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本能地轉頭,眼神還有些懵懂,旋即便與面沉如水的晏止行對視。
嘈雜的世界仿佛都為之一寂。
沈念與面前的男人對視著,隱約感覺到些微的熟悉,但酒精麻痹的大腦已經轉不過來了。
一旁的衛重洋見有陌生男人靠近,立刻提起心,伸手要推開晏止行,可被那凌厲眼風一掃,嚇了一跳,登時愣在原地。
晏止行問他:“你是什么人?”
聲音很沉,明顯帶著怒意。
衛重洋頗為忌憚地看著晏止行,在心中衡量著要怎么說才對,可轉頭望沈念一眼,見他仍是一副不太清醒的樣子,心下稍定。
應該是不認識的。
而在這種混亂地方,一個不清醒的人會被怎樣對待,他在高中便知曉了。
衛重洋這般想著,仿佛在心里為自己找到什么正當理由一樣,終于開口回答:“我是他男朋友。”
最后那三個字聲音卻低了些,衛重洋有點不自在地瞥沈念一眼,見對方沒反應,這才松了口氣。
晏止行聞言撩起眼皮,似笑非笑望過去,只是眸光卻冰冷,咬著那三個字,慢條斯理反問他:“男朋友?”
“對,”衛重洋伸手要將沈念接過來,同時說:“我男朋友醉了,你最好還是不要來打擾。”
“打擾?”
晏止行驀地笑了,他伸手將沈念的臉掰過來,喊他:“沈念。”
“看著我。”
沈念正靠著吧臺打瞌睡,眼睫一抖一抖地往下墜,突然被強迫著抬起臉,又張開困頓的眼。
眼前人似有幾分熟悉。
他歪了下腦袋,打量著對面的男人,目光一路從英挺的眉眼到緊繃的下顎,最后還往下看了一眼。
然后,沈念露出了點滿意的表情,朝著晏止行伸出手,是一個討要擁抱的姿勢。
晏止行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給予回應。
他問沈念:“我是誰?”
沈念答得干脆利落:“不知道。”
他毫不心虛,甚至說完就又要去拿酒,卻被晏止行攔住,頓時有點生氣地掃過來一眼。
可他長得精致,就算眼角眉梢帶著怒氣,那一眼與其說是警告,反倒更像是撒嬌了。
晏止行伸手捏住他下巴,俯身與他對視著,眸光暗沉,聲音微啞:“不知道我是誰,就敢跟我走?”
兩頰被用力箍住,指腹掐得本就嬌嫩的軟肉微微下陷,泛出點點可憐的紅意。
沈念有些難受,本能地掙扎兩下,可晏止行并沒有松手,反而更用力了。
像是懲罰。
口腔內部都泛起點酸軟的感覺,沈念惱了,他伸手就想推開對方,但男人輕松地一躲,又反手鉗住他,將他兩只手都縛在一起,掙脫不能。
熟悉的感覺讓沈念愣了一下,可大腦困頓,眼前也昏花,他認認真真看著眼前人的臉,感覺頭更暈了。
衛重洋看不下去了,走過來就要扯開晏止行,嘴里還嚷嚷著:“你沒聽到嗎,他可不認識你,再亂來我就動手了啊?”
臉上表情是一眼就能看穿的虛張聲勢。
于是,晏止行還沒給出反應,沈念反倒先笑了。
“衛重洋,”他聲音有點含糊,大概是因為醉意,“你以前帶那么多人來找我麻煩時,可不是這副嘴臉。”
衛重洋愣了一下,臉上有點掛不住,“不是,都啥時候的事了,這么多人呢,你給我留點面子。”
卻沒注意到,晏止行忽地望了他一眼。
眸底暗流涌動。
沈念哼笑一聲,說:“那好,咱們一筆勾銷。”
“那可不行!”衛重洋急了。
可沈念卻不再理會他了,而是轉向晏止行,問:“你呢,也要一筆勾銷嗎?”
——不論是那條項鏈,還是那朵玫瑰。
“喂!沈念!”
耳邊聒噪,沈念終于煩了,他直接推開湊過來的衛重洋,不太高興地說:“不是都說清楚了嗎,一筆勾銷,我現在不認識你。”
衛重洋沒想到他能這么干脆,又怕沈念說的都是真的,以后就再無關系,急得抓耳撓腮,在他身邊上躥下跳的。
沈念想了下,直接將自己還沒喝完的那半杯酒推到衛重洋手里,“你喝酒去,別來煩我。”
衛重洋愣了一下,可手里那酒杯還沒端穩,便驟然被另一人奪了去。
晏止行仰頭,喉結微微滾動,在酒吧迷離的燈光下竟顯出幾分性.感。
沈念原本晃著的小腿慢慢停住了,他盯著晏止行。
晏止行將空了的杯子放在吧臺上,抬手示意調酒師再來一杯,隨后遞到沈念唇邊。
橙黃的酒液微微晃著,在玻璃杯中折出漂亮的光,沈念鬼使神差地微微張嘴,抿了一口。
熱辣的酒液滑過嗓子,瞬間就嗆出眼淚,沈念弓起身子,眼尾都暈染出一抹紅。
他帶著點委屈望向晏止行,可男人并沒有任何憐惜,只將余下的酒飲盡,而后伸手將他抱進懷里。
指腹壓著那脆弱而嫣紅的唇,微微用力,便泛起點可憐的白。
指尖探進去。
沈念本能地含住,齒尖微微研磨著,卻始終沒有用力。
晏止行低頭看著他,便微微笑了,問他:“我是誰?”
沈念含糊地喊:“是……爸爸。”
晏止行動作一頓。
他垂眼望著懷中人柔軟的發。
“嗯,帶你回家。”
-
夜里寒風陣陣,沈念剛一出去,就被吹得清醒了不少。
但他抬頭看看,認出是晏止行,便又放心地鉆進他懷里,讓他給自己擋著風,然后把眼睛一閉,人事不省了。
衛重洋在一邊戰戰兢兢,心里想著不對啊沈念不是孤兒嗎,可這爹又是沈念親自認證,思來想去干脆低頭裝乖,“叔叔。”
晏止行連眼神都沒給他,只問:“姓衛?”
衛重洋點頭,正揣摩叔這是什么意思,嫌衛不好聽嗎?
“你帶念念來這里的?”
這鍋可不能背!
衛重洋大驚,連忙搖頭澄清,“不是不是,念念心情不好,我恰巧碰到了而已!”
晏止行意味不明地笑了聲,說不清是信了還是不信,“你最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眸光冰冷地掃過來,像是警告。
然后,他抱著沈念上了車。
薛助理來接人時,一路都有些膽戰心驚。
本來就已經讓他們起了疑心,這金絲雀居然還敢一個人跑到酒吧里去玩……
他難道不知道,晏總喜歡乖的?
薛助理小心翼翼偷瞄著后座,可那里一片昏暗,而沈念縮成一小團,更讓人看不真切。
反倒是不小心與晏總對視幾次,更讓薛助理出了一身冷汗。
劉姨早就接到通知,提前做好蜂蜜水,也熱了牛奶,有點忐忑地等在門前,見先生是抱著小先生回來的,頓時放下心。
她很識趣地將蜂蜜水和牛奶端出來,放在茶幾上,然后回了房間拉燈。
沈念在路上便已經睡著了,不知是因為喝了太多酒犯暈,還是因為察覺到熟悉氣息安心。
他蜷在晏止行懷里,眼睫蓋著,臉頰柔軟,隨著呼吸而起伏,看上去乖巧又無害。
與方才在酒吧時肆意的樣子完全不同。
晏止行又想起那時跟在沈念身邊的那人。
年紀很輕,舉止間似是與沈念很熟悉,又有著做同學的情誼,還有望向沈念時再熟悉不過的眼神……
衛重洋在想什么,又在渴望什么,晏止行再清楚不過。
掌心輕輕蓋上去,為不安皺眉的沈念擋住眼,晏止行帶著點嘲弄地想,但那人最大的優點,也不過只是年輕了罷?
……只是,指尖卻慢慢收緊。
他凝望著沙發上的人,從濃密的眼睫到泛粉的臉頰。
沈念也還很年輕。
二十出頭的年紀,最好不過。
沈念醉時的狀態與剛睡醒時差不多,安安靜靜蜷在自己的那一小片空間,呼吸也細,幾乎讓人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晏止行端起蜂蜜水,送到沈念唇邊。
沈念便皺起眉,迷迷糊糊地掙扎,說:“我不要喝了……好辣。”
委委屈屈的。
大概意識還停留在酒吧時。
晏止行喂他的那杯酒度數不低,對一個初次飲酒的人來說還是有些過火了。
但……晏止行當時,確實是生了氣的。
只是火發完了,就得開始哄人了。
晏止行將人拉進懷里,讓他靠著自己,半哄半勸,終于使得沈念微微張開嘴,很謹慎地抿了一口。
是甜的。
沈念便開心了,他主動喝了幾口,又推開,昏昏欲睡了。
晏止行垂眼望他幾秒,忽地將人抱起來,隨后上樓。
房間早被打理好,是最宜入睡的模樣,晏止行半跪下來,為他脫去鞋襪。
而沈念也像是睡熟了,任由晏止行為他擦臉換衣。
只是,指腹捏起衣角,要掀開時,手腕卻忽然被另一人握住了。
沈念躺在床上,掀開那雙霧蒙蒙的眼,像是含了一汪泉水般望過來。
聲音也輕得像是隱在霧里。
“你要……上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