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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1章 擦肩而過

    夏特萊歌劇院門口圍滿了記者,還有紅毯和主持人,比安東曾經參加過的意甲奧斯卡陣仗還要大得多,這里足夠氣派,到處都是閃爍的鎂光燈和各種聽不懂的語言。

    安東他們在門口正巧遇上幾個隊友,馬爾蒂尼正在接受采訪,卡卡被叫住簽名,因扎吉的出現又吸引了不少目光,大家都以為他的腿傷太嚴重了,這次不會過來。

    “看來皮波你的腳已經沒問題了,走路完全看不出來。”

    這句感嘆有點夸張,他要是沒問題不會走地這么慢,記者滿面榮光地湊近了一點,“這是你傷缺之后第一次接受采訪,恢復的過程是不是很難熬,安東今天也來了,他有和你道過歉嗎?”

    “在安東撞到我之前我的腳踝就已經受傷了,這件事和他沒關系,他不用和我道歉。”因扎吉笑容變淡,背著手拉開和記者的距離,轉頭想找安東過來,卻發現身后空空蕩蕩。

    路過的舍甫琴科提醒了一句,“安東早就進去了,皮波,你也別耽誤時間。”

    因扎吉挑眉,狀似無奈地和記者抱歉,不顧她欲言又止的模樣,轉身和其他人一起進場。

    劇院內同樣熱鬧,讓想著逃脫喧囂的安東頭更大了。由于頒獎典禮要頒布的不只有金球獎一個獎項,現場大部分人安東居然都不認識,但他們看見安東都會笑著打招呼,還有人想上前聊天,但見安東笑得沒什么精神頭,又都了然地禮貌走開。

    安東一路來到前排,終于找到了熟人,30人大名單中絕大多數都曾經是安東的場上對手,只有一兩個現實生活中沒見過,但誰又會不認識亨利和魯尼呢?

    但認識不等于說的上話,安東的尬笑直到看見布馮才真誠許多,哪怕布馮正和別人熱聊,沒看見他。

    安東一屁股坐到布馮旁邊,屈起指節偷偷敲他的后腦勺,“吉吉!”

    “誰?安東!你什么時候到的?也不和我說一聲,你的隊友呢?”

    布馮的熱情對現在的安東來說再貼心不過了,安東總算不用尷尬地裝成雕塑,抓著布馮就不松手了,“他們都還在外面,我先進來了,這兒人好多啊。”

    “所以你害怕了?別擔心,不是什么大場面,你不是一向話很多嗎?”

    布馮反客為主地摟上來,安東流下一滴冷汗,倒也不必這么熱情,算了,不能對吉吉要求太多。

    他們還想熱聊,身后傳來一聲欠揍的咳嗽聲,安東抬頭,伊布拉希莫維奇叉著腰站在旁邊,“起來,看看你坐到誰的位置了?”

    安東這才注意到椅背上有姓名簽,他不情不愿地站起來,“這兒寫的是伊布,又不是茲拉坦,我看他們寫錯了吧。”

    “你說得有道理,我去找他們換一下。”

    眼看伊布當真了轉頭就要走,安東嚇得一把扯住他,“我開玩笑的,這你也要計較?”

    伊布冷哼一聲,掐著他的領帯又向上頂了頂,安東被迫仰頭,很不舒服。

    “記住,不要對茲拉坦開玩笑。”然后伊布抓著安東轉向身后,還手賤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手感不錯?你座位在第二排那邊,別亂坐。”

    安東氣急敗壞,卻又不能在這種場合說什么,他轉頭去看布馮,布馮表示對這個大爺他也沒辦法。

    伊布已經坐下了,安東很想對著他定好型的頭發抓上兩把,又害怕這個混不吝的真能干出當場揍他的事,一口氣卡著上不去下不來,安東難受得抓耳撓腮,他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氣?

    幸好他的隊友們姍姍來遲,“站在這兒干什么?找不見座位?”

    米蘭的人被安排在一塊兒,不過分了前后排,第一次來參加頒獎典禮的安東和卡卡坐在后面,剩下幾人靠前。

    安東坐下就掏出手機,“那個伊布拉希莫維奇,周末他們來米蘭踢比賽的時候,能不能想辦法把他揍一頓?”

    內斯塔沒回,八成是在吃飯,安東壓下心頭的火氣,他們可以慢慢商量。

    前排幾個人對于安東的沉默有些意外,轉頭看見他和卡卡兩個人都安靜地在跑神,‘看樣子是緊張了’,又放心的轉回來。

    頒獎典禮開始了,比安東想象的還要無聊一點,但這是電視直播,他不能光明正大的低頭,只能面帶微笑看著臺上,偶爾還要應景地鼓掌,充當一個合適的工具人。

    他能聽到旁邊的卡卡小聲嘆氣,他也跟著嘆了一聲,然后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靠回椅背上,腦袋湊到了一起。

    “想說什么?”

    “我餓了,你有吃的嗎?”

    “你看我從哪兒能給你掏出吃得來?”安東用力壓低聲音,“等一會兒晚宴吧。”

    “你說得對,雖然桑德羅說很不好吃,但我現在餓得能追著牛啃,只要不是英國菜,我什么都能吃得下。”

    兩個人聊著聊著就有點不顧及場合,聲音飄了出來,直到前排馬爾蒂尼和因扎吉同時回頭,他們才閉嘴,不過安東不安分地踹了一下前排的椅子,因扎吉坐直換了個姿勢,根本不回頭。

    在搬過各種亂七八糟的獎項后,終于到公布金球獎的時刻了。大屏幕會打出第30到第11名的名單和得票數,安東忽然緊張起來,這和期末考試公開排名有什么區別?尤其他估計達不到多少票。

    主持人還在念著冗長的臺詞,臺下已經熱鬧起來,安東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卡卡嘮嗑,“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來了,好丟人!我不會一票都沒有吧!”

    卡卡非常貼心地安慰他,“沒事,后二十名一般都拿不到幾票,你不會很顯眼的。”

    “你還不如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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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那個直挺挺坐著不說話的人突然轉過來看著他笑,“你居然會緊張,我還以為你從來不害怕這些呢。”

    安東一晚上都沒有把眼睛瞟向旁邊,完全沒注意到身側一直盯著舞臺的人長什么樣,現在突然被搭話,安東倉促轉頭,然后,“費爾南多!天哪,我一直沒注意到你。”

    莫倫特斯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何塞說過你很怕生。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我剛才還和他還有勞爾打賭,看你到底什么時候能注意到我。”

    “太丟人了”安東尷尬地看向他舉過來的手機,屏幕上赫然是短信記錄,勞爾賭中途上廁所,古蒂賭晚會結束。

    “勞爾已經輸了,你剛才出去了一趟,回來還是沒看我這邊,但我也不想讓何塞贏,所以”莫倫特斯笑得開懷,安東訥訥說不出話來,“你們真是過分,何塞完蛋了。”

    莫倫特斯想到什么,急了,“你不能告訴何塞是我主動搭話,不然他肯定要說我耍賴。”

    “但你就是耍賴,我肯定會說的,”安東抓住把柄不松手,“誰讓你們拿我打賭了?”

    卡卡看了半天熱鬧,安東終于想起來介紹兩個人認識,三個人說話高興,還是聽見掌聲后才注意到大屏幕上已經公布了后20名。

    “我還算可以,居然有3票,是誰這么好心啊。”安東看到后面還有好幾個人墊底,齊達內也只有3票,他終于放下心來。

    他們三個沒有誰票數上十,布馮和馬爾蒂尼也赫然在十幾名,包括所有入圍的希臘球員,沒人進入前10。只有因扎吉和舍甫琴科沒出現,大概這就是前鋒吧。

    5到10名有好幾個英超的,還有去年的金球獎得主內德維德,以及和安東卡卡一樣大的巴西人阿德里亞諾。

    安東懟了卡卡一下,想看熱鬧的語氣,“人家把你比下去了。”

    “也就差了二十票,或許明年就追上來了。”卡卡才不放在心上,盡管阿德里亞諾是他的國家隊隊友,卡卡也不會嫉妒,他不覺得自己差在哪兒了。

    第五名是亨利,在掌聲中,米蘭眾人坐直了身子,舍甫琴科和因扎吉里至少有一個人有獎了。當第四名羅納爾迪尼奧的名字出現,周圍人的目光也隱隱飄過來。

    大屏幕上同時出現了因扎吉、舍甫琴科和德科三個人。德科有點緊張,因扎吉在笑,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連續兩年被評為第三名的舍甫琴科表情比較平淡。

    安東還以為會直接公布結果,結果他們又開始介紹最終的頒獎嘉賓出場,吊足了所有人胃口。安東深吸一口氣,又開始找上卡卡嘀咕,“你覺得會是誰。”

    “德科。”

    “我也覺得。”

    兩個人發愁地看著前面親愛隊友的后腦勺,“安德烈要哭了,皮波也真是倒霉,他要是不受傷”

    磨嘰了好久,終于公布了最終結果,德科獲得金球獎,舍甫琴科以20票的差距屈居第二,而因扎吉的票數更是和舍甫琴科只差了6票。

    走上領獎臺的德科激動地連話都說不清了,鏡頭還跟著落選者,舍甫琴科和因扎吉都衷心地祝賀鼓掌。鏡頭轉走之后,舍甫琴科立刻把手放下了。

    安東的聲音從兩人椅子間的縫隙傳過來,還有他探出來的指尖,雖然誰都碰不到。“你們還好嗎?”

    因扎吉在受傷的時候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第三名也是他從來沒有達到過的高度了,“我沒事,”他側過頭,從縫隙里看到安東帶著關切的目光。

    舍甫琴科其實也預想過,自己雖然是意甲金靴、意甲冠軍,但國家隊成績實在糟糕,恐怕比不過德科,只是心里還抱著一絲幻想,所有人都說他早晚會拿到金球獎,但每年和獎項擦肩而過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

    現在聽到安東的聲音,他突然很想喝酒,或許喝醉了就能訴說心中的苦悶,可這幾天顯然沒有借酒消愁的好機會。

    “我不好。”他悶悶地嘟囔。

    透過音響里德科激動的電音,安東勉強聽清了舍甫琴科的話,這真是出乎意料,“你很難過嗎?你先別難過,現在哭出來就丟死人了,等一會兒晚宴上再說。”

    “我不會哭”舍甫琴科被逗得又難受又想笑,在安東努力伸過來的手上拍了一下,又抓住揉了揉。

    因扎吉嘖了一聲,深吸一口氣,只是拍了拍他倒霉的鋒線搭檔,今晚就不和安德烈計較了。

    第二第三還有銀球和銅球的獎杯,只不過沒了發言機會。等到晚宴上沒有攝像頭大家徹底放開的時候,安東抱著因扎吉的銅球看了又看。

    “我估計是沒戲了,你再努努力拿個別的顏色的?”

    “好,我努努力。”

    兩個人玩笑開的不亦樂乎,因扎吉知道以自己的年紀,再拿更高的個人獎項是沒什么希望了,只求復出能恢復到之前的狀態。

    “這個拿回去,和你的那個最佳新秀獎杯放到一起。”

    “我們得擴大展示柜了,歐洲杯的復刻版還沒放進去呢。”安東暢想未來,“幸好每次我們的獎杯都是一起得的,只用放一個就行,但還是感覺地方越來越小。”

    舍甫琴科婉拒了其他想來祝賀的人,被隊友圍著來了一個全方位的心靈按摩,總算不再抑郁了。他舉著香檳酒杯,“明年我們要拿所有能拿到的冠軍!為了金球獎!”

    “好好好,為了金球獎。”

    五個杯子碰在一起,四杯香檳和一杯橙汁。安東被果汁酸的直呲牙,“要是有的拿不到怎么辦?”

    “不能拿不到!”舍甫琴科一臉嚴肅,“拿不到了我就來找你們兩個的事,畢竟剛才是你們給我打包票說,歐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更別提其他的。”

    “好好好,一定拿下。”

    安東心里苦澀了兩秒,看著舍甫琴科臉上的糾結,因扎吉僵硬的右腳,馬爾蒂尼的苦笑,和卡卡眼中的猶豫,那個踢丟的點球時隔半年終于砸到他的腦袋上。

    手機這時有了動靜,內斯塔吃飽了。對于安東那些說伊布的氣話,他只有短短一句回復,“你打的過嗎?”然后一句話恭喜了得獎的隊友,接下來一堆都是晚上都吃了什么好東西。

    “可惡的桑德羅!”安東恨不得穿過電話線去打他,看著遠處長桌上已經涼透了的雞塊,他和卡卡,兩個根本吃不香的倒霉蛋對坐嘆氣,“一會兒吃宵夜嗎?”

    馬爾蒂尼給他們一人腦袋來了一下,“現在知道去年我接到你們電話時的心情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這里金球的安排:

    現實中04年的金球給了舍甫琴科,德科是第二名,當時很多人認為舍甫琴科的金球獎不夠服眾,因為他只有意甲冠軍,歐冠早早出局,國家隊成績非常糟糕,而德科有三冠王,葡超冠軍含金量不夠,但波爾圖的歐冠還是很厲害的,歐洲杯也是亞軍,冠軍希臘顯然沒誰能拿這個獎項。我認為當時舍甫琴科能拿那么多票肯定是俱樂部把所有資源都放在他身上了,米蘭剩下的卡卡和馬爾蒂尼都沒受到照顧。

    再分析文中,舍甫琴科的俱樂部成績變好了一點,歐冠是亞軍,但國家隊還是不行,歐洲杯得獎的是意大利,所以肯定有不少意大利人能進入30大名單,尤其米蘭最多,因為其他幾個俱樂部成績不太行。所以舍甫琴科肯定不會想現實中拿到那么多票了,俱樂部隊友會分票。

    馬爾蒂尼設定是已經拿過了再加上上了年紀,我沒有寫,但狀態肯定下滑,所以沒有太多票。安東和卡卡第一次進,走個過場。布馮沒有重量級的冠軍,意大利國家隊最有可能被推出來的是一直在進球、狀態不比舍甫琴科差的因扎吉,但他受了傷,就像現在羅德里,剛說賽季報銷,大家就默認他金球獎沒戲了。所以也不會一鼓作氣拿下金球獎,只剩下德科比較合理。

    至于舍甫琴科的金球,05年他會拿到的,實至名歸。因扎吉和安東在役的時候都不會拿,怎么分析都沒戲,拿了感覺實在不合理,不過安東不在乎,因扎吉看開了,有集體冠軍就足夠了。

    第282章 小黃人

    12月18日晚上,在圣西羅球場,冬歇期前的最后一場聯賽如期舉行。這是這一輪最晚的一局,也是哪怕中立球迷都喜歡湊熱鬧的“巔峰對決。”

    米蘭主場迎戰尤文,開賽前,穿著球衣的舍甫琴科和穿著便裝的因扎吉站在球場邊,向全場羅森內里展示他們剛剛獲得的銀球與銅球獎杯。

    終于見到一個多月沒露面的超級皮波,圣西羅內送給他的歡呼聲比給他們親愛的舍瓦還要高,因扎吉臉上的笑也沒下去過,轉著圈鼓掌,多少有點傻。

    米蘭英俊的鋒線搭檔在主持人的介紹下,等著俱樂部工作人員把獎杯拿出來,再完成一個簡單的交接儀式。

    只不過在看到從球員通道里走出來的人后,兩個人臉上客氣的表情一瞬間生動起來,因扎吉還惦記著鏡頭,握拳擋住嘴,舍甫琴科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燦爛的大笑,還順手拍了因扎吉兩下。

    伴隨著身后隊友像500只鴨子一樣的吵鬧動靜,安東嚴肅地整理了一下掛在球衣上的滑稽領帶,端著兩個球形獎杯走到球場上。

    “你這是湊什么熱鬧?年紀這么小還能當頒獎嘉賓嗎?”舍甫琴科在擁抱的時候湊到安東耳邊大聲抱怨。

    安東舉高獎杯,“不想就要直說。”

    結果下一秒,舍甫琴科拿走了他背在身后的另一個獎杯,“你是笨蛋嗎?舉的那個是給皮波的。”

    “啊?”安東尷尬地收回手,轉向因扎吉的時候,后者卻沒有接過他的獎杯,而是伸手攬著他的腰把他拉到另一邊,仿佛安東就是他的獎杯一樣。

    “等一下?”安東以為自己頒完獎就沒事了,現在這是什么情況?

    因扎吉完全不覺得他這個領獎的姿勢不正確,不顧另一邊舍甫琴科一臉學到了的表情,“別管了,趕快拍照,比賽快到時間了。”

    安東就這樣混進了獲獎前鋒們的合照中,很多年后在米蘭之家看到這張照片的小羅森內里,會好奇的問,“安東的銅球獎是這一年拿的嗎?”

    “不是,他拿獎的時候皮波沒有受傷,舍瓦已經不在米蘭了”

    簡短的儀式結束后,因扎吉慢吞吞地回到看臺上。比賽開始了,尤文的球員或許是在冬夜的冷風里吹得緩不過來,或者還在為米蘭的成功生悶氣,最初的十多分鐘他們踢得被動極了。

    開場三分鐘,新晉的銀球先生就在接到卡卡的妙傳后,甩開后衛小角度打門,一腳中柱敲山震虎,球場上米蘭的氣勢開始蓋過尤文。

    一分鐘后,托馬森在禁區內被拉到,他的投訴主裁貝爾蒂沒有理會。接下來不到10分鐘,米蘭有先后有兩腳有威脅的射門,今天的前場非常活躍,大家鉚足了勁想要在積分榜上追上對手。

    尤文這賽季上任的主教練卡佩羅焦慮地在場邊大喊著,安東經過的時候還被他瞪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因為看到這個嚴肅的老頭后表情太奇怪,安東已經被雷東多收拾了一次,“你要是想親他我可以幫你介紹。”現在他只想離卡佩羅遠一點。

    馬爾蒂尼賽前小腿又有不適,科斯塔庫塔久違首發,安東繼續待在右邊。第15分鐘,尤文終于獲得了開場后的第一個好機會,伊布在左邊前場挑傳想找禁區里的皮耶羅,卻被打在了擋在中間的安東胳膊上。

    伊布立刻不干了,“手球!”安東也有點惴惴不安,看到他手球的人可太多了,他低頭看見腳下的禁區邊線,自己剛才不會在禁區里吧!

    事實證明主裁判貝爾蒂今天唯一的目標只有到點下班,根本沒有好好吹比賽的欲望,他同樣忽略了安東的手球。這下兩邊的裁判尺度統一了,那就是沒有尺度。

    伊布無語了,他可不想放過現在正打算溜走的安東,長胳膊一攬就想把人拉住。

    安東似乎嚇得臉都白了,背著手胡亂抓住一個人就要往他身后躲,看清那人是誰也沒撒手,“阿歷薩,你管管他!”

    皮耶羅本來是過來提意見的,比賽場面不利于尤文,他作為隊長當然要替球隊出頭,結果被安東這下一打岔,他原本的抱怨說不出口,看著挑高眉毛的伊布,他心累地把兩人分開,“茲拉坦,不要在球場上打架。”

    “我沒有打架,只是想找他敘舊。”伊布把皮耶羅再推回到貝爾蒂身前,然后強硬地挾持住安東,把人拉出爭吵的漩渦。

    “不管裁判怎么想,你說老實話,那是個手球吧。”

    安東在心里叫苦,這是什么語言天才,才來意甲半年,意大利語就這么流利了,讓他甚至沒辦法假裝聽不懂。他繃著一張臉,堅決不承認,“不是,它打在我的腰上了。”

    伊布的手順著安東的肩膀向下來到腰側,安東汗毛都豎起來了,卻沒辦法擺脫。

    “是打在這兒了嗎?用不用我幫你揉一下?”

    鏡頭拍下了兩個人的互動,伊布被氣笑了,一直抓著安東念叨,安東則艱難繃住臉上的表情,青筋都出來了,死活也不接話。

    解說把他們的交流猜的八九不離十,“哈哈哈,看樣子就連安東也知道剛才那是個手球,他被伊布問得不好意思了,伊布這個暴脾氣也沒有真動手,他們應該沒有同隊過,不過聯想到之前兩個人在網上的互動,其實私下里關系還不錯?”

    直到裁判擺脫了兩隊隊長的圍攻,安東也終于擺脫了騷擾,他警惕地看著伊布后退,“注意你的動作,這可是賽場上!”

    比賽重新回到米蘭的節奏,半場過去,米蘭在控球等各種數據上都占據優勢,射門數達到了10腳,只可惜舍甫琴科在臨門一腳的時候總是表現得不夠好,托馬森把握機會的能力更糟糕。轉播鏡頭一直給到看臺上認真看球的因扎吉,不少球迷唱起了專屬于皮波的歌。

    中場舍甫琴科不出意外被安切洛蒂點名了,教練說的話不算很重,但舍甫琴科還是壓力倍增。他的緊張模樣讓其他人看在眼里,想到他拿到銀球后的落寞,大家不約而同決定下半場再給他多喂點餅。

    下半場卡佩羅做出了換人,但收效甚微。不過米蘭的進攻同樣收到了貝爾蒂這個擺爛裁判的制裁,第51分鐘,舍甫琴科的進球被吹了越位。第60分鐘,他在左路突破與埃莫森拼搶的時候被吹了犯規。

    這是下半場米蘭第四次被尤文蠻橫地搶斷進攻了,舍甫琴科的脾氣終于忍不住,對著貝爾蒂罵了好幾句,只不過他沒有昏了頭到用意大利語直接罵人。

    貝爾蒂仍然無動于衷,尤文的球員對這個盲人裁判也不太滿意,畢竟他同樣給尤文吹了一次莫名其妙的越位。

    70分鐘后,米蘭人開始焦躁起來,平局對他們來說都不是好消息,貝爾蒂在卡卡被迎面鏟倒的時候仿佛忘了進攻有利的原則,硬生生叫停了已經跑到門口的舍甫琴科,給米蘭判了任意球。

    貝爾蒂深知裁判吹一場比賽很難讓兩邊都滿意,于是他成功惹惱了所有人。

    “他腦子是被狗尾巴草塞住了嗎?”安東在站人墻的時候一邊抱怨一邊推了一把身前的大高個,“怎么又是你?”

    伊布完全不理解安東為什么討厭看到他,“別抱怨,我們也沒得到好不是嗎?”他笑得一臉欠揍,“現在著急有什么用,一場比賽平了大家不是都高興嗎?”

    這種屁話成功激起了安東的勝負欲。他抿嘴假笑,招手示意伊布湊過來說悄悄話。伊布莫名其妙,不懂他想干什么,但還是偏著腦袋靠過來。

    “你才來意甲沒多久,告訴你個秘密。你知道我有個外號嗎?”

    伊布好奇了,“什么?”

    “尤文殺手。”

    裁判恰好吹響了哨子,安東看著伊布還在發懵的表情,笑得張揚肆意,向后退開兩步。

    伊布只好回頭站好,但安東說出‘尤文殺手’時眼神里的一絲挑釁還刻在他的腦海里,看著皮爾洛開出的球,他心臟慢了一拍。

    好在這個球安東并沒有頂到,皮爾洛的直接射門也沒能打破場上僵局。伊布在心里吐槽自己剛才的幼稚,安東的尤文殺手他沒怎么聽說過,自己倒是可以混一個米蘭殺手當當。

    安東的狠話不是白放的,他叉著腰觀察場上的局勢,球場上的氣溫已經在零度徘徊,他揮開呼吸冒出的白氣,還有額頭上的汗。

    球還在米蘭腳下,卡卡帶球沒辦法突破,猶豫地回傳給皮爾洛。安東突然加速,這陣仗同時吸引了皮爾洛和盯防著他的布拉西,布拉西跟著他沖了出去,而皮爾洛則遲疑著沒有第一時間傳球。

    直到安東一個急停,布拉西沒反應過來跑過了兩米,看上去在觀察左邊的皮爾洛立刻不看球將球傳到安東腳下。

    安東帶球重新啟動,布拉西想上來擠他,被他揮著胳膊推到一邊。補防的內德維德迎上來一腳將球從他腳下踢開,安東甚至沒有愣神,皮球剛滾開就被他靠后的左腳跨步勾了回來,讓身后想接應的埃莫森同樣撲了個空。

    安東利用自己晃出來的空擋帶球突破,但他并沒有繼續加速,而是在禁區邊沿橫穿給了翹首以盼的舍甫琴科。

    讓他沒想到的是,舍甫琴科沒有選擇直接射門,而是在持球觀察了一秒后立刻斜向前傳,球騙過圖拉姆來到小禁區右側,那里是傳球后沒有降速的安東。

    卡納瓦羅在布馮的大喊聲中堵住了安東的射門線路,可他沒有錯過安東臉上古怪的笑,在卡納瓦羅和贊布羅塔的包夾中,他撥著球轉身,然后再次回傳給好心的舍甫琴科。

    ‘干嘛給我做球?安德烈這次總該進了吧!’

    舍甫琴科終于沒有辜負所有羅森內里的期待,他在點球點后一腳推桿,皮球擦著草皮滾進球門,下地晚了一步的布馮只能望球興嘆。

    舍甫琴科瘋狂慶祝,他甚至跳到了趕過來的卡卡背上,在看到安東之后又想往他身上撲,安東留也不是躲也不是,大叫著被兩個人壓到在地上。

    “你們真該死啊!”

    “該死的是安德烈!別蹬我!”

    “啊啊啊啊啊我進球了!”

    安東從傻子前鋒的手底下艱難地保護自己的頭發,自己剛才一連串戲耍尤文球員的操作同樣讓他心潮澎湃,說話嗓音都變尖了不少,像是小黃人一樣。

    “我給你傳球為什么不直接射門?你在做慈善嗎?”

    “我只是,當時位置不太好。”小黃人二號出聲,“好小子,你最后那一下扣球耍了多少人,我都差點被你騙過去,幸好我還有殺手的本能!”

    卡卡嚷嚷著把他掀翻到一邊,“殺手!再不把你的腿拿開我就要被你殺死了!”

    激情的慶祝讓安東腦袋都發暈了,但他沒忘記在回到中圈開球的時候,朝著伊布的方向無聲地說了句話,“我說的沒錯吧?”

    伊布當然看清了安東從后場勢如破竹的推進,還有他剛才那耀武揚威的眼神,一向目中無人的瑞典神塔咂了咂嘴,半晌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看上去有點瘆人。

    放了狠話、主場領先榜首讓安東揚眉吐氣,但他的得意在比賽結束后就消失殆盡了。貝爾蒂在噓聲中離場,安東緊隨其后,他想早點回更衣室,美好的冬歇期開始了,早點洗完就能早點回到溫暖的車上,因扎吉肯定在等他。

    只是走進球員通道后,安東放慢了腳步,熟悉的不安感讓他左右觀察,仿佛這里是課間的學校走廊,隨時可能撞見正在欺負同學干壞事的校霸。

    事實證明,謹慎是有必要的,他果然在某個角落發現明明應該在他身后的伊布,正靠著墻的人看到他之后站直了身子,顯然專程在等他。

    安東嘆氣,“我們一定每次都要這樣嗎?”

    第283章 約飯

    兩個在賽場上針鋒相對的人勾肩搭背地消失在走廊盡頭。安東覺得這一切都太熟悉了,每次和伊布的賽后都要被拉著聽他說胡話。‘不過這次至少進步了一點,是我自己跟著走的這算哪門子進步啊!’

    “我以為你知道有一種東西叫手機,有什么事不能電話聊嗎?”

    “吃飯。”

    伊布不和他廢話,那狂拽酷炫的表情,仿佛正在和安東“約架”而不是“約飯”。

    這是被人附身了嗎?安東猶豫了半天,伊布臉上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和我吃頓飯而已,你要想那么久嗎?你不喜歡和我吃飯?”

    “不是你要什么時候吃?”

    “現在。”

    安東確定自己在場上的兩句話把眼前的大爺刺激瘋了,“現在?這都幾點了你餓成這樣哦我知道了,要叫桑德羅是吧,你等著我去叫。”

    伊布一把抓住安東的領口,“叫桑德羅?”

    “你先松手,”安東一把拍開伊布的爪子,這該死的身高差,“不叫他嗎?那你打算叫誰,就你和我兩個人?”

    伊布看著安東皺起來的眉頭,改變了心意,“那你去叫桑德羅吧,趕快洗澡出來,我在門口等你們。”

    說完,伊布就拍拍手瀟灑地走了,留下安東在原地揉脖子。看著那個桀驁不馴的背影,安東搞不清楚狀況,難道他真就只是來發出宵夜邀請的嗎?不對,他不想和伊布吃宵夜啊!

    內斯塔洗澡到一半,聽見熱氣蒸騰的淋浴間響起安東叫他的聲音,毛巾擦了擦頭發,從隔間探出半個身子,“我在這兒,有什么事非要現在說?”

    安東眼神一秒飄走,“那個伊布,找我們吃飯,你和我,還有他,一會兒洗完澡就去,你快點。”

    “站住,誰說我要去了?你確定他叫了我?”

    安東在淋浴間走來走去,拖鞋吧唧吧唧地響著,“叫了,我發誓,我也去,他就是想吃個飯他人還挺好的不是嗎,你就當跟我去吃。現在離晚飯也四五個小時了確實該再吃一頓了。”

    內斯塔還不是很樂意,可是安東已經開始拉著他剛打完沐浴露滑溜溜的胳膊晃,眼神明晃晃地寫著‘答應我吧’。

    “好吧,但我有想吃的東西,地方我來定。”內斯塔有點起雞皮疙瘩,卻沒有抽走胳膊,倒是安東得了他的準話,立刻松開手,歡呼著鉆進了隔壁的淋浴間。

    內斯塔臉黑了,“我就不該答應你,你臉變得可真快。”

    安東了卻一樁心事,難得洗了個快澡,也沒有用他那些瓶瓶罐罐,在安切洛蒂從發布會回來還在叮囑明天的圣誕晚會時,趁著內斯塔不在,拎著包一溜煙出去了,留下差點被撞到的可憐教練在他身后怒罵:“跑慢點!有鬼在追你嗎?”

    ‘那確實是鬼。’安東警覺地一路奔向停車場,好在尤文的索命鬼沒出現,他順利地穿過記者的隨機采訪席,跑向沒什么人的地下車庫。

    下班的歡快腳步在停車場響起,車庫盡頭那個背朝著他的人轉過來,安東噠噠噠跑近,包順手扔到車蓋上,撲上去給因扎吉來了個熊抱。

    “表現真棒!我恨不得自己上去踢,和你一起慶祝那個進球。”

    “真的嗎?又不是你進的。”

    安東吃吃的笑出來,聽著因扎吉那些讓人耳朵發燙的話,在昏暗的車庫角落里,他們像不倒翁一樣直著腿晃來晃去,都在貪戀著擁抱的溫暖。

    “冬歇期快樂,Bella,現在想去哪兒?”

    安東樂呵呵地癱進副駕駛,因扎吉如今已經能開車了,這又是一個恢復的好消息。“回家!家里有零食可以吃,我們一會兒看個電影吧,明天那個圣誕晚宴6點去都來得及,我們可以睡到下午三點,太幸福了”

    “兩點,你起來還要洗個澡,現在把安全帶系上。”

    安東完全沒有要動作的意思,只顧著看著他憨笑。因扎吉一臉了然,沒有抱怨,側身過來幫他拉上安全帶,然后被安東突然在嘴唇上啄了一下。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什么?”

    因扎吉看著又縮回去睜大眼睛裝傻的人,伸手扣住他的脖子,對著發紅的嘴唇咬上去。

    這就是放假的樂趣嗎?安東快要上不來氣了,只能跟著因扎吉的動作呼吸,腦袋里暈暈乎乎地,塞滿了快樂的泡泡。

    然后泡泡在他發現自己手機不見了之后一個個破掉了,因扎吉已經發動了汽車,安東在副駕駛上扭來扭去,卻怎么也找不見他從來沒有丟過的東西。

    “是不是放在更衣室里了?回去看一下吧。”

    想著更衣室里被他放了鴿子的人,安東怎么著都不愿意,他剛才怎么不再小心一點呢?“我突然想換手機了,之前那個已經扔了,我們先回家吧,明天我再去買”

    因扎吉拍了他一巴掌,“別貧嘴了,快回去取!”

    安東只好磨磨蹭蹭地回到樓上,剛才他們躲在車里干壞事的時候,已經有不少隊友已經開車離開了。希望那兩個人已經吃飯去了,沒必要一直等他。

    可惜這個幻想很快破滅了,安東剛拐進門口就撞上了一個大漢。

    “你上哪兒去了?手機都不帶,我等了你半天。”內斯塔把手機塞進他懷里,不容拒絕地攬著他直接朝室外的另一個停車場走。

    “不是,等一下,我其實”

    安東還想掙扎一下,結果對上內斯塔‘敢放鴿子你就完蛋了’的警告眼神,只好偃旗息鼓了,對著手機刪刪改改,半天發了一條短信出去,轉頭毫無道理地抱怨,“你干嘛非要把車停到外面!”

    不一會兒他就看到另一個同樣姿勢等在車旁邊的大高個,看見他們走過來,張開雙手先是和內斯塔打招呼。他今天的表現很正常,完全不像一個總是念叨著要和內斯塔換球衣、一起出去玩的迷弟。

    內斯塔松了一口氣,熱情地回應了伊布的擁抱。只有安東總感覺伊布沒安好心,在伊布轉向他的時候,他動作僵硬極了,擦著伊布的身子先一步上車。

    內斯塔當司機,他找了一個不算遠的高檔餐廳,安東也去過,食物確實好吃,而且很安靜,讓他不由得對宵夜期待了一點。

    伊布和他坐在后排,聊了沒一會兒,內斯塔接了一通電話,伊布于是不動聲色地挪到了安東身邊。安東都快被擠到門上了,憤憤地拍了一把伊布岔開的大腿,捏著氣音,“能不能坐好?那邊那么寬敞你都坐不下嗎?”

    伊布完全不覺得自己的姿勢有問題,反而得寸進尺,倚到安東身上,牢牢盯著他,“你好像很害怕我?”

    ‘誰讓你是個球場惡霸?’安東色厲內荏,“你做什么夢呢?剛才在球場上我把你踢傻了?”

    伊布哼笑了一聲,看上去不太好惹,“那你就是不喜歡茲拉坦?”

    安東很想回一句‘你自己反思一下’,不過看著伊布近在咫尺的臉,最終還是說了真心話,“那倒也不是,只是我們,就是不太熟啊!你跟桑德羅更熟悉一點吧。”

    “所以你嫉妒了?”

    “去你媽的。”

    安東無語地把伊布推到一邊,撇開臉靠著不看他,“你今天發什么神經?”

    伊布不理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自顧自地笑了一會兒,半晌又說,“你和隊友可真親密,感情很好。”

    這是進入商業互吹的模式了嗎?安東無奈地掀開眼皮,“嗯,你在尤文適應的也很好。”

    “如果我去了米蘭,你是不是也會像和你的那些隊友一樣和我說話?”

    “啊?你要來米蘭?”

    安東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滑稽,不然伊布不會笑的這么討厭,“我說著玩的,你還信了嗎哈哈哈。”

    內斯塔提前聯系了餐廳,所以他們可以有一個不會被打擾的半開放包廂,他莫名其妙地看著安東臭著一張臉,徑直坐到靠墻的位置,伊布倒是十分平靜的模樣,難道自己剛才打電話的時候發生了什么嗎?

    然后他就被安東拉著坐到了身邊,擠開原本要落座的人,伊布挑了挑眉,沒說什么坐到兩人對面。

    “好了,看看吃點什么吧,這么晚了,應該沒人想喝酒吧。”

    夜宵吃的還算開心,伊布收起了他在車上的怪異模樣,表現的人畜無害,聽著安東和內斯塔熟稔地點評著食物的口味、火候,興致勃勃地議論著做法,如同他們一起吃過的每一頓飯。

    伊布會趁著話題的間隙插進來,當然更多時候還是在找內斯塔,像是每一個討人喜歡的飯搭子那樣,安東也沒被冷落到,伊布也會用他感興趣的話題輕而易舉打開他的話匣子。

    只是桑德羅為什么總是在踢他?安東被踹了第不知道多少腳,終于皺著眉頭踹回去,可看內斯塔的表情,什么異常都沒有。

    那條亂伸出來的長腿消停了一會兒,安東還以為事情結束了,結果下一秒那條腿就擠到他的兩腿間,勾住腳向對面猛地一扯。

    “唔!”正在喝水的安東差點嗆到,他狠狠地在一腳跺到伊布腳上,被飛快躲開了。趁著內斯塔不注意,安東朝一臉得意的瑞典人比了個中指。

    當內斯塔去結賬的時候,安東溜達到門外透氣,冬夜的寒風中,一輛不起眼的車停在不遠處的路邊閃著車燈。

    伊布來到他身后“所以你今天晚上為什么要叫桑德羅?”

    安東莫名其妙地回頭,“你問我?你不就是為了和他吃飯嗎?你那么喜歡他。”

    “也有道理,”伊布哼笑著沒有否認,“不過我為什么不能只是單純地想找你呢?我也很喜歡你。”

    “茲拉坦,你真的不去看看腦子嗎?”安東像觸電了一樣跳開了兩步,把正好出門的內斯塔嚇了一跳,“你們在聊什么這么高興?”

    伊布指著安東直笑,“你太有意思了,茲拉坦喜歡你這個朋友有那么嚇人嗎?”

    安東尷尬地頭頂冒煙,“還不是你一直都不正常,之前喜歡桑德羅就老發短信騷擾他?”還有今天晚上那些怪異的舉動,現在想想都是伊布在整人!而自己就像沒腦子一樣任人擺弄。

    經過一晚上已經對伊布完全改觀的內斯塔默默拆臺,“茲拉坦也沒有經常給我發短信吧,偶爾聊聊挺好的,現在到了同一個聯賽,那就更方便了。”

    聽到內斯塔的話,伊布一臉真誠地點頭,仿佛再好脾氣不過的樣子。安東被這個陰晴不定的家伙已經整的沒話說了,“快回吧,你們沒有門禁嗎?”

    當然是內斯塔送伊布回酒店,然后他又想到安東的車,“是不是還在圣西羅?我把你拉回去你自己開車?”

    “不用,我的車在那兒。”他們已經來到了馬路邊,安東指著那輛燈一直亮著等了半天的車,車門打開,因扎吉走下來,“皮波幫我把車開過來了。”

    伊布當然還記得因扎吉,看著他走近,手上拿著一條圍巾,自然地搭到安東脖子上,“那個馬克筆你買到了嗎?”

    內斯塔隨口一問,“什么馬克筆?”

    安東一下子想到了那個有點糟糕的夜晚,還有半天洗不掉的筆跡,他不著痕跡地肘了因扎吉一下,因扎吉面不改色,手上還拽著圍巾的一頭。“之前見茲拉坦簽名的筆很好用,順嘴問了一句而已。我買了,確實不錯。”

    “好吧,那就是安東你和皮波回去?”內斯塔感覺不太對勁,但說不太上來,“皮波怎么坐你的車?”

    “我們離得近,下午開了一輛車過來。”

    ‘所以比賽結束都過去多久了,皮波還沒回家在等安東?’內斯塔轉了轉車鑰匙,最終沒有把疑惑問出口,“那剛好,你們回吧,我送茲拉坦回去。”

    兩撥人揮手告別,在內斯塔和伊布走遠后,安東臉上的笑一下子垮了下來,他好心累,真是個糟心的晚上,尤其是有伊布,這個讓他永遠捉摸不透的新朋友。

    還沒等到安東沖因扎吉抱怨,后座的車門被拉開,因扎吉面無表情地一把將他推進車里,緊接著自己也跟進去,在他們身后甩上的車門發出巨響,連帶著整輛車震了一下。

    第284章 圣誕樹

    因扎吉怎么都不會想到,安東只是回去找手機,卻再也沒見回來。就在他以為安東真的丟了東西想上去幫忙的時候,短信姍姍來遲。

    「該死的茲拉坦非要拉我去吃飯,皮波你別等我了,我一會兒就回去!」

    安東用了很多感嘆號來強調伊布的可惡,因扎吉相信安東說的是實話,而不是他出去亂玩的借口,但還是難免感到不爽。

    接下來一個多小時安東再沒了消息,因扎吉把車停在路邊,看著安東溜達著走出餐廳,站在臺階下仰著腦袋專心和那個瑞典小子說話,他握著門把手的手收緊又放松,直到一行人靠近才打開車門。

    安東被猝不及防推進車里,明明沒有磕到腦袋,卻抱著頭哎呦直叫喚,然而身上的人始終沉默著,完全沒有被他打動。安東心里打鼓,喊叫的聲音越來越弱,車廂里安靜地詭異,直到一只手放到他腦袋上有些用力的揉了揉,他松了一口氣。

    “對不起,但我確實是被他們抓著沒辦法,我不想去的!如果我能把手機拿好,如果你當時不讓我去找手機,說不定我們現在已經在床上了。”

    因扎吉冷哼一聲,“所以你的意思是都怪我嗎?”

    “我錯了皮波,都是我不好,”安東的腦袋在他頸間拱來拱去的,因扎吉差點繃不住臉上的表情,“但是之前你不是說不管我和誰出去玩嗎?茲拉坦實在是不講道理,我也沒辦法”

    這理不直氣也壯的樣子把因扎吉氣笑了,“我是說過,我也沒說不讓你去和別人吃飯。但你們是不愿意叫上我嗎?”

    安東愣住了,是啊,他當時怎么沒想到這一點!因扎吉壓得嚴實,車里很暖和,也不知道他在這里坐了多久。脖子上的圍巾有點捂,安東開始冒汗了。

    “我忘了,但是你講點道理,我們不能每次都一塊兒出現,不然容易被發現。”

    因扎吉半晌“嗯”了一聲,似乎是覺得這話說的沒錯,安東再接再厲,“所以你先起來好不好,我們回去,晚上還有好久”

    “不好。”

    被毫不留情的拒絕,安東有點急了,開始推搡著身上的人,“你怎么這樣啊!”

    因扎吉三兩下就制住了他,“你說得都有道理,但我就是很生氣,你是不是應該先讓我不再生氣才行?”

    “是吧?”

    因扎吉攥著安東還很冰涼的手,徑直朝身下探去,褲子拉鏈被解開,安東害怕了,“別,皮波!別在這兒,這是大馬路上,會被發現的。”

    “沒人知道這是你的車。”因扎吉輕松挑起了安東的興致,他一邊動手一邊說:“就算被發現了,其實也沒什么,我還挺期待的。”

    “不行!皮波你別胡來!”安東急得掙扎起來,在狹小的汽車后座兩個人扭成一團,他相信因扎吉不是在說假話,“腳!小心你的腳!這兒太小了皮波,等你腳好了我們再在車上”

    “這是你說的。”因扎吉立刻松手了,氣得安東差點咬到舌頭,卻又不能反悔,“空頭支票開出來誰知道能不能兌換?今天還應該給我點補償吧。”

    “先回去,”安東結結巴巴地,“回去你想做什么都行。”

    一句話說的因扎吉血氣上涌,又抱著人平復了半天,才坐起來,一巴掌拍到安東屁股上,“快去開車。”

    安東任勞任怨地爬到駕駛坐上,發動機轟鳴著,一腳油門直接回家。

    到了家里他又束手束腳起來,那句‘想怎么做都行’說得輕巧,天知道因扎吉還要玩什么花樣。

    因扎吉忽略了他的局促,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宵夜吃了什么?”

    “面條、燉肉”

    “真不錯。我可是等了你好久,還想著和你一起回來吃東西。”

    安東立刻沖向廚房,前所未有的積極,“我去做!”

    因扎吉家里的冰箱早就被安東占領了,里面有不少可以煮著吃的好東西。安東飛快地開火燒水,動作很是熟練。

    房間里暖氣很足,他只穿了一件修身的白色薄毛衣,外面罩著圍裙,挺拔地站在水池邊,頭發垂到肩上,廚房的燈光照出他溫柔的神情。

    就在他專心洗菜的時候,因扎吉從背后貼上來,下巴剛好搭在他的肩上,手環抱住腰身,有一搭沒一搭的揉捏著。

    安東有點癢,笑嘻嘻地偏頭,“飯很快就好了,你先松手。”

    “你繼續做就行,不用管我。”

    耳垂被舔了一下,安東來不及反應,那雙手探進毛衣里,整個下擺被掀起來拉到胸口上。

    “皮波!”

    “我在。”

    因扎吉手上動作不停,在上面玩夠了又順著腰線向下滑,安東想要把衣服穿好,又被擋開,他僵著身子,手都不知道該放到哪兒。

    “Bella,你怎么不動了?我已經餓了。”

    ‘餓了不好好歇著嗎!’安東努力睜大幾乎要合上的眼睛,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水池里的青菜上,而不是別的什么地方。

    水池上的窗戶只能看到他奇怪的表情,圍裙整整齊齊地穿在身上,完全看不出下面隱藏著什么。手伸進水里卻忘了接下來的動作,他的呼吸聲越來越重。

    “回神,水要開了。”

    幾乎是耳語的聲音把安東叫醒,他一手撐著臺面,一手伸過去,灶上的水已經開始冒泡,他直接關掉了火。

    因扎吉被安東氣急敗壞的模樣逗笑了,他解開安東脖頸后圍裙的帶子,最后一塊能遮擋的布料滑到地上,安東被拉著轉身,臺面上亂七八糟的食材被推開,因扎吉扶著他的腿把人推了上去。

    等他們終于吃上因扎吉做的宵夜,已經是后半夜了。安東腰酸背痛,屁股被廚房的石英臺面硌得坐不住,坐在餐桌前他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差點整個人埋進碗里,還是因扎吉把他提起來。

    “快吃,明天起來就是下午了,沒時間吃午飯。”

    安東沒力氣,“我們現在就去睡覺,爭取中午起來?”

    “親愛的,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

    “你什么意思,我不行了!”

    因扎吉把自己碗里的火腿撥給他,“那就更要多吃點了,畢竟是你說的,‘我做什么都行’。”

    安東欲哭無淚,他確實想過要一個美好的夜晚,但這樣讓人消受不起啊!尤其他踢了比賽,因扎吉可是閑了一晚上,實力差距懸殊,根本反抗不能!

    第二天安東真的三點才從床上爬起來,或者說被因扎吉拉起來,隨便收拾了一下,他們趕去參加俱樂部的圣誕晚宴。

    今年總算不是一群人圍觀的活動了,晚宴的地點定在內洛,只有一線隊的球員,還有一些和他們非常熟悉的工作人員。

    內斯塔注意到安東不太精神,“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困成這樣?又讓皮波開車送你。”

    “嗯。”安東有氣無力地答應著,不動聲色地挪動到離因扎吉遠一點的地方。“真好,今天終于沒人對著我們拍拍拍了。”

    “其實還是有的。”內斯塔一進到這個布置地很喜慶的房間,就注意到了角落里跟雕塑一樣的隨隊攝影師,“但至少不是那些討厭的記者。”

    活動室里放著拍大合照用的架子,安東理了理一進門就罩在腦袋上的圣誕帽,“怎么現在拍全家福?”

    “因為是圣誕宣傳海報,我剛聽毛羅說要擺成圣誕樹的樣子。”皮爾洛看見他們湊在一塊兒就走了過來,“他們還準備了這些裝飾道具,我們可以用金色彩帶戲弄一下吉諾。”

    可惜沒人理會他的小巧思,內斯塔因為這個蠢主意直嘆氣,安東則一心好奇該怎么站,徑直去找馬爾蒂尼,“保羅,我想站最上面。”

    馬爾蒂尼最終沒有把‘樹頂’舉星星的好位置讓給安東,他被打發到最前排。

    內斯塔早就坐在角落了,低著頭玩金色的裝飾小球,一個不小心用力捏爛了,他裝作若無其事地把癟掉的球扔到地上,用腳撥開,又拿了個新的。

    安東一頭黑線地靠著他坐下,那個球很快來到他手上。懶散的球員們在塔索蒂無奈地喊話中終于慢吞吞地站好圣誕樹的造型。

    安切洛蒂勉強繃住表情來到最中間站好,安東確信他是被這個愚蠢的造型逗笑了,抬頭想去看馬爾蒂尼的洋相,卻只能看到身后站著的雷東多,按著他的腦袋把人轉回去。

    攝影師舉好相機,半天沒有按動快門,抬起頭來皺眉看了半天,“安東,放松一點,不要坐得那么拘謹。”

    安東莫名其妙,“我很放松啊?”

    身邊一排腦袋探出來,還是舍甫琴科看出了端倪,“你干嘛并著腿,岔開點有氣勢,像之前拍全家福那樣。”

    “我一直都是后排站著的,算了還是你來吧。”安東不習慣這個大大咧咧的姿勢,把身后的舍甫琴科按到座位上,自己站到了后面。

    這次終于可以拍了,攝影師按下快門的一瞬間,安東能感覺到頭頂一條金色彩帶耷拉下來,他猛地回頭,卡卡的比的‘耶’還沒來得及收,因扎吉拉著彩帶的另一頭,完全沒有做壞事的自覺。

    “你們兩個!”

    “和我無關,安德烈亞也干了!”

    “非常好!”攝影師看著照片里英俊的小伙子們,比如最上層舉著星星開朗的保羅,還有一圈彩帶和頭頂的兔耳朵中咧嘴笑的安東,滿意地宣布收工。

    沒了往年的表演節目,只有自己人的圣誕晚會反而更有意思了。比往常吵鬧太多的食堂里,食堂大叔奧斯卡準備了烤蛋糕要用到的所有原料,樂呵呵地看著一群只會踢球的大小伙子圍在一起折騰。

    “別看我,我不會烤蛋糕!”安東躲開安布羅西尼要拉他的手,準確的說是沾滿白色泡沫的打發器,“我說了要用電動的,你們非說自己有勁,現在干不動了又要來禍害我。”

    魯伊科斯塔這時候意外地可靠,把亂動的安布拉回去,一邊給裱花袋里擠奶油,一邊又把加圖索指揮的團團轉,就連皮爾洛都想加入幫忙,可惜被一致排擠。

    “我堅決不吃安德烈亞做的東西!”舍甫琴科表明決心,過了沒兩分鐘,正在剝水果的他就發現皮帶被抽走了,沾滿果汁的手什么都來不及做,褲子掉到腳上,露出白花花的屁股,被所有人笑話。

    雷東多抱著胳膊在旁邊圍觀,一副很懂行的模樣,指著已經快準備好的蛋糕糊煞有介事地說:“是不是還缺點東西?我看再來點糖”

    已經被他胡說八道的指揮荼毒了很久的科斯□□潰抬頭:“費爾南多,你一會兒等著吃就行了,別在這兒添亂!”

    雷東多拒絕魯伊科斯塔對他‘廚房殺手’的評價,“我至少可以幫忙切蛋糕。”

    原本也想過來湊個熱鬧的馬爾蒂尼明智地溜走,轉頭去找只等著吃的餓貨隊友們。“冬歇期要怎么過?”

    “不知道。”安東搖頭,他想過這個問題,但瑪麗娜對他們仍然是不接受不理會的狀態,因扎吉則完全沒有服軟改變的意思,讓他不敢把圣誕節的事情拿到明面上來問,“就一個人在家吧”

    因扎吉插話:“我打算出去玩,有沒有什么推薦的海邊?我和安東一起。”

    安東驚訝地側頭,因扎吉不看他,但也不像是一時興起的模樣。

    科斯塔庫塔皺眉,“你不在家里過圣誕節嗎,腿還沒好,出去不方便吧。”

    “走路沒問題了,在這邊躺了兩個月,出去換換心情。”

    “去馬爾代夫吧,”馬爾蒂尼提議,“我本來就計劃過去,你們也可以一起。”

    因扎吉沒意見,安東也有點心動。但他沒忘記瑪麗娜的事,和因扎吉咬耳朵,“你不回家嗎?”

    因扎吉也配合地捂嘴,“瑪麗娜知道你一個人過節,讓我帶你出去玩。”

    “你胡說吧!”

    “騙你干什么?她說讓我別在她眼前煩人。這不是剛剛好嗎?”

    馬爾蒂尼咳嗽兩聲,皺著眉看他們,安東立刻坐直了,因扎吉懶散地挑了挑眉。

    科斯塔庫塔還是想在意大利度過這個假期,至于內斯塔,“我有個朋友要結婚,我是伴郎,沒辦法跟你們出去。”

    安東好奇了,“朋友?誰啊。”

    “你不認識。”

    “你還有我不認識的朋友?你變了桑德羅。”安東隨口感嘆,“除了你們之外我都沒別的朋友。”

    內斯塔說不出話,其他人也沉默下來。魯伊科斯塔的喊聲打破奇怪的氛圍,“蛋糕胚好了,你們幾個,都過來裱花!”

    “來了!”

    第285章 沖涼

    頭一天晚上才提了一嘴出去玩,第二天下午,安東就已經在去馬爾代夫的飛機上了,同行的還有因扎吉、馬爾蒂尼和他的兩個小子,以及內斯塔。

    安東在頭等艙剛坐好,看到內斯塔戴著墨鏡上來,震驚地話都說不明白了,“你不是要結婚?怎么過來了?”

    “不是我要結婚,是我的朋友他的婚禮在圣誕節后,我還是有時間出來玩幾天的,總不能一直在家待著,沒什么意思。”

    內斯塔打量著安東的臉色,有些欲言又止,他沒有忘記昨天安東無意說過的那句話,回家之后想了又想,發現安東好像除了放假,每天都在內洛,一起出去的玩伴都是在球場上認識的,偶爾放假就在家里躺著。

    安東好像已經把他說的話忘在了腦后,對于內斯塔的突然加入沒有意外太久,現在已經掏出旅行手冊,開始念叨著下了飛機要怎么解決在馬爾代夫的第一頓飯了。

    內斯塔只好胡亂點點頭,放好行李坐下,旁邊的因扎吉挑眉當做打招呼,目光一直飄在隔著一個過道的安東和克里斯身上,仿佛在放空,眼珠子半天都不帶動一下。

    后排是馬爾蒂尼帶著丹尼爾,丹尼爾站在座位上和前排的大哥哥小哥哥說話,直到空姐提醒了好幾次,才在馬爾蒂尼的壓制下老實地坐回去。

    馬爾代夫是印度洋上的群島國家,從米蘭過去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他們降落在首都馬累的機場,機場在一個獨立的小島上,到市區也要坐船,剛落地,他們就感受到了這個國家的獨特之處。

    馬累是一座擁擠的城市,也是馬爾代夫唯一可以開車的地方。幸好他們不用再輾轉折騰,酒店的水上飛機已經等在機場了,接上他們直接飛到了四季蘭達島。

    四季蘭達有不少游客,萬幸沒人認出或者過來打擾米蘭的球星們。原本還在犯困的克里斯和丹尼爾看到果凍一樣的海水早就撒歡跑出去了,剩下大人們慢悠悠地拖著行李來到預訂的水上別墅。

    房間是馬爾蒂尼早就定好的,他的怨種隊友們沒經過他的同意就自覺地拎包入住,一人占據了一間空房。

    別墅有可以曬太陽的露臺,長條的游泳池,自行車棚,還有能滑進海里的滑梯。安東站在房間里,能看到窗外閃著光澤的美麗大海,露臺上高聳的棕櫚樹,還有已經順著滑梯鉆進海里、現在正在被爸爸抓著打屁股的克里斯。

    安東已經開始期待接下來的假期了,“感覺比我們那一年住的要好誒”

    因扎吉點頭,他知道安東說的是03年夏歇期他們在大溪地的旅店。“但是這兒人有點多不是嗎?”

    四季蘭達的旅游項目已經非常成熟了,為了更好的方便帶孩子的游客,島上有許多親子項目,不管幾個大人怎么想,至少克里斯和丹尼爾玩瘋了,也很快認識了別的小朋友。

    安東擔憂的吵鬧有些多余,別墅周圍安靜,只能在夜晚聽到波浪拍擊的沙沙聲,很是催眠。他大部分時候都躺在房間里,或者可以曬太陽的露臺,打上遮陽傘,被風吹著睡一整天。

    馬爾蒂尼不想帶孩子的時候,就把兩個小子丟給白吃白住的隊友。顧及腳傷,因扎吉沒辦法下水,坐在臺階上盯著小朋友游泳。內斯塔領著他們吃遍了島上所有餐廳,安東則被要求去帶他們沖浪。

    安東對著兩雙下垂眼手足無措,“但是我不會啊!我下不了水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克里斯童言無忌,“半年過去了,安東你還不會游泳嗎?”

    安東面上掛不住,嘴硬地解釋,“我要比賽,沒時間學習而已,不是學不會。”

    “爸爸說了你帶我們玩,你不管我們了嗎?”眼看著丹尼爾都要哭出來了,安東再說不出什么話,被拉著出了門。

    親子互動區很熱鬧,不少家長拿著小沖浪板,護著自己的孩子在海里玩。安東左看右看,拉著兩只躍躍欲試地小貓拐道進了游客中心。

    “那個沖浪板好好看,安東安東,我想要!”

    小朋友對著墻上的沖浪板挑花了眼,安東看著那些碩大的板子,同樣來了興趣。

    工作人員注意到一大兩小三個人熱切的目光,介紹說:“這個成品是不賣的,我們這邊提供空白沖浪板,還有各種顏料,你們可以自己畫一個板子,我們這邊可以進行后續防水的處理。”

    克里斯和丹尼爾已經沒了沖浪的念頭,纏著安東買了兩塊板子,并且許諾給他們一人畫一塊。

    “我想要超人!”

    “我想要一頭圣誕老人的麋鹿!”

    安東夾著兩塊板子跟在后面,聽著小朋友嘰嘰喳喳地說著想要的圖案,他可真是個天才,不用下水就解決了帶小孩的重任。

    一路上他們的想法變了起碼七八次,直到克里斯突然說:“我要米蘭!安東,你可以畫我爸爸嗎?”

    “我也要我也要!”

    丹尼爾不甘示弱地接話,可是他們都想要獨一無二的畫作,各不相讓,眼看著就要打起來了,安東連忙出聲,“沖浪板是要踩在腳底下的,把保羅畫上去不太好吧?”

    這似乎有道理?克里斯還是不太高興,丹尼爾覷著他的臉色躲到安東另一邊,最后還是安東保證會讓他們都滿意,而且圣誕節就能拿到這個禮物,他們才又興奮起來。

    接下來的時間,安東更有理由躲在房間里發懶了,白天別墅里只有他一個人,因扎吉也想留下,被毫不知情的內斯塔叫走,“別管他一個人長蘑菇,你至少得動一動吧,在醫院躺了這么多天?”

    畫很快就有了進展,安東把沖浪板樹在前院,顏料擺了一圈,頭頂的太陽一會兒被云擋住,一會兒又冒出來,時間在院子里明暗不斷變換的光斑下仿佛靜止了,等他一口氣畫完回過神,一天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

    因扎吉回到院子的時候,安東正叉著腰欣賞自己的畫作,他身上的白色開衫沾了不少鮮艷的顏料,還有手上也花的不行,只是這些顏料,在安東看見他時露出的笑容下,都黯然失色了。

    “你回來了!玩的怎么樣?”

    因扎吉邊走著邊把拖鞋甩到一邊,“保羅和桑德羅下海了,我就在沙灘上躺著,能有什么好玩的?”

    “那他們是不是也要回來了?”安東手忙腳亂地把沖浪板搬回樓上藏好,又把想進房間的因扎吉堵在門口,“你身上好多沙子,在外面沖干凈了再進來。”

    因扎吉伸手掐了掐他的臉,指腹蹭上一抹紅色顏料,“你來幫我吧。”

    “這有什么好幫的!”安東還是被他拉著回到院子里,墻上剛好有供住客沖洗的花灑,只不過固定的位置太低了,用安東的話說只適合給狗洗澡。

    先被拉著洗手,只是顏料洗不干凈,安東摘下花灑沖著因扎吉,“我就這么端著了,你趕快洗吧。”

    因扎吉脫掉外衣,只剩黑色的內褲,背朝院門站著,俯身洗頭發,安東故意把水掃來掃去,地上很快濕漉漉一片,還有他嘻嘻哈哈的聲音。

    “別亂動!”因扎吉跟著花灑挪了半天,卻總是慢一步沒辦法沖到頭發,“再亂來我收拾你了。”

    “哈哈哈我不怕你!”

    因扎吉的威脅在水流聲中聽不真切,他突然叫了一聲,無奈地停在了原地,胳膊撐著膝蓋,一副水進了眼睛的難受樣子,安東上當了,關心地靠近,然后被因扎吉偷襲了。

    “喂!你往哪兒摸!”

    “很精神啊小伙子,你要是乖乖站著不搗亂,我也不會這樣!”

    只是洗了個頭,兩個人身上都濕的差不多了,在印度洋明媚的陽光下,渾身又涼快又舒服。因扎吉站直身子,指揮著安東開始沖別的地方。

    開衫和老頭背心被水澆透,胸脯和腹肌若隱若現,安東在因扎吉肆無忌憚地打量下默默紅了臉,花灑抬起來,把他噴到偏開腦袋。

    “趕快洗完,我胳膊好酸了。”

    “剩最后一點了,”因扎吉說著,伸手扒掉內褲,大大咧咧地又轉了一圈,安東笑罵他,“你神經病吧!”卻還是把花灑又朝下挪下去。

    “你們兩個,干什么呢!”

    馬爾蒂尼在院子外面就聽見了安東的大笑聲,走進來看到因扎吉光溜溜的身子和屁股,皺著眉大喝一聲。

    安東嚇了一跳,因扎吉回頭看著馬爾蒂尼沖過來,毛巾圍在腰間轉身就跑,安東被他拉了一個趔趄,連忙扶住差點滑了一跤的人,花灑被扔在地上滋成一個噴泉。

    “跑什么!你的腳不想要了嗎?”

    馬爾蒂尼仍然氣勢洶洶的,因扎吉早跑回屋子穿衣服去了,安東狼狽地把花灑撿起來,他身上也濕的沒辦法看,在馬爾蒂尼不贊同的注視下,徒勞地解釋:“沒干什么!我幫他沖一下身上的沙子而已。”

    “他自己沒手嗎?”

    馬爾蒂尼現在回想起剛才的場面還覺得眼睛疼,只是安東已經顧不上他的怨氣了,兩個臉上身上沾滿沙子和鹽粒的小泥猴子沖向他,“安東,你也給我洗吧!”

    花灑這種時候對于男孩兒來說就是天然水槍,尤其兩個小朋友手里還拿著玩具水槍,水仗持續了好一會兒,最后還是安東的火力更勝一籌,把克里斯澆成了一個落湯雞。

    安東已經累了,擺出嚴肅的表情,“別玩了,趕快過來洗!再鬧我就生氣了,我數三下!”

    還沒等他開始數數,腳邊丹尼爾已經乖乖躺下了,大眼睛無辜地看著他,軟軟地說,“別生氣安東,我很乖的。”

    安東恨不得抱著他先猛吸兩口,蹲下來給丹尼爾脫了個光溜溜,然后擠好洗發露,開始呼嚕他的頭毛。

    克里斯也是一樣的流程,等給他倆洗完,安東累出了一身汗。看著馬爾蒂尼悠閑地溜達出來檢驗成果,安東膽大包天地把花灑對準了他。

    “哈哈,爸爸也洗!”

    兩個小朋友看著他們爸爸的狼狽樣,高興地直拍手。安東在馬爾蒂尼憤怒喊他名字的時候,已經默默開始后退,隨時也要跑路。

    “既然要我洗澡,你是不是也得像剛才那樣過來幫忙?”

    安東抖著胳膊,還沒說話,房間里因扎吉的聲音傳出來,“冰激凌,有沒有人想吃?”

    “我!”

    安東在克里斯和丹尼爾大喊的時候已經跑了出去,“誰第一個到誰先挑!”小朋友們一窩蜂地進了屋子,留下亂七八糟的濕腳印,和他們頭發還在向下滴水的爸爸。

    馬爾蒂尼不得不把自己也沖了沖才回到房間,安東和因扎吉正坐在吧臺上說悄悄話,兩個小子像蘑菇似的長在電視機前,目不轉睛的看動畫片,舔著化掉流到手上的冰淇淋,吃相非常糟糕。

    “你們兩個,不要離電視機那么近,坐到沙發上去。還有你,安東,桑德羅帶了烤肉回來,你出去看看。”

    內斯塔剛回來,一手舉著一個碩大的肉串,安東拿了一個新甜筒出來和他交換,兩個人投入地吃著,海盡頭的太陽已經開始泛起橘紅色的光,快到晚上了。

    肉串和冰激淋很快下了肚,內斯塔指揮安東,“我要沖一下身上,你幫我舉著花灑。”

    安東不爽,“你自己來啊!”

    “保羅說你給皮波還有丹尼爾他們都幫了忙,到我就不行了嗎?”

    “就是因為幫忙太累了!”安東最終還是沒有把內斯塔撂在一邊,舉起花灑的時候還在回味著肉串的香味。

    “我那個結婚的朋友,就是馬爾科迪瓦約,他差點入選歐洲杯的國家隊,不然你也會認識他。”

    安東搞不懂內斯塔為什么突然解釋,只是“哦”了一聲,挪開花灑方便他用洗發水。

    內斯塔觀察他的表情,“所以他不算你不認識的我的朋友,你們在球場上見過”

    “你說得對。”安東同樣看著他,眼神里是明晃晃的不解,“但你告訴我這些干什么?”

    “你那天說你除了我們沒別的朋友,我只是想說,我的朋友也基本上都是踢球認識的,而且我現在在米蘭,你們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以后也別那么說了,我和保羅皮波他們這幾天想了好久。”

    內斯塔的認真表情在一頭泡沫下顯得有些滑稽,不過安東沒有笑話他,他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話會給隊友們造成這樣的困擾。

    “所以我也在那個最重要的朋友范圍內嗎?那真是太好了。”安東嘴角忍不住上揚,“我沒覺得朋友不多是什么糟糕的事,有你們就夠了。”

    內斯塔放下心,終于有心思拆他的臺,“是嗎?所以你在別的聯賽那些就不算朋友了?西班牙小子,還有什么”

    “嗨!我又不會和他們天天見,隊友肯定不一樣啊。”

    “我看透你了,你就是隨口說的,白害得我們操心好幾天,”內斯塔翻了個白眼,“花灑舉起來,別磨嘰!”

    安東罵罵咧咧地照做,“早知道就不和你解釋了!你剛才的好脾氣哪兒去了把你的內褲穿好!你們都是什么毛病!”

    第286章 榴蓮

    馬爾代夫最不缺的美食就是豐富的水產,甚至在平安夜晚上,他們桌子上擺著的主菜也是海鮮拼盤,還有不少泰式美味,比如辣味咖喱、菠蘿飯還有冬陰功湯。

    好在意大利人本來在平安夜就不吃紅肉,這是一直以來的宗教習慣,再加上大家還沒有膩味從來沒吃過的東南亞風味,所以安東他們對于這頓大餐接受良好。

    島上還有吃不完的水果,和意大利能吃到的不太一樣,每種都甜滋滋的,就連只喜歡吃肉,蔬菜水果要被追著喂的小朋友們也會主動抱著百香果吃得滿臉都是,只除了一種水果,除了安東其他人沒人受得了。

    平安夜在露天餐廳吃完晚飯等待派對開始的時候,克里斯見到安東偷摸著準備溜走的時候大聲打小報告:“爸爸,安東又要去吃屎了!”

    安東被這一聲硬控在原地,幸虧周圍其他人聽不懂意大利語,就算這樣也很丟人了,“克里斯!說了多少遍那個東西叫榴蓮!”

    “但是你不能否認那玩意兒就是很臭。”就連內斯塔這次也不站在他這邊了。

    安東第一次在餐廳的玻璃柜里看到榴蓮的時候很是激動,在意大利可從來見不到這東西,雖然馬爾代夫同樣不產,但至少離東南亞還算近,讓他有機會一飽口福。

    那時還單純無知的內斯塔聽信了安東對這種水果的吹噓,由著他買了一大個,然后被打開之后的味道熏出了二里地。

    “它真的很好吃,你嘗一下就知道了,別光聞味道。”安東端著那個臭臭的東西追著他在房間里轉了起碼十圈,最后用一句話打敗了他,“你不是我朋友嗎?朋友嘗一下這個都不愿意?”

    內斯塔選擇了低頭,他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后悔這個決定,他皺著眉吃掉安東舉在他嘴邊的果肉,然后面露難色。這玩意并沒有安東說的那么好吃,口感很奇怪,而且臭味在吃掉果肉后涌入鼻腔嘴巴里,好久都散不掉。

    “我愿意賽場上替你吃牌,但是這個東西,你想都不要想。”

    安東悲痛地失去了唯一可能成為盟友的后備力量。其他人更接受不了這個味道了,克里斯不愿意靠近冰箱,丹尼爾被熏哭了,馬爾蒂尼把安東趕到院子里,連帶著他的榴蓮,“不吃完不許進來!”

    就連因扎吉,在安東晚上偷摸進他的房間時,也故意湊到他嘴邊聞了聞,“幸虧你刷牙了親愛的,不然就算我愛你,我現在也沒辦法親你。”

    那一次嘗試后馬爾蒂尼堅決拒絕了他想再吃幾次的提議,直到今晚平安夜,安東不再聽他的話了,“大過節的,我就不能吃點我喜歡的嗎?”

    好在他還有最后一點良心,沒有把榴蓮帶回餐廳,而是自己在沙灘邊緣找了一個樹樁子,看著夜幕下漆黑的大海享受美味。

    吃到一半的時候有人從宴會上溜了出來,是因扎吉。

    安東有點高興,又不想表現出來,“喲,你不是嫌我臭嗎?”

    “我現在聞不見了。”因扎吉走近,安東才看到他鼻子里塞了衛生紙,就算他長得很帥,這樣看上去也很滑稽,“好蠢啊哈哈哈哈,應該給你拍張照的,賣給報社我肯定大賺一筆。”

    周圍沒有別的樹樁子了,安東大方的讓了半邊出來,兩個人靠在一起,微涼的海風里,他們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溫暖。

    “要不你嘗一點?肯定會喜歡的,很好吃!”

    “其實還是能聞到一點味道的。你慢慢吃吧,我不和你搶。”

    安東把盤子往因扎吉面前湊,因扎吉沒有躲開,而是直接上手把東西推回來,甚至不小心沾了不少到安東臉上。安東又笑又叫,把臉上粘著的果肉都刮下來吃干凈了,美其名曰不能浪費,熟練的動作讓因扎吉眼神一暗。

    “里面在干什么?”

    “放電影,好像還是中文的,只有英文字幕聽不懂臺詞,不過似乎是個搞笑片,所以光看畫面也很有意思。”

    “還有中文電影?”安東不太關心地挑眉,翹在木樁上的腿換了一條,“桑德羅和保羅他們都是明天走嗎?”

    內斯塔定了圣誕節當天的票,馬爾蒂尼帶著小朋友也打算再住一天就離開,他們還要在新年前回到米蘭和家人團聚。

    “對,我們明天下午換酒店,到時候就沒別人來打擾了。”

    安東語氣有點黯然,“我們也在跨年之前回去吧,沒必要一直待在這里。”

    因扎吉扶著他的臉看向自己,手指撥開垂在臉側的頭發,“沒關系,我們可以待到冬歇期結束。你從來沒說過從前跨年夜是怎么過的,就當是為了我,我們一起多待幾天。”

    “也沒怎么過圣誕節在克拉拉家吃飯,跨年夜媽媽會帶著我熬到很晚,哪怕小時候我沒辦法堅持到12點,她也會在鐘聲敲響的時候,把我叫起來帶出去放炮。等長大了一點,她甚至會帶我熬通宵,早上太陽出來了才睡覺,睡一整天。”

    安東像是回憶起了很快樂的時光,表情有些恍惚,“那時候雖然只有我們兩個人,但是我們可以看一晚上電視劇,或者我和她下棋打牌,媽媽的水平比我還差,而且她特別喜歡賴賬。她還哄我喝酒,你敢相信那時候我才15歲。”

    “那估計沒讓你喝多少,不然如果見過你喝醉的樣子,她一定像保羅一樣,攔著你別喝了。”因扎吉沒想到東方人在喝酒的問題上這么不避著孩子,他算是明白安東這種愛酒的癖好是從哪兒繼承的,還有打牌一輸就要跑的毛病。

    “保羅就是太太過分了,平安夜都不能喝嗎?就一杯紅酒而已!剛才那個侍應生給我倒果汁的時候絕對笑話我了!”

    “別氣了,我不是把酒分給你了嗎?”

    等他們帶著一身涼氣慢悠悠地回到餐廳,榴蓮味道已經散的差不多了,馬爾蒂尼懶得看,內斯塔奇怪,“你們出去那么久只吃了榴蓮?”

    因扎吉舉起手機,謊話張口就來,“我出去打電話,和安東在門口才碰見的。”

    內斯塔信了,安東趁機悄悄懟了懟因扎吉,“至少把你鼻子里的東西該拿出來了吧!”

    電影到了尾聲,安東瞟了兩眼,居然是《功夫》,這是三天前才上映的影片,沒想到在馬爾代夫的酒店里也能放映。

    克里斯和丹尼爾對電影里展示出的各種夸張的武術招式印象深刻,在回別墅的路上還一個勁地纏著安東,“他們說中國人都會這個,你肯定也會吧!”

    安東比劃了一個四不像的起手式,哄得兩個小朋友嗷嗷直叫,喊著讓安東教他們,安東把看熱鬧的內斯塔推出來:“你們應該找桑德羅,在球場上那些招式都是不頂用的,力氣大才最重要。”

    他們又開始討論那些功夫最喜歡哪個,顯然雖然大部分臺詞都聽不明白,小朋友們還是勉強搞懂了不少招式。

    克里斯一臉向往,“其他的那些都不頂用,我只想像主角一樣,不管受什么傷都能立刻恢復,那我在球場上就敢放鏟做動作了。”

    已經八歲的克里斯早就進入了內洛的足球學校,他繼承了爺爺和爸爸的意志,同樣選擇了后衛。他在足球學校表現很好,明年大概就能進入青訓營。

    大人們微笑著聽他們童言無忌,心中也難免開始暢想,如果真的能有這種本領就好了,那樣大家都不用再擔心那并不遙遠的退役。

    回到別墅,送給小朋友們的圣誕禮物已經擺在樹下了,他們尖叫著沖過去撕掉碩大沖浪板上的包裝紙,安東在兩個板子上畫了同一個場景的兩個視角。

    穿著米蘭球衣帶球奔跑著的兩只貓,一只黑色一只咖色,咖色的貓想要射門,而黑色的那只在努力攔住它。送給克里斯的板子上黑貓是主角,攔截的姿勢很到位,至于丹尼爾,咖色貓射門的姿勢非常瀟灑。

    小朋友們對這個禮物愛不釋手,只有馬爾蒂尼不高興,“丹尼爾也會是后衛的,馬爾蒂尼家都是后衛。”

    “但是我喜歡進球!”丹尼爾大聲反駁,因扎吉笑呵呵地“勸”他的隊長,“別著急下結論啊保羅,我看丹尼爾就很有踢前鋒的潛力。”

    “閉嘴吧皮波,都是你教壞的。”

    大人們之間已經過了互相換禮物的年紀,就連安東也興致缺缺,所以拆禮物的活動和他們無關。在打牌(看安東輸錢)中他們度過一個美好的平安夜,12點后大家互道晚安回房間休息。

    走廊上安靜之后安東離開自己的房間溜到對門。因扎吉這次真的在打電話了,看到他進來毫不意外,反而伸出手機,“蒙內的電話,你要接一下嗎?”

    安東咬嘴,猶豫著不想伸手,因扎吉徑直走過來把電話塞進他手里,“蒙內的圣誕祝福,聽一下吧。”

    電話里已經能聽到西蒙內在叫他,安東不能再裝傻了,只好舉起手機,“Ciao,蒙內”

    “你好啊安東,聽菲利波說你們在馬爾代夫玩的很高興?天氣一定很好吧,說得我也想去轉轉了。”

    西蒙內問了不少他旅游的趣事,對自己在意大利的假日卻沒有主動提起,還是安東聽到后面實在不安,他才簡單地提了一嘴自己在家的情況。

    “我帶著托馬索在爸爸媽媽這兒,他們心情挺好的,你知道有時候媽媽生氣了會讓我們滾遠點,再說年年圣誕節他們都只能和我們一起,老實說都有點煩了哈哈。”

    安東接受了西蒙內的安慰,他想到托馬索,這幾天和克里斯丹尼爾一起玩的時候,他不止一次想過另一個很愛黏著自己的小朋友。而他也在期待一個能和蒙內、托馬索,和因扎吉的家人一起度過的圣誕節。

    “謝謝你蒙內,還有對不起,讓你們一家人沒辦法在一起過圣誕節。”

    “這沒什么,去年菲利波圣誕節后也早早走了,去了冰島,應該是和你一起吧。”西蒙內的聲音仿佛帶著壁爐的融融暖意,讓他們短暫從印度洋小島回到米蘭溫暖的家,“如果你真的感到抱歉,等回來之后,我們還有機會再聚會,我和托馬索都在等著你和皮波。”

    因扎吉從安東的表情就能猜到西蒙內和他說了什么,以及他又在想些什么。所以安東掛了電話之后,他主動走過去把人抱住。

    “明年,親愛的,明年我們會有一個你期待的圣誕節的。”

    “我記住了,這可是你說的。”

    平安夜當然不能就這么無聊地度過,等他們做了情侶們都愛做的事之后,安東的那點難過的心情早就被哄得飛走了。

    睡前又洗了次澡,從水霧蒸騰的衛生間出來,已經到了后半夜。安東困得直接栽倒在床上,又被因扎吉拉起來吹頭發。

    正吹著,突然想起敲門聲,安東和因扎吉對視一眼,都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安東躲在房間里,因扎吉開的門。是內斯塔,意大利那邊臨時有事,他的機票改簽到早上了,現在就要出發回國。

    他和因扎吉擁抱了一下,“就是和你道個別,不過安東呢?他睡的這么死?我剛敲門半天都沒動靜。”

    因扎吉不知道該說什么,安東從他身后走出來,在內斯塔挑高眉毛的驚訝中,他飛快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我房間的吹風機壞了,來找皮波借一下。”

    內斯塔的眼神來到因扎吉手上的吹風機,安東立刻搶走握在自己手里。

    他還是覺得不對勁,“這個點你才洗澡?”

    “你話好多,誰平安夜十二點就睡覺啊!”安東打斷他的推測,張開雙臂抱上去,“一路平安。也謝謝你過來陪我過節?”

    內斯塔不自在地咳了兩聲,回應了他的擁抱,“我本來就想著出來轉轉”

    “好吧,那是我自作多情了,不過還是要說謝謝,到了給我發短信吧。”

    內斯塔沒再說什么,抬手揉了揉安東的一頭亂毛,“你頭發都干了還吹什么回去會給你發的。”

    馬爾蒂尼也醒了,同樣給內斯塔送上擁抱,“節后見!”

    他們在黎明前最黑的時候目送內斯塔上了酒店的擺渡車離開,站了半天才回別墅。

    因扎吉小聲地在安東耳邊學他說話:“‘請你到了給我發短信吧!謝謝你陪我過圣誕節!’”

    安東被他蛐蛐煩了,伸手到他腰間擰了一把,“你少陰陽怪氣,你沒有抱桑德羅一樣!”

    馬爾蒂尼上樓梯回頭就看見他們打打鬧鬧的模樣,伸手揪著安東的耳朵把他拉開,“你們兩個,給我各回各的房間!”

    ‘這是最后一個晚上了。’看著安東打著哈欠在他面前關上房門,因扎吉在心里安慰自己。

    第二天在馬爾蒂尼嘆氣聲和克里斯丹尼爾依依不舍的眼神中,安東和因扎吉拎包離開了四季島的別墅。馬爾蒂尼一家是圣誕節第二天的飛機,而他們要換到另一個島上去再玩幾天。

    新的島嶼風格和四季島不同,海邊開發的不多,反倒是島上的樹林和自然風光很有看頭,整座小島都是酒店的地盤,上島時見到的那一排小屋就是前臺。他們的新別墅在林子里,平時可以騎車或者坐擺渡車去餐廳和其他游客活動的地方。

    他們在房間了玩了一下午,晚上慢悠悠地散步穿過整座島嶼,到另一頭的餐廳吃了晚飯,又在回房間的路上和好友們依次通了電話互道祝福。

    “你們玩的倒是高興,怎么也不叫我呢?”維埃里一接通電話就是抱怨,“我也想去馬爾代夫。”

    維埃里和俱樂部高層教練的矛盾已經在報紙上沸沸揚揚炒了一個月了,可是安東聽他的狀態還不錯,心里高興,嘴上說話就不那么好聽了,“聽你的語氣在家也挺爽的,干嘛羨慕我們!去年都叫你了。”

    維埃里不和他計較,“算了,反正節后我有個驚喜給你,期待不期待?”

    就連因扎吉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你還有我不知道的驚喜?”

    維埃里猶豫了一下,可能這個消息對因扎吉來說會產生一點危機感吧。“我是不會說的,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你太討厭了波波,你這么說我今天晚上睡不好覺,明天還找你!”

    維埃里已經掛電話了,安東再糾結也沒用,只好調轉槍頭,“你知道波波的什么秘密,他是不是也知道你不少秘密?”

    因扎吉沒時間再去想維埃里的事了,“我能有什么秘密?反倒是波波,他最近那個緋聞對象,其實不是很喜歡他。”

    “真的嗎?我看報紙上那個姑娘天天在表白”

    因扎吉成功禍水東引了,至于維埃里的八卦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又有誰在乎呢?

    圣誕夜又是快樂的一晚。第二天安東卻意外起的很早,不到七點他就睡不著了。因扎吉還想多睡一會兒,安東不打擾他,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早安親愛的,我去外面散步。”

    “是去餐廳偷吃榴蓮吧”

    “沒有的事!”安東堅決否認了,在因扎吉臉上留下兩個早安吻。

    清晨有點冷,管家中心的服務員看見他從房間里出來,熱情地提供了擺渡車服務。早上沒什么游客用車,在征得服務員同意后,安東自己開著車出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

    功夫這個時候肯定不會在馬爾代夫上映的,就當我給他買了放映權(?)

    第287章 水

    安東起來的時間太早了,整個住宿區都靜悄悄的,只有住在外圍的一家院子里的小黑狗,看到他的時候湊到門口叫了兩聲。

    酒店的擺渡車不比正常的小轎車,四四方方的車廂,兩面的窗戶日常都是打開的,方便游客欣賞景色。天色已經大亮,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蔭還能滿滿當當地灑在車廂里,盡管如此,清晨的涼風吹起來仍然有點涼,安東把所有窗戶都關上才舒服了一點。

    電瓶車開上去比油車費勁,車速怎么都提不上去。好在安東不趕時間,他看了眼車里的電子鐘,一會兒到了餐廳應該剛好開門,他能吃上昨天預訂的新鮮榴蓮,然后在外面轉兩圈散散味,到時候回房間因扎吉大概也醒了吧。

    安東聆聽著林子里的鳥叫,高興地哼起歌,在幽靜無人的小路上自由自在地穿行,他已經走過了大半個島,再過一會兒就要到岸邊了,不遠處的建筑已經露出了屋頂。

    直到他聽到遠處傳來奇怪的轟鳴聲,車子似乎都在這聲響下震動起來。安東驚訝地把手從方向盤上移開,可振動并沒有停下來。

    隆隆的響聲一直持續著、越來越近,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靠近,安東茫然地抬頭,看著之前安靜的樹林似乎躁動起來,枝葉晃動,剛才還明媚的陽光暗淡下去,有渾濁的水出現在視野盡頭,輕而易舉地淹沒了途徑的灌木,咆哮著向他涌來,下一秒就已經來到了車前。

    水浪比一層樓還高得多,立刻淹沒了他的視線,安東坐在車里根本無法逃脫,好在水還沒有漫進車廂,在湍急的水流中車被沖著失去方向,他無法思考現在發生了什么,只能憑借著本能勉強抓著方向盤維持平衡。

    這些從海里涌到岸上的水不復之前看到的清澈透明,而是泛著泥土的顏色,昏暗得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里面裹挾著的東西不停地砸在車玻璃上,發出嚇人的聲響。

    安東手指泛白,嘴里發苦。這樣下去車早晚要被撞爛,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死死地盯著面前的渾黃。

    下一秒渾黃里冒出一片棕色,車猛地撞上了一棵樹,安東在慣性下一頭磕上前擋風玻璃,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2004年12月26日早上8點58分,印度尼西亞蘇門答臘島附近海域發生了里氏9.1級地震,地震引發的海嘯迅速席卷了印度洋上的數個國家,距離震中1500公里的馬爾代夫同樣不能幸免。

    海嘯發生的時候,馬爾蒂尼已經帶著兩個兒子來到了機場,他在緊急預警的鈴聲中透過航站樓的玻璃看到海水涌上飛機跑道,幾架停在原地的飛機被沖跑了好遠。

    游客驚慌的大喊聲仿佛煮沸的開水,但在水涌進航站樓的可怕動靜中顯得微不足道。好在機場島的地勢較高,加上工作人員接到預警后應對及時,旅客雖然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驚嚇,但水沒有漫上躲滿了人的二層。

    丹尼爾被嚇哭了,克里斯強忍著恐懼,噙著眼淚安慰弟弟,馬爾蒂尼抱緊兩個兒子,看著工作人員焦頭爛額地跑來跑去,慶幸自己此刻還能和家人在一起。

    或許有人剛才認出了他,但這恐懼和悲傷彌漫的時刻,沒誰再有心情和一個只在電視上見過的球星打招呼。

    馬爾蒂尼知道,自己在意大利的家人朋友等到早上醒來看見新聞的時候一定會瘋狂聯系他確認他平安,希望那時一切已經恢復秩序,他們也能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地獄一樣的地方。

    從廣播中馬爾蒂尼得知發生了什么,在聽到海嘯淹沒了馬爾代夫三分之二的島嶼,他一瞬間想到了昨天才換了地方繼續度假的因扎吉和安東。

    他立刻掏出手機,那兩人的號碼卻該死的全都不在服務區,一格信號飄忽地閃著,給意大利國內的電話也同樣沒辦法接通。不安籠罩著他,可一向可靠的米蘭隊長現在面對這些也無能為力。

    安東出門時帶走了因扎吉的睡意,他雖然還有些困,在床上翻騰了兩圈卻再也睡不著了,于是慢悠悠地起床洗漱,打算收拾好了就去找安東,他一定到餐廳去了。

    正在換衣服,窗外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聲,并且一直持續著。因扎吉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臥室窗戶的視野不太行,他只好爬上閣樓一探究竟。

    別墅的閣樓連著二層的臥室,只有幾平米的矮小房間,可以從側面開的窗戶爬到屋頂上。他看到不遠處海邊的幾棵高大椰子樹倒下來,還有海浪突然卷起,蓋過了海邊的平房。

    因扎吉立刻回身,還沒走下樓梯,就看到海浪已經近在咫尺,怒吼著沖碎床邊的落地窗,奔騰著再從房間另一邊的窗戶沖出去。

    床和低矮的家具都被徹底淹沒,因扎吉猜測水深至少到他的胯間,哪怕在比較封閉的房間里,水流也一直很急,玻璃渣、自行車,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在波浪里翻騰,擦著墻壁噼里啪啦地被沖走。

    因扎吉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過去30年的生活經驗沒辦法幫到他,看著眼前讓人絕望的景象,他腿一軟坐到樓梯上。

    這么深的水,在二樓都讓人沒辦法下腳,那剛才出門去散步的安東,那個怎么教都不會在水里換氣的臭小子,那個抱著一個榴蓮就能吃得一臉幸福的笨蛋,現在又在哪兒?

    安東是在一陣憋悶中醒過來的,胸口貌似被壓住了上不來氣。睜開眼,他半天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暈了過去,在洶涌的洪水中。

    萬幸車子沒有繼續移動,仍然抵著那棵把他撞暈的大樹。車窗竟然還都完好地閉緊著,只有車頭凹陷進來擠住駕駛座,水流正從那里玻璃的裂縫中倒進來,車廂里的水已經淹到了他的胸口。

    看著飛速在上漲的水平面,安東意識到自己必須得趕快出去,至少得到車頂上,否則只會被淹死。

    不知道后面會不會還有更大的浪過來,車頂也不安全。安東又盯準眼前粗壯的樹干,他得到樹上去,哪怕他不知道這棵樹是什么樣的,到底有多高。

    水已經快漫到脖子上了,安東被迫仰著頭,呼吸變得急促。陽光無法透過水流照到車廂里,安東在臟得看不出顏色的水下摸索著去搖車窗,手搖把手卻早就消失不見。

    他又抬頭四處搜尋,可惜這種觀光車不可能有安全錘,安東看著眼前攔住他生路的玻璃,還有外面的黑水,他不會游泳,半個月前在游泳池里被嗆了兩下都要難受好久,那時他還被討厭的安德烈笑話過。安德烈

    隊友的身影一個個從他眼前飄過,自己還能見到他們嗎?

    一股灼痛涌進鼻腔,眼眶漲得難受,安東咬牙把眼淚咽了回去,這樣平坦的小島不可能在洶涌的海水中有幸存的陸地,皮波還在睡覺,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好,有沒有著急他得想辦法活著出去。

    安東使出全身力氣揮拳砸向車窗,壓抑的痛呼聲伴隨著指節上的劇痛從齒縫溢出來,車窗沒有要破碎的跡象,安東繼續不知疲倦地砸著,空白的大腦里仿佛只剩下這一件事。

    海水繼續上涌,逐漸淹過了他的嘴巴,鼻子,視線也變得模糊。他盡力閉住一口氣,可笑地發現自己竟然在這時候學會了憋氣,可惜嘴里杯水車薪的空氣挺不過20秒,水不講道理地涌進鼻腔,刺痛著帶出血腥氣,窒息感像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

    在滅頂的恐懼和難以克服的痛苦中,安東使出吃奶的力氣砸開了車窗,沒了車廂內外的水壓,碎裂的玻璃立刻破開了一個租以讓他鉆出去的洞。他向外伸手扒住車頂,將自己從已經變形的駕駛座里扯出來。

    在浮力作用下,他竭盡全力地把自己甩出車窗,然后又險些被仍然在快速流動的水沖走,好在手指始終死死摳著車頂。

    水流中不時有東西撞上他的身子,只是安東已經感覺不到除了窒息以外的其他痛苦。而哪怕已經快要閉過氣去,還是憑借著求生的本能,手猛地撐住車頂想要借力向上。

    預想的空氣沒有到來,脖頸處傳來割裂的劇痛,那條帶著戒指的項鏈掛在車廂里,像拴著一匹馬一樣把他拴在原地。安東掙扎著用最后一點力氣再次使勁一推,項鏈終于斷開,他浮上水面。

    空氣重新涌進鼻腔,安東拼命抱住面前的大樹,劇烈地咳嗽著,半天才緩過勁來睜開眼。曾經美麗的林間路已經消失地無影無蹤,只有細瘦的樹東倒西歪,水面上飄著一團團垃圾,攪纏在一起,分不清里面都有什么。

    萬幸他抱著的這棵樹十分粗壯,上面還有碩大的樹冠,足夠他爬上去躲避之后可能繼續出現的水浪。安東顧不得喘勻氣,蹬住車頂,手腳并用地向上爬。

    衣服被粗糙的樹干掛花,然后是裸露在外面的胳膊開始流血,腿也不知道被多少東西劃過撞過,安東咬牙忍著綿延的疼痛,終于爬上了一個枝杈,精疲力盡地趴上去。

    手機不可能還在身上,鞋子也掉了,海水中的鹽粒刺激著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安東顧不上這些,他張開血跡斑斑的手,斷了半截的金屬項鏈還在指縫間抓著,盡頭的戒指已經不知所終。

    高處能看到更遠的地方,遠處隱約能看到還有度假別墅的房頂在水流中矗立著,這似乎讓人放下心來。但很快,已經慢慢開始平復的水面上,又一股巨浪拍過來。

    遠處似乎有幾聲尖叫,又很快歸于平靜,一團死氣沉沉的黑色從他身下飄過,好像早晨沖他打招呼的那條小狗,安東閉上眼睛撇開頭,攥著項鏈抵在唇邊,他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從水涌進房間后,因扎吉一直在房頂,無心去看樓下洶涌的水流,他不知疲倦地撥打著安東的電話,哪怕始終沒有接通,仍然在重復著按下撥號鍵。

    第二輪浪頭過去后,又等了一會兒,由遠及近地傳來呼喊聲,兩個穿著救生衣的酒店工作人員劃著救生艇出現,沿著每棟別墅確認里面住客的安全。

    因扎吉立刻站起來揮手,嘶啞著嗓音叫他們靠近。

    “怎么了先生,您有受傷嗎?”

    “我同住的人,剛才出去了,你們有看見他嗎?”因扎吉顧不上回答他們的問題,比劃著手勢,用僅有的一點英語儲備焦急地問,“是個中國男孩,長頭發,很漂亮,大概和我一樣高”

    工作人員艱難地聽了一會兒,只能確定眼前的人看上去沒什么問題,“您沒事就好,我們還有別的工作,一會兒還會有人來找您。”

    “別走!我的同伴走丟了,我該去哪兒找他?!”

    “或許在酒店大堂,或許找不見了,”其中一個人無奈地攤開手,他也渾身狼狽,臉上混雜著劫后余生的慶幸與悲哀,“您不要著急,如果他還好的話,你們會再見面的。”

    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心臟,因扎吉不敢想象這番話背后的含義,難道他們已經看到有人死去了嗎?

    兩個工作人員眼看著房頂上的男人來不及說話轉身消失,他們對視一眼,心情沉重地繞過房子朝下一個目標行進,可那個男人很快又出現在二樓的窗邊,朝他們喊了一聲,一步跨坐在玻璃碎掉的窗框上,眼看著就要跳下水。

    “等一下!”

    “我要去酒店大堂,如果你們不帶我過去,我就自己游過去。”

    “天哪先生,現在這么危險,千萬不能下水!”工作人員無奈了,只能劃著船靠近窗戶,因扎吉跳到船上,腳腕又是一痛,但他沒工夫操心這個,剛才在臥室里涉水的時候,還沒好利索的腳腕已經開始報警了。

    他抱著隨手抓過來的外套,摸著口袋硬邦邦的錢夾,稍微安心了一點。

    工作人員架不住因扎吉的要求,在對講機上說了幾句話,劃著救生艇帶他回到酒店大堂。

    大堂同樣被水淹沒了將近兩層,三樓人來人往亂成一團,因扎吉在擁擠的人群中穿梭,靠墻坐著許多形容狼狽的游客,不少人身上還有劃傷,應該都是剛才被疏散到這里。他一個個看過去,沒看到一個哪怕和安東相似的身影。

    心沉入谷底,墜得他眼前發黑,安東如果沒過來,情況肯定要比這些人還糟糕的多,他不敢想象一個人在外面面對滔天巨浪會是什么樣。

    一個匆匆路過的工作人員看到因扎吉后慢下腳步,是接待他們入住的管家,“先生!您怎么在這兒?您的同伴之前找我借車的時候說您還在睡覺,您還好嗎?”

    “安東找你借過車?”因扎吉一把抓住他,“他是開車出去的嗎?你后來有沒有見到他?”

    管家難過地搖了搖頭,“現在亂成一團糟,負責出去找人的不是我,我只知道他要去餐廳,海嘯發生的時候他可能在路上吧,您不要太傷心。”

    “原來是海嘯”因扎吉只聽到了這個詞,喃喃地松開手。這種自然災害他只在小時候的科普節目上聽說過,從來沒想到自己還會有親身經歷的一天。

    他踉蹌地找到聚在角落里的一群酒店服務生,他們正在聽經理指揮著接下來要去哪里幫忙。因扎吉拉過經理,“我的同伴在去餐廳的路上,你們得有人去找他。”

    “好的先生,我們正在安排人手,請您先稍等一下。”

    因扎吉不想聽這些討厭的官方說辭,“你要讓人現在就去,我也要跟著一起。”

    “先生,您冷靜,”經理開始煩了,耐著性子和他解釋,“我們會組織人手的,但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

    因扎吉對陌生人一向沒什么耐心,眼下他已經到達了爆發的邊緣,揮開經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強壓著火氣陰陽怪氣地問,“比救人還要緊嗎?能住得起這里的人一般都很有名你應該知道吧,如果有名人在這個島上出了事,你們酒店還開的下去嗎?外面明明還有空的救生艇,為什么不用?”

    “海嘯發生了酒店當然開不下去!”經理努力控制著嗓音,“請您至少等一會兒,我們就算有人出去,您也不能上救生艇。”

    “我不上船怎么知道你們到底會不會去找他!”

    經理不想和這個面露兇光的男人多糾纏,他指著圍在四周的服務生,“這是恐怖的災難,我不能讓我們的員工現在就冒險出去,更不能讓您去給他們添亂!我知道你可能因為可能的悲劇太難過,但也請不要打擾我們的工作。”

    “你他媽的把嘴閉上。”

    意大利男人冷冷掃了他一眼,說了一句聽不懂的話,轉身離開了。經理松了一口氣,他知道那人肯定是在罵自己,但那又怎樣?他也想罵人,但忙到根本沒有罵人的時間。

    就在他重新投入工作時,那個意大利男人又回來了,領著一個剛剛躲在人后的侍應生,“哈桑同意帶我出去找人,這樣總行了吧。”

    經理頭疼地看向哈桑,哈桑摸了摸上衣口袋,剛才這位慷慨的先生把鼓鼓囊囊的真皮錢包整個送給了自己,他打開看過,里面滿是大面額的歐元鈔票。“對,我可以帶這位先生出去找人。”

    經理沒了阻攔的理由,只能放行。哈桑開著救生艇在仍然有些急促的水流中緩慢地逆行。因扎吉已經認不出他和安東昨天去餐廳的路,空氣中開始彌漫一股奇怪的臭味,偶爾有死掉的動物飄過,甚至他還看到不遠處一個人形的漂浮物,在確定那個不會是安東后,才后怕地移開視線。

    他強忍著不適在垃圾堆中找著任何安東可能的蹤跡,卻始終沒有收獲,隨著時間的流逝,因扎吉越來越感到絕望。

    這時一個白色的鐵塊從他們身邊飄過,哈桑感慨了一句,“天啊,看這擺渡車的車頭被砸成了什么樣!”

    因扎吉一把搶過他手里的劃槳,探出大半身子也只是勉強撥動了那個鐵塊,并沒有把它攔下來,也看不清里面有沒有人。

    擺渡車就這樣消失在他們的視線盡頭,意大利男人癱坐回船上。哈桑被他臉上可怕的表情嚇到,半天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又猛地爬起來,撲到船邊,聲嘶力竭地喊叫著:

    “安東!倪安東!”

    樹林里只有回音傳來,因扎吉一遍遍地喊著名字,漫無目的地抬頭,被樹葉縫隙里的陽光晃得頭暈。

    在他快要喊不出來的時候,終于隱約聽見了不遠的高處似乎有聲音在回應他。

    “那里是不是有人?!”

    在看到哈桑的點頭后,因扎吉揮動著劃槳奮力調轉船頭靠近聲音的來源,終于在他一路上見過最粗的一棵大樹上,看到了他一直在找的那個人。

    因扎吉認識的那個愛干凈的安東從來沒有這么狼狽過,頭發上糊著泥漿,額頭上有發黑的血跡,臉花了一片。在他掙扎著坐起來的時候,能看到破爛的衣服,和四肢露在外面已經看不出顏色的皮膚。

    因扎吉深吸一口氣,低頭抹了一把眼睛,再抬頭的時候臉上換上了一個難看的笑,張開雙臂,“我找到你了。”

    安東嘴角扯出了一個看不出的弧度,抖著胳膊支起身子,幾乎是摔倒一樣從樹上撲下來,因扎吉接住了他,兩個人砸在船底的救生圈上。

    因扎吉死死收緊胳膊,懷里的人胸口起伏著,漸漸傳出細細的嗚咽聲。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經歷過這種場面orz,盡力在試圖寫的合理一點了,但肯定有bug,大家輕噴

    有考據過,馬爾蒂尼和因扎吉也都在后來的采訪里回憶過這段經歷,都說很可怕,幾十米高的巨浪什么的,但馬爾代夫的受災情況應該比印尼泰國斯里蘭卡強一點,所以他們都很幸運的躲過了,再加上報道也會有前后矛盾細節對不上的地方,不辨真假,再加上多了亂跑的安東,所以這里肯定和現實發生的情況不太一樣。

    第288章 逃離

    兩個人在哈桑越來越奇怪的眼神中抱了好久才松開,安東摸了一把臉,他現在得臟成什么樣啊?想到這兒眼淚又快掉下來了。

    “好了別哭了,我們回去還不一定有水喝,全都哭出來也太浪費了。”

    安東非常丟人地在掉眼淚的時候被逗笑了出來,被因扎吉拉起來坐好。

    因扎吉注意到了他手里攥著的半截項鏈,安東蜷了蜷手指,“我從車里出來的時候它丟了,當時實在是抓不住”

    “沒關系親愛的,剛好我們該換新的戒指了。”因扎吉看到了安東脖子上一圈淺淺的紅痕,“或許到時候可以戴在手上。”

    “到時候再說吧。”指節上還有剛才砸玻璃劃傷的一道道口子,安東以為已經沒感覺了,現在用手碰了碰,又被刺痛地躲開。他身上這些小口子要養多久才能好啊?

    哈桑把他們送回了別墅,因為“酒店大堂人太多了,待在那里不方便,我們后續會送一些吃的和水過來。”

    他們還要從二樓回到閣樓上,房子里的水看上去一點沒少,安東看著面目全非的房間,半天站在救生艇上沒有動,直到因扎吉向他伸手,安東抬眼看他。

    “我其實挺喜歡這里的,還想著可以多住兩天。”

    “家里的床也很舒服,你不是很喜歡那條天鵝絨的被子嗎?”

    因扎吉把手抬了抬,安東攥住他的手腕,抖著腿從窗戶翻進房間里。他疲憊的笑著,“你說得對,我等不及想回去了。”

    行李什么的被水泡了大半,安東搓了搓臟兮兮的手沒有換衣服。在閣樓上久違地踏上干燥的地面,安東長出一口氣,慢慢躺了下去。

    因扎吉晚一步上來,扔給他一件外套,手里還拿著他們的相機和證件。安東注意到他別扭的姿勢,“你的腳”

    “回去可能要再找你姐姐看一下了,”因扎吉苦笑,“誰能想到我們還會遇上海嘯呢?”

    海嘯?安東終于從記憶深處翻找出自己小時候看過的那些新聞,恐怖的印度洋海嘯,沒想到就在現在,居然會讓他們遇上!“前兩天我覺得榴蓮太貴的時候,還想過如果去的是泰國就好了”

    因扎吉在他身邊坐下,整了整還團成一團蓋在他腦袋上的外套,終于能安下心來看看現在能不能打電話出去,“還是沒信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好一點,到時候我們就能離開了。”

    “水上飛機能飛過來嗎?”安東翻身靠過去,“而且他們會不會拖很久,我們得先和家里通電話才行。”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漏掉了什么,閉上眼打開系統,頁面上赫然顯示著“無信號”,連每日抽簽都用不了,他這兩年抽的越來越少,但如果今天出門前看一眼吉兇,他大概還是會小心地出門吃榴蓮。

    又去看監測健康狀況的那一頁,有和葉映容的對話框,已經實時同步了他的身體狀況,雖然在他看只有‘某些部位受傷’這樣簡單的結論,但醫生那里會有詳細的身體狀況監測,安東松了一口氣,至少有人知道他們在哪兒,現在是什么情況。

    他重新睜開眼睛,因扎吉驚訝地收回揉著他頭發的手,“我還以為你睡著了,還在想剛才的事嗎?”

    安東皺著鼻子撇開頭,“我頭發現在好臟你別亂動,好像洗澡啊說不定明天就能洗上了。”

    “那樣是最好的。”

    他們看向窗外的天空,已經恢復了海嘯發生之前的晴朗天氣,仿佛一切都很美好,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海嘯發生的時候,意大利還是凌晨四點,只有報社和電視臺拿到了第一手新聞,在早上播出這場離他們非常遙遠的災難。

    直到有記者發回了在馬累機場拍到馬爾蒂尼的照片,海嘯的新聞在意大利才引發了更多關注。意甲有不少球員都還在馬爾代夫,看著電視上海嘯過后的悲慘情形,球迷們紛紛開始為主隊的球員們祈禱。

    內斯塔是被哥哥費爾南多從床上叫起來的,他才結束了長途飛行,晚上到了羅馬又和家人吃了頓大餐,按照安東的要求給他發了短信并收獲了一堆廢話之后才終于能上床。

    可他沒能睡個好覺,哥哥拉著他到電視機前的時候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馬爾代夫那邊爆發海嘯了,幸虧你提前一天回來,要是還在那兒,說不定會被沖進海里。但是桑德羅,你臉色有點糟糕,算了你先去睡覺吧我不該吵你的。”

    內斯塔徹底醒了,安東和因扎吉當然聯系不上,就連馬爾蒂尼也只能在電視上看見。他久違地登上MyStory賬號,大家都上線了,在群里焦慮地討論著要不要把情況報告給俱樂部。

    “這有什么好糾結的?”內斯塔直接一個電話打給了加利亞尼,一向威風的米蘭副主席圣誕快樂的祝福還沒說完就被內斯塔打斷了,“保羅皮波和安東都在馬爾代夫,我現在聯系不上他們了,您有辦法嗎?”

    加利亞尼忽略了他們寶貝后衛的一點小小不禮貌,“別急桑德羅,我們已經知道這些情況了,正在聯絡最快能把他們接回來的飛機。”

    內斯塔還是不放心,他開始后悔沒有多問一句安東新去的酒店具體在哪里,“保羅在機場你應該知道,但是皮波和安東還在島上,你知道他們的位置?”

    “萬幸我們確實知道。”

    加利亞尼想起來那個一大早找上俱樂部,自稱是安東姐姐的女人,在他眼里亞洲人都長一個樣所以也看不出有沒有血緣關系,還是她表明了醫生身份,加利亞尼才把她和那個神秘的治好過雷東多、幫助因扎吉維埃里都縮短過傷愈時間的人對上號。

    “您的意思安東在海嘯開始的時候和您聯系過,是后來才失聯的。您確定安東他們就在這個島上嗎?受了傷?但我該如何相信。”

    年輕的女人一臉肯定,還有被他問多了的不耐煩,“總之他們在馬爾代夫,現在就開始聯系時間剛好,就算我給的準確地址是錯的,到時候也能聯系上他們了吧。”

    加利亞尼被說服了,他的動作很快,貝盧斯科尼同樣擔心他的帥小伙們,所以俱樂部很快聯系到了馬爾代夫地方,在得知了安東他們的確切位置后,保證27號上午就能接到人。

    葉映容不僅找了俱樂部,還翻出因扎吉病歷上的親屬號碼找上了西蒙內。接電話的時候西蒙內的語氣聽上去很不妙,但還是強撐著禮貌地問候了一下給哥哥治病的葉醫生。

    在從醫生那里得到消息后,西蒙內終于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對著一旁焦急的父母笑著點了點頭。

    “上帝保佑!”瑪麗娜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忍不住埋怨起身邊的丈夫,“都怪你,干嘛讓菲利波跑那么遠,圣誕節都不在家里過?要是出事了可怎么辦?”

    詹卡洛熟練地背鍋認錯,“對,怪我。畢竟你一點都不擔心那個小孩圣誕節一個人該怎么過,說不想看見皮波也都是假話。”

    西蒙內掛掉電話,打斷了父母的拌嘴,“哥哥他們明天早上就能上飛機了,到時候會在巴林轉機,我去接他們。”

    托馬索吵著要和爸爸一起,被詹卡洛拎開。瑪麗娜有些驚訝,但還是同意了,她從衣柜里拿出兩件新外套,“把這個帶過去給菲利波,他們的行李肯定都臟了,回米蘭這么冷。”

    西蒙內看著眼熟的款式,“所以這也是哥哥的圣誕禮物吧,不過為什么是兩件?”

    “那個孩子當然也要一件,我是什么不講理的老太太,這種時候還要計較亂七八糟的事嗎?”

    詹卡洛開始笑話妻子的嘴硬心軟,西蒙內抱住瑪麗娜,在她兩頰親了又親,“你真好媽媽,謝謝你,替菲利波。”

    安東不知道來接他們的人已經在路上了,災難過后的第一個晚上總是最難熬的。酒店在下午確實送來了一些面包和水,但量很少,只算是一點安慰。

    安東強迫自己把又涼又難吃的面包咽下去,被噎的翻白眼也舍不得喝水。因扎吉的吃相優雅多了,只是嚼的很慢,讓安東說就是沒味道的東西吃習慣了。

    “你控制體重的時候在俱樂部吃的也是白水意面。”

    “但我永遠都不會吃習慣這種東西,只能算為了不餓死的妥協。”

    這時候的安東心情還可以,雖然房間里沒電,鄰居閣樓上手電筒的光把夜空照亮了一小塊,在一片漆黑中他們還要操心會不會把東西吃進嘴里。

    可到了深夜,哪怕他已經哈欠連天了,閉上眼,白天的遭遇一幕幕從眼前閃過,被困在水下的絕望,以及在水里上不來氣的痛苦,還是讓他感到窒息。

    一雙手從身后探過來,摸了摸他的眼睛,又整個捂住。

    安東確定自己一直沒有動彈過,居然沒有整出可以吵醒人的動靜。“你也睡不著嗎?”

    “嗯。”因扎吉低低地應了一聲。

    安東轉身,兩個人變成面對面的姿勢,“信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好,可惜就算好了給我的電話我也接不上。”知道他出來玩的人肯定都很著急,幸好克拉拉的號碼他一直記著,到時候可以借因扎吉的手機報平安。

    因扎吉對上了安東的腦電波。“蒙內肯定害怕了,估計打了不少電話過來。小的時候有一次我被他絆了一跤磕在石頭上流了很多血,他嚇壞了,一直抱著我的腿讓我不要死。”

    安東枕到胳膊上,他喜歡這樣的聊天,“真的嗎?我好像聽說過不一樣的版本。”

    “什么?”

    “是你自己摔倒的,和他沒關系,還在瑪麗娜面前陷害他,讓他不得不照顧你好幾天。”

    因扎吉嘁了一聲,“他給你說過我很多小時候的丑事吧,那些都是假的,你要知道我是哥哥,一般丟人的都是弟弟”

    --Y.U.X.I3

    他們從西蒙內到底有沒有說假話開始,一直聊到因扎吉上學時是怎么作弊讓西蒙內替他考試,安東聽了一堆八卦,滿足極了。

    “你真不像話,就算蒙內那時候就和你一樣高了,你也不能讓初中生去考高中生的卷子吧!”

    黑暗中耳語聲始終沒有停下來,經常還有笑聲,猛地一下又立刻降低音量,憋在嘴里很辛苦。他們仿佛躺在家中溫暖的被窩里,而不是被海水圍困的窄小閣樓上。

    直到鈴聲響起打斷他們的聊天,安東又驚又喜,“這是有信號了嗎?”

    因扎吉已經接通了,“蒙內我們當然沒事,一直都很好,你先別著急,我問一下你是不是造謠說過我小時候自己摔倒了栽贓誣陷你?”

    聽著聽筒那邊菲利波興師問罪的話,還有安東咯咯的笑聲,西蒙內運氣:“我是不是不該給你們打這通電話?!”

    有了信號后一個個電話都打了進來,報完平安手機剛好也沒電了。安東沒料到自己才想過克拉拉現在就可以打電話了,拿著因扎吉的手機嫻熟地按下一串號碼。

    “你記性真好。”

    “一般般吧,我能記住的手機號也沒幾個。”

    “所以這兒就算一個?”

    電話接通了,安東手動給因扎吉閉麥,“克拉拉?我當然沒事,你別急,死不了死了那幾件簽名球衣也不會給你!!!”

    他們從西蒙內那里得知了俱樂部的行動。第二天一早果然被單獨接走,帶著僅剩的幾件行李,乘坐水上飛機來到馬累機場。

    機場已經恢復了秩序,只是在航站樓的地上還留著大水過后的痕跡,工作人員提供了新衣服,安東也終于能在機場酒店清洗一下。

    洗干凈之后腿上胳膊上的傷口露了出來,腰間好幾處青紫,大腿上有個比較長的傷口,不過早就不流血了,比較滲人的是胳膊上和腿上密密麻麻的小創口,密集恐懼癥看了恨不得把整張皮都揭掉,安東趕忙換上長袖。

    安東帶著額頭上的白色紗布上了飛機,兩個人看上去精神狀態都不太好,好在米蘭的記者不會追到巴林。只是在轉機候機室里見到西蒙內的時候,兩邊都嚇了一跳。

    “你怎么過來了?”

    “你們不是說沒事嗎,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這些問題不需要回答,西蒙內已經飛快走過來,兩個人沒有再說話,立刻擁抱在一起。

    安東笑呵呵地在一旁看著,直到這個有點漫長的擁抱結束,西蒙內來到他面前,看著額頭上的紗布欲言又止,雙手張開到一半,又有些遲疑的放下。

    安東看清了所有這些小動作,主動抱了上去,“蒙內,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第289章 回家

    被海嘯困在馬爾代夫的不止米蘭的幾個球星,和馬爾蒂尼一起被困在馬累機場的還有贊布羅塔和馬雷斯卡,在他們昨天順利回國的時候已經被媒體圍攻了一輪,現在大眾將八卦的目光對準其他更倒霉的人。

    馬爾彭薩機場出站口各大報社的記者翹首以盼,在看到因扎吉兄弟兩個同時出現后立刻蜂擁而至,超級皮波看上去有些疲憊,但形象還好,除了頭發有點油,他接受采訪的時候一臉不高興的樣子,但還是挨個回答了有關他這兩天遭遇的問題。

    有人注意到據說和他一同度假的安東并沒有出現,因扎吉的回答是他也不知道安東去哪兒了。只是沒過多久,被擠在外圍的一個記者瞄見了一個同樣穿著寬大沖鋒衣的身影,已經要走出機場了。

    記者產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連忙三兩步趕過去,湊近認出了這個帶著帽子口罩、和一個高個子亞裔女性同行的人就是安東,越來越多的人湊上前想要采訪他。

    原本打算直接開溜的安東見狀只能放慢腳步,拉下帽子露出額頭上的一大塊紗布,冷淡地瞥了一眼鏡頭。堵在他面前的記者被這幅尊容嚇退,安東趁機擠開他們拉著葉映容快步走出機場。

    時間已經是深夜了,葉映容還是拉著他到了診所,路上還有些擔憂,“就這么走了可以嗎?”

    “我腦門上破的一個口子足夠他們寫兩篇,信不信明天的報紙上我受傷的就不只是額頭了,還會編一個我在海島上絕地求生的奇跡故事。”

    安東冷嘲熱諷了一番,記者看八卦的勁頭讓他有點惡心,卻也沒辦法完全避開。葉映容安慰他:“別和他們的飯碗計較。你們米蘭的人還是名氣大,恐怕訓練基地里的貓也有熱度。”

    “內洛沒有貓,你怎么突然感慨這些?”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們的副主席加利亞尼邀請我去當俱樂部隊醫,哦或許馬上就不能叫副主席了,那個姓貝的,意大利的總理,這兩天不是辭去你們的主席職務了嗎?”

    安東不知道這兩個消息哪個更讓他震驚一點,自己只當了兩天島民,為什么落后地仿佛從火星回來一樣,“先不管主席的事,當隊醫?加利亞尼真這么說了嗎?這么突然,為什么?”

    “大概因為我為了把你從馬爾代夫撈回來,跑去找他了吧。他說一直很好奇你給隊友介紹的好醫生是誰,這下終于見上了。”

    安東都能想象到加利亞尼說這話時的表情,一定是誠懇的一張臉上只有眼睛里露出精光,“他甚至沒有問過我所以你要來內洛了嗎?”

    “我還在想,畢竟我也不缺錢,不過在外面玩時間長了也沒意思,而且他真的很大方。你希望我去嗎?”

    “當然了!”

    安東想到馬爾蒂尼的膝蓋,科斯塔庫塔的舊傷,訓練比賽中的磕磕碰碰總是難免,他每每想象著如果這位他氪金抽出來的金手指是隊醫的話,大家的傷病是不是能好得快一點。要不是看葉映容在外面玩得高興,他肯定比加利亞尼更早提出這個想法。

    從語氣里都能聽出安東的興奮勁,葉映容露出了這幾天的第一個笑容,“好吧,我再考慮一下。”

    在診所,葉映容重新處理了安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大腿上的那道劃傷因為處理不當發炎了。“幸好你沒有發燒,這幾天好好吃藥,應該能趕上明年的第一場比賽。”

    第二天,米蘭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果然是安東和因扎吉兩人昨晚的采訪,因扎吉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他在屋頂上驚慌的一夜,但對于有關安東的問題,他表示自己和安東沒住在一起,所以是在機場才遇上的。

    至于安東頭上的傷是怎么來的,引發了各種版本的猜測,每一種都足夠滿足看客的好奇心,畢竟他看上去是所有從馬爾代夫回來的球星里最倒霉的那個。

    安東沒有回應,他正在被親友們二次轟炸。“不是說一切都好嗎?怎么還受傷了?”

    “沒什么好說的,你就當我上樓的時候磕到腦袋了。”

    很多隊友習慣了安東莫名其妙的磕碰,但還有幾個人不相信他的說辭,“等回內洛見面了,你好好解釋一下!”

    因扎吉在第二天上午來到診所,葉映容重新檢查后表情不太好。“再次受傷后情況嚴重了,可能需要二次手術。二月底復出不要想了,如果手術后續恢復不錯,你應該還能趕上這個賽季最后一個月的比賽。”

    盡管因扎吉有了心理準備,這個消息還是讓他沉默了半天。直到安東走進來,滿臉擔憂,因扎吉才笑著攬住他的腰轉移話題。“跨年夜晚上來我家慶祝吧,昨天晚上沒看見你,瑪麗娜還有點擔心。”

    安東想到了西蒙內帶給他的那件外套,在得知那是瑪麗娜給他準備的圣誕禮物后,安東震驚地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我以為,她會很討厭我。”即便是現在,他都沒有消化瑪麗娜的善意,他手足無措,在因扎吉期待的目光中敗下陣來,“我會去的,要準備什么禮物嗎?”

    “你人來了就可以。”

    安東才不信這種鬼話,他回家之后求助了克拉拉。

    克拉拉還在震驚于他們兩個的進度,“我看你回來沒有去因扎吉家里住著,還以為你們已經算了,他媽媽接受你也挺好的,總比討厭你強。”

    至于安東不知道怎么送禮物,克拉拉完全沒有想要幫忙的意思,“你還發愁這些,你給我帶過的東西都不重樣誒。”

    “那是你!我給你帶一把酒店送的薄荷糖都行不,我沒有說之前給你的東西都是隨便撿的,但你和人家只看年齡也不一樣啊?”

    約蘭達欣慰地看著兩個人在餐桌邊打打鬧鬧的,又給安東撥了一點土豆泥。克拉拉轉向她,“媽媽,如果有一個不太熟的朋友來看你,你會喜歡什么樣的禮物?”

    在約蘭達的建議下,安東準備好了登門拜訪的禮物,2004年的最后一天下午,因扎吉過來接安東的時候,看見他的樣子愣了好一會兒。

    “你剪頭發了,還涂了發膠?”

    安東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對著鏡子抓了半個小時的大背頭,因扎吉的表情讓他有點緊張,“不好看嗎?”

    安東一向很怕冷,一到冬天每天都是臃腫的羽絨服,就連參加晚會也不喜歡穿正裝,現在他穿著標準的條紋西裝三件套,外面一件藏青色的單排扣大衣,挺拔的站在門口,仿佛什么雜志封面的拍攝現場。

    因扎吉都能想象到安東對著衣帽間發愁的模樣,最后從角落里翻出這身平時絕對不會考慮的衣服。他拉著安東的手背親了親,“沒有,只是覺得親愛的你這樣太可愛了而已。”

    “啊?”安東郁悶,“我要的是帥氣,不是可愛。”

    “很帥。”因扎吉毫不猶豫地改口,“如果你這樣被記者拍到,俱樂部那里收到你的表白信會裝滿一整間房子。”

    安東滿意了,“別胡扯,我就沒收到過表白信,那是你們才有的待遇。”

    因扎吉腹誹,那是因為以前你看上去完全不像有談戀愛的欲望,一副自己玩就很好的模樣。現在精心打扮收拾之后的氣質,不用主動開口,都會有不少人湊過來搭訕。

    上車之后安東才知道因扎吉說的回家指的是他們在皮亞琴察的家,開車只要一個多小時,和瓦雷澤到米蘭的距離差不多,只不過是兩個方向。“晚上來不及回來了,你可以住在家里。”

    瑪麗娜在家里同樣有點緊張,她不知道該用什么態度來迎接安東。西蒙內在廚房被指揮的團團轉,詹卡洛湊過去說話被懟了兩句,現在抱著托馬索躲回書房去了。

    不過在打開門看到安東一臉嚴肅地抿嘴打招呼后,瑪麗娜心里的緊張糾結全都消失了,她覺得自己之前的計較沒什么意思,安東是個好孩子,她一向知道,菲利波才是那個總會氣她的人。

    瑪麗娜繃著略顯冷淡的表情,但快步走出來拉起安東的動作已經暴露了她輕松的心情,菲利波莫名其妙的被瞪了一眼,無奈地看著媽媽拉著安東進去,只好自己跟在后面關門。

    安東送的禮物很得瑪麗娜和詹卡洛歡心,因扎吉兄弟什么也沒撈到,反倒是托馬索,收到了安東自己扎的一個羊毛氈小狐貍玩偶。狐貍是躺倒露出肚皮的動作,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人,一看就讓人愛不釋手。

    “這也太可愛了!”托馬索因為叔叔還有安東沒陪他過圣誕節的不開心全都消失了,抓著小狐貍不停地和大人們炫耀。

    瑪麗娜曾經聽菲利波說過安東很擅長畫畫手工,現在親眼見到,還是驚訝了很久。“你很厲害親愛的,我都不會做這些,托馬索有時比較孤單,因為大人們照顧不到,我一直很擔心,謝謝你想著他。”

    安東收獲了瑪麗娜的擁抱,小小地笑了一下。然后就被推出廚房,“讓西蒙內和菲利波進來幫忙,你去和托馬索玩吧。”

    晚飯很豐盛,這是冬歇期一家人的最后一次聚會,下半程馬上要開始了,菲利波也要回米蘭再做手術。瑪麗娜和詹卡洛恢復了以往的熱情,問了安東不少他小時候的故事,又講了因扎吉兄弟倆的糗事,安東和托馬索都聽得津津有味。

    飯后安東還看到了菲利波和西蒙內小時候的照片,菲利波堅決地把解釋權拿回自己手里,不讓瑪麗娜再說他的黑歷史。

    今年的最后一天不知不覺就結束了,安東早就沒有了之前的局促,他敞著襯衣領口,抱著睡著的托馬索窩在沙發上,哪怕只是安靜地聽著因扎吉一家在聊天也笑得很開心。

    睡覺的時候,瑪麗娜領著安東到了菲利波以前住的房間,“不用擔心,他們兄弟兩個擠一擠也可以,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樣,做個好夢。”

    安東一臉囧地和欲言又止的菲利波對視一眼,可惜在家里當然要聽家長的話。他打量了一番這間不大的臥室,然后睡覺。

    可惜他還是失眠了,從馬爾代夫回來之后,他每晚躺在床上,總覺得自己似乎還趴在那棵樹上,看著下面漂動的水波,仿佛身子也跟著晃起來。

    安東翻了第30個身,終于深吸一口氣坐起來,連續幾天的失眠讓他頭疼肚子疼,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抱著枕頭穿過漆黑的走廊,聽著另一頭房間里的說話聲,推開門。

    菲利波正和西蒙內靠在床頭聊天,看到穿著他以前睡衣的安東頂著一頭炸毛進來,兩人都有些驚訝。安東一句話不說,瞇著眼睛徑直走到因扎吉外面,擠著他躺到床邊。

    西蒙內被他機器人一樣的動作逗笑了,“你怎么了安東,睡不著嗎?”

    “嗯”

    “那你過來是聊天還是睡覺?”

    “聽你們聊我就能睡著了。”

    “可是沒有這個選項啊,”因扎吉攬住安東,一個用力把他扔到兩人中間,安東蛄蛹著想爬起來,被西蒙內拿被子兜頭罩住,“既然你想睡覺我們就都不說話了。”

    “別啊,”安東終于從被子里探出頭,菲利波已經關了燈,一陣翻騰的動靜,西蒙內也躺好了,好像真的要睡覺一樣,“我還想聽你們聊什么呢。”

    “我們在聊馬爾代夫的事,如果你想聊天的話,和我們說說那天你在外面都發生了什么吧。”

    “那我們還是睡覺吧。”

    安東不說話了,他直直地躺著,床很寬,三個成年男性躺在上面有點擠。西蒙內的手伸過來,被安東握住,“晚安蒙內。”

    西蒙內回握了兩下,笑著閉上眼,“晚安。”

    菲利波一直沒說話,仿佛已經進入夢鄉,直到安東終于困意上涌,一直靠著他的腦袋才蹭了蹭,緊接著菲利波的胳膊摟到他的腰上還拉了拉,腿也貼了過來。安東聞著熟悉的味道,很快睡著了。

    第290章 波波來了

    2005年的第一天是個大晴天,因扎吉一家的兩個家長早早起來,慈愛地看了看在小床上睡得正香的托馬索,下樓做飯前又順便敲開了小兒子的房門。

    “該起床了懶豬們,新年第一天就要賴床嗎?”

    床上動了動,大兒子菲利波坐起來,“媽媽,新年快樂。”西蒙內則只是翻了個身,只露了個后腦勺出來。

    瑪麗娜哼著歌穿過黑黢黢的房間一把拉開窗簾,果然換來了西蒙內的抱怨聲,“媽媽這是放假,現在才幾點!”

    “該起來了,你的冬歇期要結束了不是嗎?”瑪麗娜走到床邊,看著兩個兒子并沒有像小時候那樣緊挨著有點驚訝,還是挨個在每個人額頭上親了一下,“西蒙內去看看托馬索,菲利波去叫安東,早飯一會兒就好。”

    西蒙內扯緊了被子,菲利波還靠著發愣,也是一副快要睡著的模樣,瑪麗娜被逗得不行,算了,就留他們再賴一會兒吧。

    她剛離開房間,兄弟兩個立刻都睜開了眼睛,一點都沒有剛才的迷糊模樣,菲利波拉開被子,露出真正還想賴床的人。安東睡得臉都紅了,被拍了好幾下都一點沒有要醒的跡象,完全不知道剛才他差點被瑪麗娜抓住。

    西蒙內趴在他耳邊大喊了一聲,被一巴掌拍到臉上。安東皺著眉在枕頭里埋得更深,菲利波完全沒有兄弟情地嘲笑了一番,然后有些冰涼的手拉開安東的領子直接伸進去。

    “好冰!你干什么,神經病啊”安東蛄蛹著想躲,轉身撞到西蒙內懷里,又被拉住不讓跑。三個人在床上拉拉扯扯,幾乎要打起來。

    最后還是西蒙內突然挨了安東一腳,位置有點不太合適,他白著臉從床上跳起來,“我去上廁所。”搖晃著鉆進衛生間。

    安東看著他的樣子又心虛又好笑,這下終于清醒了,抱著被子轉頭,正好菲利波光溜溜地正在換衣服。

    房門又被推開,安東來不及躲回被子里,好在這次進來的是托馬索,他抓著昨天收到的那只毛氈小狐貍,探著頭找爸爸。

    “蒙內在衛生間。”

    “好哦,安東來陪我玩。”托馬索似乎也沒有很想找的樣子,直接一個飛撲到床上,壓得安東猛吸了一口氣,“寶貝你再激動一點我就起不來了。”

    托馬索小心地道歉,又被菲利波挾著兩肋夾起來,他們兩個開始繞著床玩捉迷藏,安東被托馬索又踩了好幾腳,傷痕累累地從床上翻下來跑走了。

    一月的第二天,已經回到米蘭的安東一大早來到內洛開始新年的訓練。慣例先是體檢,看著在醫療室忙碌的隊醫,安東想象著葉映容也在這兒上班的場景,也不知道她考慮的怎么樣了?

    隊醫帶來了幾個好消息,他腿上之前發炎地傷口恢復得很棒,可以回歸正常訓練。再加上圣誕節后折騰的那幾天把吃進去的脂肪都減了下去,他的體重堪堪卡在合格線上。

    最重要的一個是他長個子了,不再是一成不變的不到181,而是比182還多了幾毫米。安東聽到這個數字之后,不可置信地多問了好幾遍。

    “你覺得我還能長到183嗎?”

    “說不來,我本來以為你已經骨縫閉合不會再長個子了,但你看看現在。”

    “那就還能是吧,我馬上23了,一般23歲還能再竄一下。”

    他應該是最早到俱樂部的人,離開醫務室下樓的時候一個隊友都沒遇上,直到他拐過路口遇見正和球隊經理說話的維埃里,安東跟他打招呼,又走出去兩步才猛地回頭,“不是,你怎么在這兒?!”

    “我不是說要給你一個驚喜嗎?”維埃里揚了揚手里的米蘭訓練服,“你現在才反應過來也太遲鈍了一點吧。”

    安東不可置信地又去看球隊經理,“對,波波從隔壁轉會過來了,你們一會兒就可以一起訓練。”

    “所以哪怕我才從馬爾代夫回來,你都不愿意提前和我透露一下?你嘴可真嚴。”安東嘴上抱怨著,一個大跨步直接跑過去跳到維埃里的背上,“現在去更衣室嗎?你還不知道更衣室在哪兒吧。”

    “這么歡迎我?”維埃里被撞了一個趔趄,背手撈住他,和球隊經理道別,有說有笑地繼續下樓。“真難得啊,你都不嘴臭了。”

    “嘁,我只是高興國際米蘭這下更沒辦法當我們的對手了。”

    維埃里想到不歡而散的老東家,還有那些稱他為梅阿查國王的球迷,在爆出和主教練的矛盾后,也是那些球迷,叫嚷著要把他這個雇傭兵趕出去。

    可惜他們不能如愿了,自己還會回到梅阿查去的,或許現在應該叫圣西羅?維埃里苦中作樂地拍了一把安東,不出意外被揪了頭發。而且米蘭同樣有他的好兄弟,哪怕自己是德比對手之間的轉會,也不會被新隊友孤立的。

    除了聽到風聲的馬爾蒂尼科斯塔庫塔,剩下的人對于維埃里的出現同樣看到了驚訝,只不過大波波討人喜歡的性格很快幫他和新隊友打成一片,更衣室里鬧哄哄地,他熟悉地仿佛不是第一天到這里一樣。

    安東已經沒了剛才見到他的新鮮勁,現在悶頭換衣服,偶爾才應兩聲。只是他的低調沒能躲過隊友亂看的眼睛。“你的胳膊,還有腿,我的天”

    舍甫琴科一嗓子,大家都看到了安東身上已經開始愈合的傷口,還有顯眼的疤。離得近的內斯塔已經拉住他的胳膊開始檢查了,手指碰在結的痂上,奇怪的感覺讓人直發毛。其他人擔憂的目光也讓他渾身不自在。

    “你再喊慢一步這些傷口都要長好了。”安東抽回手,抱怨他們小題大做,“我不是說過從房頂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擦傷了嗎,這些又不嚴重。”

    皮爾洛戳穿他的假話,“什么房頂能擦傷成這樣?而且你手指節也受傷了,你用拳頭砸了房頂嗎?”

    “你們話真多。”安東穿好衣服,長袖長褲隔絕視線,“還不去訓練嗎?”

    安切洛蒂在做新年講話、給大家介紹新隊友的時候,安東還在被追問到底發生了什么,卡卡真誠地圍堵他,“我們都很擔心你,就講一下吧,就一下下?”

    “我是真的不想你們就是想看熱鬧,報紙上編出來的故事還不能滿足你嗎?”

    安東還是妥協了,他們躲在內斯塔身后光明正大的開起小差,內斯塔也支著一只耳朵。

    “當時是早上,我借了擺渡車出門遛彎,想著去餐廳吃東西”

    內斯塔回頭了,“吃榴蓮是吧,不然你不到七點會起床?”

    “轉過去!卡爾洛看過來了。”皮爾洛推開內斯塔的腦袋,“榴蓮是什么?”

    “一種超級好吃的水果,只有熱帶才有,我這次都沒吃夠,唉,可惜意大利沒有賣這些的。”

    他描述的很誘人,大家都被吸引了,直到內斯塔又插嘴,“聞起來像狗屎一樣,你們沒人會喜歡的。”

    “連桑德羅都這么說,那看來是真的不好吃,你怎么總愛吃臭的東西。”安布羅西尼一錘定音,其他人連連點頭,安東氣不過一拳砸在內斯塔背上,被打的人沒反應,打人的人反倒痛得甩手。

    只有舍甫琴科關心后面的劇情,“好了別說榴蓮了,你去餐廳的路上怎么了?”

    “正走著就聽到很嚇人的聲音,像是打雷一樣,又像是外星人入侵了。我還不知道怎么了,水就朝我涌過來了,超級高的浪頭,揚起來你根本看不到天的。我當時正坐在車里,一下子就被淹進水里,什么都看不見了。”

    安東眉飛色舞地講故事,一下子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魯伊科斯塔還有西多夫也朝他這邊歪了歪。

    “車被沖著跑,很嚇人的,最后一頭撞在樹上才停下來。我的額頭也是那時候撞到的。但我根本不害怕,反而覺得很不爽,因為我真的想吃榴蓮。然后在車廂進水之后,我得跑出去吧?于是一拳,就把旁邊的玻璃砸開了。”

    說到起勁的地方,安東還比劃了兩下,“又補了兩拳,整個側面車窗都碎掉了,然后我趕緊鉆出來翻到車頂上。這時又有更大的浪過來,只要一個呼吸就會到眼前,我只用了一秒就爬上了樹,剛在樹上坐好,那個擺渡車就被水沖走了。”

    這么個精彩的故事讓大家意猶未盡,卡卡默默祈禱了一句,“真是萬幸,看樣子以后我也得替你念一下上帝保佑了。”

    只有皮爾洛抓住了漏洞,“就你這點小力氣,還能一下把車窗砸開嗎?你有的時候連礦泉水都擰不開,還要別人幫忙。”

    “那只是我懶得動!”

    舍甫琴科也察覺到不對,“你不是沒辦法憋氣嗎?”

    “我現在學會了!”安東自豪地揚起下巴,舍甫琴科不能想象安東那么一個怕水的人會在什么情況下學會憋氣,五味雜陳地抱住他,“那你一定受了不少罪。”

    安東的笑容收了回去,下一秒,安切洛蒂憤怒的聲音響起來,“你們要說多久!當我看不見嗎?安東,你這么會說話,來,你上來替我說好了。”

    剛才還圍著想安慰他的可惡隊友們瞬間散開,留下安東一個人應對安切洛蒂的怒火,“我錯了卡爾洛!我可以跑圈!”

    安切洛蒂罵罵咧咧地把他趕走了,“中午沒有你的豬排!”

    第一天訓練歲月靜好,結束后安東去了葉映容的診所,因扎吉的二次手術就在后天,這次他們沒再找私立醫院,葉映容來主刀。

    因扎吉在看到安東身后的不速之客后挑高了眉毛,聽完安東的話之后更驚訝了。

    “波波,你轉會米蘭了為什么也不和我說一聲?”因扎吉一邊為好友的到來而高興,一邊難免產生了即將失業的危機感,畢竟兩個人都是前鋒,俱樂部知道他傷缺的時間延長之后,立刻和維埃里簽約,大概就是想著要找人替代吧。

    “不要苦著臉,皮波,你別是不相信自己吧。”維埃里總有把安慰人的話說得很欠揍的本事,“很多人都在支持你的,那些羅森內里,還有這個小子,訓練一結束就溜了,他要是在國家隊比賽的時候也能洗快一點,咱們也不用每次出來要大巴車上等他了。”

    安東要留下來和因扎吉吃完飯,維埃里坐了一會兒就披上衣服準備走人。

    “你去哪兒?不一起吃嗎?”

    維埃里的心思已經飛遠了,朝著因扎吉擠眼睛,“你知道的,新開的那家店,我今晚要去玩一下。”

    “我不知道。”因扎吉撇開頭,安東看懂了他的意思,“波波,明天還要訓練,你不應該早點回去休息嗎?卡爾洛也說了”

    “我知道要訓練,我會看著來的。”

    維埃里隨口應付,安東看出來他不是真的聽進去了,追著維埃里出了門,“嘿,熬夜太多對身體不好,小心以后禿頭!”

    維埃里不自覺地摸了摸腦袋,確定頭發還如往日一般茂密才放心下來,“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怎么現在要攔著我?”

    “因為你現在和我是隊友了,你知道以前德比前我看到你去夜店的新聞都會放松不少的。”

    “臭小子,”維埃里煩了,把他推回房間,“你就是沒玩過所以不懂。真意外皮波沒帶你逛過,你管好他就行,少來管我。”

    因扎吉看著安東一臉沉思地走進來,“你們吵架了?”

    “不是,夜店真的很好玩嗎?”

    如果是以前的安東問他,因扎吉肯定直接把人拉著去逛兩圈,至少比被別人領著放心。但現在,看看他嬌貴的腳踝吧,“也就是那樣,去多了就沒意思了,尤其你不想在那兒交朋友的話。”

    安東不再說什么,兩個人吃著葉映容做的病號飯,當然是安東說了好多好話才求來的。聊著新一年內洛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我長個子了,現在比你高,可惜現在沒辦法跟你比一下。”

    “真的嗎?我怎么沒看出來?”因扎吉語氣曖昧,“沒關系,躺下沒我高也還可以吧。”

    安東差點被這句話嗆死,“你在說什么啊!”

    直到快吃完飯,安東才提了一嘴被隊友們追問在馬爾代夫的故事,“我本來不想說的,但他們太煩人了,還害我被卡爾洛吵了一頓。”

    “他們也是關心你。”

    “那你呢,你好像從來沒問過我,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

    因扎吉停下手上的動作,“Bella,如果你愿意說的話,我會很想聽的。”

    安東垂下眼睛,“嗯,說不定過幾天我就告訴你了,也有可能永遠都不再說,你會不高興嗎?”

    “直到現在我都很慶幸,當時能找到你,只要知道這些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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