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才不要當(dāng)……
次日, 宋十七打開白芷的房門,準(zhǔn)備給人換藥,然屋內(nèi)空無一人, 放在桌上的劍也已不在。
床上的褥子還留有余溫,看來人才走沒多久,宋十七往床沿上一坐, 嘆了一口氣, 卻沒有打算去追人。他本是個灑脫之人, 有緣相見, 無緣各自安好, 或許未來的某一日還會重逢也不一定,到那時他定叫這臭丫頭還他藥錢以及住宿費。
白芷等不到傷勢好轉(zhuǎn)了,她要趕回安陽城。
她到馬市上買了匹馬,用的是宋十七的錢, 她昨天逃得匆忙, 身上未帶銀兩。宋十七不知道是為了省錢還是別的原因,只要了一間客房,他的行李也放在了房里,趁他出去時, 白芷翻了他的包袱,里面有很多錠金子, 她拿了一錠,他若是知道估計會氣個半死。
白芷有些內(nèi)疚,但她這也是無奈之舉, 待來日再遇見他,她加倍還他就是了。
天氣不好,白芷趕了一半路時, 遇到了一場大雪,官府封路,她困在了一旅舍中,大雪連綿不止,她的傷勢也惡化起來,沒辦法只能停下休整,直到半個月后再次啟程。
白芷是除夕那一天回到安陽的,那時已經(jīng)入了夜,天上飄著細(xì)細(xì)的雪,百姓們?nèi)计鹆伺谥瘢幪幫钢履晗矘返臍夥铡?br />
白芷騎著馬停在蘇府的大門口,她的頭很沉重,身子卻很軟,眼前漸漸出現(xiàn)了重影,隨即便從馬上栽了下去,迷迷糊糊間耳畔響起一聲音:“小姐,門口倒著一個人。”
好像是少夫人的丫鬟素竹,她剛看清那人,到眼前卻陷入一片黑暗。
白芷再次醒來,是在一張柔軟的床上,她驚坐起身,扯到肩膀上的傷,不覺倒吸一口氣,因為一直奔波折騰,她的傷口至今未好。
“白芷姑娘,你身上還有傷,不必起來。”
說這話的是蘇靈筠,也就是公子的妻子,她生得溫婉秀氣,性子沉靜內(nèi)斂,一看就是閨秀小姐。
但是她可和一般的閨秀不一樣,至于哪里不一樣,想必公子深有體會,兩人先前鬧得十分不愉快,但現(xiàn)在她和公子和好了,兩人恩恩愛愛,再沒去折騰其他人。
白芷將她遞過來的熱湯喝了,身體變得暖和起來,人也有了力氣,她將衛(wèi)無交代給她的話原封不動地轉(zhuǎn)達(dá)給了蘇靈筠。
蘇靈筠面色變得沉重,不覺追問:“那他會有危險么?”
白芷沉默下來,不敢向她保證任何事。
蘇靈筠看穿她的心思,嘆了口氣,便不再勉強她回答了。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后,蘇靈筠擔(dān)心她太累,就準(zhǔn)備出去讓她好好休息了。“白芷姑娘,你這段時間就在我這養(yǎng)傷吧。”
“我不能在這里,不然會連累到你。”白芷搖了搖頭,語氣堅決。
雖然慕容煜放了她,但她卻不想冒這個險,她覺得最好的方法就是她藏在暗處,保護(hù)她和公子的孩子,等待公子歸來,于是第二日她就趁蘇靈筠的婢女素竹不注意,悄悄地走了。
白芷沒什么地方可去,一番思考后,決定在找個獨院租下來,但她的錢已經(jīng)所剩無幾,便只能悄悄回了趟江府,從公子的書箱里拿了足夠的銀子。
這個時候房子不怎么好租,慶幸的是她遇到一家準(zhǔn)備搬離安陽城的人,那房主似乎急著要走,未曾與她討價還價,她只說了一個價錢,他就答應(yīng)了。
就這樣白芷把那地方租下來了,那家人走時把屋子院子皆打掃得十分干凈,省了白芷再費功夫收拾,她傷勢惡化,外頭天寒地凍,她去藥鋪買了些藥,又買了些日用所需和米糧蔬菜屯著,便待在屋里養(yǎng)傷,直到傷口愈合,已無大礙,才漸漸開始在外邊走動。
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向來是安陽城中最熱鬧的節(jié)日之一,白芷也去湊了熱鬧,但不知為何,卻沒有了往年的那種興致,周圍人山人海,她反而卻覺得有些孤寂,看了一會兒花燈覺得意興闌珊,便回了住處。
白芷有時候會擔(dān)憂公子和衛(wèi)無他們,想進(jìn)京一趟,但沒有公子的指令,她又不好擅自離開安陽,而且她還要保護(hù)少夫人,就打消了那念頭。
外頭又下起了皚皚白雪,白芷立于窗旁,看著外頭白茫茫的天地,不禁長嘆一口氣,她總是不
由地想一些人,公子、衛(wèi)無、少夫人、連宋十七也想過,但她從來不去想有關(guān)于慕容煜的事情,有一次坐在茶館里聽人說書,聽到旁邊的人提起那個新皇帝,她立刻起身付賬離去,不愿意多聽關(guān)于他的消息,若要說原因,白芷自己也說不出清楚。
* * *
時光荏苒。公子與衛(wèi)無歸來那一日,是九月初八,從她離開京城那天算起,已足足有十個月。
少夫人已經(jīng)誕下一女,如今已有兩個多月大,小名叫安安,大名叫蘇燕寧,是跟少夫人的姓。
白芷偷偷去瞧過,小嬰兒生得粉雕玉琢的,大眼睛水靈靈,睫毛又濃又密,還很愛笑,有點像公子,長大應(yīng)當(dāng)很好看。
白芷去到那里時,公子嘗試著抱女兒,他好像嚇了一跳,臉上露出不安又無措的神色,想遞回給少夫人,卻又有些不舍的模樣,他伸出一根手指去逗弄小嬰兒,小嬰兒粉嘟嘟的小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公子回頭沖著少夫人露出一明媚燦爛的笑容,“靈筠,你看,安安她喜歡我。”
白芷被這一溫馨的畫面感動到,不忍心打擾,就沒有上前,直到衛(wèi)無看到她,朝著她走了過來。
兩人相顧無言,而后又同時露出抹笑容,白芷眼眶微微泛紅,鼻子有些酸澀,她似乎越來越多愁善感了。
白芷是單獨見的江懷謹(jǐn),那是蘇靈筠給他騰出來的外房,多月未見,白芷一時有些感慨,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江懷謹(jǐn)卻先開了口:“這些日子來辛苦你了。”
白芷搖了搖頭,“這些事是屬下該做的。”她不做這些事又能做什么呢?從離開殺手閣開始,她便一直待在他身邊,聽令行事,她始終將完成他交代的任務(wù)放在首位。
江懷謹(jǐn)微微一笑,忽然問了句令白芷意想不到的話,“你不想知道那個人如今的情況?”
白芷一愣,他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那個人指誰,她默默不語,更加不知道要說什么。
江懷謹(jǐn)見狀不由輕嘆一口氣,“自從坐上那個位置后,他勵精圖治,日理萬機,一直在努力當(dāng)個好皇帝,但也因此變得身不由己,有時候想做一些事情卻無法放下身上的重?fù)?dān),不想做一些事情也會被一群人逼著去做。”
興許是見到了自己心愛的妻子,抱了自己的女兒,他心情大好,不吝嗇替慕容煜多說幾句好話。
白芷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那他有點慘。”除了說這一句話她還能說什么,路是他自己選的,他想當(dāng)好皇帝,就勢必要承受這些。
江懷謹(jǐn)聞言不禁失笑,他是理解慕容煜的,有時候人越是復(fù)雜,心眼越多,就會被簡單純粹的人吸引,但也不是人人都一樣,所處環(huán)境也會影響人的選擇,他生活悠閑自在,就喜歡蘇靈筠那種愛耍心機的,這樣日子才越是有趣,而慕容煜整日活在爾虞我詐之中,估計會十分厭惡身邊的人對自己心懷叵測。
“是啊,他是有點慘,不止要處理政務(wù),還要被大臣逼著納后,延綿子嗣,以安社稷。”江懷謹(jǐn)用一種同情的口吻說道。
白芷內(nèi)心微動,忍不住問了句:“他納后了么?”
江懷謹(jǐn)眉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端起茶,悠悠品了小口,才意味深長地回:“他心中的皇后人選不在京中,他如何納后?”
白芷一怔,公子為什么要與她說這些話,難不成他口中的皇后人選說的是她?
慕容煜會要她做他的皇后?她心底是覺得不可能,然而公子卻又突然問了句:“你可想當(dāng)皇后?”
白芷這下腦子有些混亂起來,只遵循著本心道:“我才不想當(dāng)皇后呢。”
白芷的確不想當(dāng)皇后,當(dāng)皇后有什么好?日日困于皇宮之中,被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還要管很多事,她做不來,也不會做,她只會打殺,要她當(dāng)皇后,不如叫她上陣殺敵。
江懷謹(jǐn)早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他莞爾一笑,頗有些幸災(zāi)樂禍地道:“這樣的話,他只怕就真要成孤家寡人了。”
白芷不解,他怎么就會成孤家寡人?他又不是非她不可,這世上女子千萬,總有合他眼緣的,有喜歡當(dāng)皇后的,只不過他沒遇到而已,遇到了就將她忘得一干二凈了。
白芷正胡思亂想著,江懷謹(jǐn)忽然正色道:
“白芷,從今往后,你便是自由之身了,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想去京城,又或者是天涯海角,都隨你心意,不過,江府的門永遠(yuǎn)為你打開,你可以隨時回來。”
白芷愕然,有些不敢置信,但公子的神色卻是那么認(rèn)真,“公子……”她心里有股說不上來的難受與不安感覺,就像是剛學(xué)會飛的小鳥被父母趕出窩,讓她獨自去面對外頭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一樣。
江懷謹(jǐn)沒有和白芷說的是,慕容煜決定不再對付他與江家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為她,他想借這件事與她重修舊好。
江懷謹(jǐn)很清楚白芷的性情,若是她知道真相,會為了他們回去找慕容煜,這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他希望她自由隨性,永遠(yuǎn)遵循著本心。
* * *
恢復(fù)了自由之身,明明該感到高興的,可白芷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成了無根浮萍,前路茫茫,不知道該去哪里,看著公子一家其樂融融,她內(nèi)心替他歡喜的同時又多了幾分寂寞的感覺。
在迷茫幾日后,她決定進(jìn)京,當(dāng)決定要做這件事時,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心中那股寂寞的感覺瞬間消退不少。
白芷這次進(jìn)京只花了半個月時間,進(jìn)了城,她直奔城北一爿叫濟世堂的藥鋪子,報了名字之后,老板親自出來見了她。
聽公子說這鋪子是張御醫(yī)徒弟離開宮里后開的,而張御醫(yī)是慕容煜的人。
皇宮。
暮色時分,慕容煜用完晚膳,繼續(xù)批閱一些奏折,自從當(dāng)了皇帝之后,他基本上就沒了閑余時間,上了早朝,會在議事堂與大臣們商討事情,大臣們離去后,他會繼續(xù)批閱奏折,這幾乎成了他的日常。大臣們有休沐日,他卻沒有,對此太后有過抱怨,也勸說過他,但慕容煜卻只是用言語敷衍過去,依舊日無暇晷,未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紅柳拿著一包東西走進(jìn)來,慕容煜掃了一眼,沒在意,直到她稟報道:
“張御醫(yī)替濟世堂送了一包藥,說是可治陛下心疾的藥。”
治心疾的藥?慕容煜拿著奏折的手一頓,內(nèi)心掠過些許疑惑。
溫柔些。
慕容煜打開那包藥, 里面卻只有白芷這一味藥,他先是一愕,隨后心口劇烈地跳動起來, 連手指也控制不住地輕顫著。
回過神來, 長身而起, “備車,朕要出宮一趟。”
慕容煜看向紅柳, 臉上掛著淡淡的歡愉笑容, 眉眼間透出柔和的神采,一改以往的帝王威儀。
“是。”紅柳并不意外, 看到所謂的藥后,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當(dāng)紅柳備好車返回時, 卻見他們這位皇帝竟然換了身鮮亮衣服,襯得他整個人意氣風(fēng)發(fā),多了幾分少年氣息, 湊近一些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蘭麝香。
動了情的男人大抵是這樣的,巴不得把自己打扮成花枝招展的孔雀來吸引喜歡的女子。
紅柳臉上未曾流露出任何異樣神色, 內(nèi)心卻頗為復(fù)雜, 有股她所崇拜敬仰的帝王從高高在上的神壇跌落成凡人的悵惘感。
慕容煜的車駕到藥鋪子時,夜色已沉, 但藥鋪里還亮著燈, 估計也猜測到他會來。慕容煜深吸一口氣,平復(fù)了下劇烈的心跳,這才下了馬車。
藥鋪老板命人給白芷收拾了一間寬敞雅潔的客房, 慕容煜到的時候,她剛泡了個舒服的澡,洗去了一身風(fēng)塵, 正準(zhǔn)備熄燈睡覺,卻聽到外頭有人說話的聲音。
誰來了?白芷以為是來看病的人,也打算怎么理會,直到敲門聲響,她才走過去開門,當(dāng)看到來人時,她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一樣,臉上露出驚愕之色,隨即“砰”的一聲立刻關(guān)上了門。
碰了一鼻子灰的慕容煜僵硬地站在原地,滿心歡喜雀躍緊張被悲憤與失落代替,他以為她會和自己一樣,期待看到他,不想竟是這一副見鬼神色,他有這么可怕?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忽然有些后悔來時沒照鏡子。
白芷倒不是覺得他可怕,就是下意識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她沒想到他會突然到來,她還沒想好怎么面對他。
擔(dān)心人給她氣跑了,白芷拍了拍胸口,緩了口氣后,重新打開門。慕容煜沒有走,目光沉沉地盯著她,似乎松了一口氣,又好像有點怨氣。
“你……你來了。”白芷不知怎的,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舌頭也變得有些僵硬,說不順話,她扭扭捏捏地往旁邊一站,給他讓了道。
慕容煜一語不發(fā)地走進(jìn)屋中,白芷關(guān)上屋門后,更加局促不安。
手一會兒摸摸頭發(fā),一會兒又摸摸衣服,眼睛更是四處亂轉(zhuǎn),好像突然手腳眼睛突然間都有了自我意識,恰好這時慕容煜轉(zhuǎn)過身來,她就一頭撞進(jìn)了慕容煜的懷里,被他大手一把摟住。
白芷仰起臉,兩人四目相對,大概太久沒見,白芷只覺得有些生疏的感覺,一時間有些尷尬,腦子里好像有一團亂麻,嘴巴不利索,脫口而出:“你要和我睡覺么?”言罷對上慕容煜詫異的目光,她意識到語誤,趕忙紅著臉解釋:“我的意思是,你要在我這里睡覺么?”
慕容煜目光熾熱地緊攫她的面龐,在一瞬間的猶豫過后,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住了她的唇瓣。
對于久別重逢的男女來說,這樣的法子最能快速消除彼此的尷尬。
只是這一吻他等待太久,便有些迫切地想要深入攫取,甚至恨不得揉碎了她。白芷也覺得這樣干脆利落的方式好,無需絞盡腦汁地想些有的沒的話去和對方修好,因此十分熱情的回應(yīng)他的親吻。
白芷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往榻上推去,待他坐下后,立刻欺身而上,又去扯他的衣領(lǐng),那兇猛的架勢怕不是把慕容煜當(dāng)成了敵人對待。
“那個……你溫柔一些。”慕容煜意.亂.情.迷間被她的粗魯嚇了一跳,按理說這句話應(yīng)該女的對男的說,但脖子被她不小心撓到,慕容煜真的有些慌了,擔(dān)心明日上朝被大臣們看到有失體統(tǒng)。
白芷扯著他衣領(lǐng)的手一頓,無措地眨了眨眼,“哦……我弄.疼你了么?抱歉,那我輕一點?”白芷說著當(dāng)真放輕了動作,只是嘴里也不停地呢喃著,“要輕一點,要溫柔一點……”
慕容煜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手按住她的后腦,再次吻住那張讓人氣得牙癢的嘴。
因先前在山洞里的經(jīng)歷,白芷對此事并不抱有期待,只是希望兩人能盡快恢復(fù)以前的熟悉,然而再次嘗試,卻發(fā)現(xiàn)其中有些趣味。兩人有充足的時間去找到能勾起對方顫.栗的點。
然而白芷是沒什么耐心的,覺得這樣喜歡,就催促慕容煜去做,覺得那樣更好,又讓慕容煜改換方式,弄得他手忙腳亂,卻不得不盡力滿足她。
誰讓當(dāng)初自己沒讓她盡興,還叫她嫌棄了一番,他總要讓她意識到做這種事有樂趣可言,才會有下一次,甚至是無數(shù)次……
白芷吃飽饜足后,看向頗有些崩潰的慕容煜,想到方才自己對他種種要求,忽然有些慚愧,卻又不好意思和他道歉,反而故意道:“陛下,你這就不行了?”
他不行?慕容煜精疲力盡,一句話也不想說,便只是幽怨地瞪了她一眼,哪個女子像她有用不完的力氣,哪怕是一個健壯的男人,也是不如她的。
白芷不語,只一味笑著,果然這種事是促進(jìn)兩人熟悉起來的最好方法,她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頰,“你生氣了?好吧,你想要什么,我現(xiàn)在可以滿足你。”
慕容煜原本抿緊的唇角沒忍住微微上揚,卻用冷淡的口吻道:“那你上來。”
白芷笑嘻嘻地跨坐到他身上,“我自己來?”
慕容煜瞇了下眼睛,用她調(diào)侃過自己的話道,“朕不行了啊……你自己來吧。”
白芷眼里掠過抹興奮之色,被慕容煜捕捉到,他心口一顫,頓時有股不妙的感覺。
* * *
五更天,外頭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霧霾,尚不可視物,慕容煜輕輕開門走出,紅柳已經(jīng)守在外頭等他,她眼睛底下一團烏黑,可見一宿未睡。
她昨夜就在他們隔壁的屋子里休息,想到昨夜聽到的動靜,她有些難以直視慕容煜。
她沒想到,她們陛下的聲音竟然比人家姑娘的聲音還要大,這讓她無比擔(dān)憂,她知曉白芷并非一般柔柔弱弱的姑娘家,做起那事來怕是沒輕沒重的,陛下又有心疾,萬一失了分寸,后果只怕不堪設(shè)想。
她一直擔(dān)憂此事,以至于一宿難眠。偷偷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見他身形挺拔,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這才安心不少。
慕容煜不想吵醒白芷,所以走時并沒有告知她,也盡量沒有弄出動靜,然習(xí)武之人總是比常人更加敏銳,他一醒,白芷也跟著醒了,只是還沒睡夠,就沒管他。
白芷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溫暖的陽光透過門窗空隙照射進(jìn)來,她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只覺好久沒有睡得這么舒坦過了。
她從床上起來,打開窗,涼風(fēng)習(xí)習(xí),陽光瞬間鋪滿整間屋子,看著天邊淡淡的浮云,相伴翱翔的蒼鷹,回想著昨夜情形,兩人忙著纏纏綿綿,卻沒有說什么話。
白芷臉上浮起抹愉悅的笑容,無妨,來日方長,他們可以慢慢地去了解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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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別勝新婚。
三個月后。
城外, 一樸實無華的茅屋靜靜隱于一片竹林之中,像是一超凡脫俗的隱者。
這茅屋的原主人是一獵戶,他們?nèi)覕夠了錢, 準(zhǔn)備搬到城內(nèi)居住, 白芷將它買了下來, 現(xiàn)在她成了這茅屋的主人。
白芷并不是來這里過悠閑日子的,可以說, 她是躲到這里來的。
她很喜歡慕容煜, 但這不足以讓她犧牲自由,困于皇宮那座牢籠中, 可慕容煜似乎鐵了心想將皇后那頭銜丟給她。
對白芷而言,那就是一塊燙手山芋, 她接不得,就拒絕了,慕容煜卻不死心。
她覺得他大概鬼迷心竅了, 也不管她適不適合當(dāng)皇后,大臣們是否反對。她若當(dāng)皇后, 三天兩頭上房揭瓦給他看, 到時他不止要處理國家大事,還要頭疼她的事, 到時看他會不會后悔。她明明是為了他好, 他卻不領(lǐng)情,她懶得多說。
紅柳與綠芙大概是覺得她們的陛下受了很大委屈,后來竟然也來勸說她了, 說什么陛下對她一往情深,多少人夢寐以求都得不到陛下的青睞,弄得她好像撿了多大便宜似的, 很是心煩,當(dāng)天和慕容煜爭執(zhí)了一番,夜里忍無可忍,把慕容煜丟下偷偷跑了。
她準(zhǔn)備過一段時間再回去找他,那時候兩人都冷靜下來,再好好聊一下她當(dāng)不當(dāng)皇后這件事。
白芷從外頭歸來,她今日在外頭遇到了兩名搶劫路人的盜匪,把人痛扁一頓,請人把他們送到官府去了。慕容煜這皇帝還需再勤勉一些,沉迷于女色,到時史書上給他記上一筆,他該遭后人唾棄了。
白芷一邊想事一邊到了門口,正要打開門,忽察覺不對勁,她面色一變,當(dāng)即躡手躡腳地想要溜之大吉,然而沒走幾步,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硪坏莱晾涞穆曇簦?br />
“還想跑?”
白芷腳步猛然一頓,她知道自己這一跑,屋里那個男人一定會氣瘋,要是他心疾復(fù)發(fā),她自己也心疼,只好妥協(xié)地轉(zhuǎn)身推開了門。
那位該本該在宮里處理國政的九五之尊此刻滿臉陰沉地坐在她的床上,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她,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但又只能咬牙隱忍。
白芷不由嘆了口氣,“陛下,你好好不當(dāng)你的皇帝,追著我跑做什么?”
慕容煜心中有無限的郁氣,但也只能忍著,他沒想到她會為一次不歡而散的爭吵丟下他,她竟然一句話也不說就丟下了他,而且一消失便是三個月之久!他怎能不氣?
經(jīng)過此事,他也不得不認(rèn)清這一個事實,她很灑脫,灑脫到不會委屈自己分毫,慕容煜討厭她的灑脫隨性,卻又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
“你為何不告而別?你到現(xiàn)在還生朕的氣?”
慕容煜語氣盡力保持了平和冷靜,但微微泛紅的眼眶泄露出他的難過與憋悶。
白芷看到了,忽然有些愧疚起來,暗想自己是不是過于我行我素了,慕容煜不是公子,也不是衛(wèi)無,她可以一聲不吭地走,不告訴他們一聲,但慕容煜是與她有親密關(guān)系的人,她應(yīng)該顧及他的感受。假如他突然不見,還一連消失三個月,她也是會著急的。
白芷不想和他爭吵了,“我沒有生你的氣。”她走到他身邊,試探性地去拉他的手,慕容煜雖然板著臉,但沒有掙脫她。
白芷唇角上揚,這才毫無顧忌地表達(dá)了自己心中所想:
“陛下,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不過我真的做不了你的皇后,我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若要我一直受困于皇宮里,有朝一日,我或許會怨恨你吧。”
當(dāng)慕容煜聽到她前面的表白,內(nèi)心剛要雀躍起來就被后面的話一下子狠狠拍到了塵埃之中,他渾身一僵,一喜一怒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令他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只是表情不覺冷了下來。
他該沖她發(fā)火?還是甩袖走人?似乎哪樣他都做不到。
“你在生氣?但這是我的真心話,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快快樂樂地在一起。”白芷伸手撫向他的臉,笑意吟吟地說。
她溫柔的撫摸以及親昵的語氣稍稍安撫了慕容煜心頭的焦躁與失望。
“你真這么想的?”慕容煜問。
白芷毫不猶豫地點頭,“我才不會欺騙你。”
慕容煜嘆了口氣,似乎拿她毫無辦法了,他伸手?jǐn)堊∷难~頭抵著她的柔軟上輕輕蹭了蹭,不覺流露出些許罕見的撒嬌,“朕不勉強你當(dāng)皇后了,但你以后不許再玩消失。”
大概覺得自己這樣有失威儀,他俊臉微微泛紅,驀然放開她,故作惡狠狠地道:“這是朕真的命令,聽懂沒?”
白芷哪里會不知他的別扭,忍住想笑的沖動,很認(rèn)真地點點頭,“聽懂了,我的陛下。”
慕容煜唇角不覺上揚,他挺喜歡她這種帶有占有欲的話語,她總是那樣灑脫,讓他總?cè)滩蛔〉夭孪耄龥]那么喜歡自己,只是貪圖一時的新鮮,一旦膩煩就會毫無留戀地離去。為了避免她有恃無恐,慕容煜絕對不會告訴她這三個月來他多么思念她,多么惶恐她一去不返。
“陛下,你不忙么?”白芷問,平日里這個時候,他一般還在與大臣們議事,先前和他在一塊的時候,她并不打擾他,只自己去尋找樂子,等他忙完后再一起用午膳。
“怎么,急著趕客?”慕容煜唇角往下一壓,語氣冷硬,若她敢回答是,看他原不原諒她。
經(jīng)過三個月的朝夕相對,白芷知這時候如何做最能讓他柔軟下來,于是笑嘻嘻地?fù)溥M(jìn)他懷里,“陛下哪能是客啊,我的家不就是你的家么?”她力氣有些大,直接將人推倒在床榻上,“來了可就不許走了。”
慕容煜瞬間沒了脾氣,順勢抱住了她,聲音略顯低沉:“朕困了,要睡一會兒,你躺進(jìn)來,朕摟著你睡。”
兩人面對著面,距離極近,白芷這才注意到他眼眶里的紅血絲,以及眼下的烏青,看來這些天他沒怎么睡過好覺,“你睡吧,我不走。”
慕容煜看到她眼中的關(guān)切之色,笑了笑,放心地閉上了眼睛,而后很快便睡著了。
白芷看著他熟睡安靜的面龐,無聊地開始數(shù)他長長的睫毛有幾根,慢慢地,眼皮也開始沉重起來。
白芷只睡了半個時辰就醒了,慕容煜還在睡,她小心翼翼地拿開他的手,輕手輕腳地爬起,剛要從床上下去,一只大手從身后伸過來,把她撈了回去。
“去哪里?”慕容煜聲音帶著點初醒的慵懶與沙啞,顯得格外好聽。
“我沒走,就是睡不著了。”白芷解釋。
“朕也睡不著了,你陪陪朕。”補了會兒睡眠,慕容煜心情好了許多,唇邊掛著令人炫目的笑容。
白芷也跟著嘻嘻一笑,“怎么陪?”
慕容煜的手從小腹緩緩上移,帶著明晃晃的暗示,眼神漸漸變沉,不等白芷點頭同意,他已經(jīng)熱情地吻住她的唇。
所謂小別勝新歡,兩人雖然有小爭吵,但到底正戀彼此火熱,這不,情到深處,很自然而然地做了那事,也不管外頭艷陽正高照,光線透進(jìn)來,能夠?qū)⒈舜苏盏们迩宄?br />
“專注一些。”
是夜, 御書房。
慕容煜于案前專注地批閱奏折,身后傳來一聲輕響,而后是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凌厲的眉眼漸漸浮上些許笑意。
白芷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書篋, 上面壓著很多書籍, 不過底下卻都是金銀珠寶之物,這是慕容煜專門為她準(zhǔn)備的小金庫, 至于為什么會有這個小金庫, 是因為有一次兩人閑聊時她和他提起過公子書房里有個箱籠,就像是聚寶盆, 書底下總有使不完的銀子,她沒錢了就會拿, 白芷是當(dāng)一件趣事與他說的,不想慕容煜卻上了心,過了幾日也在御書房里放了書篋, 但碎銀卻變成了各種各樣的金銀珠寶,每次她打開都會有不同的驚喜。不過, 白芷總有種他在和公子暗暗較勁兒的感覺。
白芷抓了一把金葉子和一串珠子, 便似狡黠靈活的野貓一般,往旁邊的小門閃出去。
但慕容煜悠悠的聲音卻在耳畔響起:“回來。”
白芷抿唇一笑, 其實早有預(yù)料, 她若真想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或者離開并不難,只是她還是希望慕容煜發(fā)現(xiàn)自己的,這或許就是兩人之前心知肚明卻又不捅破的情趣。
“陛下, 竟然被你發(fā)現(xiàn)了,你好厲害。”
白芷笑嘻嘻地湊過去,往他懷里一鉆, 被慕容煜緊緊地攬住。
慕容煜倒是發(fā)現(xiàn)了,那小金庫就像是一枚誘餌,勾著她一回來就往御書房跑。
“你終于回來了,朕以為你一去不復(fù)返了。”
他語氣溫柔似水,聽得白芷仿佛身子軟綿綿的,好像泡在一汪春水之中。
每次白芷從外頭歸來,他便是如此,既溫柔又小心翼翼,一點脾氣也沒有。不過,等過了幾日之后,他就會為了一點小事和她置氣,偶爾還會耍賴,當(dāng)他變成這樣時,白芷就想把那些大臣們叫過來看看他們這位雷厲風(fēng)行的帝王的真性情。
“我怎么會不回來?”白芷懶洋洋地道,靠在他溫暖寬實的胸膛上,聞著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蘭麝淡香,她的心終于安定下來,她覺得自己就像是浩瀚大海中的一葉輕舟,雖然自由地漂泊著,但不管漂得再遠(yuǎn),也總會有靠岸的那一日。慕容煜就是她的岸。
“你這次去了一個半月,明明說好一個月的。”慕容煜輕吻著她的面龐,低聲控訴。他無法以皇帝的身份強迫她一直留在自己身邊,只能不安地等待著她的歸來。
他心中嘆息,在她面前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男人而已。
“被一些事耽擱了。”白芷想到什么,拿下包袱打開,將幾本書籍塞到他手中,“這是你要的郡縣志,我都給你搜羅來了。”白芷翻出中間一本,神秘兮兮地道:“這本雖在公廨中,卻藏在了很隱秘的地方,我找了很久才找到,就是因為這個耽誤了時間。”
白芷以為慕容煜會夸贊她,但他卻沉了臉色,“既然難找就算了,何必費那功夫,不要再這么做了。”他臉上隱有后悔之色,她總是仗著自己武功高強,不知天高地厚的,他在宮里無法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不免心生擔(dān)憂。
白芷不以為意,繼續(xù)從包袱里掏出一紙包,“我還給你帶了好吃的,這是我在沙洲買的駱駝肉脯,味道很好,你嘗嘗。”
白芷喜歡品嘗美食,也喜歡把自己愛吃的帶回來給他嘗一嘗,白芷拿了一塊嘗了一口,過了一會兒,才遞到慕容煜嘴邊,這倒不是什么情趣,只是皇帝吃的東西都需要驗毒的,這駱駝肉雖然沒有離過她的身,但以防萬一,她還是先嘗了下。
她自己身強體壯,有毒她也不怕,但慕容煜就不一定了。
他雖然不認(rèn)為自己柔軟,但白芷心里就是這么認(rèn)定的,只是嘴上不說,免得傷了他那驕傲的自尊心。
慕容煜何嘗不知曉她這么做的原因,心里不禁酸酸軟軟的,“你不必如此,朕又怎么會不相信你?”
慕容煜并喜歡吃這種干巴巴的東西,不過她喜歡吃,他便也想知道它的滋味如何,嘗了一塊,并不是他喜歡的,但他在乎的是她對自己的心意。
她在宮里待不住,這半年來隔三差五地就要出宮去,不僅只是在京城里玩,如今還要往各地去游歷,少則幾天,多則一個月,這次是最長的,每次回來多半是花光了銀子,又或者是跑回來……睡他,有一次回來一句話不說就是直接把他推倒床榻上,在這事上,他更喜歡先進(jìn)行一些柔和的前戲,而她……一想起她的做派慕容煜便忍不住感慨,兩軍對壘時還要問候?qū)Ψ綆拙淠兀兀蟻砭褪歉伞5蛟S該慶幸自己的身體對她還有吸引力。
想到此,他身體掀起一股燥意,牽著她的手,讓人跨坐在自己身上。御書房的前門關(guān)著,宮人守在外頭,就算有人進(jìn)來,也有桌案遮擋著。
“朕已經(jīng)讓禮部那邊準(zhǔn)備,年后就舉行冊封典禮。”慕容煜喘息著低聲道。
白芷摟著他的脖子,親昵地去啃咬他的下巴,問言頓了頓,才滿不在意地了“哦”了聲,然后繼續(xù)專注當(dāng)下的事。
白芷原本不想當(dāng)皇后的,但慕容煜畢竟不是一般人,不管是大臣們亦或是太后都逼著他納后,他又鐵了心要讓她當(dāng)這個皇后,看著他日復(fù)一日的頭疼煩惱,她也有些過意不去了,后來兩人徹夜長談,決定各退一步,白芷同意當(dāng)他的皇后,但只掛個頭銜,不干實事。
慕容煜雖然根基已穩(wěn),但要娶一個身份不明又無權(quán)無勢的平民女子為后也并非一件容易之事。
他是如何讓大臣們同意的呢?那時朝廷急需要一大筆軍費以及賑災(zāi)款,然而國庫并不充裕,慕容煜便從江家那邊敲了一大筆錢,當(dāng)做白芷的嫁妝,充入了國庫,然后一下子便解決了軍費以及賑災(zāi)款項。
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下大多數(shù)官員都無話可說了,堅決不松口的,被慕容煜殺雞儆猴,貶到偏遠(yuǎn)地方去了,而據(jù)白芷所知,慕容煜認(rèn)為那名官員不堪大用,早就看他不順眼,所以才故意借此事發(fā)揮。
她也不知道那些大臣和宮人們是如此看待她的,估計覺得她是靠錢財上位的吧,而他們的陛下呢,估計成了一個為了朝廷百姓出賣身體色相的好皇帝,但白芷覺得他很是奸詐。
公子被他敲詐了一大筆錢,白芷都替他肉疼,但他本人卻沒什么怨言,反而勸她安心。
“當(dāng)個尸位素餐的皇后,還委屈你了不成?不干活也有金山銀山,大魚大肉。”慕容煜見她看著并不高興,不由掐了下她開始泛紅的面頰。
桌案微微晃動,邊沿的奏折啪嗒一下掉落,白芷想低下.身去撿,慕容煜握緊了她的腰身阻止了她,“別管了。”他啞聲在她耳邊輕語:“你專注一些。”
“說點正經(jīng)的。”……
想要她專注也不說點讓她高興的話, 還盡挑一些討厭的話來說,白芷泄憤一般湊過去,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惹得慕容煜悶哼一聲, 一巴掌打在她的屁股上。
白芷哎呦一聲, 一個激靈猛地將雙腿一夾,慕容煜身軀僵住, 劍眉微微擰起, 泛紅的眼尾也浮起晶瑩的淚光,片刻之后, 才緩過氣起來,嗔了她一眼, “你別這么用力,朕差點死在你手上。”
白芷是喜歡他這種模樣的,當(dāng)了皇帝之后, 他很少會笑,總是很嚴(yán)肅, 尤其是上朝之時, 他坐在龍椅之上,面對著百官, 格外有股龍威浩蕩之勢, 不像此刻的他,仿佛一塊脆弱易碎的美玉,只需稍加用力, 便能使他顫抖起來。那種巨大的反差令白芷更想要欺負(fù)他了。
白芷晃了晃自己的雙手,一臉無辜:“是死在我手上?我手什么也沒干呀。”
慕容煜俊臉一紅,若換做是以前, 她說這句話他會覺得是天真懵懂,可如今與相處日久,他發(fā)現(xiàn)她的肚子里也開始藏了壞水。
難不成是被他帶壞了?慕容煜正思忖著這件事,白芷忽然伸手過來扒他衣袍。
慕容煜又慌了下,對上白芷略顯促狹的目光,不由失笑,他親了親她的唇,“別脫衣服,外邊還有人,等回了寢殿,隨你怎么來。”
慕容煜到底不像白芷那般無拘無束,有身為皇帝的莊重身份制約,還有自小所受禮儀的束縛,在御書房中,這一張椅子上,已經(jīng)是十分出格了。
白芷知他在這種地方放不開,只是想看他手足無措的模樣罷了,既然看到了也就心滿意足地收了手,很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御書房是陛下和大臣議事的地方,不能胡來,可你一點聲音也不發(fā),弄得我們好像在偷.情。”白芷湊在他耳邊,輕聲細(xì)語。
鉆進(jìn)耳朵里的溫?zé)釟庀ⅲ蛔忠痪涮魟尤诵澳畹脑捳Z,慕容煜呼吸一促,按住她的后腦,驀然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再任由她葷素不忌地說下去,他擔(dān)心自己會做一些很荒唐的行為出來。
* * *
御書房外輕云籠月,只有幾盞宮燈靜靜地照耀著黑夜,房中一片靜謐,時間悠悠地流淌著。
片刻之后,慕容煜低柔的聲音響起,“你可知,你一日沒嫁給朕,朕的心便一日不得放松。”
白芷靠在慕容煜的懷中,被他自身后緊緊擁住,他下巴抵著她的肩上,輕輕地蹭動著,帶著撒嬌意味。
白芷正隨意地翻看著案上的奏折,問言動作一頓,回頭摸了摸他的臉頰,“你放心,就算我走的再遠(yuǎn),總是會回來的,不管當(dāng)不當(dāng)這個皇后。只不過,如果有一日你喜歡上別的女子,我就不回來了。”
說完又返回去看那些奏折,有些看不懂,看懂的覺得很無聊,也不知道他每日都能批閱一大堆奏折,他都不覺得煩的么?
慕容煜聽完她的話先是一愣,而后嘆了口氣,她總喜歡說令人喜憂參半的話,看不到她此刻的神色,他伸手將她的臉掰回來面對自己,她平靜的臉色令他心里堵得慌,咬牙切齒道:“你倒是灑脫,你倒是說不回來就不回來。”
“我又沒說不回來,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喜歡上別的女子,我就不回來,難道你已經(jīng)打算好了要喜歡別人?”
白芷的臉頰被他捏著,嘴巴嘟著,說話的時候上唇碰不到下唇,明明很是奇怪,偏偏慕容煜覺得十分可愛,忍不住湊過去親了一下,這一親就停不下來了,含住她的唇瓣不知足地吸.吮糾纏片刻,才留戀不舍地放開她,回復(fù)她的話:“你就不怕朕喜歡上她人?”
他有些惱她什么事都不在乎的模樣,而他根本無法想象她喜歡別的男人,她只能喜歡他一個,至于其余喜歡她的男子,通通去死吧,他臉上神色平靜柔和,然心底已經(jīng)控制不住惡毒之念。
“怕有用?”白芷向往無拘無束,自由隨性,便也不愿意勉強他人,強迫他人留在自己的身邊,那樣只會讓彼此難受,“我要你一直喜歡我,你就會一直喜歡我么?”
慕容煜語滯,自然明白她說的沒錯,然而明白歸明白,不舒服還是會存在,也會控制不住患得患失,他曾笑話她不懂情愛之事,但結(jié)果她才是最通透的那一個。
“你該祈禱朕會一直喜歡你,如此你才能有足夠的銀子去揮霍玩樂,朕不是大方之人,若不喜歡你了,一個銅板也不會給你。”
慕容煜笑吟吟地威脅,攬著她的手卻漸漸收緊。
白芷不滿地哼哼,“你這么一說,顯得我有些財迷心竅。”
“難道不是?每次回來先拿錢。”都不看朕,后面那句話他只憋在了心中,不愿被她知曉。
白芷一看他唇角緊抿,便知道他又開始別扭上了,很奇怪,對于其他人的情緒,她仍舊難以判斷,唯獨他,她總是很快就捕捉到他的喜怒,也許是朝夕相處的原因。
“不,我還是色迷心竅呢,比起錢財,我更愛陛下的身體。”笑嘻嘻地說著,手指在他胸膛上戳了幾下,“哎呦,好結(jié)實,好緊致,喜歡。”
慕容煜唇角松動了些許,隱隱有上揚的趨向,但很快又壓了下去,沉著聲:“不要說這個了,說點正經(jīng)的。”御書房實在不是能盡興的地方。
他真的有點好哄,對此白芷感到慶幸,若是難哄的話就有得她頭疼了,畢竟他時不時會來那么一出,她又不是很會說話的人。
白芷剛好想到一些正經(jīng)的事,便道:“你先前說我什么濕味,素餐啥的,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話呢。”
慕容煜笑了笑,沒說話,等著她繼續(xù)說:
“你肯定是說我什么實事都不干吧?”白芷瞪了他一眼,“經(jīng)過這一個多月,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在皇宮里我無法助你什么,但我可以當(dāng)你在外頭的耳目,我可以去到那些山高水遠(yuǎn)的地方,我在哪里,你的耳目就在哪里。”白芷說完這些話,滿眼期待地看著他,以為他一定會贊揚自己聰明。
但讓她失望的是,慕容煜沒有夸她,甚至還變得十分嚴(yán)肅起來,他伸手在額頭上彈了一爆栗,在她捂額呼痛之時,又將她攬入懷中。
“朕不需要你做這些事,山高水遠(yuǎn),朕已經(jīng)夠擔(dān)心了,你還想亂來,是想要朕的命?”慕容煜嘆氣道。
“你不信我?”白芷有些不高興,只覺他把事情想得太嚴(yán)重太可怕。
慕容煜見她一臉不服氣,又是長嘆一聲,無奈道:“不是不信你。是朕膽小行了吧。”他抓著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又開始耍無賴,“你感受一下朕的心跳,朕心疾都快犯了。”
白芷盯著他的臉沉默許久之后,于是決定暫時放下此事,免得他真犯病給她看。
溫泉行宮。
封后大典之日, 慕容煜發(fā)布大赦天下的政令,賜官員休沐五日。白芷臨時抱佛腳,學(xué)了一些禮儀, 勉勉強強沒有丟慕容煜帝王的顏面。次日, 皇帝皇后行辛城郊溫泉行宮。
年后天氣尚冷, 車駕裹得密不透風(fēng),白芷將自己包裹溫暖又厚實的羊絨毯中, 一邊與慕容煜閑談一邊烤著紅薯。
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宮里, 山珍海味吃膩了,封后典禮結(jié)束之后, 她當(dāng)即剝了那些繁復(fù)厚重的禮服,悄悄溜出了宮, 溜了一圈后在街邊的小攤上買了一兜紅薯,回宮之后,不出意外地被慕容煜抱怨了一番, 說她不在乎他,只想著吃喝玩樂云云, 之后一直賭氣沒理她, 直到夜里到了床上,她費盡心思把人弄快.活了, 人家這才給她好臉色看。
從皇宮到溫泉行宮, 路程頗遠(yuǎn),白芷向?qū)m人要了炭爐,在爐上放了張鐵網(wǎng), 便將紅薯放在上面烤,慕容煜從小便待在宮里,養(yǎng)尊處優(yōu), 吃的東西皆精致無比,哪里吃過烤紅薯,便覺得有些意思,以前和她在野外求生,他好像只吃過她烤的山雞,味道很是不錯。
不過,帝王帝后躲在車駕里烤紅薯,傳出去只怕會成為百姓們茶余飯后的笑談,為了滿足白芷,又避免底下人知曉,慕容煜只能將車門閂上,窗帷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不過紅薯的香味還是無法避免的飄了出去。
外頭的紅柳綠芙聞到了,不由對視了一眼,神色皆是復(fù)雜。
白芷用銀箸捅破了紅薯的皮,更濃的香味撲鼻而來,她抓起來一枚滾燙的放在盤中,隨后慢悠悠地剝了皮。
慕容煜饒有興致地看著,嘴上卻嫌棄著,“這能吃么?”
白芷瞟了他一眼,他這話說的,不能吃她烤來做什么?用帕子裹著拿起,吹了吹上邊的熱氣,正準(zhǔn)備吃,卻見他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不由抿唇一笑,湊過去喂到他嘴邊,“你嘗一嘗。”
慕容煜淡淡瞟了一眼那紅薯,“看在皇后親自喂的份上,朕就勉強吃一口吧。”明明他心中早就樂開了花,偏偏臉上卻還要裝作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
慕容煜咬了一口,覺得別有一番滋味,便也讓她嘗一口,白芷就著他咬過的地方啃了一口,笑著連連點頭,隨后又喂給慕容煜。
其實紅薯的味道也就那樣,只不過兩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味道就變得格外地香甜,最后也不知誰先主動的,兩人倒在軟毯中擁吻纏綿起來,至于那吃了一半的紅薯也被丟回到盤中,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再無人過問。
唇舌糾纏的吮咂聲在靜謐的車廂中顯得格外曖.昧,也不止過了多久,一聲欲.求不滿的嘆息響起,隨后所有聲響戛然而止。
慕容煜撫著她的發(fā),平復(fù)好體內(nèi)的騷動之后,才開口說話,“今夜一起泡溫泉可好?”他的眼眸霧沉沉的,聲音也低啞了幾分。平日里她總是獨自一人出宮,他也困于政務(wù),卻難得一起出去玩樂。
白芷正要作答,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門響了幾下,隨后紅柳的聲音響起:“陛下,前路有一名受傷男子,說與皇后娘娘是舊相識。”
舊相識?白芷一時也沒想到是誰,看了慕容煜一眼,見他面露不悅,連忙假裝沒看見。
“長什么樣?”白芷問。
慕容煜漫不經(jīng)心地用銀箸去挑開紅薯的皮,看著并不關(guān)心白芷的事,實際耳朵卻豎得老長。
“是一位年輕公子,容貌……很俊秀,他還說,皇后娘娘欠了他錢。”外頭紅柳的語氣謹(jǐn)慎中透著幾分小心翼翼。
慕容煜聽到年輕俊秀幾個字,沒能控制手下力道,銀箸直接插.進(jìn)了紅薯里,哪里來的野男人?慕容煜火氣直往頭上冒:
“皇后怎欠人錢?定是坑蒙拐騙的賊人,將他趕走!”
“慢著。”白芷想起來有那么個人了,宋十七,當(dāng)初他救了受傷的她,她的確從他的包袱里拿了一錠金子,她是打算再次見到他后還他的,不想他親自上門討債來了,“我的確欠了人一錠金子。”她與外頭的紅柳道:“那人可是叫宋十七?”
紅柳稟報道:“他還沒來得及自報姓名,就昏迷了過去。”
慕容煜過了會兒才想起來那宋十七是誰,他見過,曾被白芷稱為無名之輩,容貌的確生得俊秀,但舉止甚是輕佻,令人看著不順眼,白芷從未與他談起那個男子,她是何時欠下的錢?
白芷自作主張安排好宋十七的去處后,慕容煜臉徹底黑了,“你們瞞著朕偷偷見了面?”他沉聲質(zhì)問。
偷偷?白芷唇角一抽,她行得正,站得直,要見也是光明正大的見,她只是腹謗,沒有說出來,隨后便將事情的前因后果通通交代了。
慕容煜聽完事情經(jīng)過,陰沉的臉色被懊惱與悔恨替代,想到自己對她的懷疑,一時間竟不知要如何面對她,但又不希望這件事成為兩人心頭的一根刺,“那一箭……”慕容煜的心中有些忐忑,聲音也微微發(fā)顫,“你可怨我?”
白芷問言不以為意地笑了,“你當(dāng)時都說了,我捅你一刀,你還我一箭,你我扯平了,再說了,以前……我對你也挺不好的。”
她一向不喜歡欠別人的,他還她一箭后,她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不然她總覺得對不住他似的。
慕容煜驀然將她抱進(jìn)懷里,緊緊的,仿佛怕她跑掉似的,唇在她頸間留戀了會兒,才溫柔道:“誰說你對朕不好的,你給朕喂飯,連衣服都幫著朕穿,遇到危險對朕不離不棄,還說拼了命的保護(hù)朕。”
“……”白芷無言以對,他把她說的那樣好,當(dāng)時怎么還一副很痛苦,恨不得殺了她的模樣?算了,就讓他自欺欺人吧,這樣可能他會好受一些。反正他們現(xiàn)在是夫妻了,以后她對他好一點便是。想到此,白芷抬起頭認(rèn)真地與他道:“我以后會對你好。”
慕容煜一怔,隨后唇角含笑道:“那得是真好才行。”他語氣頗有些耐人尋味。
“什么叫真好?”白芷不禁問。
慕容煜在她耳畔低語幾句,白芷眼眸先是掠過詫異,而后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變紅,她瞪了他一眼,一副想不到他竟是這種人的模樣,“不要吧,我沒做過。”
“你這便要拒絕,還說要對朕好?”慕容煜嘆了口氣,臉上雖有幾分抱怨之色,但也沒有打算勉強她做不喜歡做的事。
倒是白芷,見他看著有些失落,想了想還是紅著臉答應(yīng)了,“那等泡溫泉的時候吧。”對上慕容煜欣喜的目光,她有些忸怩地別開臉,其實她好像也有點想嘗試之前沒做過的。
年紀(jì)輕輕可別把身體弄垮……
宋十七的胸膛被人捅了一刀, 因為沒有靠近心口,所以沒傷及性命。入了夜,白芷原本打算和慕容煜去泡溫泉的, 聽到宋十七醒來的消息, 決定先去瞧他一瞧, 她好奇他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會被人捅一刀。
白芷是懷著看戲心情, 慕容煜卻覺得她在關(guān)心宋十七, 老大不快,不愿二人獨處, 便也跟著白芷一起來到暫放宋十七的房間。
宋十七靠坐在床頭,面色蒼白, 唇無血色,襯得眼角下的朱砂痣更加嫣紅,整張臉還是昳麗非凡, 且有股楚楚可憐之姿。
慕容煜臉色一沉,側(cè)目看了白芷一眼, 見她并無動容之色, 心下稍安,卻忍不住與宋十七比較了一番。他雖貴為九五之尊, 但在白芷眼里, 估計這并不是加分的,而宋十七卻和她一樣無拘無束,他容貌雖然陰柔些, 但卻讓他少了侵略與攻擊性,很容易令女子心生親近之意。
想到這些,慕容煜內(nèi)心瞬間變得不悅, 當(dāng)即想將他丟出去。
紅柳端起藥遞給他,他卻哼哼唧唧喊疼,說抬不起手,眉眼間盡是風(fēng)流輕浮之態(tài)。慕容煜看得沉了臉,他若敢對他的皇后這般挑逗,看他不挖了他的眼睛。
紅柳沒遇見這般輕佻男子,一時怔住,不知該不該親自將藥喂給他。
白芷見此情形,嫌二人磨蹭,她還有話要問宋十七呢,便道:“我來喂他。”白芷不拘小節(jié),哪怕當(dāng)了皇后也不曾改掉以往做派。
慕容煜抓住她的手臂,搖了搖頭。他的皇后,她怎么能給別的男人喂藥?她都沒給自己喂過藥。
紅柳誠惶誠恐,“還是奴婢來吧。”說著趕緊將藥喂過去。
藥燙得緊,宋十七想開口提醒,紅柳沒給機會,冷著臉又一勺塞進(jìn)去,整碗藥喂完,宋十七的舌頭已經(jīng)燙得麻木了,他幽怨地瞪了眼紅柳。
紅柳暗自冷笑,并不理會他,收拾東西退到一旁。
白芷正要過去,慕容煜攬著她的腰,擁著她一起過去,坐下后,他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br />
“皇后欠了你多少銀子?”
宋十七看了眼白芷,見她瞪著慕容煜,又看了眼慕容煜,他則瞪著自己,一副雍容矜貴之態(tài)。
這臭丫頭看著平平無奇,沒想到竟然釣了個金龜婿,他有絕色容貌又有手段,怎么就沒有遇到一個金鳳凰,帶著他飛黃騰達(dá)呢?想到此,他心中升起丁點妒忌,也不知是嫉妒白芷,還是嫉妒慕容煜,又或者二者皆有。
宋十七抬起手摸了摸下巴,一邊想一邊道:“一錠金子,還有醫(yī)藥費啊,住宿費,不過,時間過去這么久,這利息該如何算……”
一旁的紅柳看著他毫不費力地抬起手,眼底掠過陰沉之色,耳畔響起慕容煜的聲音:“紅柳,去拿一百兩黃金給宋公子。”
紅柳面色恢復(fù)如初,應(yīng)聲而去。
白芷湊到慕容煜耳邊悄悄說了句:“陛下,三錠金子就夠了,我原想著雙倍奉還就行,但忘了還有醫(yī)藥費,利息這些,那就再加一錠就好了。”
宋十七聽到了不滿地嚷嚷,“你夫君都說了一百兩黃金,你怎么還給我少算七錠,都當(dāng)皇后了,還這般一毛不拔?我好歹也救過你吧?”
“一毛不拔也好過你獅子大張口。”白芷冷哼一聲,“還有你救我?我有說要你救么?”他就算不救她她也會活得好好的。
宋十七怒瞪著她,“忘恩負(fù)義,卸磨殺驢。”
白芷嘿嘿一笑,“你也知你是驢啊,你頭蠢驢。”
“你……”宋十七氣極,又發(fā)作不得,受傷的胸口疼得發(fā)慌。
慕容煜見二人針鋒相對,白芷又一臉嫌棄地看著他,不覺一笑,忽然自己意識到自己或許想多了,自己根本沒必要去拈酸吃醋,于是看宋十七也沒那么礙眼了。他也就容貌好一點罷了,自由一些罷了,他還有哪點比得過他。
沒多久紅柳拿著一匣子返回,她打開匣子給宋十七看了一眼,里面放著十錠金子。宋十七沒看金子,只是笑看紅柳一眼,那一眼令紅柳一怔,仿佛有什么酥酥麻麻的東西流淌至心間,她并不知曉宋十七修習(xí)媚術(shù),只道自己身體不適,將金子放下,迅速退至一旁。
自從認(rèn)定他對自己構(gòu)不成任何威脅之后,慕容煜連一眼都懶得施舍給他,語氣淡淡道:“拿著這些錢,以后別再糾纏皇后了。”
慕容煜牽著白芷的手離去,白芷跟著他走了很遠(yuǎn),才想起來自己這一趟的目的,她是來聽宋十七的可憐遭遇的,不過她這會兒也沒什么興致了,于是作罷。
屋內(nèi)宋十七雙眸黏在紅柳身上,風(fēng)流病一犯,早忘了自己胸口上的傷因何導(dǎo)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紅柳不理會他,她奉慕容煜之命盯緊他,再看他不順眼,也只能忍著。
“我想躺下。”宋十七遭到冷待,也不生氣,仍舊笑得風(fēng)情萬種。
紅柳深吸一口氣,走過去彎腰扶他,耳朵正好靠近他的唇,他故意朝著她輕輕吹了一口氣,一股撩人的芳香鉆入她的鼻子里,讓她頭有點暈,她瞬間警惕起來,這人一定是使了什么下作手段,才讓她變得怪怪的。
紅柳方才礙著皇帝皇后在一直忍著他,如今忍無可忍,一拳直接打在他高挺的鼻子上。
兩條熱流從鼻子里緩緩滑落,宋十七抬手一擦,盡是鮮血,他怒瞪著紅柳,紅柳作勢又要打他,宋十七嚇了一跳,瞬間變得乖順無比,罷罷罷,待他傷好再和她算賬。
慕容煜雖然沒有再將宋十七放在眼里,但泡溫泉之時,還是纏著白芷要她說誰是天底下最俊美最好的男人。
白芷趴在光滑的石上,嘴巴累得不行,一句話也不想說,熱霧繚繞,她只覺得渾身被那股熱氣蒸得泛軟,不禁昏昏欲睡起來,慕容煜沒有得到回應(yīng),不高興地自她身后壓上來。
白芷擔(dān)心他還要來,只能啞聲開口:“陛下是天底下最英俊,最好,最厲害的男人。”所以饒了她吧,她真的有些困了。平日里兩人行房都是白芷精力較為旺盛,今夜也不知怎的,他來了一次又一次,無休無止,難不成是吃了什么藥才這么激動?
要真是如此,改日她得勸勸他才行,年紀(jì)輕輕可別把身體弄垮了。
白芷哪里知曉,慕容煜今夜之所以這般,一是因為她終于成為了他的皇后,如愿以償有些興奮激動,二是宋十七的出現(xiàn)給他帶了些許危機感,雖然他沒把宋十七放在眼里,但她時常跑出宮,保不齊會被一些野男人纏上,他得讓她知曉,他才是最好的。
慕容煜不知曉的是,在白芷心里,他行不行都是最好的。當(dāng)然,若是行更好,畢竟不能浪費了他那一身健壯結(jié)實,她一看就心動不已的好身材。
(全文完) 六年后。 ……
結(jié)尾。
六年后。
時值春日, 萬物復(fù)蘇,草長鶯飛。白芷在宮外呆了將近一個月之后,感覺到春日的氣息, 突然間有股歸家心切的感覺, 于是日夜不停地趕路, 只用了幾日的功夫,便回到了宮里, 然后直奔御書房。
掌燈時分, 御書房里亮如白晝,她悄悄然溜進(jìn)去, 試圖給父女二人一個驚喜,卻再看到那專屬于自己的小金庫時忽然就邁不動腳了, 她躡手躡腳過去,打開箱籠,卻發(fā)現(xiàn)里面并不是金銀珠寶等物, 而是小孩的各種各樣玩具,還沒等她答應(yīng)過來, “哇嗚”一聲響, 一條人影從旁邊的柜子躥出來,直把她嚇得炸跳起來。
卻是她那快五歲大的女兒, 粉雕玉琢, 白嫩水靈一小人兒,稚嫩的面龐仿佛白芷的縮小版,她得意洋洋地給自己鼓掌, 又笑嘻嘻地看向坐在書案前的慕容煜,賣弄:“阿父,你看我能把阿娘嚇到了。”
這種事寶兒先前也做過, 但無一例外都被白芷提前知曉,這次得逞,她不禁十分高興,覺得自己的屏息斂氣功夫有所長進(jìn)。
“寶兒好厲害。”慕容煜放下了手頭上的政務(wù),眼神溫柔專注地凝望著她們母女二人。若非還要維持父親的端肅持重,他早就沖上去抱住自己的妻子了,以解自己這段時間的相思之苦。
想不到這小屁孩長能耐了,她竟然沒感覺到她的氣息,但這也怪她有些大意,白芷笑著將她拽入懷里,一巴掌打在她的屁股上,發(fā)出一聲脆響。
“敢欺負(fù)阿娘,阿娘打你屁股。”白芷抓起肉嘟嘟的小手,一口咬下去,只覺得香甜軟嫩,不由愛極,一把將她抱起來,詢問:“有沒有好好練功?”
“練的,白天練功了,晚上阿父教我批閱奏折。”寶兒雙手捧著自家阿娘的臉頰,不停地親著,親得白芷臉上滿是口水。
慕容煜在一旁看得既有些想笑又有些羨慕。
“批閱奏折?小小年紀(jì)不好好去玩,看什么奏折,也不怕把眼睛看壞。”白芷來到慕容煜身邊,被他一手?jǐn)堊⊙?br />
慕容煜剛要湊過來親白芷的面頰,就被寶兒小手?jǐn)r住,“阿娘現(xiàn)在是我的。”她摟著白芷的脖子嘻嘻笑著,也就是在阿娘面前,她才如此活潑好動,平日里在宮人面前卻穩(wěn)重得很個小大人似的,和慕容煜少時幾乎一模一樣。
“沒良心的小丫頭。”慕容煜咬牙切齒道,忍住了和白芷親近的沖動,反正等小丫頭睡下,她的阿娘就獨屬他一人了,到時他們有的是時間親昵,傾訴相思之情。
“我今日才與寶兒說,你也該回來了。你再不回來,寶兒該想你了。”慕容煜含笑道,在孩子面前,總該含蓄一些,甜言蜜語等到了床上再說。
白芷笑道:“本想晚幾天再回來的,那一日突然看到樹枝頭上的花開了,就有些想你們了。”
“看來朕得感謝那花開得正是時候。”慕容煜莞爾一笑。
寶兒見他們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自己好像被冷落了,瞬間不樂意起來,她從白芷身上掙扎下來,去桌案上拿起一小本本,遞給白芷,一副求夸的神色:“阿娘阿娘,你看這是寶兒寫的字。”
自寶兒出生,便一直待在慕容煜身邊,長大一些之后,慕容煜也親自教導(dǎo)她讀書寫字,這不,小小年紀(jì)就深得慕容煜的真?zhèn)鳎皇肿謱懙谬堬w鳳舞,白芷看得自愧不如。
“嗯嗯,這字寫得很好。”白芷口才不好,再夸也夸不出什么花來。
但得到阿娘的一句夸贊對寶兒來說便是十分高興的事了。寶兒十分崇拜自己阿父阿娘,她的阿娘很厲害,她武功高強,這世上一定沒有人比得上她,阿父常說,阿娘是個頂天立地的女子,她幾乎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武學(xué)之上,就懶得去學(xué)文了,但她若是學(xué)文,阿父只怕也比不過她的。
她的阿父也很厲害,他是皇帝,掌管著整個國家,阿娘說阿父為國為民,勞苦功高,身體有些柔弱,讓她對阿父好一點,別惹阿父生氣。
一家三口擠在一起說了一會兒閑話后,始終賴在白芷懷里的寶兒終于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皮也耷拉了下去。
“寶兒困了么?”慕容煜笑了。
寶兒猛地抬起眼皮,“不困不困,我今晚要和阿娘睡的。”然而說完之后,頭又漸漸沉了下去,眼睛越來越睜不開。
待她徹底睜不開眼后,慕容煜立刻連忙叫來綠芙,把寶兒帶下去歇息了,他這才得以與白芷獨處。
“皇后這些天可曾思念朕?”慕容煜將她擁入懷中,他喜歡稱呼她為皇后,似乎這樣她就再也逃不走了,不管她走到哪里,走得再遠(yuǎn),她永遠(yuǎn)都是他的皇后。
“當(dāng)然是想的,幾乎每晚都有想。”白芷點點頭。
六年時間,白芷面上已經(jīng)徹底褪去少女的稚嫩氣息,卻透出了成熟女子的風(fēng)韻,只是在他面前,行為舉止仍如當(dāng)年。
“既然想,怎么不早些回來?”慕容煜唇貼著她的唇,啞聲呢喃。
白芷想到什么,伸手推開了他,從包袱里拿出一紫面本子,“我先前聽你說那揚州什么鹽運使有點問題,便替你走了一趟,果然,他大有問題,你可知他有一座私宅,私宅有一密室,里面竟然鋪滿了金磚,而且他還和很多官員私下有銀錢來往,我都把那些官員的名字記了下來,該抄的趕緊抄,尤其是那啥鹽使,都快富可敵國了。”
慕容煜嘆了一口氣,他并不喜歡在白芷面前談?wù)撜拢赖木褪沁@種事,只是她神出鬼沒的,又時常自己偷摸摸地翻看奏折,他想防也防不住。
“出宮前我問你去哪里,你支支吾吾,我便知曉你要去揚州的。”他愁眉緊鎖。
“只不過是順手辦的事罷了,正好我沒有去那邊玩過,也想看看那邊的風(fēng)土人情如何,你知道的,我要走遍所有的地方,看遍所有的美景,可惜……我發(fā)現(xiàn)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美好的。”
白芷見他面色嚴(yán)肅,知他的擔(dān)憂,便湊過去親了親他的面頰,笑道:“你放心,如今我的武功比幾年前長進(jìn)不少,況且我有你給的保命圣旨,他們來暗的,弄不過我,來明的,他們也不敢。”
慕容煜拿她沒轍,奪過她手中的本子丟到一旁,氣息不穩(wěn):“先不說這些了……”慕容煜吻上她的唇。
御書房里放了一張舒適的大床,有時候?qū)殐豪哿耍饺蒽蠒屗谀抢铮褚顾尵G芙把她帶了回去,這會兒那里空著,兩人便在那床上顛.鸞.倒.鳳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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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御書房燈火昏黃,一片靜謐。白芷躺在柔軟舒適的褥子上,享受著慕容煜的按.摩。
“你怎么突然學(xué)起這個了?”白芷問,聲音帶著些許饜足后的慵懶。
慕容煜笑吟吟地道:“這是張御醫(yī)新研究出來的手法,能讓你不受孕。”慕容煜不想她服用藥,以免傷身,便讓張御醫(yī)做了一番實驗,總算讓他找到了這個方法。
白芷覺得奇怪,“怎么突然這么小心翼翼起來?”
白芷體寒,不易受孕,經(jīng)過張御醫(yī)的調(diào)理她才有了寶兒,她雖然身體強健,但生寶兒也受了挺多苦,這幾年來白芷沒想再生,慕容煜怕她受苦也沒動過再生的念頭,平日里與她行房也十分小心,但有時候太過興奮激動,舍不得退出就會漏在里面,初時還有些擔(dān)心,后來時間久了也沒見再懷,兩人也就不在意了。
按摩結(jié)束之后,慕容煜將她攬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肩膀,親昵地蹭了蹭,柔聲道:“我想,我們只要寶兒這一孩子就夠了。”
白芷有些驚訝,“怎么突然間有這種想法?”
他以為他只是暫時不想再要而已,為此她還頭疼過,打定主意他不提她也不提,走一步算一步。
“你不在的時候,寶兒曾與我說過一句話,你猜猜她說了什么?”他眼里有著得意之色。
白芷搖了搖頭,她哪里猜得出來,推了推他,催促他說。
“她說,她將來要和阿父一樣。”慕容煜湊到她耳邊低聲道。
和阿父一樣……白芷認(rèn)真想了想,猛地反應(yīng)過來,驚愕道:“這丫頭不會是想要做皇帝吧?”
慕容煜失笑著點點頭,如今這里只有他們夫妻二人,他也不刻意壓低聲了,他一邊不舍地?fù)嶂募∧w,一邊笑道:“這丫頭像我,小小年紀(jì)就野心勃勃。”
“這……不能的吧?”從古至今,沒聽說過有那個女子當(dāng)過皇帝,只聽過垂簾聽政的太后娘娘。
“小心點,下巴都快驚掉了,慕容煜笑著捏著的下巴幫她合上,又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唇瓣,“事在人為。”
“所以你才不想要兒子了?”白芷有些明白了他的想法。
慕容煜頷首,“你我若有兒子,可想而知寶兒的路更加艱難。”
寶兒長得像白芷,每次看她,他就感覺看到了小時候的白芷,愛得不行,他是無法接受自己的女兒被欺負(fù)的。他們夫妻在時還好,若同歸塵土到時她怎么辦呢?他得為她鋪好路才行。
好在這條路并不是現(xiàn)在才開始鋪的。從寶兒出生開始,慕容煜就擔(dān)心她身為女兒家低男子一等,在她一歲生辰時,大赦天下,準(zhǔn)許各地官府開設(shè)女子學(xué)堂、修改婚姻律法等一系列有利于女子的政策,次年寶兒生辰,又借此實施修改了一些政策,其中最有利于女子地位的一項政策是,女子可進(jìn)入官府做事,掛公職,領(lǐng)公家俸祿,以往雖也有女子在官府里做事,卻只能是雇傭關(guān)系,無法擁有編制。
這一切都是慕容煜為了潛移默化地從根本上改變這男為尊女為卑的觀念而實施修改的政策,只是他哪曾想,寶兒的想法更加大膽,不虧是他慕容煜的女兒。
“怪不得,當(dāng)初你讓各地大設(shè)女子學(xué)堂,是不是希望以后女子也可以入朝為官,等到了那時寶兒……”白芷說到此便住口了,只抿著唇笑而不語。
慕容煜聽她這么一說,忽然想起來最初有這想法也不純粹是為了寶兒,其中也有白芷的原因。
在白芷懷身孕那會兒,她無法出宮,慕容煜閑時便教白芷練字。
白芷雖然認(rèn)字,但寫的字宛如狗爬,腹中更無幾點墨水,讓她作一首情詩也不會,慕容煜教的時候被她氣得差點吐血,這世間女子很多都不識字,萬一丈夫離家在外,妻子想寫封書信給丈夫都不會寫。兩人如何傳遞思念之情呢?就像是他的皇后,她出門在外若耽擱的時間過久,他會讓寫封信回來報平安,可她說有些字不認(rèn)得,懶得寫,氣得他恨不得給她塞十個八個教書先生天天教她認(rèn)字。因為此事,慕容煜動了大設(shè)女子學(xué)堂的念頭。
后來白芷學(xué)會了很多字,她又找了別的借口,道書信難寄,就不寄了。朝廷有驛站可傳遞書信,但百姓不可使用,白芷出門在外把自己當(dāng)做老百姓堅決不肯用公家的驛站傳遞書信,但那也只是她犯懶的借口罷了。
慕容煜日理萬機,每日都要處理很多國事,卻沒想到百姓們寄書信艱難這一點,于是便讓大臣們商議了此事,后來各地就有了供百姓們傳遞書信的信站。
這下白芷徹底沒了不寄信的理由,只要出門久一些就會寄信回宮,當(dāng)然,她使用的是公家驛站,畢竟收信之人是皇帝。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腦子不夠好,讓寶兒一直跟著你也是這個原因,我想在宮里生活,腦子是需要好一點的。”白芷目光落在慕容煜俊臉上,忽然看到他兩鬢夾雜著幾縷白發(fā),不禁有些心疼,她撫上他的面頰,“但人各有命,寶兒想要什么也要靠她自己去爭取,不能單單靠你給她鋪路,你別太勞心勞力了,我看著心疼。”
“我知道了。”慕容煜眼里的溫柔仿佛要溢出來,他俯首眷戀地親吻她的額頭。
“不能只知道,也要付諸行動,你要活很久很久,要一直陪著我才行呢。”白芷抱著他,與他分享彼此氣息。
“不過,你若是真心疼我呢,就別總是丟下我自己跑出宮瀟灑,我和寶兒都快望眼欲穿了。”他語氣頗有些幽怨,“你不在的時候,我總覺得宮里空蕩蕩的,格外的冷清寂寞。”
當(dāng)他看著她燦若星辰的眼眸便覺得一切都變得鮮活生動起來,累到至極之時,想到她也會覺得安慰一些。
白芷笑了笑,卻沒有回答,宮里雖然有他和寶兒,但她不喜歡宮里,她可以將宮里當(dāng)做她的家,但這地方太過于壓抑,她需要到外頭去釋放那些不好的東西,如此她才能用最美好的面目最愉悅的心情去與他相處,撫慰他,給予他支持。
慕容煜輕嘆一聲,只她并不是容易妥協(xié)之人,也不想勉強她,讓她不開心,“等我年紀(jì)大了,便從皇帝的位置下來,與你一起出宮,走遍天涯海角。”她臉上掛著微笑,眼里有些許向往。
白芷想了想那種畫面,不禁也期待起來,他捧著他的臉,笑盈盈地道:“到那時我已經(jīng)走遍天涯海角,我可以給你當(dāng)向?qū)А!?br />
“那就,一言為定。”
慕容煜溫柔一笑,而后深深地吻住了她。
只要她不離不棄,他會耐心地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