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完滑梯,終于要認真逛逛合掌村。
村莊里的合掌屋基本都做成了資料館的形式供人參觀,比如原先作為倉庫用途的,里頭就放置著養蠶用的器具;如果是原先作為住宅使用的屋子,除了還原了以前生活的模樣,還會放幾個蠟像。
蠟像做得頗為栩栩如生,光線又比較昏暗一點,如果是第一次過來,猛然一看可能還會以為有真的人在里頭。
不過江戶川亂步和枝垂栗都已經來過幾次,對這里的布局很是熟悉,已經完全不會覺得那是真人了。
“就算是第一次進來,我也沒覺得是真人。”江戶川亂步為自己正名,“只有小栗子被嚇到了。”
枝垂栗也為自己正名,“沒有,我那個時候也沒覺得是真人。”
江戶川亂步第一次來的時候,他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當然不可能被嚇到。
“我是說你真的第一次來的時候。”江戶川亂步說,“紅豐哥說你很小的時候第一次來,就被嚇到了。”
枝垂栗、枝垂栗有點小控訴的說,“哥哥竟然偷偷說出來!”
不過被他控訴的枝垂紅豐不在這里,江戶川亂步心情特別好的繼續說,“小小的小栗子被嚇到的樣子,一定很可愛。”
枝垂栗頓了頓,還是不覺得自己有被嚇到,再次辯解道,“只是乍一看有點愣住,沒有真的被嚇到,是哥哥把回憶夸張化了吧?”
他們現在站在仿造以前養蠶場景的房間里。
兩個穿著傳統布衣的蠟像就坐在竹制的、放著假桑葉的臺子后面,還相當仿真的做出了一邊工作一邊說話的模樣,如果是年紀小小的小孩,或許真的會被嚇一跳。
只是枝垂栗即使還在小小年紀的時候都不能算是普通小孩,不可能輕易被假的蠟像嚇到,枝垂紅豐大概真的把回憶加工了。
江戶川亂步也很清楚知道枝垂栗沒那么容易被嚇到,只是就想欺負他一下而已。
這個仿造養蠶場景的房間相當大,工作中的蠟像只占了一個小小的角落,絕大多數的空間都放著以前用來制造蠶絲的器具。
空氣里帶著點輕微的、擺放了許多老舊器物的特殊氣味,還有竹子和木頭的味道。
本家的歷史也已經相當悠久,有很多翻新、擴建的地方,也有不少從很久以前就留存到現在的空間,在那里就會聞到和這里有些類似的氣味。
此外,他們這次下榻的溫泉旅館也有相似的味道。明明是在很少過來的展示館里,卻又因為氣味而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老舊的房屋、老舊的器物帶來的味道,好像在某種程度上會有些共通之處。
但古老的民家和本家、以及溫泉旅館,當然會有著完全不同的風貌,來到這里還是能稍微參觀一下以前民家的生活。
不過他們踏入的這座合掌屋實際上也不是普通的民家,是以前的大戶人家,因為經由養蠶發家致富,屋子里才會設置著養蠶的工作室。
整棟房屋的范圍稱得上大,不僅有養蠶的專門空間,還不只有一層樓,房子里該有的都應有盡有。
雖然在枝垂栗看來,這里依然只是個普通民家,只是比一般人更有錢而已。但江戶川亂步并非從小就生長在相當富有的環境中,即使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卻也更能換個角度去看這棟大戶人家究竟有多大戶。
……至少光是房間的數量,他以前住的房子就沒辦法與之相比。
順帶一提。
跟著他們的兩名保鏢雖然來自依附著枝垂家族而生的附屬家族,但他們所在的附屬家族也很富有,居住的宅邸基本都比這座合掌屋還大。
所以,在場的人里就只有江戶川亂步能真的體會到這個大戶人家的大戶。
但他們都不只來過一次,對這里的所有東西和格局都已經清清楚楚,就只是稍微進來逛一圈而已。
本來甚至都可以不用進來,但來都來了,就順路進來晃一圈。
園區里除了還原以前合掌屋內的生活面貌,還有其他有趣的東西,像是紀念藝術家的紀念館,等會兒也要進去看看。
在前往紀念館前,他們先去泡了泡足湯。
和露天的戶外足湯不同,這里的足湯頗為符合普通足湯的模樣——位在一個木制的斜屋頂涼亭里,供人坐下來泡足湯的位置圍成半個矩形,現在里頭依然空無一人。
本來這座小小的合掌村就比較沒有那么多游客,現在又不是旅游旺季,就更加空蕩蕩的。到目前為止他們都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雖然有聽見游客的聲音,卻沒看見其他游客的身影。
又仿佛包場了,逛起來很舒服。
江戶川亂步率先把腳放進足湯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真舒服啊!”
枝垂栗跟著坐到他旁邊,稍微往后靠了靠,碰到后方的木制圍欄,“夏天泡足湯也很不錯呢。”
“如果冬天來還會覺得水溫太低,現在來剛剛好。”江戶川亂步心滿意足的說,“雖然現在還是夏天,但已經不會熱了,是舒服的夏天尾巴!”
枝垂栗眉眼彎彎的點頭,重復一遍他最后那句話,“是舒服的夏天尾巴。”
這里的足湯有附毛巾,只要投點錢就能自行取用,可以讓沒帶毛巾的游客也能自在的進入足湯體驗。
他們下午出門也是輕裝上陣,同樣沒帶毛巾,不過保鏢有幫他們帶,所以不需要買這里的一次性毛巾。
怎么說呢。
雖然他們很多事情都已經親力親為的不需要讓保鏢操心了,但如果什么都沒讓他們做,他們也會覺得有點無聊。
話又說回來,其實不只有兩個保鏢跟著他們。只是在近處隨身跟隨的是兩個人,更遠處還有另外兩個人在觀察周遭的情況,兩組人會互相輪替。
隨身跟著的保鏢要做的就是保姆的工作,如果跟在很遠的地方,就是在進行對周遭環境的監控,是真正的保鏢的工作。
派給枝垂栗的保鏢實在多到他自己都覺得太夸張,不過這是本家的心意,枝垂栗也不會特地拒絕。
反正會跟在身邊的人最多只有一兩個,基本不會影響到他的日常生活,要派多少保鏢過來都沒有關系。
不只是他這么覺得,一般都會和他待在一起的江戶川亂步也沒覺得被影響到日常生活,對保鏢的存在非常欣然接受。
從枝垂栗說出自己有異能力之后,本家派來的保鏢就一直跟在他們身邊,都過了這么多年,早就已經習慣成自然的將保鏢視作理所當然的存在。
如果說的夸張一點,保鏢、仆人在他們心目中就和家具一樣,自然而然的有時候甚至會直接遺忘他們跟在身邊這件事。
現在也是,他們很快就把在另一邊泡足湯的保鏢放到腦后,很隨意的聊起天來。
“對面的紀念館是那個吧?”江戶川亂步轉頭看了眼等一下要去的地方,“異能力者的那個。”
在普通人眼中,那是個紀念非常厲害的藝術表演者的紀念館。
那名藝術家會親手制作小型玩偶傀儡,一個人就能控制一百個玩偶進行一場歌舞表演,是相當厲害的技藝。然而在這名藝術家亡故之后,技藝就直接失傳,成為唯有他一人能做到的絕技。
這是不知道異能力存在的人所能知道的部分。
事實是,這名可以獨自控制那么多傀儡的藝術家,本身就是一名異能力者。雖然他的異能力不是讓一百個傀儡在同一時間動起來,但也可以讓無數個傀儡同時動起來,完成無法用普通手段做到的表演。
如果不是使用異能力,那么一定能有人苦練技藝慢慢傳承下來,但很可惜的是,這就是以異能力輔助完成的表演。
那位藝術家……在當年是隸屬于枝垂家族的異能力者之一。
雖然屬于枝垂家族,但他沒有長期居住在莊園里,而是喜歡住在莊園之外,還會四處旅行進行表演。
莊園里就有過往所有異能力者的記錄,枝垂栗和江戶川亂步也都早早就看過。
江戶川亂步第一次來到這里之前,就已經知道這名藝術家的事。
紀念館里陳列著藝術家親自制作的無數文樂木偶,每個木偶都非常精致,穿著的衣物也都相當漂亮,擺在紀念館內看著很是壯觀。
尤其是以雛祭時擺放雛人偶的形式擺放著的文樂木偶,在紅色的階梯上一一擺開,最底下的重箱、桌椅都相當精美,能讓喜歡這些的人站在玻璃箱前看很久。
不過江戶川亂步和枝垂栗也已經來過這里好幾次,他們依然沒打算太認真的逛,只是進到里頭簡單的逛了一圈。
雖然這些人形凈琉璃是屬于異能力者的物品,但也是很重要的文化財,家族當然不會隨意的進行處理,就直接捐到這座紀念館里。
枝垂栗眉眼彎彎的說,“生前很喜歡讓人看他表演,現在這些木偶放在能讓所有人都看見的地方,也是一件好事呢。”
江戶川亂步很能理解的點頭,“如果我的偵探收藏到了很久以后還能被人觀摩,感覺也很好。”
枝垂栗默默看他,“亂步哥現在就可以把收藏拿出來,放在讓大家都能觀摩的地方了。”
“才不要。”江戶川亂步毫不猶豫的說,“現在我要自己欣賞,頂多和家人一起分享。就像你的粗點心周邊收藏一樣。”
東京就有個家里經營的粗點心博物館,枝垂栗收集來的粗點心收藏都能放在里面,但他也都放在自己的收藏室里,就是不想放進去。
特地收集的東西就是自己喜歡的東西,想要隨時都能看見,不用還要跑到博物館里看。
枝垂栗、枝垂栗無法反駁,“……等到看膩了再放到博物館里,繼續收集其他的東西。”
江戶川亂步笑瞇瞇的,“在看膩之前,會先放滿。如果家里沒位置放了,就要先挑一些放到博物館里了。”
枝垂栗扭頭看他,“亂步哥的呢?!你的偵探收藏放滿了怎么辦?”
江戶川亂步一點都不擔心,“可以放到莊園里去,我的收藏放到莊園完全沒問題。”
枝垂栗、枝垂栗頓了頓,想想也是,“我的也能放到莊園里呢?”
“直接放到博物館里啦。”江戶川亂步說,“你的收藏還能和博物館里的互換。”
如果忽然對博物館里的收藏感興趣,想要天天都能看見,就直接帶回家,再將枝垂栗的收藏拿去填補空間。
枝垂栗的收藏絕對沒有比博物館的還差,有些甚至更加珍貴,要互換絕對沒有問題。只是因為他喜歡,所以很多可以進博物館的東西,都一直擺在收藏室里。
“唔。”枝垂栗發出一個小小的語助詞,站在擺放著文樂玩偶與過往照片的臺子前,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又躊躇的說,“怎么辦,會舍不得。”
江戶川亂步看他特別苦惱的樣子,很過分的直接笑出來,“小栗子平時總是特別大方,但是牽扯到粗點心的收藏,就會變得很舍不得。”
枝垂栗辯解道,“如果是你們、就是,亂步哥、爸爸媽媽、哥哥姐姐,或是太宰想要,我都可以給你們哦。”
江戶川亂步笑瞇瞇的捏捏他的手,“可以給我們,給其他人就不可以了。”
“當然呀。”枝垂栗理所當然的說,“你們是比所有的收藏都更重要的存在,其他人就不是這樣了。”
當然如果要用很老套的——關于粗點心的收藏和任何一個陌生人一起掉進水里會救誰,枝垂栗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陌生人的性命。
但無論如何,有哪個在他心中不是非常重要存在的人,要在平時找他討粗點心的收藏,他也一定不會答應。
那是兩種不同的情況。
江戶川亂步又捏捏他的手,心情特別好的說,“不是太完美的小栗子更可愛。”
“……完美?”枝垂栗有點小迷茫的說,“我從來就不完美呀。”
江戶川亂步左右看看,確定沒有人會進來,就忽然拉過枝垂栗,在他唇上啾了一下。
枝垂栗、枝垂栗微微瞪大眼睛,有點小緊張的也左右看看,“這、這里是公共場所哦?!”
“沒有人會進來。”江戶川亂步說,“就只有我們而已,都差不多包場了。”
枝垂栗雖然也知道,但還是因為在公共場所,耳朵不自覺地紅起來,用手背捂住唇、瞥了眼在墻壁角落的監控。
江戶川亂步也看了眼監控,滿臉得意的說,“我剛才也有注意,絕對沒有被監控拍到。”
他們現在雖然不是位在監控死角,但他有注意角度,監控只能拍到他們兩個靠近一瞬,看不見他們其實偷偷接吻了。
枝垂栗:……
枝垂栗小小的撅起嘴,“亂步哥總是很有道理。”
“小栗子撅嘴就是要讓我親你!”江戶川亂步快樂的說著,又湊過去親了枝垂栗一下,還故意發出大大的“啾”一聲。
枝垂栗、枝垂栗停頓半秒,默默推開他,“……雖然監控看不到,可是總覺得被這里的很多玩偶一起看著……”
江戶川亂步聞言,和他對視一眼,兩個人同時望向周遭陳列著的無數小木偶。
江戶川亂步沉默了一下,吐槽道,“……突然就變成恐怖片了!”
這些人形凈琉璃本來就常常因為似人非人而被當成恐怖片的題材,尤其是這種放著滿滿木偶的地方,更是很多影視作品里的事件好發場所。
枝垂栗剛才那么一說,就連江戶川亂步都有點覺得好像被一直看著。
“好像對藝術家有些不尊重了。”枝垂栗自我反省了一下,“這些都是他認認真真做出來的孩子們,我不該這么說的。”
“孩子們……孩子們啊……”江戶川亂步重復了一遍枝垂栗的話,又和他對視一眼,“那什么,我們還是先出去吧。”
枝垂栗默默點頭。
這個世界上當然不只有異能力一種不科學的存在。
他們已經能算是里世界中的一員,甚至還是枝垂家族的里世界側的重要人物,當然也能知道很多即使是極道組織這類“普通的里世界”的人不知道的事。
比如真正的“那一側”世界的事情。
這個世界絕對不只有人類生存在上頭,只是基本都退居在人類看不見的地方而已。
有點說遠了。
無論如何,那一側世界的存在都不會那么輕易在人前露臉,也不會那么輕易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放著無數文樂人偶的博物館,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博物館,覺得仿佛被注視、或是哪里怪怪的,都只是心理作用罷了。
“就算有問題,也沒辦法對小栗子做什么。”江戶川亂步走出博物館就放松下來,繼續接著剛才的話題說,“小栗子的異能力才是最厲害的!”
人類無法用肉眼看見、無形無狀的異能力,實際上也算是某種那一側的存在——如果將異能力說成是憑依在人類身上的神明或妖怪,大概也沒有什么問題。
無論如何,異能力效果是絕對不會被任何事物影響到人身安全的枝垂栗,就是最厲害的。
枝垂栗側頭看看江戶川亂步,小小的笑起來,“我會保護亂步哥的。”
如果真的遇見那種無形無狀的存在,就連受過對抗異能力者訓練的保鏢也沒辦法做些什么,枝垂栗要保護的人絕對不只有江戶川亂步一個。
雖然他的異能力只能作用在自己身上,但如果他不愿見到其他人因為他而傷亡的意愿相當強烈,異能力要保護所有人,也一定沒有問題。
江戶川亂步一把抱住枝垂栗,用特別甜膩膩的語調說,“小栗子最好了!”
枝垂栗被他刻意做出來的語調逗笑,也眉眼彎彎的、用甜甜的語氣說,“亂步哥也會保護我的,對吧?”
江戶川亂步被他可愛到,滿臉寫著想要親親,“當然!我這么努力,小栗子要給我獎勵。”
枝垂栗努力捂著嘴護住自己,笑得不行,“亂步哥努力了什么呀!”
江戶川亂步理直氣壯的,“努力的想保護小栗子。”
雖然只是想而已,但也努力了。
枝垂栗眼睛彎彎的,湊過去親了他一下,“小小的獎勵。”
他們畢竟已經來到外面,枝垂栗還是認真看過周遭沒有人,才主動湊上去親親。
江戶川亂步拉著枝垂栗不太想放,嘟起章魚嘴,“想要大大的獎勵!”
枝垂栗看了看他,捏了捏他的章魚嘴,又湊過去在他臉上親親,“先留著,晚點再說。”
江戶川亂步立刻干勁滿滿的說,“不用晚點了,我們現在就回旅館!”
枝垂栗、枝垂栗被他十足的干勁逗笑,“還沒逛完呢,逛完再回去吧?”
江戶川亂步很難過的撇撇嘴,還是只能說,“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