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禽獸 好禽獸的吻。
即將迎來暑假, 安懷一中高一高二的學生走得差不多,現在只剩下高三的學生還在奮戰備考。
咚——
遙遠古老的鐘聲響起,這是學校晚飯點的提示鈴, 果然沒過一會兒,學生從教學樓傾巢而出, 地面轟轟震動。
遠在籃球場的周聿白和余偉都感受到了。
他倆今天回母校打球玩兒。
“以前自己當學生的時候理解不了班主任為啥罵我們是餓死鬼,現在旁觀者一看, 還真是,這地面都要踩踏了吧。”余偉跳起來搶過一個球,運到三分線的位置。
起跳, 揚手臂, 準備進框——
一只手砸空中截住, 打落在地。
球在地面彈兩下,回到那只手的臂彎里, 周聿白運著球到另一邊,“你跟他們比有過之無不及。”
“靠,你他丫的搶我球,還罵我。”
對此, 周聿白只說一個字:“菜。”
“是可忍孰不可忍,”余偉沖上去搶球,放狠話, “今天贏不了你我叫爸爸。”
周聿白笑,眼神里寫著“爺等著”。
兩個人在球場打得不可開交, 籃球框時不時碰撞出砰砰響聲。
歲淮剛去小賣部買飲料回來, 還沒往球場看,就聽見余偉一聲哀嚎:“周聿白這兄弟沒法做了!”
“又怎么?”
“你老搶我的球,”余偉不情不愿, “就不能讓讓我?”
歲淮一口汽水差點噴出來,隨手掏出一包紙巾丟過去,正中余偉腦袋瓜,“余豬豬你要不要臉,你這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周聿白跟你談了。”
“呸,別他媽胡說八道,小爺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余偉牛逼轟轟,伸手就要搶歲淮袋子里的汽水,“我渴了。”
歲淮一個白眼翻過去:“賤。”
余偉威脅:“小心我跟盈盈告狀啊。”
“去唄去唄,搞得誰怕你似的。”
余偉這人嘴賤,歲淮跟他待在一起不能超過十分鐘,丟給他一瓶水后,自己拽著周聿白去了看臺坐著休息。
歲淮攤開袋子,“買了很多種,你喝哪個?”
“蘇打水吧。”周聿白伸手去拿,手指快要碰到瓶子了,忽然一頓,然后突然轉了個彎,伸向歲淮的口袋,眼疾手快地抽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來,在手心里一轉,他挑眉,似笑非笑地說,“這什么啊女朋友,也不交代交代?”
那是一盒淺綠色包裝的煙。
“……”歲淮輕咳幾聲,“剛在小賣部看見的,覺得包裝好看就買了。”
周聿白手里不停把玩著那包煙,他不說話,就盯著她看。
歲淮最受不了周聿白這要笑不笑的眼神,他這人一雙眼好像能看破人心似的,看得她有點心虛,又有點激動。
這么看來,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一想到拉著周聿白做壞事,她就覺得有點爽。
“好吧,說實話,”她懶懶托腮,眼尾上揚的弧度明媚動人,“我就是突然想嘗嘗這什么味道。”
周聿白身上那股運動過后的血勁兒還沒散去,整個人看上去像杯烈酒,偏偏他五官長得冷淡鋒利,有一股矛盾感。歲淮覺得這種矛盾感像鉤子,天天釣著她,忍不住想要去扒開這人表面的冷淡皮囊,去窺探他最真實的樣子。
比如抽煙;
比如失控;
比如做.愛;
比如眼淚。
后三種她都看見了,第一種還看得不真切。
周聿白幾乎不抽煙,唯一看到還是在阿姨做手術的時候,他滿身倦怠疲憊扛不住才抽了一次。
雖然歲淮很不想承認,但那樣的周聿白,有點帥。
“哥,”她故意喊這個稱呼,刺激他,勾他,“要不要一起抽煙玩兒?”
小時候歲淮發現什么有趣的事情,一個人膽小,就會攛掇周聿白一起。那會兒小姑娘還把周聿白當哥哥,嘴特甜,哥哥長哥哥短,哄得從小性質就偏冷的周聿白都心軟了。
但是等歲淮情竇初開以后,她就沒再喊過周聿白哥。
一開始周聿白還郁悶過,問她,是不是最近惹她生氣了。小姑娘眨著大眼睛搖頭,說沒有啊,周聿白有點傲嬌拉不下臉,但還是悶悶不樂地問她,那你為什么不叫我哥了。
那時候的少年像條被主人冷落的小狗,看的歲淮心特別軟——于是她決定以后再喊周聿白名字的時候,要比喊哥更更更更更甜一點。
長大后的歲淮偶爾有事兒拜托周聿白,也會狗腿地跟著余偉章盈他們喊“哥”,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昨晚。
昨晚在床榻間,歲淮摟著周聿白的脖子,隨著他動作力度的加重,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哥”。
那種時候小姑娘的聲音很軟很甜,還有點別樣的味道,直接聽得周聿白一愣。
隨后升起的一股隱秘刺激感。
要不說人就是賤兮兮呢,越刺激的越上癮。
歲淮那聲“哥”直接把這個字叫變質了,導致現在這個字一出現,連帶著空氣中的因子都開始沸騰,繼而隨著兩人交錯的呼吸變得潮濕粘膩。
周聿白轉著煙盒的手停下,另一只手伸過來捏住歲淮下巴,捏的小姑娘臉頰嘟起來說不了話,才跟解氣了似的笑:“給你能耐的。”
她動了動臉,唇往下,一寸一寸地緩緩滑過周聿白的手指,最后停在掌心,說話時的溫熱的氣息撲過去,“敢不敢?”
周聿白淡笑,“有什么不敢的。”
他兩根手指輕而易舉扣開煙盒,下巴點了點。
歲淮會意地抽出一根,而后在他的注視下,從另一個兜里拿出一個兩塊錢買的黃色塑料打火機,有點寒磣。
啪,小小的一撮火焰燃起。
煙蒂燃燒,蔓延出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
歲淮就愛玩兒,煙在指間轉了幾圈才停下,銜在唇邊,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圈。
朦朧的煙霧模糊了她的輪廓。
長相清純的小姑娘,在此刻,格外明艷耀眼。
周聿白凝望著她,視線從眼,到鼻,最后落在含著煙的唇珠。
他親在她的嘴角。
與他眼里濃烈的感情不同,這是一個極輕極輕的吻,寫滿了珍重和小心翼翼。
歲淮有些意外,她想說話,卻忘記了唇邊銜著的煙,于是那根燃燒的煙落在了地上,隨之代替的是周聿白吻上來的唇。
少年的吻開始很溫柔,有一搭沒一搭地啄吻,漸漸地變得來勢洶洶,攫著一股狠勁兒,歲淮被親的眼睫直顫,有些承受不住。
她推了推周聿白的胸膛,“不……”
周聿白松開她幾秒,唇角勾起,露出一個特壞的笑,而后在歲淮不可思議的眼神下,將她的雙手反剪在背后,不讓她動,這下是一點反抗的余地都沒給她留。
他再次吻了上去。
夕陽西下的學校,綠油油的草坪,金燦燦的眼光,肆意奔跑的少年,一切都祥和美好。
一個幾近要窒息的吻完畢,周聿白放開了懷里的人。
歲淮捂著嘴巴,一陣過度接吻后的疼和脹,她沒好氣地給了他一巴掌,“有病。”
周聿白笑得沒心沒肺,舌尖抵了下被她甩一巴掌的側臉,她勁兒笑,沒多疼。
他一手攬住她肩膀,“長記性了沒?”
這是教訓她偷偷抽煙,還勾他一起干壞事兒。
“混蛋。”
“混蛋喜歡你。”
“……”
章盈和余偉這倆要說能成一對兒呢,站在旗桿兒下面聽墻角聽得可歡了,沒有一點電燈泡的羞愧。
章盈用食指戳戳余偉的胸膛:“你聽聽人家,這戀愛談得多帶勁,誰跟你似的,天天跟海綿寶寶一樣阿巴阿巴。”
余偉:“……你怎么不說你自己。”
“我怎么了?!”
“我上次要親你,是誰臉紅,不好意思躲開的?”余偉挑眉,“是你吧章盈?”
章盈理虧地眨眨眼,她就是一嘴泡,口頭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說歸說,但要是真讓她干出點什么來又慫了。
頂著余偉幽幽的眼神,她臉發燙。
過了好一會兒,她梗著脖子說:“……那也沒說不讓你親啊。”
她話沒說完,少年青澀的吻湊了過來。
赤誠而熱烈。
兩人第一回接吻,親的難舍難分,絲毫沒察覺此刻位置早已調換。
歲淮兩條胳膊撐在欄桿上,懶洋洋地靠在周聿白肩膀,饒有興致地盯著正在接吻的兩人看。
歲淮:“真純。”
周聿白瞥她一眼。
“不像咱倆。”
“……”
他搭話:“咱倆怎么?”
歲淮給他一個“自己心里沒點逼數”的眼神,“但凡你昨晚不做,這話你問的都沒那么禽獸。”
第72章 “辦你。” 歲淮覺得這男人在勾她。……
晚飯點一過, 學生陸陸續續回教學樓晚讀,沒一會兒嘹亮清脆的讀書聲傳過來。
夜幕漸暗,教學樓一眼望過去全是明亮的燈火, 還有幾個學生的腦袋搖搖晃晃,少年們的青春氣息四溢。
雖然高三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情, 但是那段時間的記憶對歲淮來說同樣是難忘的。
她長久地望著,忽然說:“咱們補一場畢業旅行吧。”
周聿白停下玩手機, 章盈和余偉的小打小鬧也停下來,全都看向她。
高三畢業那會兒,歲淮因為臨時更改志愿跟周聿白決裂, 鬧得很僵, 而程清池也因為母親去世回了老家, 原本約定好的畢業旅行不了了之。
遺憾嗎?
當然。
過去的十八歲以后都不會再有了,剛畢業時的欣喜和瘋狂也不會再有了。
但要問想不想補一場, 章盈第一個舉手:“我同意!”
余偉覺得都行,問:“咱們去哪兒,總不會跟網上那樣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吧,”他撣撣褲子, “就我這老頭汗衫,這大褲衩,總得換身帥的吧。”
“你們有想去的地方嗎?”
“大海。”
“草原。”
“癱著, 打游戲——”余偉受到章盈的一記眼刀,閉上嘴巴, 改口道, “草原吧,你們想啊咱們安懷市雖然能看長江,還能爬山看湖, 但是沒草原啊。就網上那呼倫貝爾大草原,那牦牛,那羊,老酷了。”
這么一說,他們確實沒見過草原。
歲淮軟塌塌的身子從欄桿上支棱起來,雙手后撐,一躍,坐上了欄桿。白嫩嫩的兩條腿晃了晃,她問周聿白:“男朋友,你的意見呢?”
周聿白眼睛望著遠處的紅旗,聽見聲音轉回頭,表情比剛才深沉,他說:“都可以。”
只有她在,去哪里都可以。
那是一種些許悲傷的眼神。
在一起后他總會有幾秒露出這樣的眼神。
歲淮移開腦袋,整個人面向操場吹來的風,張開雙手,大聲喊:“那咱門就去大西藏看草原!”
趁著年輕,瘋狂一次又何妨-
去西藏前的兩天,周聿白和歲淮一起回了趟興城,祭奠歲淮的母親。
歲淮記憶中的母親,是個很溫柔的女人。
李蔓原本也是科考隊員的一員,在科考時意外受傷,傷好后落下了哮喘后遺癥,被迫退出,結婚懷孕后成為一個家庭主婦。李蔓從不打罵孩子,說得最重的話大概是“你再這樣,媽媽就要生氣了”,所以小時候的歲淮很調皮,無所顧忌,導致李蔓意外去世時,小小的她孤苦無依,茫然無措。
早些年,歲淮對李蔓是有怨的。
怨她走得早,怨她一味妥協、忍讓、縱容才造成歲全亮的狼心狗肺,怨她一走自己就再沒有媽媽了。
于是被周聿白撿回周家的幾年,歲淮沒有來看過李蔓。
怨。
還有逃避。
午夜夢回時,歲淮一個人蜷縮在被褥里,身上穿著鐘晴給她備好的小裙子,枕頭邊擺著鐘晴給她拍的照片,頭發的公主辮也是鐘晴盤的,她迷迷糊糊地想——媽媽會不會怪她。
怪她依靠鐘阿姨,怪她親昵鐘阿姨,怪她恨不得把鐘阿姨當自己的媽媽,而忘了她,不去看她。
歲淮上一次來看李蔓,還是收拾行李離開安懷的那天。
那天她買了一束花,放在李蔓的墓碑前,一邊擦去墓碑塵埃,一邊跟聊家常似的說:“媽,我要走了。”
“我要去一個很遠的南方城市上學。”
“說不定以后在那兒工作,定居。”
“很長時間不會回來了。”
“你會怪我嗎?”
墓碑上的女人笑得溫柔,面容還是十幾年前的模樣。
歲淮明明都快要把這張照片看的背下來了,可是走了幾步,不經意回頭時,看著母親那雙眼睛,仿佛在問:我的女兒,這些年受委屈了吧?
她心口忽然一酸,眼淚就這么掉了下來。
歲淮今天把周聿白帶過來,兩個人站在墓碑前,一齊鞠了一躬。
“媽,你看誰來了。”
周聿白心里有點緊張,理了理板正的衣領,上前一步,“阿姨好。”
“歲歲說您以前最喜歡的花就是百合,所以給您買了一束,希望您喜歡。”他將花放在墓碑邊,屈膝半蹲下來,一只手撐著膝蓋,另一只手抽出一條干凈的白手帕慢慢擦著墓碑上的灰塵,“阿姨,以前來看您,我都是以我媽兒子的身份,那會兒我每次都跟您說我把歲歲當妹妹,一定會照顧好她,但是這一年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我認清了自己對歲歲的感情。”
周聿白站起身,牽起歲淮的手,語調虔誠:“阿姨,這次來看您,我是以歲歲的男朋友的身份。”
他又鞠了一躬。
“我想請你放心,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都會一輩子照顧好歲歲。”
歲淮彎了下唇,“話說得那么好聽啊,男朋友,你今天還蠻正經的嘛。”
“見岳母呢,”周聿白笑,“高低得裝一下吧。”
就知道他的混球德行。
歲淮給了他一拳,突然正經地喊了他一聲:“周聿白。”
他收斂起隨性,也跟著正經起來:“嗯。”
“我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你隨隨便便冷落我一點,或者瞞著我點什么事,我心里就特別慌,很害怕。我也不喜歡頻繁變動生活的地方,我沒法兒很快的去適應一個新的環境,所以如果你以后有什么決定,比如去京市、滬市,或者任何一個城市乃至國外工作,學習,都請你事先跟我說沒明。第三,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思,我也知道你對我的感情,但誰都知道真心瞬息萬變,所以今天我當著我媽的面兒跟你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以后你有分手或是離婚的意愿,請一定要告訴我,不要瞞著我,我不想跟我媽一樣經歷一次背叛,也不希望我以后的孩子跟我一樣漂泊流浪。”
沒有哪對熱戀的情侶想要聽到愛人說出這樣一番話,周聿白也一樣,但整顆心都是被一股名為“酸脹”的情緒包裹,四肢百骸都是心疼。
他的歲歲吃了太多苦,已經快到不再相信感情的地步,但她為了他,愿意再信一次。
再把她的心掏出來一次。
“歲淮。”他喊她。
周聿白表情很淡,只有他自己和歲淮知到,緊握的掌心出了汗,聲音像是喉嚨里擠出來的,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說:“今天當著阿姨的面,我可以敞開了跟你說,你不在,我沒法兒過。”
看著歲淮震驚的眼神,他低下頭,鼻尖對著她的鼻尖,復述一遍:“你不在,我沒法兒過。”
歲淮沒說話,只是手掌放在他胸膛時,感受著那顆心臟的劇烈跳動-
出墓園已是傍晚。
興城是一座小城市,路邊不少叫賣的攤販,空氣里散發著濃郁的糖炒栗子香。
歲淮最終還是沒抵過饞嘴,買了兩斤糖炒栗子,邊走邊吃。
周聿白擦了下她嘴邊沾到的碎屑,無奈,“吃太多上火。”
“吃點雪糕西瓜冰淇淋中和一下,不就不上火了。”
“……”
興城這里是一座老房子,有段時間沒人住就落滿了灰,歲淮拿出一套被褥鋪好床,之后就二郎腿一翹,癱在沙發里挖冰淇淋吃,順便指使周聿白干活。
“桌子腿擺正了,我想架腿。”
“我渴了。”
周聿白挽到腕肘的白襯衫沾了點灰,他拍了拍,洗完手,去客廳給她到了碗熱水:“喝點熱的,過幾天肚子疼。”
“不會,生理期還有幾天。”
“歲啊,咱不能這么造,”周聿白苦口婆心地坐在她身側好言相勸,聲線淡淡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管教的意思,但歲淮看在眼里覺得心癢癢的,尤其是周聿白手摸了摸她的頭,嗓音帶笑地哄了哄,“聽話,嗯?”
歲淮覺得這男人在勾她。
她懶懶地倚在沙發里,朝他勾勾手指:“過來。”
周聿白挑了下眉,眼睛里寫著“你又想玩什么把戲”。
“不敢過來,”她煞有其事地嘖一聲,“不行了啊你,慫了?”
周聿白不吃她這一套,單手揣在兜里,靠坐在桌沿,好整以暇地盯著她。
他的右手自然垂落。
歲淮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挪到他的手上。
周聿白的手是很好看的,冷白皮,手指修長白凈,若隱若現的青色血管延伸至小臂,稍微動了動,就讓人不自覺想歪。
想他四處作亂,最后精準找到最敏感的一個坐標。
歲淮從來都不清心寡欲,相反,她重這檔子事兒。她一手拽過周聿白,將人牢牢摁在沙發里,跨坐在他腰腹間。
周聿白還保持著理智,還有點好笑,“干嘛啊你。”
“廢話,”她囂張的不行,“辦你。”
他笑,“能不能正經點兒,打掃呢。”
他在那插科打諢,歲淮懶得跟他周旋,紅唇咬了下他的鼻尖,身體跟著一起動作。
整個客廳只有布料摩擦的聲音。
還有細細密密的啄吻聲。
到底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年人,血性滾燙,經不住撩,周聿白躲了幾下又被歲淮拽回去后,跟著她一起沉淪。
突然,原本親的正起勁兒的小姑娘眉頭一皺,手捂著小腹,“嘶”了一聲。生理期就這樣,疼痛就跟一道閃電似的,連著那根筋兒,時不時抽搐幾下,大氣都不能喘
周聿白臉色一變:“怎么了?”
歲淮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暖流,不可置信地說:“……我來姨媽了。”
周聿白怔了怔,很快抽過一張薄毯墊在沙發上,將人摟懷里,低聲問:“很疼?”
“也不是特別疼,就是這會兒來的不是時候——”歲淮眼睫輕顫,直呼她罪惡啊,太過分了,火都撩成這樣了,結果關鍵時刻整這么一出。她睨了眼周聿白褲子,看他脖頸那兒充血的紅色,不用問都知道他這會兒難受得不行,“失策了,你得遭罪了。”
周聿白還算冷靜,拍了下她的臀,淡笑:“我遭的罪還少了。”
第73章 愿望 流星,希望你能聽見我的聲音。……
歲淮這次的生理期來勢洶洶, 折磨了她幾天,西藏之行也隨之耽擱。等小分隊踏上旅途的行程時,一年一度的高考也落下帷幕, 盛夏時節到來。
飛機遠航,抵達西北。
一望無際的曠野, 綠油油的草坪,盡情奔跑的牛羊, 來到草原的游客每個都為風光旖旎的景色停駐。
不遠處有拍照打卡地,有幾個女生自費做了妝造,坐在一個掛滿紅纓的牦牛身上張開雙手拍照。
“歲歲, 這兒有牦牛!”章盈穿了一身波點裙, 戴著沙灘帽, 在那兒招手。
待在一起的時候不覺得奇怪,章盈一走遠, 混在背景中的一群牛里,怎么看怎么滑稽,歲淮噗嗤一聲笑出來,“斑點牛。”
波點裙是余偉給章盈挑的, 說穿起來亮眼,章盈覺得他這男朋友雖然平時不太靠譜,但眼光還是不錯的, 也就信了。現在看歲淮笑得那么賤,她才后知后覺地打量自己一身衣服, 一陣無語:“……”
丫的。
死余偉。
敢情他說的亮眼是這個意思!
“這余偉給你挑的吧?”歲淮邊笑邊走過來, 肚子都笑疼了,“余豬豬缺心眼兒他,給你挑這身衣服, 他安得什么心?”她哦一聲,欠嗖嗖地說,“不會是公報私仇吧?”
章盈幽怨地看著她:“你還笑。”
歲淮倒是想不笑,奈何忍不住啊,越想憋越憋不住。章盈惱羞成怒,給了她一拳。
倆人鬧了一會,歲淮揣兜里的手機嗡嗡震動,打開看,是周聿白發來的消息:過來。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要多拽有多拽。
他們來的這片露營地是附近游玩景點里最大的一片區域,聽說這幾天還會有百年一遇的流星雨,一下車,周聿白和余偉就去找最佳露營地了,這會兒應該在哪里搭帳篷。
歲淮逡巡周圍,沒看到人,剛要打電話過去,左上角的一處小山坡站著一個人。
天邊的火燒云綿延不斷,云卷云舒,太陽被地平線遮去一半,折射出來的金色光輝全部落在少年一個人身上。
周聿白揚起手揮了揮,藍白襯衫被風吹得鼓起,身后是一片綠意盎然的草坪,他朝她笑了一下,很隨意的動作,笑得卻特別帥特別好看,淡聲喊:“這里!”
草原的風將他的聲音帶到歲淮的耳廓邊,心臟跳動。
這一幕乃至許久以后她都記得,每次一回想,都覺得這男人太會了。
歲淮和章盈根據周聿白發來的實時定位走過去,帳篷已經搭好了,棚頂有一處延伸的防雨布料,外圍用兩根伸縮桿撐起,形成一個臨時小餐廳。
余偉蹲在那兒搗鼓燒烤架,論吃,他最積極,“你倆回來了,草原有什么湖能釣魚不?”
“有個小水坑,目測到腳踝,”章盈記著衣服的仇,“你要想去就去,魚竿也不用了,直接用手撈。”
歲淮問:“周聿白呢?”
發完定位人就不見了。
“前面吧,他不是帶了三腳架和攝影機嗎,估計在前面找攝影位置。”
“我去看看。”
“嘖嘖,”章盈打趣,“一秒都快離不開,出息。”
“你不懂,是他離不開我,”歲淮拍拍手掌,揚眉,“姐這叫善解人意。”-
平地人多,搭建的帳篷很容易擋住視野范圍,拍攝效果不好,周聿白找了一個位置偏高的小坡,架好三腳架,調整攝影機的角度和位置。
“你好,”是個燙著卷發的女生,揮了揮手里的攝影機,“我不太懂攝影機,你能幫我看下參數嗎?”
周聿白直起腰,單手撐著三腳架,聞聲轉回頭,“有想調整的數據范圍嗎?”
女生舉著手機靠近,“這個,你看看。”
周聿白視力好,掃了幾眼便記下來,搗鼓一陣攝影機的按鍵,調整成一定數值,把攝影機還了回去,“好了。”
“謝謝……”女生有些臉紅,接過攝影機后沒走,問他,“你也是來旅游的嗎,今晚有流星雨,我們那里比你的位置還要高一點,要不要一起看?”
周聿白蹲下來,拿走三腳架邊的碎石頭,確保拍攝時不出差錯,聽完道:“不了。”
女生不死心,在旅行途中碰見這么個極品,誰愿意放過啊,而且她在一邊盯很久了,都只見到他一個人。
單身,帥,夠帶勁兒。
“大家都是成年人,交個朋友也沒什么啊,”女生話里的暗示昭然若揭,“玩玩嘛。”
天下男人都一樣,玩玩就不分。
她都不覺得吃虧,他也不會拒絕吧。
再聽不懂就是傻子了,周聿白看過去,眼神冷淡,那句“有女朋友”的話沒說出口,就聽到身后有人說話:“喂。”
但聽聲音,也知道是誰。
周聿白低頭笑笑,望向聲音源頭。
歲淮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在手里把玩著,她跟余偉周聿白這群混球呆久了,身上也沾了點野,一邊走過來一邊打量過來搭訕的女生,“你哪位。”
女生皺眉,“你誰啊。”
搶人也得講究個先來后到吧。
“你別管我是誰,”歲淮走到周聿白身側,一手把人拽到身后,“這帥哥我剛來就約過來,今晚跟我一起,你來遲了。”
周聿白:“……”
風評被害啊。
女生先是一愣,目光來回在周聿白和歲淮身上掃蕩,再是嗤笑一聲,“果然男人都一個樣。”
她悻悻地拎著攝影機離開。
歲淮還在好奇女生最后一句話的意思,“你說她那句話什么意思啊?”
問了幾遍,身邊人跟啞巴了似的不說話,歲淮抬頭看過去。周聿白兩手抱臂,眼神睨著她,扯了下嘴角:“怎么著,害完你男朋友風評,爽了?”
這是氣她亂說話。
歲淮憋住笑:“你自己沾花惹草還怪我?”她擺著指頭數數,擺出一副跟他算賬的樣子,“你看看我才離開你身邊多久啊,你就招蜂引蝶,你罪過啊,我這是幫你,為你樹立一個渣男形象,還不謝謝我?”
“過來。”
“干嘛——”歲淮靠過去,話沒說完,被他一個吻堵住嘴。
周聿白這人真就難以揣測,面兒上老神在在的,誰也不知道那層冷淡皮囊下的一顆心在想什么。歲淮跟他開玩笑那么久,看他似笑非笑的樣子,還以為他知錯了,以后走哪兒都捂得嚴嚴實實的。誰知道他吻上來的動作竟然帶著一股醋意。
他哪來兒的醋意?
“你干嘛……”歲淮的唇被攫取撕扯,舌尖也沒放過,一陣麻意,她有點兒想笑,還無語,趁著換氣的空擋從周聿白懷里跑出來,一手擋住,“你給我站著,你這人喜怒無常啊,我抓包你沾花惹草你還吃醋?你吃哪門子醋啊。”
“我吃醋在于你不吃醋。”
“?”
“……”周聿白剛也就情緒上來失控了那么一小會兒,現在冷靜下來覺得有點兒傻逼,不說話了,又轉過身自己搗鼓攝影機拍照,將遠處的曠野和隨風搖擺的勁草全框進小小的一個鏡頭里,拍了下來。
“不是,你話說一半幾個意思?”歲淮用食指戳他胳膊。
他還真就不搭理她了。
一副可憐兮兮生悶氣的小狗模樣。
歲淮一手撐住下巴思考,忽然間腦海里閃過什么,疑惑散去,她眨眨眼,明白了周聿白剛才說的那句話是個什么意思。
他吃醋在于她不吃醋。
女生搭訕她,她不僅不吃醋還看戲,他心里不舒坦了,覺得她不夠在乎他。
嬌啊,太嬌了。
歲淮當即就笑得不行,“周聿白你就這點出息。”
被罵沒出息的人:“也就在你這兒沒出息。”
周聿白是驕傲的,背景家世樣貌能力,哪一樣都不需要他向任何人低頭。
向來只有別人仰望他的份兒。
直到失去歲淮的那天開始,那身傲骨彎了,在看到她跟別人在一起的時候,那根傲骨生生折斷。
他這人是傲,但在她這里,就是沒出息了,跟之前說的□□一樣,舔狗了-
仲夏的草原白天陽光充足,穿件短袖不覺得冷,到了晚上涼風一吹,凍得人瑟瑟發抖。
歲淮沒帶外套,從周聿白行李箱里扒拉一件襯衫穿,出帳篷的時候,余偉已經串好食物準備點火,看她出來,問:“打火機有沒?”
“有,”歲淮折返回帳篷,左掏掏又翻翻,找出一個塑料打火機,還是前幾天在安懷一中買的那支,“只有這個,將就著點吧。”
余偉撲哧一聲:“歲啊,你這品味下降的不是一點半點。”
“盈盈呢?”
“上廁所去了。”
難得看余偉這么正經的樣子,歲淮坐在旁邊的小馬扎上,手托著下巴,無聊地點著臉蛋,“余偉,你要天天都那么正常,保不齊盈盈更喜歡你。”
“什么叫正常,怎么著,爺平時不正常?”余偉點著火,沒來得及往后退,被煙嗆了下,他哽著喉嚨都要說大話,“爺平時很帥的好不好,盈盈喜歡我喜歡的不行,我倆都商量好了,法定年齡一到就去扯證,你跟周聿白就羨慕吧。”
歲淮切一聲,“我跟周聿白比你倆大一個月。”
余偉愣了愣,罵了聲“操”。
歲淮如愿以償地獲勝,不地道地笑,笑著笑著又笑不出來,冷不丁地說一句:“其實我特羨慕你跟盈盈。”
這是真心話。
在歲淮整個高中生涯里,唯一一個可以成為沒有遺憾的事情,大約就是章盈和余偉。互相喜歡,關系好,沒有任何第三者的介入,剛開始父母不愿意但也慢慢相處和諧,學校不同卻在同一片城市,想對方的時候可以隨時奔赴,沒有失望,沒有分離,一切順心如意。
這約莫是青澀的少女時代里,歲淮最幻想的一種感情。
所以在流星雨到來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擺弄著攝影機拍照,章盈和余偉你一句我一句地爭著拍幾張照片,周聿白默默地調好自己的相機角度時,歲淮什么都沒做。
她靜靜地站在原地,仰著頭,看著星空。
在璀璨夢幻的光束滑過夜空時,她雙手合十,許了一個愿望。
如果還有下輩子。
她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來的早一點。
歲淮虔誠地許愿,所以她也不知道,還有一個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星河璀璨時,攝影機的鏡頭只有她一個人。
流星流星。
如果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希望你能實現這個女孩的愿望。
第74章 寶貝 我的寶貝受委屈了。
沒能體會一次早戀的感覺, 歲淮這種本身性格就帶點野的人,覺得有點可惜,再加上九月份開學返校后, 她跟周聿白一個在北一個在南,京市到南洋幾乎要跨越一個中國, 想見一面都難。
每次看見學校小情侶親親抱抱,她就特別想周聿白, 特別想親他抱他。
宿舍樓下是小情侶的集結地,親的難舍難分,歲淮冷漠無情地從他們中間穿過:“不好意思。”
男生:“……”
女生:“……”
這人有病吧。
回到宿舍, 歲淮剛進門就聽見林曉甜膩膩的聲音, “我也想你的。”
她在打電話。
手機里是個男生, 聽到后笑了笑,說:“那明天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好呀。”
兩個人商量完看什么電影, 還有明天的約會行程,才依依不舍的掛了電話。
林曉一轉頭就對上歲淮幽怨的小眼神。
“?”
“羨慕嫉妒恨。”
林曉坐的轉轉椅,不用走,兩腳一蹬直接劃了過去, 一手摟住歲淮的肩膀,知心大姐姐樣:“女孩兒,是什么事情讓你說出如此喪心病狂的話?”
“也沒什么大事, 就是挺羨慕你跟你男朋友的,想出去約會可以直接去。”
她這么一說, 林曉想起來歲淮的男朋友在京大上學, 見一面很難,怪不得她這樣無精打采。
“恩……”林曉想了想,“你要是真的那么想他的話, 直接跟他說啊,讓他飛來見你。”
這就是歲淮發愁的原因,她跟周聿白從之前的每天一個視頻電話,降到現在一周一個電話。聊天頻率也直線下降,有時候她發消息過去,那邊要過很久才回。她不怪周聿白,她知道要是條件允許,周聿白幾乎是秒回她的消息,從不讓她等。
前兩天歲淮跟周聿白打了最后一個視頻電話,剛開始打過一次,那邊沒接,第二次打過去的時候,周聿白才接通。畫面起初是白色的天花板,歲淮猜應該是電腦室,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后,周聿白像是去了走廊才跟她說話。
鏡頭對準他的那一刻,眼下是淡淡的烏青,整個人還有點倦怠,但對面是她,兩個人又隔得遠,不想她操心,周聿白幾乎是強撐著有精神地說話,還笑。
歲淮心想這狗男人累成這樣都笑的那么好看。
想看啊,當然想看。
但是看他這么累,也不想她操心,就沒捅破窗戶紙,隨便找了個借口掛了。
“他最近有比賽,是團隊賽,還挺難的,”歲淮垂頭耷腦,趴會桌子上玩鼠標,無聊地按著,“我不想打擾他。”
閆晶晶泡在圖書館一整天,背著書包回寢室,推開門就是歲淮那個霜打茄子的死樣兒,“這是怎么了?”
林曉轉椅子:“得病了。”
“什么病?”
“相思病。”
閆晶晶笑得不行,拍了兩下歲淮的肩膀,“沒想到啊,你還能得這病,怎么著,想男朋友了?”
“廢話,”歲淮睨她一眼,很沒有氣勢地威脅,“警告你現在別招我啊,小心我晚上報仇。”
閆晶晶越看她這樣越想笑,在歲淮好一頓幽怨的眼神譴責之下,才斂住笑意,“嘖,我看你就是閑得慌,沒事干,成天想你男朋友。這樣,跟我出去浪一圈,保準你腦子里連男朋友的影子都沒了。”
歲淮支棱起來一點勁兒,“哪兒玩?”
林曉也把腦袋湊過來。
閆晶晶抱臂,挑眉,在兩人的注視下,神神秘秘道:“酒、吧。”-
師大附近的學生街新開了一家酒吧,據說很新潮,主打一個追求刺激,里面應有盡有,打臺球,唱k,組團游戲,派對等等,比起酒吧更像一個會所。
“晶晶,你不是從來都對這些不感興趣的嗎,你怎么知道這里的?”林曉賊兮兮地笑,“難道你在這里有什么奇遇?”
閆晶晶一把推開她的腦袋,“上次一個部門的學姐帶我來的,哎呀,就是外面裝修看著很浪,其實里面環境還是很不錯的,沒有想象中的那么亂。”
歲淮在安懷的時候,跟章盈兩個人偷偷去過一次酒吧,好奇心害死貓,但是正好被周聿白抓包,被一頓教訓,之后再沒去過。要說亂,酒吧里面確實亂,當時那會兒就算周聿白沒訓她,她一個人也估計不敢去,壞印象太徹底。
不過聽閆晶晶這么一說,她還有點好奇,“進去看看吧,要是不對就走。”
酒吧外面是深藍色裝修,進去之后倒是燈火通明,不是刻板印象里的黑暗色調。
有光,寬敞,有秩序,這種地方會讓人自動放松下來。
歲淮緊繃的神經慢慢松懈,由衷贊嘆:“我高中的時候跟我閨蜜去過一次酒吧,環境特別差,還有男人動手動腳,之后我就再沒去過酒吧,以為全天下的酒吧都長這樣。沒想到啊,看走眼了,這家酒吧還挺不錯的。”
“我說的吧。”閆晶晶得意洋洋,打了個響指,點了三杯酒。
林曉別看她長得文靜,酒量倒是不錯,據說她爸媽都是能直接灌二兩白酒的酒仙。一聽到酒,她來勁兒了,“多少度?”
“挺低的,三四度吧,上次學姐點的就是這個。”
這么一說,歲淮放下心來,她酒量不好,這里還是酒吧,多少得注意一點。
三杯低度數的酒上來,歲淮捧著高腳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她沒喝過酒,所以不敢入口的是什么口味,舌尖最先感受到的就是一陣澀意,緩過那股酒精的烈勁兒之后,才是慢慢的回甘。
“還不錯,”她又抿了一口,“比想象中的好喝。”
林曉調過酒,她晃了晃酒杯,“這里面加了點果飲,所以有點兒甜滋滋的,這酒吧的老板很懂女孩兒啊,知道不少女孩子喝不了酒精,就加一點甜的。”
三個人光在卡座坐著有點兒無聊,找服務員開了個唱k的包廂。
閆晶晶自稱麥霸,點了一首“套馬桿”直接開唱,一聲比一聲嘹亮。林曉對她豎中指,讓她換個年輕一點的,別到時候別人路過還以為這里在開老年人夕陽紅茶話會。
“哪里老了,小時候這歌還挺火呢,”閆晶晶懟她,“不然你唱什么,喜羊羊與灰太狼啊?”
“不。”
“那唱?”
“巴啦啦小魔仙。”
“神經。”
兩個人在點歌臺辯論,歲淮與世無爭,她對唱歌沒什么興趣,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著桌面的篩盅發呆。
閆晶晶說錯了,不管什么時候,做什么事,玩的什么東西——
她都不可能忘記周聿白。
這人長她心坎兒上了。
來前歲淮在寢室吃了好幾塊面包,干巴巴的,剛在卡座喝的酒也有點齁嗓子眼兒,口干舌燥的。她看向桌角擺的飲料,轉了一圈,擰開瓶蓋,到了小半杯,抿了一口。
甜甜的,還有橘子香味。
確定是飲料。
她無所顧忌地喝著,順帶看一眼手機時間,打算再過半小時就給周聿白發消息。
不,十五分鐘。
十分鐘。
五分鐘。
歲淮罪惡地一再降低底線,直勾勾地盯著手機上的時間,五分鐘一過,杯子里的飲料也喝完了,她迫不及待地編輯一條短信過去。
女王陛下:在干嘛呢(小兔探頭jpg.)
意料之中的沒有回。
應該還在忙。
歲淮欣喜期待的情緒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變淡,眼尾耷拉下來。
眸底閃過一絲失落。
其實歲淮也不是一定要隨時聯系到周聿白,只是她比常人更加缺乏安全感。從小到大的經歷讓她一直得不到百分百的安心,就好像兩只腳一直都是懸空著的,踩不到平地上。她明白周聿白對她的感情,也相信他,但是這個年紀的他們總是沖動,總是會忍不住為一點小事胡思亂想,尤其是每次歲淮一想到她跟周聿白之間的差距,原本那點微不足道的失衡和害怕就會被無限放大。
就像很久以前暗戀周聿白的那段時間一樣,他太優秀了,優秀到身上的光芒足以掩蓋周圍的一切。
而她只能算是蕓蕓眾生里平凡的一個。
京大,全國的頂尖學府,在那里就連周聿白都不是最最優秀的,還有比他更優秀更耀眼的人。
女孩兒也是。
那里的女生每個都很聰明,也漂亮,懂得多,身上的才氣不是歲淮這種半肚子的墨水能比的。
雖然她從沒說過這些事,但免不了自卑害怕啊。
她只有一個周聿白。
歲淮關掉手機,放回桌上。
她怕自己忍不住又因為他沒及時回消息,而胡思亂想。
那邊的林曉和閆晶晶還在點歌,歲淮原本沒興趣,但也不想自己沉浸在這種情緒里,剛要站起來,眼前眼前突然一片天旋地轉,她捂著腦袋啪地一下倒在沙發里。
是一種很熟悉的眩暈感——
在意識徹底模糊之前,她直呼完蛋了。
那是酒!
閆晶晶和林曉聽見“哐當”一聲響,不約而同地回頭,一眼看見歲淮直愣愣地栽下去,嚇得一跳。跑過去才發現,歲淮的雙頰通紅,渾身燒得燙。
閆晶晶沒見過這場面,著急問:“歲歲怎么了?”
林曉讓她別著急,伸手拿過桌面的飲料瓶,聞了一下,瞬間無語:“……”
“不會是把酒當飲料喝了?”
林曉回她一個生無可戀的肯定眼神。
閆晶晶哭笑不得,輕拍了下歲淮的臉,“呆瓜,你什么眼神兒啊哈哈哈哈……”
她卯足了勁兒嘲笑。
忽然聽見一聲很小的抽泣。
閆晶晶和林曉一僵,看向歪倒在沙發的歲淮,小姑娘緊閉的雙眼顫個不停,她意識不清醒,沒有思考能力,只是下意識地做出壓抑很久的事情。
閆晶晶怔怔地問:“……我就笑笑你,就哭了?”
“不是你,”林曉唉一聲,“她最近想著她男朋友的事兒呢,好像是有比賽,沒怎么聯系。”
話音剛落,桌面的手機嗡嗡響動。
來電人:A男朋友
“要死,偏偏這個時候來電話了,”閆晶晶拿不準主意,“咱是接還是不接啊。”
林曉看著歲淮昏死過去的醉樣,估計話都說不清楚,根本提接電話了,“算了不接——”
想到什么,她一頓:“等等。”
林曉拿過手機,看了眼歲淮,接通:“喂。”
電話那邊的氣氛幾乎是剎那間變化。
話筒里傳出一個冷淡男聲:“你是?”
“我是歲淮的室友,叫林曉,之前咱們在歲淮看視頻的時候見過的。那個今天我們出來玩兒,歲淮不小心喝酒喝醉了,正好你打電話過來,我就接了。”
那邊的人很有耐心地聽林曉講完,然后才問:“她怎么樣?”
“還好,就是醉的太厲害。”林曉糾結一會兒,磕磕巴巴地替歲淮說話,“那什么,歲淮最近吃不好睡不好,你知道嗎?”
“……不知道,”他聲音靠的近了,“能跟我說說原因嗎?”
“我聽她說你最近有比賽,她也不好老是聯系你,”林曉彎下腰,把手機貼著歲淮泛紅的臉頰,替她說出憋了許久的心里話,“——你女朋友想你了。”
周聿白似乎能聽到小姑娘清淺的呼吸,唇角扯了扯。正準備喊她的名字,話筒里的人忽然傳來一聲很輕的啜泣。
“周聿白……”
女孩兒失落的聲音委屈極了。
霎時周聿白的心緊緊揪在一起,心疼地說不出話來。
他讓他的寶貝受委屈了。
第75章 痛并爽 這兒也想,那兒也想。……
十分鐘前, 京大數模競賽小組剛結束小組會議,梁博和高天祈收拾資料,打算去火鍋店搓一頓, 問周聿白去不去。
剛會議的時候只討論了一些數值,方法還沒有聊完, 周聿白想了想,點頭:“嗯。”
“誒老三, 你不是說晚上給你女朋友打視頻嗎,”高天祈笑得欠嗖嗖,“跟我們倆大老爺們吃火鍋, 你女朋友知道不會有意見吧?”
周聿白其實也沒打算吃, “聊完就回寢室。”
梁博嘖嘖, “看你這樣兒,想女朋友想的沒邊兒了。”
“不過說起起來, 你跟你女朋友的情況想也正常,京市跟南洋隔得太遠了,你們想見一面都難。”高天祈問,“你上次說比賽完就飛南洋, 真的假的?”
周聿白打開手機,“真的。”
“牛逼,這么累都不休息直接飛四五個小時。”
周聿白扯了扯嘴角, 那笑里寫著“爺體力好”,看的高天祈和梁博一陣唏噓。
三個人收拾好東西, 關寢室門, 周聿白忽然停下來,目光落在手機上。
“等等,”他朝著走廊盡頭走, “跟女朋友回個消息。”
微信時間顯示是十五分鐘前發送的,那會兒他在開會。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在干嘛”,加個表情包,再沒有別的話,不知道為什么,周聿白竟然能從窺探出一絲失落來。
仔細想想,兩個人最近確實聯系的少了。
周聿白打了個電話過去,那邊等了會兒才接通,露出一個陌生女孩兒的聲音,他愣了愣,問對面是誰。
對面說是歲淮的室友,說她傻傻分不清酒精和飲料,說她喝醉了,說她最近吃不好睡不好,說她很難受,說她——想他。
電話被室友用手貼在歲淮的側臉,女孩兒呼吸很輕,醉的挺厲害。
像個小豬。
周聿白笑了一聲,想喊她,看她什么反應。
只是話沒說出口,電話里傳出一聲很小很低的哽咽,像是壓抑了很久,實在憋不住了才小心翼翼地泄露出的一聲。
周聿白握住電話的手一緊。
……她在哭。
一股巨大的愧疚和心疼涌上來。
梁博和高天祈聊了會兒待會點什么鍋底,想問問周聿白,卻發現他臉色很沉,“怎么了,打個電話臉色都白了?”
“我女朋友出了點事,”周聿白在手機上迅速定了一張機票,“我現在回南洋,比賽的事兒先耽擱一晚上,我的部分我明天自己補齊,對不住。”
“害說這些干什么,你快去機場吧。”梁博作為老大,關鍵時刻還是很靠譜的,拍了下周聿白的肩膀安慰,“沒事兒,先別擔心。”-
歲淮腦子暈沉沉,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最先看到的是淺灰色的天花板,半開的落地窗,陽臺隱約站著一個人。
只是一個背影,她就能認出是誰。
周聿白。
這好像是上半年周聿白在南洋買的公寓。
她不是在酒吧喝酒嗎,怎么在這?還有周聿白,怎么突然從京市回到公寓了?
是在做夢吧。
陽臺的人側身靠著欄桿,看著大廈間的車水馬龍,手指間的煙蒂燃燒著,一點火光半明半暗。抬手,銜在唇間,吐出煙霧,淡淡的煙草味彌漫在空氣中。
歲淮看著他抽完煙,往臥室走來。
周聿白看見她睜著眼,有些意外,“醒了?”
“頭疼不疼?”他伸手從她脖頸后穿過,將人抱起來攬在懷里,“還有哪里難受嗎,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歲淮愣愣地看著他。
他問的那么多問題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只有脖頸后觸碰到的溫度,太真實了,還有他的表情,語調,活生生的像是站在她面前。
“周聿白?”她尚留一絲醉意,試探性地喊了聲。
“怎么了?”
“我不是在做夢吧,”她摸摸他的喉結,順著肌膚紋理摸上去,手心貼在他的下巴上,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是我醉的太厲害出現幻覺了?”
他望著她:“嗯?”
輕輕的一聲氣音,特溫柔,特耐心,特有安全感。
歲淮確定了,這不是夢。
壓制了好多天的思念,沒跟他聯系上的失落,還有幾分莫名其妙的委屈全部如潮水般涌來。
她一下子紅了眼:“混蛋……”
周聿白心疼的不行,將人僅僅扣在懷里,手輕拍著她的背,“我在,我在。”
明知道他忙,他有原因才沒回她,但歲淮就是委屈,她被周聿白寵壞了,哭著朝他發脾氣,“不是忙嗎,不是比賽嗎,不是不回消息嗎,別來看我了!你他媽王八蛋!我不想看見你,你來干什么啊……”
她手勁很大,落在周聿白身上的拳頭挺疼,周聿白不躲不閃,照單全收,只低聲跟她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歲淮混蛋兩個字罵完,整個人像被戳癟的乞求,偃旗息鼓地把臉埋在他脖子里,“——我就是想你了。”
“嗯,”周聿白給她順毛,“我知道。”
對她,他向來毫無底線,一降再降。
歲淮發泄完情緒,酒也醒的差不多了,窩在他懷里,悶悶地說:“你這人怎么這樣啊,窩囊!我打你都不還手的嗎?”
周聿白老神在在地笑,“還啊。”
她抬頭,尋思著他怎么還?
周聿白將人壓進床褥里,吻在纖細的鎖骨,向下,再向下。歲淮感覺到牛仔褲拉鏈被拉下來的時候,抖了抖,那刺激的感覺就是過一百年都忘不了,“你要干什么?”
周聿白輕而易舉地扣住她兩只手,交疊鎖住,另一只手把牛仔褲拽下來,抬起一條腿,放到肩膀,他笑得很淡,聲音也淡,眼神卻笑得格外壞,“小狗喝水。”
分開那么久,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她。
這個也想。
那個也想。
恨不得把人揣兜里。
周聿白是個很理智的人,只有碰見歲淮的時候,所謂的理智隨時能出走。他的左手緊緊扣著歲淮的兩只手,姑娘家的指甲長,還坐著亮晶晶的美甲,被刺激的不行了五個指頭瞬間收緊,指甲深深陷進周聿白手背的皮膚里。
他跟她一起,痛并爽著-
歲淮酒沒完全醒,又被周聿白壓著做了兩次,特別累,一覺睡到傍晚五點。
穿著睡裙去浴室洗漱,冷水澆到臉上,一抬頭,就看見鏡子里的自己。睡裙是吊帶款式,細細的兩根帶子掛在肩膀上,白皙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細細密密的紅痕,看起來有點澀氣。
吻痕布滿各個隱秘角落,但歲淮的脖子永遠都是沒有痕跡的,以前她以為是周聿白的癖好,不愛親脖子,后來做多了,才知道周聿白是不敢親脖子,種草莓也是一種潛在的危險行為,脖子上有大動脈。那會兒歲淮笑得直不起腰,說混球還有怕的事情呢。
十一月份的天氣,就連南洋市也開始降溫了,一件短袖穿得冷,歲淮在主臥的衣柜扒拉出一件假兩件連衣裙,掐腰款。
下樓,客廳就能聞到飯菜香。
歲淮穿著拖鞋噠噠噠地跑下去,“番茄雞蛋面?”
周聿白端來兩碗面,色香味俱全,旁邊的白瓷碟里擺放著一塊新鮮的牛排,中間是切好的新鮮水果。
“來吃吧。”
“你做的?”歲淮好像看見世界十一大奇跡,“你什么時候會做飯了,男朋友你不誠實啊,我都不知道呢。”
“媽病的那段時間做的。”
“不錯嘛,”歲淮搬著椅子坐到周聿白旁邊,“有進步,我很欣慰。”
“對了,那個……”歲淮這會兒才想起來昨天酒吧的事情,后知后覺有點心虛,“你不是在京市準備比賽嗎,怎么突然來南洋了?”
周聿白把酒吧電話的事情說了,歲淮震驚,沒想到啊,林曉竟然悶聲干大事啊。
她有點擔心:“會不會耽擱你啊?”
歲淮三兩下吃碗面,鼓著腮幫子咀嚼,說話也模糊不清:“那你快點回去吧,我已經沒事兒了,我一個人回學校也可以的。”
周聿白細嚼慢咽,頭低著,這個角度歲淮有點探不清他的臉色,只覺得他突然的沉默有點奇怪。
半晌,他看了她一眼。
歲淮原本焦躁的心忽然靜了下來。
他看見周聿白放下筷子,從沖鋒衣口袋里拿出一個東西。
黑色的四方盒子。
小巧,精致。
他說:“來南洋的路上我想了很多事情,異地,大學,工作,階層,三觀,還有很多說不出來的東西,我知道你在顧慮什么擔心什么。你怕學校階層不同,四年的異地戀足以改變很多東西,比如交際圈,生活觀念,還有一離開手機就聯系不上的關系。我想說你不用擔心,別胡思亂想,我周聿白這輩子就認定你一個人了,除了你,誰都不行。”
“但我在飛機上想了想,覺得不夠,”他打開盒蓋,一枚碎鉆戒指出現在燈光下,散發著璀璨銀色的光澤,“我得讓你安心。”
在萬家燈火的高樓大廈間,周聿白單膝下跪,眉眼笑的溫柔,他牽起歲淮的手,“歲歲,你愿意嫁給我嗎?”
歲淮怔怔地看著他,視線漸漸朦朧。
原來每個人在經歷巨大的沖擊和喜悅的時候,大腦是一片空白的,她想說話,隨便說點什么也好,只是喉嚨哽咽著,她又哭又笑地擠出一個字:“好。”
冰涼的戒指圈入手指,掌心握緊,那枚沒有溫度的戒指從此有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