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到了下午四點,晚上的舞臺也是布景在室外的,相比起學校社團每年上報的固定節目,還是中間隨機報名或抽選的互動更吸引人的注意。
不過今晚來看晚會的人不會太多,畢竟剛好和話劇社那邊的表演時間重合,就連原定的主持人時間也是多方調和,才讓有里這個非專業人士緊急救場——
拜托,那可是息影的有希子再次登臺,雖然只是節目最后的一小段經典再現,但這個噱頭已經足以吸引人了好嗎!
“真是太感謝你了有里,”主持人平田結愛拉著她簡直要淚灑現場。
“沒事,”雖然女演員確實很有吸引力,但活動還是得有人接手啊。
“這里是剩下幾個表演的場次,還有隨機報名環節,辛苦啦!”
往年這個點應該會被圍地水泄不通的舞臺現在人稀少地可憐,臺上街舞社的同學們在盡力地演出,臺下卻連歡呼聲都少得可憐。
有里無端有些煩悶,雖然沒親身體驗過舞臺上朋友們的訓練日常,但單單從門外漢的角度說,能夠卡住每一個鼓點,她們每一次抬手的動作從側面看去都是一條直線,這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為了主持換上了小禮服和高跟鞋,現在在這里占了這么久已經開始疲憊更多的是對自己的懊惱——
有現在這個場景他們應該預料到的。
話劇社的邀請計劃早就上報,舞臺要持續一天,節目都是抽簽決定的演出順序看起來十分公平。
但如果他們在安排的時候再能細心一點,是不是可以規避掉這部分演出時間的交叉點。
脖頸上冰冷的汽水刺激地有里回神,她往后退了半步。
“你怎么來了?”看見是熟人有里又放下了防備。
“不是你說晚上有主持,”諸伏景光笑了笑,把剛剛那瓶汽水擰開插了吸管遞給她。
“謝謝……”冰涼的觸感讓她的煩悶值降低了些。
“喂,我也在這里啊!”降谷零不相信這位沒看見自己。
“咦,是降谷同學啊,”有里的目光閃了閃,“天色太晚我沒看清呢!
“話說一會的環節可以允許我們上臺表演嗎?”降谷零今天難得沒跟她杠,站到了另一側。
“可以是可以,”有里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坦白,“但是你們看見了,這里的人除了你倆都是工作人員。”
“沒關系,”諸伏景光將背后背的東西放下來,從里面取出自己的吉他,“本身我和zero就是為了想要一起演奏!
“當然,”諸伏景光回頭,在舞臺的燈光的照耀下,眼里好像格外明亮,“不是為了讓誰看見,只是想和彼此合作罷了。”
啊……該說什么,真不愧是你們倆的風范嘛。
“那我還真是幸運呢,”有里把汽水放下,幸好沒弄花她的口紅,舞臺上的姑娘們永遠熱情洋溢,這個年紀比起被關注,或許和同伴一起站在這里,是更為寶貴的事情。
“可以作為你們的觀眾。”
g大調故鄉。
比起前面急具沖擊性的鼓點隱約,這首曲子,似乎不太適配這樣的環境。
燈光組的同學也發現了這樣的問題,索性將原來那些花花綠綠的光束全部關掉。
只留下一道逆光,影影綽綽地顯露出兩人的身影。
月光并不足夠明亮,于是兩個輪廓也只是忽暗忽明的顯現。
但是很溫暖。
能聽出來一方的吉他彈奏還不夠熟練,但在另一位的帶領下很快恢復了正軌。
和聲像清澈的溪水,洗盡一切塵埃,柔柔地流淌。
無限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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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能理解m25的反響為什么會那么好了。
觀眾只是看到了29歲時堪稱六邊形戰士的降谷零,提起好友時眼里難以掩蓋的一絲落寞就足以痛心,但對于他們來說,是真實存在過的十幾年人生。
“怎么樣?”臺上的兩位表演結束正往臺下走。
有里剛好站在舞臺一側,側身等他們通過,豎起了大拇指:“要感情有感情,要技術也全是感情。”
諸伏景光低聲笑了笑,“聽起來像是夸獎又不是!
“明顯是夸獎好嘛!彼崞鹑菇翘ь^,一道黑影正飛速從上方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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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在話,有里自己到現在也不理解為什么剛剛自己要沖上去。
以至于三個里面離掉落燈具直線距離最遠的自己,現在坐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小診所里。
萬幸的是只是骨裂的程度,沒打石膏。
醫生把她的腳踝復位,開了藥說靜養十天可以落地,二十天可以慢慢走路。
拜托多少也應該對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的反應能力有點數了吧……
“你多少也應該回過神了吧。”降谷零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剛剛摔倒的時間覺得還好,現在腳已經很痛了,有里好不容易才能放空自己,不在這里表現得呲牙咧嘴。
想到這里,她恨不得回到半個小時前狠狠地拍自己的腦門,——您知道自己在干嘛嗎?
“你知道有一種死亡叫做社會性死亡嗎?”有里目光呆滯。
如果說是為了救人受傷也好,可她只起到了在一陣混亂中自己踩到了裙角,然后完美摔倒的效果。
還連累了一旁扶住她的諸伏景光。
“要笑就笑吧。”有里胡亂抓了幾把自己的頭發,她擺爛了。
“雖然我是很震驚你的平衡能力,”不愧是降谷零一貫的風格,“但是你確實也是好心,我也不能夠在現在嘲笑你吧。”
好吧,看在一般句子里“但是”之后的才是重點,有里姑且沒計較他前面那句話,畢竟如果哪天降谷零也變成了一臉擔心的樣子。
要不就是他瘋了,要不就是自己命不久矣……
“話說這里沒有什么止痛的藥嗎?”這種疼痛已經擴散到骨骼周圍的肌肉和神經,就硬生生抗嗎?
“這里的條件,最多只有冰袋能用,”降谷零知道她不好受,但畢竟只是私人診所的程度,“不過唯一的一名醫生,現在還在隔壁給hiro處理傷口!
“我去問問!
諸伏景光因為剛剛扯了有里一把,也被力量順勢拽倒,現在正在被緊急處理傷口中。
“那還是算了,”有里把人攔住,“先處理那邊的事情吧。”
諸伏景光自認為自己擁有一定的醫學常識。
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在幫zero處理傷口,但這不意味著在過去的十幾年里,他從來沒有受過傷。
相對而言,他是一個疼痛闕值不算低的人,例如對于自己肘關節的擦傷,他不覺得十分困擾,但身上其他部位傳來的不適感又是確實存在的。
這份疼痛感十分明顯,雖然不是無法忍耐的程度,但也不是諸伏景光可以忽視的了。
所以在醫生去準備消毒材料的時候,諸伏景光又認真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左腳……從外表看沒有任何腫脹。
連基本的軟組織挫傷或者皮膚破裂的痕跡都沒有。
考慮到或許是因為自身體質不明顯,諸伏景光又彎腰按壓了痛感最強裂的地方——一般來說,這種動作會增加痛感,但顯然,不適用于現在。
“還有哪里受傷嗎?”醫生處理完這位少年胳膊處的傷口,發現這位的話真是少得可憐,好像一直在想事情。
“應該……沒有了?”諸伏景光回神,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應該讓醫生檢查一下自己的左腳。
“什么叫應該,”脫下手套的醫生又轉過身認真地看了一圈,“自己哪里痛應該有數吧,現在可以用冷敷緩解,48小時之后熱敷!
說到這,今晚工作量遠超出平時工作負荷的醫生才恍然想起來,“剛剛應該先給那個女生冰袋讓她緩緩!
“她傷的是?”諸伏景光慢慢站起來,嘗試著換腿支撐,自己的肌肉都沒有什么異常,痛感也很穩定。
“左腳那邊,”醫生手底下速度明顯加快了,“那孩子比你嚴重,是骨裂,估計這會非常不好受……還挺能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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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貫能保持著良好的待人處事的教養和波瀾不驚的情緒,但一路上有里和降谷零都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
有里臨時在診所足了一把輪椅,只好麻煩兩位好心同學送她回宿舍。
作為唯一“完好無損”的降谷零,現在擔任了推輪椅的角色。
“景光?”好像這次相遇有里很少用這個稱呼,不過現在,她試探著開口,“剛剛真是太感謝你了。”
“沒事,”諸伏景光到現在也算了理清了自己的思路,雖然這個猜測相當詭異,但在無法直接驗證的情況下,他的相信程度還是超過了百分之五十。
畢竟又不可能直接把對方拉過來打一頓,然后驗證自己的猜想吧。
“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更不對勁了——有里沉默,如果是按照以前的諸伏景光,肯定會在上個話題多說兩句,企圖降低對方的愧疚感或者證明自己這邊問題不大。
但現在這個問題,似乎只是不想多說話隨口一問?
“我……沒事的,”于是有里也只是干巴巴地回應。
后面的降谷零聽著兩人的對話感覺頭大,雖然自己的幼馴染一副有心事的樣子,但坐著的這位思維似乎已經發散到“下輩子如何報答他了”。
這兩人對一句話有八百個心眼子解讀的人,之前是怎么玩到一起的?
“我去藥店拿藥,你們等我一下!苯倒攘阕匀坏赝T诹诉@個點還在營業的藥店門口,帶著醫生的處方走了進去。
剛剛三個人還好,現在兩個人相處,如果不說話,氣氛似乎是有些尷尬。
“你還有哪里受傷嗎?”雖然沒辦法準確驗證,諸伏景光嘗試從別的地方探索答案。
“沒有沒有,”有里趕忙回答,恨不得自己站起來推著諸伏景光坐輪椅回去。
不對,這樣好像更奇怪了。
她不是在詛咒他啊!!!
“這樣啊……”諸伏景光察覺對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速有點過于快了,反而像是在掩飾什么?
難道還有別的地方受傷不想開口,這樣不就沒辦法判斷了嘛。
“那個,真的很抱歉!”
這突如其來的一嗓門把諸伏景光從胡思亂想拉回到了現實世界。
“啊?”
“就是,”有里覺得今天如果不把話說話,自己是絕對睡不了一個好覺的,“真的很抱歉剛剛也害你受傷了。”
“這有什么好道歉的?又不是你弄壞了設備,”諸伏景光失笑,“而且要說起來還是你為了救我才會有這一出。”
“可別再提救人這件事了,”感謝黑夜遮住了她紅透的臉頰,有里小聲嘀咕,“事實證明,我果然不適合救人!
“你在說什么啊,”諸伏景光低頭和她平視,“我看起來是這么不講道理的人嗎?”
這下亂飄的視線沒辦法再躲避,有里抬頭就撞進了一雙藍色的漩渦里,她真的覺得諸伏景光的眼睛比任何酒都要醉人。
“不是……”她好像永遠也沒有辦法對著這雙眼睛說謊,“就是你剛剛看起來很不開心……”
她誠實道。
諸伏景光的理智回籠,重新思考了自己剛剛的回答,可能會讓人產生誤解,于是那雙本就上揚的眼睛更加上挑,“怎么會,不如說我很開心!
畢竟有里當時的姿態,完全是企圖讓自己用后背承受那一擊,幸好zero喊了一句自己下意識扯過人看看躲過。
要不然絕對不會是現在這樣的程度,那個場面現在想來還是有些后怕的。
“不過以后不要這樣做了,太危險了,”諸伏景光的雙眸閃了閃,“現在還很痛吧……腳上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