時晏低聲笑了笑，兩只手放在俞渡的腿彎下，讓俞渡的雙腿環住他的腰，把他放在玄關處鞋柜上坐著，欺身過去壓著俞渡親。
燈甚至還沒來得及打開，房間里一片昏暗。
陸時晏啞聲，“那就不封印了，再回憶一遍�！�
溫熱的呼吸落下，俞渡腰間輕顫。
吻很滾燙，落在俞渡的眉眼、唇、脖頸和喉結。
俞渡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怦怦作響，陌生的情潮往下身涌。
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變化，有些慌，下意識往后退了退�？上Ш竺媸菈�，俞渡沒有可以退的空間了，只能微微曲腿，欲蓋彌彰的遮掩著。
陸時晏忽然問：“寶寶，明早有課嗎？”
咕咚。
俞渡喉結滾動，陸時晏的手從衣擺下探進去，外面的溫度還是有些低，陸時晏的指尖也是涼的。
“說話�！�
俞渡眼尾有些紅，顫聲，“沒、沒有�！�
陸時晏笑了下，他又聽見陸時晏那種類似于蠱惑的聲音，“那要我幫你嗎？”
是那雙白皙修長的手，指尖往上是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膚下微微鼓起蔓延，沒入白色的襯衫袖口。
俞渡呼吸徹底亂掉-
傅一青回市區正好遇到裴清和陸霏霏。
“裴姨�！备狄磺嗪退蛘泻簟�
“小傅，你下班了？”裴清彎眼笑著問。
傅一青應了聲，拎住陸霏霏后面的書包，“裴姨接霏霏放學��？”
他們住的小區離得不遠，走十幾分鐘就能到。但因為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這樣遇到的機會不多。
傅一青好些天沒見陸霏霏，這會兒開心得很。
裴清點頭，“是啊，剛放學沒多久。她鬧著要去她哥那兒，說要看她哥養的三花，我給她收拾些東西再送她過去。”
三花？
傅一青聽陸時晏說了好幾次，一次也沒遇見過，他看陸霏霏的眼神都帶了點同情，覺得陸霏霏是涉世未深，被陸時晏給騙了。
他晚上也要回一中一趟，明早他有早自習，從市區回一中開車都要一個多小時，他要是在市區睡的話明早五點就得起了。傅一青一想頓時覺得頭疼，決定回教師公寓睡。這樣明早六點半起床都能有足夠的時間。
“正好裴姨，”傅一青說，“我今天也要回一中一趟，我送霏霏過去吧。”
裴清一聽，樂得清閑，笑著道：“行，那麻煩小傅了�！�
傅一青嘿嘿笑，“不謝不謝�！�
等裴清給陸霏霏收拾好東西，傅一青把陸霏霏塞到副駕駛，開著車就走了。
“傅哥，我哥那兒是不是有小三花��？”陸霏霏問。
傅一青不想騙小孩，“你哥那兒只有只大白，你哥之前和我說了好多次，我都沒見過。你說有沒有？”
陸霏霏歪頭，“可是我哥和我媽都說有�！�
傅一青撇嘴，心想陸時晏真不是個人，怎么連小孩都騙。
他哄陸霏霏，“等去你哥那兒就知道了�！�
陸霏霏興奮了一路，“大白叫大白，那貓貓就叫小白�！�
車停在小巷口，路并不平坦，往上的時候得爬十分鐘的路。
陸霏霏不想走，傅一青只能背著她往上爬。
累得他像狗一樣快要吐舌頭時，總算是帶著陸霏霏爬到了門口。
燈沒開，傅一青皺眉，有些疑惑，“唉？你哥不在家嗎？他不會是在網吧那兒吧？”
話落，大白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沖了出來，大白聞出兩人的味道，也沒叫，只是哼哼唧唧的朝他倆搖尾巴。
“大白！”陸霏霏興奮地從傅一青的背上掙扎下來，“大白在的話我哥應該也在家。”
不然大白就沒人喂沒人遛。
傅一青點點頭，“也是�！�
陸霏霏有家里的鑰匙，她從自己背上的小包里掏出來，“可能我哥在睡覺�！�
傅一青接過，“應該是�！�
說著他把鑰匙插進鑰匙孔里，安靜的空氣里伴隨著“咔噠”一聲，門開了。
在門開的瞬間，俞渡不小心碰到身后燈的開門。
頭頂的燈“嘩——”的一下亮起。
傅一青抬眼，眼前的景讓他瞳孔一縮，手在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前猛地捂住身前陸霏霏的眼睛，“……臥槽？”
壓在俞渡身上，手伸進衣擺露出小半截白皙腰身的陸時晏，在聽到聲音的前一秒停住手中的動作，瞥向傅一青的眼神里明晃晃的情欲還沒褪去。
他沒說話，松開手，撩了小半截的衣擺重新落下。
俞渡還有些懵，忽然亮起的燈刺眼得他眼前發黑，呼吸還亂著，耳邊陸時晏蠱惑著問他要不要幫他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
他轉頭，看向傅一青。
視線碰撞的那瞬間，俞渡腦子轟地一聲，兩人同時愣在原地。
三人安靜的對視著，還有被捂著眼睛的陸霏霏。
良久，陸霏霏問：“哥哥，你為什么壓在小哥身上啊？”
沉默、死寂。
尷尬在空氣里迅速蔓延開，或者是傅一青和俞渡的尷尬。陸時晏沒什么感覺，只有被打擾的不爽。
他歪頭看著傅一青，情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慵懶和不悅，帶了些艷色的薄唇輕啟，“出去�！�
傅一青魂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他現在要是漫畫里的人物，他就是一幕黑白色的簡筆畫。
倏地，他猛地回神，摟著陸霏霏往外退了一步。
“嘭——”的一聲把門關上。
房間內，陸時晏嘴角微翹，揉了揉俞渡的頭，“回神。”
俞渡飄出去的魂慢慢回來，蒼白的臉唰的一下紅透。
他反應了會兒，問：“陸時晏，我們的柜門呢？”
陸時晏笑了笑，說：“被傅一青踹開了。”
“…哦�！庇岫摄渡�。
柜門被踹開最社死的方式也是被他和陸時晏遇上了。
陸時晏把頭搭在俞渡的肩上，柔聲道：“緩會兒再出去吧�！�
俞渡：“……”
門外，傅一青感覺自己的三觀在重新塑造。
沒有人知道這一晚的他發生了什么。
臥槽！��！
剛才他沒看錯的話那是陸時晏和俞渡吧？
陸時晏的手是在俞渡的腰上吧？陸時晏唇角的是傷吧？這傷總不能是他自己咬的？那只能是俞渡咬的……
他一直以為俞渡和陸時晏關系不好，今天早上還特地拉了張椅子塞他倆中間，結果現在他突然發現他兄弟是彎的，他兩兄弟親到一塊兒去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他肯定是做夢了。
“啪——”
傅一青扇了自己一巴掌。
坐在一旁晃腿的陸霏霏：“？”
傅一青疼得嗷了一聲。
陸霏霏：“傅哥，你打你干嘛？”
傅一青眼神呆滯，“看看是我眼睛出問題了還是我腦子出問題了�！�
陸霏霏軟聲軟氣地問：“那是眼睛出問題了還是腦子出問題了？”
傅一青：“是世界。”
陸霏霏：“……”
這時，門被推開。
俞渡洗了把臉現在已經徹底清醒，接受了在一起的第二天柜門就被踹開的事實。
傅一青想了想，鄭重地問：“你們剛才是在打架吧？”
只要他們說，他就愿意信。
舌頭打架也是打啊！
俞渡、陸時晏：“……”
第42章 我們是在一起了
空氣短暫安靜幾秒。
陸時晏：“傅一青 ， 腦子有病就去治。”
“嚶…”
“……”
俞渡瞳孔微震，什么死動靜？
傅一青還在做最后的掙扎，“哈哈哈， 不是我想的那樣吧？你們是不是在開玩笑？”
他好端端的一個兄弟就這樣水靈靈的被豬……不是，俞渡拱了？！
陸時晏看了眼俞渡， 兩人又開始同頻交流。
陸時晏：不然再騙騙他？
俞渡沉默一瞬：他有那么蠢？
陸時晏想了想，確定：別人不一定， 但他肯定會
俞渡：……
陸時晏：沒事的， 你不想說也沒關系
他垂下眼眸， 斂去情緒，開口回道：“嗯， 開玩笑的。”
俞渡：�。。�
他從這句話里聽出的都是委屈，而且陸時晏抿著唇，整個人渾身的氣質都陰郁得不行， 哪兒沒關系了？！
傅一青聞言倒是松了口氣， “嗨， 我就知道是假的啦！肯定是你倆今早沒打起來覺得不舒坦，所以特地約家里打架，不小心磕到唇角了吧， 哈哈哈哈。”
迅速瞥了眼兩人數分鐘前不小心磕到的傷——
雖然不知道傅一青是怎么考上的大學， 怎么進的一中，但俞渡這瞬間還是有點無言以對。
大概是在裝傻不想承認。
俞渡看了下低著眼的陸時晏， 風吹過， 他額間的碎發輕輕的晃著。茂密細長的眼睫遮住漂亮的雙眸， 看不出真實的情緒， 眼尾還因為情動而泛著淡淡的緋紅。
心里突然一澀。
俞渡嘆氣，伸手牽住陸時晏的手， “我們是在一起了�！�
在場的幾人都一怔。
陸時晏猛地抬眼，俞渡的聲音很輕，像是初春的微風悄無聲息的微微拂過，有些癢。
他喉結上下滾動，最后轉頭看著碎掉的傅一青，溢出聲，“…嗯�！�
沒有否認。
俞渡被這個字燙得耳根蔓延上一片紅。
聽到俞渡親口承認，陸時晏緊繃的身體不自覺放松下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牽俞渡，恢復平日里懶洋洋的語氣和傅一青道：“別碎了，撿撿把自己拼好。進來吃烤肉，我烤，不用你動手�！�
以前傅一青想吃烤肉，他老媽戒葷腥，不準他在家里開小灶。每次只能來陸時晏這里蹭吃蹭喝，但陸時晏心眼壞，說聚餐的地兒是他的，傅一青想吃就得動手，所以烤肉的時候負責烤的都是他。
明明陸時晏烤的更好吃一些，傅一青卻一句話也不敢說，狗狗祟祟的貓在一旁當苦工。
現在一聽陸時晏這話，他眼睛忽然一亮，想起什么又耷拉腦袋，嘴角都到地上了。
俞渡于心不忍，想再解釋兩句，陸時晏沒給他這個機會，拉著俞渡往里屋走。
俞渡斟酌兩秒，壓低聲，“傅一青沒事兒嗎？”
陸時晏走在前面，俞渡沒看見他幽深的眸里閃著細碎的光，唇角微微勾起，“嗯，等他拼好就行了�！�
俞渡：“……”
后面響起碎了一地的聲音。
等兩人進了門。
傅一青終于把自己拼好了，他沉默了會兒，“…霏霏啊，你嫂子好像是個男的�！�
還好還有個同病相憐的。
傅一青低頭一看：？？？
陸霏霏那么大一只小朋友呢？
他的盟友呢？
抬眼一看，陸霏霏早搬了個小板凳，大白趴在她的腳邊，一人一狗四眼放光的坐在烤肉前。
傅一青：“……”-
由于傅一青痛失盟友后又是沉痛的一擊，所以在外面吹了半天的涼風才飄進客廳，等他進來時肉剛烤好。
他一邊憤憤的往嘴里塞肉，一邊幽幽的往俞渡和陸時晏的身上掃。
俞渡裝死。
陸時晏裝沒看見。
傅一青：“…呵。”
俞渡、陸時晏：……
幾人又沉默著吃了會兒烤肉。
終于，傅一青爆發，“嗚嗚嗚，你倆就沒點什么想解釋的嗎？虧我一直以為你倆關系不好，結果你倆他大爺的都啃到一塊兒去了！”
這樣一說，傅一青想起上學期他還想著要緩和緩和兩人的關系，經常拉著他倆一塊兒吃飯，他以為自己是在做什么好人好事呢，結果是助紂為虐！
還有他就說今天他總覺得自己后頸怪涼的，陸時晏還說他命長，他以為是夸他呢，原來是想弄死他�。�
他今天還把手搭在俞渡的肩膀上了——
傅一青吱啦哇啦叫的聲音忽然有些虛，筷子一扔，把自己的兩只狗爪子揣兜里藏好。
俞渡沒想到傅一青反應那么大，他想起程遠，等他和程遠說，程遠怕是直接給自己氣死。
頭皮一麻，俞渡咳了下，“你想知道什么？”
傅一青：“我要知道你們這對狗男……”
他卡頓了會兒，“狗男男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奸情？！”
俞渡低頭飛快喝了口水，實話實說，“昨天�！�
“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早……”傅一青又卡了卡，臉上的不爽一掃而空，怪聲怪氣的哼哼，“昨天？那我是第一個知道的咯？”
俞渡點頭：“嗯�！�
他又想說些什么，忽然，他覺得自己手心被人撓了撓。
俞渡渾身僵住，不可置信的轉頭看身旁低著頭的陸時晏，瞪大雙眼：你在做什么？
——什么時候了？陸時晏還搞這些！
好在傅一青沒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他聽到俞渡說完后，容光煥發一般，“既然我是第一個知道的，那我肯定會守好你們的柜門的！”
他又伸出手，拿起筷子飛速往嘴里塞肉，剛才還一臉幽怨，現在要是有條尾巴能搖得飛起。
俞渡扯了扯嘴角。
空氣里尷尬的氛圍變得輕松。
三人又像平常那樣聊著天，只是時不時的，傅一青看見陸時晏熟稔的給俞渡夾肉，他就牙齒一酸。
太奇怪了。
實在是太奇怪了！
換做是誰，傅一青都不會覺得奇怪，偏偏是陸時晏。
陸時晏那張臉一看就是張性冷淡��！跟誰欠了他幾百萬似的，現在看著陸時晏眼里漾著的笑，他總覺得渾身不舒坦。
不過現在陸時晏這樣子還挺像之前沒網戀被騙感情前的，那時候陸時晏雖然也冷著臉，但眼里還是會帶著笑的。
傅一青忽然有些感慨，“……少爺好久沒那么笑過了�！�
俞渡和陸時晏動作一頓，抬眼看著傅一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陸時晏：“你有病。”
傅一青：“……”
他氣得上頭，轉頭告狀，“俞渡我和你說，幾年前陸時晏網戀被騙得老可憐了，哈哈哈，那時候他玩游戲認識一網友，他以為人是小姑娘，結果小姑娘其實是個男的——”
沒等他說完，俞渡默默打斷他，“哦，那男的是我�！�
“陸時晏可難過…”傅一青猛地噎住。他忽然反應過來俞渡說的話是什么意思，抬眼就對上陸時晏不到眼底的笑。
他瞳孔一震：！
再次沉默半晌，還是陸霏霏打破微妙的平衡。
“哥，你說的三花貓貓呢？”
陸時晏呼吸一滯，有些不太自然，“哦，騙小孩的。”
陸霏霏：？
倒是俞渡懵了下，但也沒放在心上，繼續吃著烤肉。
在這幾秒的沉默里。
傅一青望了眼，頭頂暖黃色的吊燈灑下小片光在俞渡身上，顯得他整個人都十分柔和，好像…確實是像只大貓。
他這會兒倏地變得聰明了，想起陸時晏說養了貓就是上學期開始說的，俞渡也是上學期來的一中。
原來三花指的是俞渡啊。
傅一青了然一笑，又發出一陣古怪的叫聲，“哈啊～”
俞渡：“……”
陸時晏：“……”
總之一頓飯吃得也算是有驚無險，傅一青走的時候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一定會守好他倆的柜門。
不知道為什么，俞渡和陸時晏莫名覺得不是那么靠譜。
離開前，傅一青說什么也要讓陸時晏送他。
本來陸時晏就因為被傅一青打擾心情不爽，好不容易等到傅一青要走，現在還要來送他更不爽了。
傅一青鬼鬼祟祟的，見離得遠了，才摟著陸時晏的肩膀小聲問：“陸狗，你和俞渡誰上誰下啊？”
他兄弟那么大只，應該是上面那個吧？
“……”陸時晏瞥了他一眼，薄唇一張一合，“滾。”-
接下來的日子正常了段時間。
六月的某個下午，辦公室里又說起八卦。
聊著聊著，朱前又端著他的茶杯開始推廣他的第二項業務。
他笑瞇瞇道：“我上上個月給我教的第四屆24班，學號31的小蘇同學介紹了一個小姑娘，上周六他倆剛結婚�！�
角落里的俞渡嘆為觀止：這玩意兒都精準到學號了！
倒是傅一青一聽，耳朵豎了豎，有些心動，“前哥，你看我長得算不算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朱前笑容一僵。
平心而論，傅一青長得不錯，但人怪不聰明的，現在的婚戀市場這款已經不吃香了。
“不算哦。”朱前睜眼說瞎話，拉長聲音，想到什么突然道，“我這里倒是有個小姑娘對小陸挺有意思，問小陸能不能見一面，你和小陸關系好，你幫我問問。”
明霧排課數學課一般都是放在早上，下午陸時晏沒課，加上他最近忙著寫代碼，下午沒在學校，所以朱前想起這事兒，就交給了傅一青。
“不行——！”
傅一青忽然大喊一聲。
辦公室里的老師被傅一青的動靜嚇了一大跳，饒是角落里的俞渡都噎了噎。
朱前端在手里的茶杯一抖，看向他沒好氣道：“怎么不行？你只管和小陸說。”
傅一青心虛的朝俞渡方向瞥了好幾眼，支支吾吾道：“反正就是不行！陸時晏他……他有對象了！”
俞渡被他瞥的這幾眼看得心里砰砰直跳。
“真的假的？”朱前不太信，但他想了想最近陸時晏的狀態，又覺得傅一青沒必要說謊，惋惜道：“那還挺可惜的�！�
朱前突然朝著角落里的俞渡問：“小俞長得也不錯，那小姑娘就喜歡長得好看的。小俞怎么想？”
“不行——”
傅一青又大喊一聲。
朱前：“……”
還在看好戲的俞渡：“……”
俞渡：“前哥，我也有對象了。”
傅一青哐哐點頭，“對啊，俞渡也有對象了�！�
好像之前俞渡自己說過。
朱前不勉強，“可惜了。”
傅一青松了口氣。
然后聽見有個男老師開口。
“別說，俞老師和陸老師挺有緣分，連微信號都差不多，一個攝氏度一個華氏度。”
俞渡一怔。
他和陸時晏的關系其實也沒怎么瞞，尤其是傅一青知道后。對于不是很熟的同事，俞渡無所謂這些，只是對于傅一青，俞渡是把傅一青當成朋友的，所以會考慮他知道他和陸時晏事后的感受。
所以俞渡很快回神，打算直接說他和陸時晏的關系時，傅一青應聲，從兜里掏出手機給他們看，“對啊，我們仨關系特好，所以我是華攝度�！�
眾人：“……？”
第43章 “媽�！�
…華攝度。
俞渡側目， 心里震撼得不行。
虧傅一青想得出來！
堵柜門也不用犧牲那么大��！
傅一青朝俞渡投來一個“你放心”的眼神，和其他幾個老師大眼瞪小眼，“關系好就是這樣的， 對吧俞渡？”
俞渡沉默，半晌還是不是很自然的點頭， “嗯，是這樣。”
然后拿著本書飄走了。
他不確定再這樣下去， 他會不會忍不住帶傅一青去醫院看腦子。
傅一青望著俞渡的背影， 想到自己兄弟的幸福， 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偉岸，長長的嘆了口氣。
在其他老師沒看見的角落偷偷勾唇。
他傅一青實在是太偉大了！
哈哈哈哈！-
俞渡不知道傅一青在腦海里上演了什么戲碼， 反正每次只要他和陸時晏同時出現，他立馬如臨大敵，狗狗祟祟的觀察四周， 生怕他倆柜門被踹。
高一的下學期也慢慢進入尾聲。
寧城的夏天并不熱， 傍晚的涼風吹得小路旁的梧桐樹嘩嘩作響。
“啪嗒——”
餐廳包間里的燈被打開， 很快被暖黃色的光暈柔和的籠罩。
好不容易等到學生放假，傅一青頓時松了口大氣，說什么也要吃頓好的， 拉著俞渡和陸時晏一塊兒來了。除了他們三還有楚錚， 以及死纏爛打決定蹭飯的傅簫三人。
傅簫考完試已經心如死灰，一臉哀戚， “小叔， 等成績出來你就見不到我了。”
傅一青聞言， 心里了然， 看了眼可憐的侄子。
他能想象出來成績出來后傅簫的結局，他哥和嫂子混合雙打， 接著把傅簫扔到補習班。
嘖。
于是傅一青就捎上他們仨了。
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
傅簫他們進去后，俞渡微微揚眉，“…你們三期末考得怎么樣？”
傅簫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問：“老大你怎么也在？！”
他現在最怕遇到的就是俞渡，來的路上他問傅一青俞渡在不在，傅一青一本正經的和他說不在，他才放心過來的。
傅簫轉頭對上笑得一臉壞水的小叔：“……”
俞渡：“在不得？”
傅簫心頭一跳，“老大我怎么在這兒？！”
說著就要風一般狂奔離開。
在門縫只剩一塊兒衣角時，傅一青把人抓回來了。
眾人沉默半晌。
寧淮打破古怪氛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還行。”
還行就是挺好，寧淮成績好，俞渡點點頭，看著另一邊的明奇。
明奇：“生物特別好�！�
俞渡扯了扯嘴角，“不是下學期多給你發幾套卷子。”
明奇：不嘻嘻^^
傅簫被傅一青抓到了命運的后頸也不說話了，安安靜靜的窩在角落當鵪鶉。
聊得都是班上的一些瑣事。
聚餐的地兒離一中并不遠，幾人喝酒沒什么顧忌。
楚錚從市區過來的，開了車，本來不想喝的，傅一青湊過去摟他的肩，說他倆睡教師公寓就行，楚錚也沒再拒絕。
跟著出來的三只小的沒人送，傅一青決定把他們扔回學校再住一天宿。
吃到一半時，傅簫和明奇還打算偷偷摸摸摸一瓶酒過去，被陸時晏截胡了。
陸時晏撐著頭，漂亮的眼眸里因為喝了酒少了幾分疏離，“未成年不能喝酒�！�
他的聲音有些涼，傅簫一頓，縮了下手也不敢真碰。
傅一青本來還在吃飯，聽這話悶笑出聲，毫不留情的拆臺，“陸狗，你現在做了老師倒是人模狗樣的了。你以前高中那會兒不是逃課就是去網吧，你老爸差點沒被你氣死。喝酒這種事兒你還少做��？”
坐在一邊的俞渡：�。�！
哦豁！陸時晏還有這種時候�。�
楚錚神色恍惚，也想起高中時候的事，好笑道：“傅一青你不說我都忘了，你哥結婚，你偏要拉著我和陸時晏一塊兒去。你喝了酒和學校外面的大黃結拜做兄弟�！�
傅一青猛地一噎。
明奇好奇地豎了耳朵，“大黃是…？”
傅一青“哐”的站起身，正想激活自己吱哇亂叫的技能打斷楚錚。
楚錚薄唇輕啟，“哦，一條狗�！�
眾人：“……”
傅一青嗷嗷哭，“楚錚你有病吧？當著我學生和我侄子面前抖我黑歷史！”
楚錚優雅的喝了杯酒，“哈哈�！�
傅一青不甘示弱，也開始說楚錚的。一會兒說楚錚逃課出去爬山迷路了，打110才下去。一會兒說楚錚騎車載他差點出了車禍。
俞渡高中過得無聊，他過得循規蹈矩的，也只有周末的時候會和程遠他們一塊兒玩車。大概是因為這樣，俞渡對正常的高中生活向往偏多，單是聽傅一青說的，他就能想象出來那時候陸時晏的模樣。
成績好但不聽話。會逃課，會和朋友約著打籃球，也會因為沒穿校服被教導主任拎著竹條追。
俞渡想得出神，尾指被輕輕勾了下才猛地思緒回籠。
…臥槽！
他僵硬著身子側過身看了眼。
陸時晏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一只手撐著頭，另一只手被桌子擋著沒人看見，他就肆無忌憚的勾著俞渡的手。
俞渡：“……”
看著面前三只學生，俞渡耳根一熱。
正想收回來，這時，明奇手肘一拐碰到桌邊的筷子。
俞渡和陸時晏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見明奇以極快的速度彎下腰接住即將落下的筷子，笑嘻嘻道：“我做題目要有這速度我……”
他稍抬眼，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停下。
俞渡和陸時晏也僵住，俞渡反應過來，下意識收回手�？斓揭磺泻孟袷敲髌娴腻e覺。
“怎么了？”傅簫見明奇還不起身，問他。
明奇：“…我好像出現幻覺了�！�
他好像是看見老大和陸哥手搭著手吧？
現在又沒牽了。
俞渡：“……”
陸時晏：“……”
傅一青后知后覺意識到什么，他臉色一白，瞪著眼睛看他們。
臥槽！這倆人不把兄弟命當命，把兄弟當日本人整�。〕詡�飯也要拉手！
俞渡對上傅一青的眼光，有些心虛，索性破罐子破摔，沒等傅一青想辦法給他倆堵柜門，俞渡抓住陸時晏的手。
陸時晏眼睛一亮，眸子里映著細碎的光。
其他人則是一臉震驚。
俞渡在眾人震驚的眼色里鄭重道：“陸時晏，起來，我倆打一架�！�
陸時晏：“��？”
其他人：“……”
傅一青：兄弟！你更狠！
最后這場‘打一架’還是沒能打成。
明奇他們走的時候還一臉擔憂，“老大，你和陸老師怎么火氣還是那么大？都做一年同事了，差不多得了。”
俞渡勉強扯了扯唇角，禮貌笑笑：“快滾�！�
三人立馬立馬圓潤的跑了。
傅一青看著黑臉的陸時晏笑得肚子疼，撐著一中的圍墻捂著肚子笑。
楚錚則是從兜里拿了手機，“俞老師，認識挺久，加個微信吧。”
俞渡心里劃過一絲怪異，但楚錚是陸時晏的朋友，俞渡也沒拒絕。
陸時晏站在一邊，皺著眉看楚錚。
楚錚也沒管他的視線，自顧自的掃碼。
掃完碼，他看著俞渡的微信昵稱和頭像，挑眉笑道：“我就知道，陸時晏，今晚那頓你請了�！�
陸時晏：“嗯�！�
楚錚說完，拽著笑得直不起腰的傅一青進了校門。
俞渡頓了頓，沒聽懂他倆打著謎的話。
沒見好友申請，俞渡問：“楚錚這是什么意思？”
陸時晏伸手過去牽他，“哦，沒事。”
俞渡放下心來，以為是網不好沒掃上。
下一瞬，他聽見陸時晏繼續說：“就是他知道我倆的事了�！�
俞渡：�。。�
他怔了片刻，仔細想了會兒覺得也沒那么明顯，“他怎么知道的？”
陸時晏輕嘖，“從傅一青那兒覺得不對勁的吧，剛才特意掃了下你的好友，就是想看看他猜的對不對。”
俞渡沉默，想起傅一青欲蓋彌彰的華攝度。
他，“你還是有聰明的朋友的。”
陸時晏氣笑，“是只有傅一青不正常。”
俞渡適時想起程遠，心想可能還有一個。
傅一青和程遠兩人腦電波出奇的一致。
陸時晏頓了頓，轉身看他，“你不介意吧？”
“介意什么？”
俞渡這幾天在暗戳戳試探程遠。
他發了一堆耽美小說給他。
[死對頭竟是網戀對象！]
[網戀對象竟是前男友]
[網戀復仇指南]
程遠有些無語，問俞渡是什么居心。
俞渡懶得和他說，只是讓他看。
…也許看完接受程度高一點。
陸時晏捏了捏俞渡的手指，“介意楚錚知道我們的事。”
陸時晏嘴角都快耷到地上了。
俞三花果然是個沒良心的！
他沒名沒分過了快兩個月，上星期他媽看他的眼神完全就是‘陸時晏你太沒出息了’。他現在每天出門第一件事就是懷疑一下自己。
俞渡不知道他腦海里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一臉奇怪的看他，“知道我倆事的人挺多的吧？”
陸時晏動作一頓：“…嗯？”
什么意思？
他喉結一滾，“哪兒多了？”
他怎么不知道？！
俞渡從兜里摸出手機，扒拉了下物業群兩個月前的消息。
【502】：金毛的鄰居有對象了哦^^
【304】：�。。�！我還想養條狗等帥哥鄰居給你遛狗的時候偶遇呢！
【401】：我也是這樣想的[微笑]
【307】：…501好像也在群里
【502】：我知道^^
然后群里一片死寂。
直到后來群里又說起了前幾天的紅內褲大盜，好像是在說那人本命年，看見別人曬紅內褲就忍不住動手。
俞渡咳了下，“有什么好介意的，我只是怕學生知道影響不好而已。知道也無所謂了�！�
陸時晏半晌沒說話。
他突然伸手摟住俞渡的腰，沒什么力氣的埋到他的頸側，深深的松了口氣，語氣帶著笑意，“俞崽，嚇死我了�！�
他還以為俞三花不想對他負責。
俞渡耳根一熱，偏過頭，“你想說就說啊。”
陸時晏心里有塊地方軟了下去，他微微起身，盯著俞渡漾著淡淡星光的眼睛，沒忍住抬手蹭了蹭俞渡的唇，低頭親了下去。
俞渡眼睫輕顫，呼吸有些不太穩。
他回應著，雖然動作一如既往的生澀，但相較于兩個月好了很多就是了。他學得慢，陸時晏學得很快，現在也算是個合格的老師，教著俞渡吻他。
直到親到俞渡覺得下一秒自己能因為喘不過氣窒息而死，陸時晏總算松開了他。
陸時晏心情挺好，“我送你回去�！�
“嗯。”俞渡聲音還泛著啞。
陸時晏牽著他，十指緊緊扣著，想著俞渡不排斥的話他可以帶他去看裴清。
至于俞渡那邊的話都行，俞渡想什么時候帶他回北城都可以。
正想著，俞渡忽然停住腳步。
陸時晏也跟著停下，側身看他，“怎么了？”
“哐當——”
安靜的空氣里忽然響起東西落下的聲音，接著一堆罐頭順著幅度不是很大的斜坡滾下。
陸時晏轉頭去看，只見不遠處一個穿著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女人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們。
陸時晏低頭去撿滾到腳邊的鐵罐，就聽見俞渡平靜道：“媽。”
距離鐵罐還有一寸距離的手猛然頓住。
第44章 狐貍精
灰蒙蒙的云把天際切割成兩半， 一半是月光清輝漫天，一半是層云疊疊，狀似魚鱗。
晚風微拂， 掠開不遠處女人耳鬢的發梢，露出一張漂亮卻不張揚的臉， 而這張臉和俞渡有四五分相似。
俞渡的話女人沒有回他，只是視線落在兩人十指相扣的手上， 久久不曾移開， 面色也變得格外蒼白。
空氣愈發凝滯。
俞渡忽然松了手， 陸時晏心里發緊，喉嚨似乎被堵住了般。
也是， 俞渡的父母怎么會同意他喜歡的是男人。
在寧城多少人知道他和俞渡在交往也無所謂，這里終究不是北城，俞渡的世界里有他沒他都不會變�；蛘哒f對于俞渡的父母而言， 他們更希望陸時晏能有自知之明一點。
他不應該耽誤俞渡的。
想明白了， 陸時晏下意識捏緊俞渡的手也卸了力， 于是兩人相握的手松開。
俞渡微微蹙眉，偏頭去看陸時晏。
陸時晏低垂著眼，細長濃密的眼睫遮住他眸中的情緒。風吹動， 落在睫毛上的月光也跟著跌落在下眼瞼。
他脊背挺得很直， 像是白楊樹，慵懶的氣質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疏離。
俞渡有些奇怪， 朝他的方向看了幾眼。
…陸時晏突然怎么了？
他走上前去， 撿起俞母落在地上的鐵罐， 還有些吃的，俞渡看了眼， 是林媽做的小菜。
俞渡忽然想起他好像是一年前來的寧城，這還是俞母第一次來寧城看他。
說實話，許久沒看見俞母，說沒有觸動是假的。
但心里漾起的一圈圈的漣漪遠不如被傅一青發現時候來得洶涌，看來他好像也沒那么在乎北城了。
俞渡看著驚得說不出話來，甚至唇瓣都在輕顫的俞母，有些無奈地又喊了一聲，“媽…”
不過這句話立馬被俞母打斷了，她活了大半輩子，總是和北城上流圈子里貴婦打交道，怕丟了俞明盛的面子，行事得體，說話溫柔小意，很少發脾氣。
這一刻卻用尖銳又恐懼的語氣問：“俞崽，你告訴媽媽，你、你在開玩笑對嗎？”
俞渡沒說話，他有些累。
俞母眼里“唰——”的一下蓄滿了淚，那雙和俞渡很像的眼睛眼尾泛著紅。
兩人無聲的對峙著，誰也沒再開口。
星星很亮，月亮暈染著清冷的光，明日也許還是晴天，但陸時晏卻無端的覺得夜風里夾雜著雨的涼意，連帶著陸時晏心里也泛起澀澀的漣漪，仿佛有雙無形的手在胸腔里攪動。
可能明日會下雨。
陸時晏在下了判斷。
他忽然想起很多俞渡的事，比如他不喜歡北城那個城市，他吃不了椒鹽蝦還是吃了，最后過敏發燒沒人知道。他一個人在國外待了很多年。他害怕什么也看不見的夜晚，直到現在睡覺還是習慣開著夜燈。他說他有這里的鑰匙，北城沒有。他不喜歡下雨……
很多很多，陸時晏呼吸也變得急促。
俞渡不是北城的小少爺嗎？怎么會來了寧城？
陸時晏不常聽俞渡和他說起北城的事，甚至有時候心里還有些陰暗的僥幸，無論怎么樣，還好俞渡來了寧城。
可這會兒陸時晏心里不停的冒著酸意，他那時候總覺得俞渡是北城的小少爺，過得很好，他不應該拉著俞渡到他亂成一團的世界來。等他把他像是線團一樣纏繞得找不頭的世界一點點整理好，他再到俞渡的世界里去。
事實是他想好好照顧的人沒人照顧，生病了不去醫院，受了委屈也不會說。
好像除了程遠，俞渡再也沒有提起過別人。
在這瞬間，一直覆在陸時晏眼前的陰霾全部消散。
他有什么好耽誤俞渡的？他會好好照顧俞渡，會在下雨的晚上給他撐傘，會小心的避開俞渡不喜歡的東西，會跟在赤著腳在地板上走路的俞渡身后，給他提著鞋。
也會替代他們愛俞渡。
他們在意或者阻攔都沒關系，誰讓俞渡先承諾他的，想說就說了。
所以陸時晏走了過去，在俞母震驚的眼神里走了過去，堅定的重新牽起俞渡的手。
眼前的景象過于刺眼，俞母呼吸起伏急促，不可置信的上前扯他們牽著的手，“不！不可以！你怎么能喜歡男人！你憑什么不正常？”
俞渡嘆了口氣，在他知道自己性取向時，他就知道遲早會有那么一天。他一直沒和俞父俞母說，其實就是怕俞母會哭，會鬧脾氣。她是他的母親，他期待過她的懷抱，期待過她的關心和照顧，所以也會害怕她的反應。
和他想象的差不多。
陸時晏想說什么，俞渡微微握緊他，這才和俞母道：“媽，可我就是……”
俞渡的嗓音有點干澀，無力道：“就是喜歡男人，就是不正常啊。”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最后那句話幾乎是艱難的吐出來的。
他高中那會兒知道自己喜歡男生的時候也很害怕，怕別人知道，怕別人異樣的眼光，怕俞父俞母厭惡他，覺得他們生出了個異類。
他也希望他是正常的，和大多數的普通人一樣。
可他就是他啊，他也沒辦法。
陸時晏心里一縮，他薄唇輕抿，分明在說話的是俞渡，可他快要疼得呼吸不了了。
俞母怔怔，她看著比自己高了個頭的俞渡，印象里好像俞渡還很小，那時候他總是皺著小臉，隔著屏幕想讓她抱。
不知不覺，俞渡已經長大了。
好好的一個孩子，怎么會好端端這樣了？
俞母的視線漸漸落到另一側，牽著她兒子的是另一個高大的男人，長得很好看，氣質清雋，可就是他，才讓她兒子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俞母也慢慢冷靜下來，打量著陸時晏。
她恢復了平時的模樣，用對付北城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的態度，一寸寸的掠過陸時晏的眉眼、鼻梁、下頜、穿著。
良久，她說：“只是長了張好看的臉�！�
俞渡：“……”
陸時晏：“……”
俞母擦去臉頰的淚，她找不到主心骨，現在迫切的想見俞明盛，于是冷冷的朝著陸時晏道：“回北城再說�！�
又轉頭看著俞渡，“俞崽，媽媽不怪你。你只是被人騙了而已，等回北城我們就去看醫生。”
俞渡只是沉默，他知道這件事對俞母的打擊很大，也不想再刺激她了。
“嗯。”
俞母松了口氣，心想等回了北城就好了。明明俞渡在北城的時候都是好好的，怎么可能會突然喜歡上男生，只可能是俞渡被人騙了。
緊接著她聽見俞渡側過身問身旁的人，語氣溫柔，“陸時晏，你要和我一塊兒回北城嗎？”
陸時晏笑了笑，“好�！�
俞母心里嘔血，看向陸時晏的眼神愈發不客氣。
陸時晏不在意這些，和俞渡把地上的東西撿好，往俞渡住的小區方向走。一路上沒人說話，俞渡也沒問俞母怎么突然來了，俞母也沒問陸時晏的名字。
等到了小區，俞母接過俞渡手里拿著的東西，“俞崽，你去把他手里的東西拿過來。”
意思是在趕人了。
陸時晏雖然不在意俞母對他的態度，但該有的尊重他還是給了。他把手里的東西交給俞渡，想揉揉俞渡的頭，手還沒碰上俞渡的頭發，就對上了俞母審視的目光。
陸時晏：“……”
算了。
俞渡踮了踮腳，下一秒，陸時晏感覺到手心毛茸茸的觸感，猛地一頓。
他下意識看向俞母，才發現俞母臉黑了一片。
俞渡：“我買了明天下午的票。”
陸時晏輕笑應聲，“嗯�！�
俞母臉色不好看，她不喜歡陸時晏，覺得是陸時晏帶壞了俞渡。
轉身走了兩步和俞渡說：“走吧。”
俞渡和陸時晏說手機上聊，也跟著俞母離開。
只是還沒走兩步，陸時晏開口，這是他對俞母說的第一句話，“阿姨�！�
俞母稍稍頓住，就聽見那道不冷不熱的聲音說：“喜歡男人并沒有什么不正常的，我們和你們一樣，看見喜歡的人會心動，會牽手，會親吻，也會想一直走下去。”
俞渡微怔。
這晚俞渡睡得并不踏實。他這兒只有一張床，自然是讓給了俞母。原本俞母來的時候已經訂好酒店，哪兒想到俞渡和陸時晏的事，現在她害怕兩人待在同一個空間，尤其是進了門后，她發現俞渡房間里多了另一個人的痕跡，那種恐懼到了頂點，直接退了酒店的房，委屈自己睡在俞渡這兒。
于是俞渡只能睡在客廳里的沙發上，就連手機、平板和電腦也被俞母收走，不給俞渡任何和陸時晏聯系的機會。
俞渡拗不過她，隨她去了。
第二天起來，俞母眼下的烏青格外明顯。她也怎么睡，一躺下腦海里全是俞渡和陸時晏牽手的畫面，心里煩躁得不行，腦袋嗡嗡的疼。
晚上哭著和俞明盛打了視頻電話，沒說什么事，就是一直哭，讓俞明盛去找北城最好的心理醫生。嚇得俞明盛以為她怎么了，差點直接坐家里的飛機過來。
俞母是自己悄悄來的，她探過俞明盛的口風，好不容易等到他松了口，說只要俞渡回去，老老實實進公司，他就把之前的事揭過。當作什么事也沒發生。
俞母掐著俞渡放假的時間，馬不停蹄地來了。哪兒知道會出這檔子事。
俞渡絲毫不意外俞母的狀態，她嬌生慣養慣了，壓根適應不了俞渡這里的環境。以前在海城讀書時俞母也去過一次海城，和現在差不多，只是心情比現在平和，可也不見得她睡得好吃得好。
俞渡淡淡道：“受這個罪有什么必要嗎？”
俞母沒和他說話。
俞渡：“手機給我，我點外賣，起碼要吃早餐吧。要不然我爸知道你沒吃早餐可能比知道我喜歡男生更生氣。”
俞母警惕地看著他，“你不會讓那個狐貍精來吧？”
聞言，俞渡愣了愣神，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媽口中的狐貍精指的是陸時晏。
他有些好笑道：“現在不會。”
意思是等會兒會了。
俞母不情愿，但還是還給俞渡，“俞崽，等回了北城，媽媽帶你去看醫生就好了。”
俞渡不置可否，已經不想再和俞母爭論這個問題。
他和陸時晏說了自己這邊的情況，陸時晏倒是猜到了，和他聊了兩句，說是下午見。
俞渡應聲。
半個小時后，外面傳來敲門聲。
俞渡開門，和外賣小哥道了謝接過他手里的東西。
“媽，先吃早餐吧�！�
俞母看了眼，和家里的差得很多，只有簡單的肉粥和油條。眼睛唰的一下又紅了。
俞渡咬油條的動作一頓，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我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
俞母：“過得好就吃這個�！�
俞渡沒反駁她，總歸什么都是錯的。
“先吃吧，隨便吃點下午就回北城了�！�
俞母嫌棄是嫌棄，坐下喝了兩口粥后又覺得沒那么難以入口，不知不覺把碗里的都喝了個干凈。
她自己都有些震驚。
俞渡笑笑，“怎么樣？”
俞母覺得挺好，但也不想給那么高的評價，“還可以吧。”
俞渡起身收拾，走到廚房那兒洗完碗，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道：“哦對了，這是那狐貍精做的�！�
俞母頓時愣在了原地，氣得臉紅了一片。
沒想到那狐貍精還真有些本事，怪不得自己兒子被騙成這個樣子。但俞家又不是沒有錢，哪兒需要他做飯。
等俞渡洗好碗筷出來，俞母冷著臉改口，“很難吃�！�
俞渡：“……哦，也行吧。”
第45章 我結扎了
因為要回北城， 俞渡隨便收拾了下自己的行李，下午沒多久陸時晏給他發了消息。
外面下著雨，不大， 淅淅瀝瀝的。
“走吧�！庇岫蓳蝹銚跤�，徑直朝陸時晏的方向走， 等了會兒見身后的人沒跟上，又轉頭看向俞母。一如當初俞渡離開北城那日。
他的語氣溫和， 在俞母面前他總是有足夠的耐心， 或者說他在北城的性子就是這樣的， 有些無奈地開口，“總不能是因為不想坐他的車吧？那我和陸時晏先走了�！�
俞母一聽他倆要待在一塊兒， 哪兒顧得上自己那點不樂意的小心思，忙走到俞渡的傘下，“難不成你還想當著我的面和他單獨相處嗎？”
在俞母的印象里， 俞渡乖巧懂事， 也很聽她的話。他成績好， 鋼琴還是小提琴都是別人家的孩子。除了長大后任性了點，但她私心還是覺得只是一時的。等俞渡自己想通就好了。所以她自然也以為在這件事上，俞渡不會反駁她。
俞渡動作一頓， 垂眸看了眼俞母， 大概知道她現在在想些什么。他其實對這種陪著俞父俞母扮演闔家歡樂的戲碼早就沒興趣了。
他直白道：“媽，他是我男朋友， 我為什么不能和他單獨相處？”
俞母怔了怔， 她知道她說不過俞渡的， 所幸不說了， 但還是有些惱，尤其是在看見陸時晏后胸口無處可泄的憤懣到達閾值， 想起早上的事又氣得臉紅，不等俞渡開口，自己坐在后排閉上眼假寐，眼不見心不煩。
陸時晏挑眉，隔著車門，俞母也聽不見他倆在說什么。
“怎么了？”
俞渡湊過去親了陸時晏一下，“生氣呢。等到了北城可能得委屈你和我住酒店了�！�
昨天一晚沒睡好，俞渡其實并不想回北城，但總有一天要回去一趟的，只是早一點晚一點的事。
陸時晏：“你不睡他們那兒？”
俞渡搖頭，“不，會很煩�！�
陸時晏松了口氣，“那就好。”
俞渡：“？”
對上他疑惑的眼神，陸時晏說：“住我那兒，省錢�！�
俞渡默了會兒才反應過來，眼神復雜，“你在北城有房子？”
北城的房價很貴，即使是在北城的外圍，價格也貴得離譜。俞渡是知道陸時晏挺有錢的，但他以為陸時晏不在北城工作，沒必要在那兒買房子�，F在看來，陸時晏是錢多到找不到地方花。
陸時晏嗯了聲，“有�！�
海城也有，為了到俞渡的世界里去，他做了很多。
只是還沒等他去，俞渡先來了而已。
他解釋道：“之前想過去北城工作，那時候買的�！�
還沒等俞渡說什么，陸時晏在俞母耐心快要告罄前打開副駕駛的門，推了推俞渡的背，“好了，就這樣說好了�！�
俞渡：“……”
不是，他說什么了嗎？-
飛機穿過層層云海，在四個小時后落在北城的機場。
機場外停著一輛價格不菲的豪車，見到俞母和俞渡，站在一旁的司機接過俞渡手里的行李。他的視線不經意的落在大少爺身旁男人的身上，但沒有多看。
“夫人，大少爺，俞總在家等你們�！�
俞母嗯了聲，司機給她開了車門，手擋著車頂，以免俞母進去不小心磕到。
俞渡和陸時晏坐在最后面。
車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行駛著，不過這會兒恰好趕上下班時間，沒多久開始堵車。空氣一如既往的安靜，原本漫長的時間在焦灼沉默的氛圍里更為漫長。
俞母手揉著額，她有時會看向車窗，看著倒影里俞渡和陸時晏牽著的手。
看了那么久，她依然不能接受。
她不是沒聽過，甚至她有個關系不錯的朋友，她的兒子還和男人去國外結了婚。可俞母就是不能接受，甚至覺得刺眼。
在她心里，俞渡應該和她想象中的一樣，過著原本光鮮亮麗的生活，會進公司，也會在合適的年齡結婚生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變得那么叛逆。
一個多小時后，車在一棟別墅前停下。
俞渡恍神，踩在地上，才有種他又回到了北城的實質感覺。
陸時晏捏了捏他的后頸。
有保姆上前，接過司機手上的行李，俞母道：“給大少爺把行李拿到他的房間去�！�
等人下去了，俞母視線落在陸時晏身上�；氐奖背�，俞母有了底氣，她打量著陸時晏，“你可以離開了�！�
俞渡輕笑了下，“媽，我還在這兒呢。你要想和他說這些，也應該挑我不在的時候，再說你怎么不砸他幾百萬的支票讓他離開你的兒子？”
俞母：“……”
陸時晏：“……”
俞渡：“你可以攢攢經驗，也許以后小禮能用上�！�
在這之前，俞母一直知道俞渡現在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他總是和俞父爭吵，但俞父說不過他，每次兩個人吵完，生悶氣的絕對是俞父。俞渡從來不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最起碼以前是這樣的。
沒想到有一天俞渡也會這樣和她說話，而俞渡這次是為了一個男人。
俞母氣得臉色發白。
俞渡是真的累，無論是北城還是這兒，都讓他無法逃離。
“他要是走了，你也別想著我和你一塊兒進去了�！�
陸時晏并沒有勸俞渡，對于他來說，除了俞渡，其他的他不是很在乎。
空氣瞬間無聲。
“俞渡，你就是這樣和你媽說話的嗎？”俞明盛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來的，他負手站在俞母的身后，俞禮也在。
聽到俞明盛的聲音，俞母眼眶頓時一紅。
俞明盛摟住她，倒是沒說什么，只是說了句進來吧就走遠了。
俞渡還有點意外。
他以為俞明盛會是最生氣那個。
等他們走遠，站在一邊的俞禮才過來，眼巴巴的瞅著俞渡，一撇嘴，哽咽道：“哥，我好想你。”
俞渡略微有些嫌棄他，“我不想你。”
俞禮假裝沒聽見，又想像之前一樣拱他哥，只是他現在和俞渡差不多高，于是想了想去抱他哥。
結果還沒挨著，額頭就被人用手抵住了。
俞禮：“……？”
他終于意識過來，他哥身邊還跟著個人。
“臥槽！你是哪兒冒出來的？”俞禮嚇了一大跳。
陸時晏：“……”
他轉頭俞渡，“他眼睛是不是不太好？”
俞渡點頭，“有時候耳朵也不太好�！�
剛才俞禮就光顧著看他哥了，他想去寧城好多次，上次聽到程遠哥說要去寧城，他給程遠做小跟班做了好些天，好不容易等到程遠哥松開答應帶他去。結果俞禮剛收拾好行李就被逮住了。
他在家總是被盯著，想不被俞父俞母發現壓根不可能。俞禮的大學就在北城，他從沒住過宿舍，之前想著大學試試，俞父俞母怕他適應不了沒答應，只能住在家里，所以想找個空閑時間去也不行。
昨天他聽見俞母和俞父打電話，說明天俞渡會回家。他高興了一晚上，其他的也沒聽見，更不知道他哥還帶回來一個人。
俞禮頓時警鈴大作，“哥，他是誰？”
俞渡：“你瞎�。俊�
俞禮眼神在兩人牽著的手上飄了過去，腦海里閃過一個想法。
陸時晏隨即肯定，“嗯，就是你想的那樣�！�
等兩人走遠，俞禮才猛地反應過來。
他……好像是有了個男嫂子。
在原地怔然片刻，俞禮從兜里摸出手機和程遠發消息。
【俞禮】：程遠哥，你知道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俞渡和陸時晏到的時候，俞父俞母坐在樓下客廳的沙發上。
俞渡看了眼俞明盛，實在是不太能理解。
他以為俞明盛會和他大吵一架讓他滾，他也正好該怎么滾就怎么滾，沒想到他除了剛見面的時候說了他兩句，后來的說話態度都很平和。
他越是這樣，俞渡越是覺得俞明盛估計是心里有了什么主意。
“既然你們沒什么說的，我和他就先走了。”俞渡道。
俞母顯然是不愿的，但俞明盛卻是一反常態，“也行，明晚你們過來吃飯，我有話要說。”
俞明盛在俞渡和陸時晏身上打量了一番。
他自然是氣著的，畢竟他從俞渡出生起就把俞渡當作繼承人來培養�，F在俞渡離開北城去做了個老師不說，還和他說喜歡男人。俞明盛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昨晚俞母和他說了這件事后，他平時愛拿在手中把玩的茶具都被他全部砸了個遍，怎么可能不氣。
但他今天看見陸時晏，卻總覺得這人有些眼熟。
俞明盛微微瞇眼，在腦海里過了一遍，想不起來他是在哪兒見過陸時晏。所以在弄清楚情況前，他會先把這個人調查清楚。
不過俞明盛倒是覺得從寧城出來的人并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大概是為了錢接近的俞渡，這種人他見過很多。如果是為了錢的話，事情就變得簡單很多，世界上錢不能解決的事很少。
倘若陸時晏當真是為了錢接近俞渡的，他大可用錢或者在北城最好的公司工作的機會給他，讓他離開自己的兒子�；蛘哒f用那么一個人來掌控俞渡也挺好的。
所以俞明盛才會又放松下來，這些事還在他的掌握之中。
俞渡知道俞明盛不安好心。
但他沒想到第二天晚上，兩人一坐下，俞明盛絲毫沒有迂回，直接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昨天他們一走，俞明盛立馬讓助理去查了陸時晏，很簡單的家世背景。父親是教師，在他高三時去世，母親生了病，又有剛出生沒多久的妹妹，陸時晏十八歲時就開始打工掙錢，后來考上A大，在A大畢業后回了寧城工作。
和他想象的一樣，是個容易掌控的人。
俞明盛一直拿俞渡沒辦法，這會兒倒是送上來一把刀。
俞明盛道：“俞渡，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回北城來，醫生我已經聯系好了，聽你媽的話去看醫生�！�
俞渡默了會兒，“你是覺得我有��？”
“這難道不是有病嗎？”俞明盛氣急敗壞。
“不是，我很正常，你可以說你的第二個選擇了。”
陸時晏在旁邊聽著，也沒插話，垂眸玩著俞渡的手，把旁邊三個看得氣得不行。
陸時晏裝沒看見，直接無視三道灼灼的視線。
俞明盛放低聲，“第二個選擇，我不會干涉你們。你和他都來北城，我慢慢把公司交給你們。但你倆畢竟是兩個男人，生不出孩子，你倆想辦法生個孩子就行。”
相比于俞渡的私生活，他更關心俞渡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兩人沉默半晌。
陸時晏終于舍得主動和俞明盛說話，“哦，那我不行，我結扎了�！�
俞渡也說：“我也不行。”
俞明盛：“？”
俞渡：“醫院辦活動，買一送一，我也跟著結扎了�！�
另外三人：“……”
第46章 父母
空氣一片死寂。
良久， 俞禮小心翼翼地問：“我也需要嗎？”
俞父俞母同時給他一記眼刀，俞禮縮了縮脖子，老實了， 反正帶男嫂子回來的是他哥又不是他，他就不去觸霉頭了。左右他看見陸時晏握著他哥的手就忍不住磨牙， 看陸時晏實在不順眼。
俞明盛皺眉，“俞渡， 你兩個選擇都不選， 是想一直待在寧城嗎？”
俞渡沉默了半晌， 看著眼前發絲終于摻了些白的男人，漠然開口， “從我十八歲起，我就沒再做過選擇�！�
高中畢業后，俞渡就不再“聽話”了。
什么選擇， 對于他來說不過是俞明盛妄圖施加給他的枷鎖。
他從枷鎖里逃出來的那一天， 便沒想過回來。
俞渡沒再照顧他們的心情， 直接道：“我還會回寧城。”
俞母一聽這話，臉頓時蒼白。她連俞明盛說的第二種選擇都不能接受，更無法接受俞渡繼續喜歡男生， 寧愿在寧城過那樣的生活也不愿意回北城。
“不行！”她握著筷子的手因為捏得太緊而泛白， 那雙和俞渡有幾分像的眼中眼淚不住地往下流，“你這是病！你爸給你找了最好的心理醫生！明天媽媽帶你去看好不好？”
她記得以前俞渡很小的時候， 他最喜歡的就是和她打電話， 視頻那邊， 他會小心翼翼的問能不能陪他幾天。問能不能陪他吃飯。只要她軟了心答應， 五六歲的小孩就會眼睛笑得彎彎的，開開心心的喊她媽媽。
她理所當然的覺得俞渡現在也是這個樣子的， 只要她開口，俞渡還會像從前那樣無法拒絕她，“你舍得就這樣丟下我們，自己一個人待在寧城嗎？”
俞母說話，聲音里帶著哭腔，霧氣模糊視線。
她低頭，飛快的給俞渡夾了只椒鹽蝦。
她記得俞渡喜歡吃這個菜，每次她給俞渡夾完菜，俞渡都會很開心。
俞母輕言細語，抹了抹眼淚，試圖勸他，“我和你爸都在這兒，你弟弟也在這兒，還有你的朋友、師長。俞崽，你再怎么樣，你都不能否認這里才是你的應該回來的地方。”
應該回來的地方？
俞渡嘴角扯了扯，在他十二歲前，他一直在國外生活，他沒有故土。
碗里還有只俞母夾的蝦，俞渡心情有些復雜。
俞禮皺了皺眉，他哥吃這個過敏。俞禮正想夾走，陸時晏的動作更快，另外三人愣了愣。
俞禮抬眼，就見他嫂子冷了臉，眼中仿佛覆了層永不融化的冰。
只見陸時晏輕笑了下，語氣毫不掩飾的諷意，原本在俞父俞母跟前一直反應平淡的人變得銳利，“俞叔，湯姨，你們挺有意思的。你們口口聲聲讓俞渡回來是為了他好，怎么連他吃蝦過敏也不知道？”
俞渡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縮。
俞明盛和俞母聞言一怔。
陸時晏不是沒看見俞禮的動作，他只是覺得好笑，連俞禮這個弟弟都知道的事，俞明盛和俞母卻沒誰知道。
俞母緊緊的盯著俞渡，她像是忽然意識到什么，整個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無法接受陸時晏說的話。
沉默了良久，俞母手上沒了力氣，兩只壓根沒什么重量的筷子灌了鉛從她的手心滑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她的喉嚨干澀，“俞崽，媽媽應該是沒記錯的，你是喜歡吃椒鹽蝦的是不是？”
眼神里還隱約帶著期盼。
俞渡安靜的和她對視，他知道俞母想聽的答案。點頭，這對她意味著她做母親沒有那么失敗，起碼是知道自己兒子喜歡吃什么的。等俞渡回了北城，也會和她想象中的一樣，過上他們所期盼的日子。
北城和寧城實在是不同，即使到了晚上，宅子里開著空調，空氣中仍然帶著獨屬于北城的濕潮，黏膩得讓人煩躁。
俞渡緩了下，“不是，這是小禮喜歡吃的。”
他看著桌上的菜，每一道都是俞母精心挑選，她花了挺多心思，俞渡不算挑食，談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
他道：“辣炒雞丁是你愛吃的，我吃不了辣�；锥蠝俏野窒矚g……”
俞渡還沒說完，俞明盛呵斥打斷他，“閉嘴！你以為你是在和誰說話？！我和你媽培養你長大，是為了讓你今天站在這兒指責我們的嗎？不過是一頓吃的，記得還是不記得有那么重要？”
終歸是理虧，俞明盛揉了揉鼻梁，語氣稍微平緩后繼續道：“我記得你小時候是很聽話的，怎么長大后反而變成現在這個鬼樣子？難道就是怪我和你媽放在你身上的心思沒有小禮多嗎？”
“我和你媽是把你當做繼承人來培養的，對你不能太過溺愛，從你出生起你在公司的股份就比小禮要多，這還不夠？”
“你出生時我和你媽也是第一次做父母，對你照顧不夠，也許真是我們錯了，后來我們也一直在彌補，但終究是有些晚，你那時已經長大，我們和你相處時間不夠，只能在你其他方面盡量補足你。小禮出生后，我們是偏心了點，可那是因為他的性子不適合走我的路�！�
“但你和小禮不是好好長大了嗎？我和你媽也有自己的事要忙，總不能這些小事也要記得清清楚楚。”
俞明盛覺得起碼為人父母，他和俞母做的已經足夠多。
難得他一次性說了那么多話。
俞渡怔了怔，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勾起。
一邊的俞母淚水從眼眶里滾落，今早化的妝有些花，但仍舊漂亮，惹人心疼。
陸時晏眼底笑意全無，神色冰冷，“那俞總父親的角色做得挺好的，記得不記得是不重要，總歸四年前俞渡因為吃了蝦差點死了您也不知道�！�
四年前……
面色不太好的俞禮下意識攥緊手心，腦海里忽然閃過一道畫面，那是他高一還是高二的時候，俞渡難得回一次北城。
他還沒他哥高，抱著俞渡的時候看見他手背和脖頸上有些紅疹，可那時天太黑，他以為自己看錯了。
后來的幾天他都沒見過他哥，打電話也不接，俞明盛還因此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現在想來就是那時候的事。
俞禮心里亂糟糟的。
俞明盛和俞母的表情也不好看。
這時，俞渡忽然開口。
“爸，你覺得你們作為父母很稱職是吧？”俞渡語氣里帶著一絲嘲諷，“是我一出生就把我丟在國外？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你們打算在我多少歲時把我接回來？十八歲？還是二十歲？最好是一回來就能幫你接管公司對吧？”
“那次意外后，我最開始的時候怕黑怕下雨，想要你們陪陪我，你怎么和我說的，說我已經十多歲了，再過幾年就要長大，沒什么好怕的�？赡悴恢牢业浆F在睡覺還是不敢關燈。”
俞渡想起他剛回來那會兒，外面下著大雨，俞渡哭，俞明盛罵，俞母眼里心疼但也沒有陪他一會兒。
“你們說作為繼承人，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我怕你們失望，學得挺累，想要獎勵，可你們怎么說的，你們說這沒什么，是我應該做的。可那時候我也還是個孩子�！�
“我生病了，想休息，你不允許。我疼了，想哭，你也不允許。我大學四年，大三你們才知道我換了專業。就連現在，我已經二十六歲，你們還是不知道我吃蝦會過敏�！�
“爸，”俞渡說話依舊平靜，“你覺得你是一個好的父親嗎？”
“還有小禮，我是你們的第一個孩子，你們沒做過父母沒有經驗，對小禮你們就有經驗了？對我的忽視，對小禮卻成了偏執的在意。他做什么在你們眼中都會無限放大。
“他沒有自己能喜歡的，你們想要他喜歡吃什么，他就喜歡吃什么。想要他穿什么就讓他穿什么。他的朋友需要你們先查過再說，他的同桌要是你們認識的，他想要和朋友一塊兒出去玩，你們要找人跟著。他上的大學、專業，也是你們希望的�！�
“你們到現在，知道其實相比于學習，他更喜歡競技游戲嗎？”
俞渡其實討厭過俞禮。
這很正常，尤其是在俞父和俞母過于明顯偏心的情況下。
偏偏俞禮很喜歡他，總是纏著他一起玩。俞渡對總是跟著他的小跟班很不耐煩。俞禮總是哭，俞渡就會想這個討厭鬼哭什么，明明他有著父母全部的愛。
想是這樣想的，在父母面前，俞渡就是溫柔的哥哥。只有單獨和俞禮在一塊時，他才會明目張膽的不喜歡他。
俞禮那時候還小，他哪兒知道他哥哥不喜歡他。很奇怪，俞渡看他這樣，心里會有些隱秘的開心。
小跟屁蟲，爸媽都喜歡他了，他才不要喜歡他。
俞渡是這樣想的。
直到俞禮上小學的時候，有次俞渡下課沒看見跟上來的俞禮，找了好久才在學校街巷的角落里看見他。
小小的一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俞渡走過去踢了他一腳，皺眉問他，“怎么了？有人欺負你？”
俞禮耷拉著頭，“他們都不和玩，說怕帶壞我。他們爸爸媽媽會被我們爸爸媽媽欺負。”
俞渡怔了許久，然后釋然了。
原來小跟屁蟲也很可憐。
“你們給的足夠多，但我和小禮也不是你們的實驗品，放過我們吧�！庇岫烧f。
夜色寂寥，看不到盡頭，裹挾著不易察覺的涼意透過襯衫鉆進皮膚，又透過毛孔深入骨髓。
俞渡轉身，不再留戀這個困住他的牢籠，和陸時晏離開。
愣在原地的俞明盛想要追上去，卻被身后的俞母拉住手腕。
湯凝跪坐在地上，不再流淚，長風吹過，白皙漂亮的臉頰隱約有兩道干涸的痕跡。她的嗓音低啞，很輕很輕，“讓他走吧�！�
她忽然想起在好久之前，那時候俞渡還很小。她實在想他，沒忍住飛去國外。
好小一個人，坐在莊園前，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她驚訝得瞪大眼睛，小跑著到她跟前，伸手想抱她，又不敢抱了，只說他已經長大了，不能再讓媽媽抱。
那時湯凝還想還那么小呢，怎么不能抱。抓著人在懷里揉了兩下，可她還是走了，即使俞渡不舍得。
后來俞渡回到北城已經是十二歲，他真的長大了，湯凝也沒再抱過他。
湯凝和俞明盛都挺失敗的。
良久，湯凝起身上樓。
樓下，俞明盛怔怔的坐著。
外面又吹了風，俞禮忽然覺得臉有些涼，他下意識摸了摸，才發現自己哭了。
哦，其實他也不喜歡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