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結局 轎車前燈碎了一個……
轎車前燈碎了一個, 車頭的鐵皮凹下去一塊,常羽試了試車,發現還能走, 開著車一路往昭瓷跑。
李武強和秦永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要回去, 勸不動怕人出事, 也跟著過去。
常羽心慌意亂地催促讓李武強快點,李武強頭疼道:“常先生您先別急,這車速不能再快了。”
好不容易趕到昭瓷,常羽站在門前識別人臉,發現根本進不去,他拍了拍門:“馮鈞!開門!”
“馮鈞!!”
“常先生您先別急, 馮老板可能是正在忙沒有聽見……”秦永見常羽情緒激動, 上前安撫。
常羽踹了兩腳門, 大門紋絲不動, 他揮手掙脫秦永按著他的胳膊, 轉身往車后備箱走, 找到自己之前看見的一根粗長的鐵棍握在手里,他拿著棍往西門走。
李武強見常羽紅著眼眶提著棍, 趕緊把追上去的秦永按住:“什么情況這?怎么馮老板就跟你一個人說后備箱有人了?”
“他們這是有仇嗎?提著鋼棍過去你要是不小心挨一下,后半輩子就一直在床上躺著吧——”
李武強拽著秦永質問, 忽然聽見前面幾聲哐當哐當的巨響, 兩人齊齊一個激靈,追上去的時候只看見常羽幾棍子砸壞門鎖,已經踹門進去了。
常羽喘息著跑到空無一人的正堂, 大腦在極度緊張下有麻痹的感覺。
“馮鈞!”
他跑回后院,耳邊是風聲和即將從胸口蹦到嗓子眼的心跳聲。
‘焦慮’‘抑郁’。
‘自殺’。
幾個字眼好像從封閉的檔案袋里跑了出來,常羽腦海補齊信息。
姓名:馮鈞。
*
嘭!
房門被人粗暴踹開, 常羽走進走進臥室,他一邊喊一遍找人,正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聽見浴室里傳來水聲。
常羽腳步一頓,快步走上去。
浴室里男人穿著睡袍安詳地躺在里邊,頭頂的淋浴還在嘩啦啦向下淋著,浴池里血紅的水承不住從邊緣溢出來,慢慢匯成血紅的小河流入下水口。
死了?
常羽腿一軟,挨著浴室的門滑到地上。
馮鈞聽見聲音緩緩睜眼,唇色發白,看見是常羽過來的時候并不驚訝,表情似笑非笑,十分古怪。
“我草你大爺!!瘋子!神經病!”
“你做什么?!我問你,你在做什么!!”
常羽一巴掌扇過去,他揪住馮鈞的領口,驟然爆發的力量把馮鈞上半截身體帶出血水中,不斷劃開、浸泡、發白的手腕上的傷口闖入眼中。
常羽呼吸一滯,淚珠子像一條水晶珠子一樣滾下來。
“艸!想死是吧!老子讓你死!”
常羽手上的勁一松,把馮鈞整個人都按在水里,停了沒兩秒又把人拽出來,
“割腕多慢啊還能讓你等我回來——”
“我讓你死!我讓你試探我!艸!我惡心你,我惡心你——”
在馮鈞把手腕即將搭在常羽手上的時候,常羽崩潰地坐在浴池邊,渾身上下都沒了力氣,雙手還停在馮鈞的身體上,想要把人從池子里扒出來。
常羽頭暈惡心地趴在地上吐,可肚子里什么都沒有,只吐著酸水干嘔。
“你別試探我了,你干脆把我直接殺了吧……”
馮鈞從池子里出來,除了冷白的皮膚上有詭異的紅痕,黑色浴袍看不出血跡。
他走到常羽身邊,蹲下捧起常羽的臉。
兩人臉上都慘白一片,馮鈞看著他的神色,抬手把常羽眼淚擦掉。
他笑了笑:“阿羽,你最后一次機會沒有了。”
“別給我提這件事!!”
常羽眼淚不停,轉身沖出去把房間里的醫藥箱翻出來,在馮鈞左手傷口上方近心臟一段勒緊紗布,止住出血。
馮鈞抬起手任由常羽包扎:“我給你很多次機會了。”
“第一次你撞壞石獅子的時候,就不該再跟我有瓜葛。第二次,我讓你離開昭瓷,晚上你就給我發消息。”
“第三次,我問你有沒有考慮清楚,你以為你考慮清楚了,決定要在一起。”
常羽一聲不吭地把紗布勒緊,然后打了120。
“都說事不過三,我又給你第四次機會,那天下大雨你就應該頭也不回地離開,你為什么還來找我?為什么還要跟我上床?”
“給你第四次機會的時候我就后悔了。”
馮鈞撐著一口氣等到常羽回來,他閉上眼勾了勾嘴角:“給你第四次機會的時候我就后悔了,這是第五次機會。”
常羽扇了他一巴掌,架著他的肩膀往外走:“你的賬我之后再給你算,現在你懺悔吧!”-
李武強和秦永差點在院子里迷路,從剛開始想著找一找常羽,變成了后面找怎么走出去。
他們好不容易從花園里繞出來,就看見常羽背著馮鈞從后面出來。
幾人把人搬到車上,開車到山道上等著救護車出來。
最后馮鈞被送進了急診室,胡秋實和馮懷熙一個作為員工,一個作為親屬,接到消息之后也趕緊趕到醫院。
兩人趕到的時候,常羽在病房走廊的椅子上坐著,他剛打了個電話,偏了下頭,示意他們馮鈞在里面,此時馮鈞剛手術完還沒有清醒。
胡秋實過來之后辦理手續,看了眼自己老板的狀況,推出房間跟常羽一起坐在椅子上。
“醫生說處理的很及時,接到人的時候傷口包扎很到位,傷口割得不算深,沒有大礙。”
他沒有問發生了什么,跟馮鈞共事幾年,一早就知道,馮鈞這個人做出什么事情都很正常。
“他這個時候,自殺多少次了?”
胡秋實看著常羽捏著一張皺巴巴的照片讓他看,目光下移,發現是好幾年前的了。
他頓了一下:“那個時候我還不是馮先生的醫生,聽上個人說,兩次之后就再也沒了。”
常羽安靜地看著照片,拿出打火機,把照片上的人燒得干干凈凈,他把照片踩在地上,只留下一個窟窿。
常羽拾起照片,毫不留戀地把照片扔進垃圾桶里,找了掃把把地上的灰掃了。
他推門進屋,馮懷熙起身想問什么,被胡秋實一把拽住帶了出去。
常羽坐在床邊,看著馮鈞包著紗布的手,他伸手揉捏著馮鈞的手指。
“有些事情,是不是我告訴你,你都不信,非要繞一大圈,自己找這個答案。現在你對這個答案放心了吧。”
常羽很平靜地說:“你說給我第五次機會,你讓我不跟別人聯系,不出昭瓷,就是想讓我厭煩昭瓷,你故意打個洞讓我出門,就是想讓我知道就算我離開了,也會被帶回去。”
“你故意在跟別人談話的時候,讓我知道常青肅的事情,是想讓我最后一次頭也不回地離開昭瓷,是嗎?”
在昭瓷的時候他打通了電話,應該是馮鈞在他走后就沒再攔截消息,他剛才在走廊上試著往家里打了電話,打通了,也知道這件事馮鈞是騙他的。
“那你為什么要讓我看見照片?為什么會在最后一刻還要把照片塞我口袋里?”
“你在賭我會不會來。”
“我來了。”
“你有沒有想過,我沒有發現照片會怎樣,我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會怎么樣。”
“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我不會包扎傷口,你會不會直接流血休克死了。”
常羽復盤著這幾天的來龍去脈,盯著馮鈞的臉又有些手癢了,沒一會就把自己氣出了病房。
馮懷熙來的時候帶了保鏢,常羽讓人回去找自己的身份證手機和銀行卡,本以為還要在昭瓷里好好找一下,沒想到就在正堂桌子上放著,一同放著的還有馮鈞的。
氣得常羽對著床上還沒醒的人直翻白眼。
真是什么都算計好了-
第二天常羽醒來的時候,發現床上有點擠,還有些熱。
他睜眼一看,發現自己躺馮鈞床上了,自己的床空蕩蕩的。常羽轉過身一看,馮鈞正直勾勾看著他。
常羽冷著臉從床上起來,去外面喊了醫生,又給馮懷熙和胡秋實打了電話。
常羽沒有進去,背對著房間里面的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馮懷熙胡秋實就從附近的酒店趕來。
但兩人也沒呆多久,馮鈞就開始下令趕人。
常羽等兩人走了之后才進來,兩人目光相對,馮鈞先笑著伸手:“阿羽,過來。”
常羽面無表情地走到馮鈞跟前:“感覺怎么樣?手腕疼嗎?”
“不疼。”
不疼肯定是假的,那皮肉都翻了幾翻了。
常羽也不管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他讓馮鈞把臉抬起來,捋開袖子甩手扇過去。
常羽放下發麻的手掌:“這一巴掌過去,之前的事情我不計較了,我們好好過,行嗎。”
馮鈞臉被打偏過去,臉頰有些紅腫,他笑了一聲,握著常羽的手:“消氣,沒消氣就繼續打。”
常羽冷笑地甩開他的手:“我怕把你打毀容,以后我看著厭煩。”
馮鈞不假思索地笑道:“那就換個地方打,挑你看不見的。”
常羽說:“你說給我最后一次機會,我現在也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要是再做出這種事情,我真不要你了。”
馮鈞笑了笑:“阿羽好聰明。”
“這不是你故意讓我知道的嗎?”常羽陰陽怪氣道,“哎呦,您可是馮大老板啊,年紀輕輕就能把一個公司老板搞破產,騙我這種小蝦米豈不是易如反掌。”
馮鈞想笑,看著常羽通紅的眼眶,話止在口中,他抓住常羽的手,揉著剛才被打紅的掌心。
常羽說:“我真的很生氣,有一瞬間我真的想把你淹死在浴池里,然后自己也自殺。”
馮鈞眉梢揚起,眼底是少有的興奮、癡迷、偏執,他沒受傷的右手緊緊地扣住常羽的手,一個縫隙也沒漏出來:“但是我很高興。”
“很高興你能在最后關頭選我。”——
馮鈞的抑郁癥早在之前就好了,在昭瓷前段時間情緒不穩,又跟以前一樣吃藥,現在在醫院做完腦部拍片檢查之后就開始戒藥。
戒斷反應常羽聽醫生說還挺嚴重,但是他沒從馮鈞身上看見。一方面因為手腕要復檢和觀察,一方面因為戒藥的事情,馮鈞辦了住院手續。
常羽問他:“我聽說你晚上不回昭瓷睡不著,我怎么看你現在睡得挺好的。”
馮鈞說:“有更重要的事情。”
常羽當時還沒反映過來,后幾天他參加好友石向松和他愛人的婚禮時,喝了酒晚上沒回來,第二天中午醒了才回到醫院。
他才進病房門,就察覺屋里氣氛不太對,見馮鈞坐在沙發上繃緊的臉松懈下來,眼下還有烏青。
常羽愣了下:“你沒睡?”
“睡不著。”
常羽讓他上床躺著去,馮鈞躺上去了,眼睛還詭異地看著他,一眨也不眨的。
常羽被看得發毛,把手給馮鈞一只讓人拉著,讓他不要睜眼看他了。
但根本不起效果,常羽才睡飽,他有些無語地脫了風衣跟著躺了下來,然后以一個十分奇怪的姿勢玩手機。
到了晚上的時候,馮鈞在跟胡秋實談話,馮懷熙帶著給小叔的水果和給小嬸嬸夾帶的零食過來探望,臨走的時候喊了一聲常羽。
“以前我小叔被祖父管的很嚴,在我們這一代的時候,我祖父是主家,跟旁系的人斷了關系后專心鉆研陶瓷,我爸是長子,但是沒有天賦,有了我小叔之后,祖父就開始專心培養我小叔。”
“小叔很有天賦。”
“但是祖父管得太嚴了,小叔當時也正叛逆,在報大學的時候偷偷報了其他專業,沒有去Q市學陶瓷這個專業,后來被我祖父發現了,覺得學這個就是浪費時間,讓我小叔退學,之后就被關家里好幾天,祖母給他求情好幾天,他才出去繼續學業。”
“后來在祖母、祖父離開之后,他得了心病,覺得什么都是自己的錯,心理出了問題,當年他自己都活不好,我創業也遇見了困難,就那樣他還來幫我……”馮懷熙說著就要哽咽,常羽抽出一根辣條堵住他的嘴。
常羽郁悶了:“講點開心的事情吧。”聽得自己都難受了。
馮懷熙忽然問他:“小嬸嬸你后悔喜歡我小叔嗎?畢竟我小叔性格上有很大缺陷。”
常羽沉默了一下:“我不跟病人計較。如果我不喜歡他,你現在就應該給馮鈞辦葬禮。”
他瞥了眼1106的病房:“不管之前發生了什么,之后他會跟著我在山下。”一個人住在昭瓷,心理不變態就怪了。
常羽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想再回到昭瓷看馮鈞發癲,更不想回去看見那個浴室,他回想那天場景,心有余悸,真跟鬼片似的。
“小嬸嬸,以后我小叔就交給你了。”馮懷熙認真地說,從口袋里拿出一張銀行卡就要遞過去。
常羽嘴里吃著辣條,很是硬氣地沒有收:“你們當大老板的,是不是都喜歡拿錢解決事情?拿一邊去,我又不是沒錢。”
馮懷熙說:“我聽胡醫生說了我小叔都做了什么,我代他向你道歉。”
“不用,我扇了他好幾巴掌了。”
馮懷熙嘴角抽了抽。
送走馮懷熙后,常羽轉身回了房間,馮鈞腿上倒扣這一本書,含笑看著常羽。
“聊了什么?”
“聊今晚上吃什么。”
“那阿羽聊錯人了,你晚上是跟我一起吃飯。”
常羽翻了個白眼:“你吃你的水煮粥去,我晚上出門吃火鍋。”
“我陪你。”
常羽義正辭嚴地拒絕:“不行,你之前答應我在出院前不能離開醫院一步。”
“我在醫院也是閑著。”
“這是給你的懲罰,你要是想讓我早點消氣,那就不要討價還價。”
常羽拿起沙發上的外套,馮鈞面皮抽了抽,目送常羽穿上衣服就離開了,他不知不覺地摳挖著東西,直到手心出現濡濕,才意識到自己把掌心摳破了。
后幾天常羽更是早出晚歸,馮鈞在病房里越來越焦躁,一天基本上只有晚上能見到常羽。
他問常羽每天去哪里了。
常羽回來的時候累得夠嗆,說:“出去轉轉,怎么,你之前把我關在昭瓷,現在懂是什么感覺了吧。”
馮鈞拉住他的手:“不要翻舊賬,說好的不翻舊賬。”
常羽輕哼一聲:“那就趕緊睡覺。”
于是馮鈞睜著眼看他一夜,第二天他在常羽醒來前閉上眼,聽著常羽穿衣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后出門了。
晚上醫生過來的時候說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馮鈞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晚上九點,一般常羽晚上七點的時候就會回來。
馮鈞穿上大衣對著醫生說:“你可以改一下口,說今晚就可以出院了。”說完,他帶著手機往外走。
現在正是臘月,臨近年關,A市今天下了大雪。
馮鈞給常羽打電話,常羽沒有接,他之前給常羽的定位也被常羽勒令取消了,因為得不到愛人的消息,渾身上下仿佛有萬千螞蟻在啃咬他的身體。
馮鈞沉重地喘著氣,坐到私家車里,聯系人查一下常羽的位置。
正在等消息的時候,他那側的車窗玻璃被人敲響,馮鈞心下一空,降下車窗,看見常羽在外面哈著手,白茫茫的霧氣模糊著人臉。
馮鈞推開門,伸手拍掉常羽肩膀上的雪:“去哪里了。”
“你去副駕駛座,我來開車。”常羽沒說,推了他一把,自己鉆進駕駛座。
馮鈞坐下之后,嚴肅地看著常羽:“以后發消息打電話,不要那么久不回復,我會擔心。”
常羽不怎么理這句話:“能出什么事。”
“生命只有一次。”
常羽擰鑰匙轉方向盤,哎呦一聲:“你這是經歷一番之后,大徹大悟才說出這句話的嗎?我夸夸你。”
馮鈞:“……”
下雪天常羽開車不快,路上也有些堵,常羽沒有說去什么地方,馮鈞也沒有問,兩人安靜地坐在車內。
一個半小時之后才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個小區。
常羽把車停好之后,他在指尖晃了晃鑰匙:“走,上樓。”
雪白皚皚下著,馮鈞看著常羽揚起的眉眼,笑著牽著手跟上去。
上樓,插鑰匙、擰鎖、開門,一氣呵成,玄關的星星燈亮了起來,暖黃的燈光打在兩人的身上。
馮鈞掃了眼屋內溫馨的布置,感覺自己好像走進來向日葵的溫室。
常羽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只粉玫瑰,像是拿著魔法棒一樣,輕輕敲打了一下馮鈞的鼻尖,讓他回過神。
“去去這段時間的晦氣。”常羽歪了一下頭,“玫瑰花香不香啊?”
馮鈞垂眸接過,他聽見常羽說:“以后這是我們重新開始的小家,歡迎回家。”
馮鈞愣了愣,再笑時,眉目風流蘊藉:“回家。”
窗外雪呼呼下,屋里一盞暖燈到天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