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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攝像機里的相片相片里的人是涂家強,……

    “梁sir,人沒醒?”鐘子晴推開審訊室的門,望了眼病床上緊閉雙眼的莊秀蘭。

    “哇,真是被你們害死了,等許學(xué)禮回來,我一定同他討要加班費!”梁君彥伸了個懶腰,揉了下惺忪的睡眼,“頭先公共關(guān)系科的輔警Dr.楊來檢查過她的脈搏同血壓,沒有任何異常,我想不用送醫(yī)院。她大概率是因為親人驟然離世傷心太過,大腦拒絕清醒。”

    真的如此嗎?

    “梁sir,多謝。”鐘子晴拉開門,示意細嘉送梁君彥下樓。

    關(guān)上門后,鐘子晴并未轉(zhuǎn)身,而是瞟了一眼門上懸掛的鏡子。

    不大不小的鏡面剛好反射出她身后的場景,審訊桌后的病床上,莊秀蘭雙目緊閉,胸口有規(guī)律地起伏,雙手交疊在腹部。若非事先知道這里是警署審訊室,鐘子晴幾乎要誤以為闖入了某間高級病房。

    但凝神屏息繼續(xù)觀察,莊秀蘭睡得并不平靜,她眼皮下似乎有玻璃彈珠咕嚕嚕滾動,脖頸處偶爾出現(xiàn)幾個不自然的吞咽動作,同時她交叉的手指極有規(guī)律地抖動著。

    原來莊秀蘭裝暈。

    “莊秀蘭,別睡了,我知道你醒了,”鐘子晴走到床邊,拍了拍床欄,“如果你再不睜眼,我可能要考慮去法醫(yī)科借瓶氨水來請你聞。”

    “你不知道氨水是什么味道吧?”見莊秀蘭的睫毛撲閃了一下,鐘子晴蹲下身,

    湊到她耳邊,夸張地說,“哇,不知道你有沒有去過麥理浩徑,氨水的味道同昂平營地的旱廁一模一樣,你噴香奈兒5號的嘛!一定不會中意這種味道。”

    不知是否鐘子晴的‘恐嚇’起效,莊秀蘭右手食指抖了兩下,眼皮掀開一條縫,裝作悠悠轉(zhuǎn)醒的樣子,“Madam,sorry啊,我昏迷了多久?”

    “幾個鐘頭吧,”鐘子晴站起身,將莊秀蘭的病床搖高45度,“既然醒了,我想你應(yīng)該同我好好解釋下,為什么要伙同董永達和陸恭慧撒謊。”

    “Madam,你講什么?我聽不懂。”莊秀蘭掀開薄被,掙扎著想要下床。

    “繼續(xù)躺著吧,既然你身體不好,我們警方很善解人意的,”鐘子晴抽過椅子放到病床前,“簡單來講,董永達更改了口供,是因為你先生涂家強強-奸陸恭慧,他才動手打人,最后導(dǎo)致涂家強身亡。”

    莊秀蘭似乎早料到這一切會發(fā)生,她偏過頭苦笑,“我就知道瞞不過警方。”

    果然是三人事先串通過嗎?

    鐘子晴蹺起二郎腿,捏著下巴追問道:“不過我搞不明白,你為什么要幫董永達同陸恭慧撒謊?對你有什么好處?”

    莊秀蘭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睫毛顫抖得愈加厲害,“其實……其實我同涂家強的夫妻感情已經(jīng)破裂。”

    “夫妻感情破裂?”審訊桌前的謝凱欣停下筆,抿抿嘴,“莊秀蘭,恕我冒昧,你們夫妻二人似乎年紀相差很大?”

    “對,我并非涂家強的第一任妻子,三年前的大學(xué)畢業(yè)典禮上我同他相識,”莊秀蘭望著窗外,眼神中充滿了柔情蜜,“他為人大方又溫柔體貼,追求我很用心,加上他告訴我,是因為前妻出軌,才不得不結(jié)束第一段婚姻,所以去年我答應(yīng)了他的求婚。”

    莊秀蘭收回視線,嘆了口氣,“昨晚我接到電話,董永達聲稱涂家強欺負他女友,我就立刻趕到了淺水灣31號。”

    “既然涂家強對你很好,你為什么會相信董永達在電話里的一面之詞?”鐘子晴微微皺眉,無條件地相信陌生人對丈夫的指責(zé),不符合她對已婚人士構(gòu)建的畫像。

    記得之前娥姐好心提醒10樓C座的李師奶,她丈夫出軌,平日里同娥姐焦不離孟的李師奶突然翻臉,惡狠狠地質(zhì)問,“你是不是因為嫉妒成心破壞我們夫妻感情?”

    “他對我好?真是天大的笑話,”不知哪個詞刺激到莊秀蘭,她猛烈地咳嗽起來,從名牌手袋中掏出Hermes絲巾捂住嘴,“Madam,你年紀小,應(yīng)該沒有結(jié)婚,不知道男人都是拍拖一套,結(jié)婚后另一套,尤其是年長的男人。”

    “也怪我認人不清,被他的糖衣炮彈打得暈頭轉(zhuǎn)向,不知道所有的捷徑都有代價。婚后三個月,我同朋友度假回家,在主臥的床上發(fā)現(xiàn)了數(shù)根不同長度、不同顏色的頭發(fā)。原來涂家強一直同多位女士保持不正當關(guān)系,只有我最蠢,信了他一片真心,放著好好的中環(huán)白領(lǐng)不做,在家中做掌心向上討生活的全職太太!”

    “有一日在鄰居家食下午茶,她不小心講漏嘴,原來涂家強的前妻忍受不了他出軌和家暴才離婚。”

    “他竟然使用暴力?”謝凱欣捂住嘴,短短幾分鐘,冒著粉紅泡泡的愛情片畫風(fēng)突變成了惡俗的家庭倫理片。

    “對,如果他只是出軌就罷了,”莊秀蘭撈起蕾絲衣邊,露出一截醒目的紅痕,“這條疤,是半年前我同他吵架時,他用衣架打的。”

    “你當時應(yīng)該報警,無論遇到什么困難,同相關(guān)部門尋求幫助才是最優(yōu)解。”雖然再三告誡自己不要輕易相信嫌疑人的眼淚,但鐘子晴仍然忍不住同情起莊秀蘭。

    在商場浸淫多年的涂家強,只需要略施小計,就能哄騙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xué)生同他心甘情愿步入婚姻的殿堂。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誰愿意同陌生人揭開尚在流膿的傷疤?

    “Madam,我知道你正義,”莊秀蘭輕輕擦掉眼角的淚珠,“涂家強他財大氣粗,就算上庭,他的律師也能把單方面的毆打扭曲成互毆。”

    “昨晚接到董永達的電話,鑒于涂家強劣跡斑斑的前科,我立刻就相信了。董永達同陸恭慧也是可憐人,他們也不想涂家強死,所以我同意撒謊。”

    鐘子晴搓了搓下巴,“其實認真算起來,涂家強是被董永達打死的,你就算出于同情,也不用冒風(fēng)險撒謊,只需要將來上庭時替他們求情,你是死者妻子,法官和陪審團會相信你的。”

    “因為……因為我也動手了……”莊秀蘭張開嘴,嘴唇發(fā)抖,“Madam,我會被判死刑嗎?”

    “這個問題我現(xiàn)在不能回答你。”鐘子晴掖了掖被角,領(lǐng)著謝凱欣回到大屋。

    “子晴,出結(jié)果了,鑒證科在橡皮棒上不光找到了董永達的指紋,還有莊秀蘭的,”細嘉遞上一份補充鑒定書,“頭先Winnie姐來過電話,麻繩上的皮膚組織的確屬于徐家強,碎紙機的東西因為過于細小,還在拼接中。”

    “Madam,看來可以結(jié)案了,”謝凱欣望著窗外,伸了個懶腰,“加班總算沒白費。”

    “嗯,細嘉,你負責(zé)把所有的證據(jù)整理歸檔,我先寫份結(jié)案報告的草稿,等許sir回來審核過沒問題,就一起移交法庭。”鐘子晴隨手將攝像機遞給細嘉,二人手指交錯間,不知道碰到哪個按鈕,攝像機竟自動播放起來。

    “唔……嗯……”一段令人面紅耳赤的畫面,細嘉同謝凱欣齊齊扭過頭,捂住耳朵。

    鐘子晴迅速按下暫停鍵,為避免看到涂家強令人生厭的**,她快速點了下切換按鈕。

    屏幕上出現(xiàn)了涂家強的相片。

    “細嘉,你們來看,”鐘子晴將攝像機遞到兩人面前,“這臺攝像機是董永達用來記錄涂家強認罪的,里面怎么會有涂家強的相片?而且是一些生活照。”

    隨著她手指按動,屏幕上出現(xiàn)了穿著高領(lǐng)毛衣的涂家強、西裝革履的涂家強、著T恤短褲的涂家強……

    “難道說這臺攝像機其實是涂家強帶來的?”謝凱欣露出厭惡表情,“他預(yù)備拍下強-奸陸恭慧的畫面,事成之后反復(fù)欣賞,真是個變態(tài)!”

    “這樣就講得通了,董永達他們將攝像機藏起來,一是避免

    這段偷拍錄像泄露,二是怕我們發(fā)現(xiàn)他們毆打涂家強。”

    鐘子晴卻直勾勾盯著屏幕,只覺腦袋嗡嗡作響,“這臺攝像機也有可能并不是涂家強的。”

    “什么意思?”謝凱欣同細嘉齊齊發(fā)問。

    “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鐘子晴再次將屏幕正對兩人,“相片里的人是涂家強,拍攝的人是誰?”

    “應(yīng)該是他老婆莊秀蘭!”謝凱欣恍然大悟,“我懂了!這個問題同‘小明參加跑步比賽,他超過了第二名,他是第幾名’有異曲同工之妙!”

    “超過了第二名,小明就是第一名啊?”連軸審訊幾乎搞到細嘉頭昏腦漲,他不明白上司和同僚打什么啞謎。“有什么異曲同工之妙?”

    謝凱欣卷起鑒定書,不假思索給了細嘉一下,“笨蛋!超過第二名,他也只是第二名啊!又沒有超過第一名!”

    “不過我也只是個猜測而已,時間不早,先回家休息,”鐘子晴望了一眼墻上指向9的掛鐘,“對了,大嘉回來過嗎?”

    “子晴,我查到淺水灣31號的租賃人了!”大嘉氣喘吁吁跑到大屋,遞上一份租賃復(fù)印件。

    鐘子晴瞳孔驟縮,“怎么會是這個人?”

    第122章 保險經(jīng)紀人我們私下都猜測她是哪家的……

    “淺水灣31號的實際租賃人是莊秀蘭。”大嘉的話如平地一聲雷,驚得其余人目瞪口呆。

    “這間別墅是她三個月前租下的?不是吧,他們又給假口供?”謝凱欣徹底傻眼,她完全沒料到三名嫌疑人竟連續(xù)兩次串供。

    “看來涂家強出現(xiàn)在31號并非巧合,”鐘子晴接過租賃協(xié)議,用圓形磁鐵固定至白板上,“案發(fā)之時他們應(yīng)當商量好了對策,

    如果醫(yī)生或者警方?jīng)]有發(fā)現(xiàn)涂家強的真實死因,就采用doubledate時心臟病發(fā)猝死的說法。如果被我們發(fā)現(xiàn)涂家強生前遭受過毆打,就采用第二種說法,至少能將來上庭能靠同情分減刑。”

    謝凱欣忍不住對上司兼偶像投去崇拜目光,“Madam,你講得對,真的不能輕易相信嫌疑人的眼淚。”

    “這個世界上的人,為了替自己的罪行開脫,死的都能講成活的,”鐘子晴取下白板上三名嫌疑人的相片,無意瞥到墻上的掛鐘,拍拍手,“9點了,先回家休息,明日一早,大家拿著莊秀蘭、董永達、陸恭慧的相片去淺水灣走訪,尤其是詢問有沒有人在案發(fā)前目擊到莊秀蘭出入過31號。”

    “子晴,我們不能直接拿著租賃協(xié)議審訊莊秀蘭嗎?”大嘉腰酸背痛,他實在不想連續(xù)兩天在外奔波。

    “大嘉,你能保證他們沒有事先商量過第三種對策嗎?耐心點,我們需要充足的證據(jù)將他們一次性釘死,”鐘子晴將陸恭慧的名片收進口袋,“明天我不同你們一起,我準備去保險公司打聽陸恭慧,有消息及時聯(lián)系,Understand?”

    “Yes,madam!”

    關(guān)門前,“鈴鈴鈴……”公桌上的座機不合時宜地響了,鐘子晴撈起聽筒,“你好,西九龍重案組。”

    “Madam鐘,樓下有人找,麻煩你來一趟。”電話那頭是報案室的文職警員。

    “師姐,什么人?”鐘子晴皺起眉,這個時間點到警署找她,不可能是娥姐,也不可能是大哥朗。

    除去工作伙伴,她沒有別的朋友,會是誰呢?

    “那位先生沒有留下名字,不過我之前曾見過他在警署對面等你,”文職師姐催促道,“madam,你快點下來吧,他這次停在警署門口,如果被哪位加班的長官撞上,一定會責(zé)備我。”

    “OK,我馬上下樓。”鐘子晴無意為難同僚,忙掛斷電話,順手掀開窗簾望了眼樓下。

    熟悉的綠色林寶堅尼。

    是顧念祖。

    他這個時間點來做什么?

    之前不是說好不要到警署找她嗎?

    因電梯故障,鐘子晴鉆進安全通道,咚咚咚下到一樓。

    警署門前,顧念祖斜靠在車門上,一支煙接一支煙地猛抽,腳邊是堆成小山包的煙頭。

    空氣中飄蕩著煙臭味,鐘子晴皺眉掩住口鼻走近,“你……”

    聽到鐘子晴聲音,顧念祖蹲下身,將所有煙頭捧在手心后,走向路邊的垃圾桶,“你放心,我一定處理干凈。”

    “二哥,這么晚來找我做什么?”出于對煙味的厭惡,鐘子晴站在離顧念祖五米遠的地方問道,“提醒我記得提名你拿好市民獎?”

    “當然不是!”顧念祖拔下煙頭,滋啦掐滅在垃圾桶蓋上,笑意盈盈,“我是想來問你,晚上有沒空同我回趟家,爹地同媽咪很想你。”

    “家?究竟要我講多少次,我姓鐘,不姓顧,”鐘子晴抄起手,冷笑,“你是不是以為,我愿意叫你一聲二哥,就能叫顧季云爹地,葉淑儀媽咪?你原諒他們是你善良,但我希望你不要道德綁架我,我的家在孚美新邨,不在薄伏林。”

    “Sorry啊子晴,”顧念祖笑容僵在臉上,連聲道歉,“是我不對,我不應(yīng)該得寸進尺。”

    “嗯。”見顧念祖神情如履薄冰,鐘子晴想起他身上一道又一道的傷疤,終究是不忍心,“等手頭這單案子查完,請你到我家玩,介紹娥姐和鐘子朗同你認識,我今天需要休息,再見。”

    “好!”顧念祖目送她進入警署大樓,又點燃一根煙,沒來由地回憶起從前的事。

    這不是他第一次邀請鐘子晴回家被拒絕,去年中秋節(jié),他也是在警署樓下抽了這樣如山的一堆煙頭。

    他低聲下氣請從未謀面的妹妹回家同爹地媽咪道歉,結(jié)果鐘子晴也是同今晚一樣,滿臉戒備地同他講,“我姓鐘,不姓顧。”

    糖衣炮彈她不吃,骨肉親情她不念,他只好轉(zhuǎn)用苦肉計博同情,果然奏效。

    鐘子晴眼里流露出的心疼同他母親葉淑儀如出一轍,竟主動和他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似乎有接納他之意,誰知道今晚一提到顧家,她又變回了一點就炸的炮仗。

    根本是個捂不熱、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喂,臭掃地的,過來弄干凈!”見路邊有清潔工扛著掃帚路過,顧念祖扔下煙頭,收起思緒,駕車揚長而去。

    “什么素質(zhì),開豪車隨便扔垃圾!”清潔工聞著汽車尾氣,忍不住罵道,“有錢了不起啊?我記住你車牌了,明天一定向市政總署舉報你!哼!等著上庭認罪吧!”

    警署門前恢復(fù)了寧靜,沒人注意到四樓某一扇窗后推開了一條縫,鐘子晴烏溜溜的眼睛藏在窗簾后。

    究竟有什么不對勁?

    ……

    第二日一早,鐘子晴按照陸恭慧的名片,找到了中環(huán)必打街的杰利大廈,順著電梯上到22樓,“叮……”電梯門漸次展開,露出‘中聯(lián)保險有限公司’金光燦燦的招牌。

    在香江做什么職業(yè),既不需要學(xué)歷,又能年入百萬?

    警察?估計升到總警司應(yīng)該可以。

    醫(yī)生?律師?哇,讀醫(yī)科同law,沒有名牌大學(xué)學(xué)歷,哪位客戶愿意請你啊!

    當然是做保險經(jīng)紀人啦,替名流富豪簽下千萬保險,抽傭也能上百萬啦。

    “小姐,對保險業(yè)務(wù)有興趣?有相熟的經(jīng)紀人嗎?”前臺接待員熱情迎上來。

    “不是,”鐘子晴點點胸前的證件,“西九龍重案組,想同你們負責(zé)人了解下情況。”

    前臺接待員收起笑容,冷冰冰拒絕,“Sorry啊madam,我們經(jīng)理很忙的,他每分鐘都是上百萬的生意,應(yīng)該沒空見你。”

    “你們經(jīng)理很忙?你不忙吧?”鐘子晴不以為忤,前臺接待員的變臉其實沒有惡意,出來討生活都不容易,不必為難對方。

    “我……”配合警方辦案是每個市民的義務(wù),前臺接待員自知理虧,“Madam,有什么可以幫到你?”

    鐘子晴遞上名片,“陸恭慧是你們公司的職員嗎?”

    “陸恭慧是誰?”前臺接待員疑惑地接過名片,“Maria嘛!是,她是我們公司的職員。Madam,我們通常不會使用中文名。”

    “她為你們公司工作多少年了?”鐘子晴靠在前臺,望見玻璃門后的工位空無一人,應(yīng)當都出去同客戶聯(lián)絡(luò)感情了。

    前臺接待員思索了幾分鐘,“我記得Maria是三個月前入職的。”

    鐘子晴繼續(xù)問道:“她平時業(yè)績?nèi)绾危俊?br />
    “業(yè)績?”前臺接待員捂住嘴,“她入職三個月,連一單生意都沒有談成,幸好她入職時簽的是無底薪合同,否則經(jīng)理一定開除她。”

    “一單生意都沒有談成?”鐘子晴皺眉,“她聯(lián)系客戶不積極嗎?”

    前臺接待員神神秘秘地說:“不是啊madam,Maria根本對客戶沒有興趣,我記得之前也有好幾位老板主動聯(lián)系她,想同她買保險,誰知道都被公司的金牌保險經(jīng)紀人Romeo搶單,Maria竟然一點都不生氣,聽說她住在淺水灣,我們私下都猜測她是哪家的太子女出來體驗平民生活。”

    “不過最近她好像想通了似的,主動聯(lián)系一位做進出口生意的涂先生買保險,結(jié)果人家根本不感興趣,Maria又是噓寒問暖,又是送禮物,不知道她搞定沒有。”

    “Madam你說她何必呢,放著大片森林不要,非要在這一棵樹上吊死。”

    “抱歉,耽誤你工作,謝謝合作。”得到有用情報,鐘子晴滿意下樓。

    剛出電梯,她新買的大哥大嘀嘀嘀響了,見一樓大廳的上班族向她投來好奇目光,鐘子晴趕緊鉆進大廈安全通道,確認四下無人后,按下接聽鍵。

    “子晴,記得昨天我們從淺水灣31號地下室?guī)Щ厝サ乃榧垯C嗎?”電話里傳來廖溫妮興奮的聲音,“卓仁通宵將里面的碎紙拼了出來,是涂家強同莊秀蘭的離婚協(xié)議同幾份欠條。”

    “欠條的債權(quán)人是董永達?”她似乎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哇,子晴,這也被你猜對?內(nèi)容是‘今有涂家強借董永達先生壹佰萬圓整,同意于1993年4月1日前還清’”廖溫妮翻動了下幾張粘貼地歪歪扭扭、勉強能辨認出字跡的欠條,“每一份的內(nèi)容都相同,但上面都有錯別字,不是落款寫錯,就是正文名字寫錯。”

    第123章 明牌我真的好蠢,蠢到有人中意我都沒……

    如果要對入警以來經(jīng)手過的嫌疑人演技打分,莊、董、陸三人論第二,鐘子晴想不出誰能夠當?shù)谝弧?br />
    她將從法證部取回的離婚協(xié)議書和幾

    張欠條全部用磁鐵固定上白板,然后拉過一只板凳坐下。

    案發(fā)后幾十小時的畫面像走馬燈一般在她腦海中播放,從踏入淺水灣31號一直到離開中聯(lián)保險有限公司……幾個小時過后,謝凱欣氣喘吁吁回到大屋,啪地摁開頂燈,被白板前如老僧入定般靜坐的鐘子晴嚇得倒退兩步,“哇,madam,你怎么不開燈?”

    強光刺激得鐘子晴幾乎睜不開眼,她扭了下酸軟的脖頸,無意瞥到墻上的掛鐘時針指向數(shù)字7,“才7點,我以為你們走訪完31號附近的別墅至少需要一天,這么快就回來,查到什么情況沒?”

    不同于住普通屋苑經(jīng)常同街坊四鄰交往,香江有錢人注重隱私,也許當十幾年鄰居,也不知道隔壁別墅住的是阿貓阿狗。想要敲開大門,并非易事。

    “我們在淺水灣下車時,遇到了凱欣過去交通部的舊伙計值勤,多虧他們幫我們敲門,”大嘉遞上記錄的密密麻麻的筆記本,“31號附近的幾間別墅主人都不在,只有傭人姐姐在家,其中有三位在三個月前就曾目睹到董永達和莊秀蘭一起進入31號。”

    “所以莊秀蘭同董永達至少三個月前就認識?”鐘子晴望了一眼白板,腦海中散落的珠子被線索重新串成了一條珍珠項鏈。

    案發(fā)現(xiàn)場由莊秀蘭租賃,董永達同莊秀蘭至少三個月前相識,陸恭慧同樣是三個月前入職中聯(lián)保險有限公司。

    “哇,他們居然聲稱案發(fā)前同莊秀蘭素不相識,論起演技,這三位嫌疑人真是一點不輸嚴明祥。”大嘉抱著保溫杯,盯著白板上的口供紙搖頭感嘆。

    “嚴明祥是誰?”謝凱欣露出茫然神色,她去年年底才調(diào)入西九龍警署,之前一直在交通部巡街,沒聽過巴士縱火犯嚴明祥的大名實屬正常。

    “去年康莊道有座觀光巴士起火,車上有十幾名小學(xué)生不幸離世,我們所有人都差點被巴士司機嚴明祥的假面具騙過去,”細嘉言簡意賅將案情迅速陳述,“最后查出來他竟然是縱火真兇,你說多離譜。”

    “啊,我想起來了,《爆周刊》一度將他當作救火英雄報道,”謝凱欣露出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之前我還在交通部做事,聽上司提起過這單case,沒想到也是我們組破的案!”

    聽到《爆周刊》的名字,大嘉瞄了一眼鐘子晴,女警果然臉色有些發(fā)沉。

    “如果不是嚴明祥已經(jīng)判死刑,我真的打算找他出來問問,究竟他同董永達、莊秀蘭、陸恭慧三人是否師出同門,”案件尚未結(jié)束,鐘子晴無意沉溺往事,迅速將話題拉回,“三名嫌疑人只作了對自己將來上庭有利的陳述,隱瞞了很多情況,比如,莊秀蘭趕到淺水灣31號時帶上了離婚協(xié)議書,里面清楚地標明,涂家強名下的任何債務(wù)同莊秀蘭無關(guān)。按照他們?nèi)说恼f法,莊秀蘭是被臨時通知到場的,她為什么會帶著一份事先擬定好的離婚協(xié)議書?她就那么篤定涂家強一定會簽字?”

    謝凱欣抱著保溫杯抿了一小口,“Madam,你的意思是這一切其實是莊秀蘭同董永達的謀劃?包括拍下涂家強認罪的視頻?”

    “沒錯,中聯(lián)保險有限公司的前臺接待員聲稱,陸恭慧入職后似乎對其他客戶沒有興趣,唯獨對涂家強情有獨鐘,”鐘子晴停頓了幾秒,繼續(xù)說道,“也許一開始,陸恭慧做保險經(jīng)紀,就是為了接近涂家強。董永達將涂家強堵在31號后,莊秀蘭帶著離婚協(xié)議趕到,我們都對她的行為產(chǎn)生懷疑,作為莊秀蘭的枕邊人,涂家強可能也覺得不對勁,產(chǎn)生懷疑后他會配合簽字?”

    “因為涂家強故意在欠條上寫錯別字拖延時間,徹底激怒了董永達同莊秀蘭?”謝凱欣咕嚕咕嚕將溫水灌下肚。

    “沒錯,他們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讓涂家強簽字,只不過沒想到涂家強會死,”鐘子晴對一點就通的下屬很滿意,“不過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能由莊秀蘭親自告訴我們。”

    ……

    大燈將審訊室照得亮如白晝,這次鐘子晴沒有同莊秀蘭客氣,而是直接甩出證據(jù),“解釋下,為什么淺水灣31號的實際租賃人是你?”

    “為什么有人聲稱三個月就見到你和董永達同進同出?”

    “為什么案發(fā)現(xiàn)場有你同涂家強的離婚協(xié)議?”

    “這幾份欠條是怎么回事?”

    莊秀蘭對鐘子晴的問題閉口不答,反而換了個話題,“Madam,你知道結(jié)婚有多容易,離婚有多難嗎?”

    “什么意思?”鐘子晴滿臉不解。

    “在香江,雙方年滿16周歲就可以登記結(jié)婚,”莊秀蘭轉(zhuǎn)動無名指上的戒指,眼神晦暗不明,“半年前涂家強第一次動手打人時,我就想同他離婚。涂家強威脅我,如果離婚,他一定轉(zhuǎn)移財產(chǎn),我不僅分不到錢,還要承擔(dān)一堆債務(wù)。錢我不在乎,但我真的沒想到離婚會這么難,因為我同他結(jié)婚不到一年,連《離婚呈請書》都不能遞交給法庭。”

    “耐心等一年不就可以離婚?”大嘉靠著墻壁,冷冰冰問道。

    “阿sir,你也沒有結(jié)婚吧?我勸你將來結(jié)婚一定要清楚后果,”莊秀蘭眼神中流露出過來人的痛苦,“就算一年期滿也不行,因為涂家強不愿意離婚,我必須向法庭證明我們婚姻破裂、無法挽救。”

    “我咨詢過律師,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拿到涂家強出軌的證據(jù)。”

    鐘子晴敲了敲鐵桌,若有所思地問:“董永達的真實身份其實是私家偵探?地下室的攝像機其實是他的?”

    “Madam,這也能被你猜中?”莊秀蘭嘆了口氣,艱難開口道,“半年前我請了董永達做私家偵探,誰知道自從我同涂家強挑明離婚,他竟然沒再出軌,董永達跟蹤了他三個月,都沒拍到一張他出軌的證據(jù)。”

    “如果拍不到涂家強出軌,我就只能熬過兩年的分居期,兩年真的好漫長,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命繼續(xù)等下去,”莊秀蘭苦笑著搖頭,“董永達同我講,不如請人設(shè)局。”

    “所以你們又雇用了陸恭慧?”鐘子晴冷不丁問道。

    “是,涂家強防備心重,不會輕易上鉤,陸恭慧以保險經(jīng)紀人為偽裝才勉強接近他。涂家強為防止我抓住他的把柄,竟然約在陸恭慧家中見面,”莊秀蘭勾起嘴角,冷哼一聲,“他哪里想得到陸恭慧其實也是我的人,拍到我們想要的畫面后,我立刻帶著離婚協(xié)議趕到淺水灣31號,誰知道涂家強竟然起了疑心。”

    “我只是想催他快點簽離婚協(xié)議,真的沒想打死他,他突然抽搐起來,我們想要報警救他的……”見莊秀蘭捂著臉,哭得泣不成聲,鐘子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如果離婚能夠更容易些,也許這一切悲劇都不會發(fā)生。

    涂家強不會死,莊秀蘭、董永達同陸恭慧也不會犯下命案,鐘子晴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回到大屋整理完報告,通過傳真機交給千里之外的許學(xué)禮后,才下樓攔下一輛的士趕去中

    環(huán)的ChowTaiFook。

    推開門,走到熟悉的柜臺前,鐘子晴將維修單遞上,“你好,我來取之前修理的手鏈。”

    “編號ZL9523,”營業(yè)員接過維修單,從柜臺下取出吞金獸手鏈,“小姐,冒昧問一句,你同那位高個子男士拍拖了嗎?”

    “拍拖?”鐘子晴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陌生營業(yè)員為何有此一問。

    “上次你送手鏈來修的時候,我同事沒告訴你嗎?”營業(yè)員笑著打趣,“那位高個子男士來買單時提過,這是他為意中人挑選的手鏈。”

    “啊,我知道了!Michelle一定把中意聽成了重要,”營業(yè)員自顧自沖著遠處大喊,“Michelle,我拜托你啦,早點去檢查下聽力行不行啊!”

    意中人?

    羅晟親口同別人講,這條手鏈是送給意中人的?

    他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她為什么完全沒注意到?

    鐘子晴只覺腦袋嗡嗡作響,仿佛整個世界按下了消音鍵。

    ……

    今日25hours爆水管,停業(yè)一天,林禮娥回到家,看見鐘子晴抱著靠枕窩在梳化里發(fā)呆,趕緊放下買菜籃,關(guān)心道:“是不是工作太累?我立刻去熬花膠雞給你食。”

    “慢著先,”鐘子晴拽住林禮娥,“娥姐,你老實同我講,我是不是很蠢很笨啊?”

    “哇,你要是蠢,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聰明人啦,”林禮娥嚇得摸摸鐘子晴額頭,確認溫度正常后,才放心說道,“究竟發(fā)生什么事搞到你這么反常?”

    鐘子晴頭抵著靠枕,嘆了口氣,“我真的好蠢,蠢到有人喜歡我都沒發(fā)覺。”

    林禮娥一屁股坐到鐘子晴旁邊,隨口問:“你是指Dr.羅?”

    鐘子晴露出一副活見鬼的表情,“娥姐,怎么你也知道啊?”

    “哇,我的兩只眼睛又不是擺設(shè),你不覺得他對你額外有些不同?”林禮娥拿起茶幾上的蘋果,邊削邊說,“上次圣誕節(jié),我隔著玻璃望見他盯著你,眼神里面的愛意都要淌出來了。”

    “有這么明顯?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我一直當他是工作拍檔而已啊!況且他也沒告訴過我這件事。”鐘子晴不禁開始懷疑自己。

    “大小姐,請問哪條法例規(guī)定工作拍檔不可以拍拖?”林禮娥一副過來人模樣,“如果今晚大嘉或者細嘉單獨約你去維港看煙花,你去不去?”

    “又遠又擠,不去。”鐘子晴一口否決。

    林禮娥一把抓起鐘子晴的左手腕,“如果大嘉或者細嘉送你名牌手鏈,你收不收?”

    鐘子晴搖頭,“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欠同僚人情始終不好。”

    林禮娥繼續(xù)問:“如果通宵工作后許sir送你回家,你會安心在副駕駛睡覺嗎?”

    鐘子晴:“當然不行啦!同僚開車我睡覺,真的很沒禮貌。”

    “答案究竟如何,我想你應(yīng)該明白,”林禮娥將削好的蘋果塞到鐘子晴嘴里,語重心長地拍拍肩,“要不要同他問清楚,你自己決定。”

    與其在這里東猜西猜,不如直接打電話,鐘子晴三兩下將蘋果啃干凈,拿起聽筒按下了一串熟悉的號碼。

    無人接聽。

    再撥一次,鈴響三聲后,通了。

    “阿晟,是我。”鐘子晴的手有些發(fā)抖。

    “鐘小姐?”電話那邊的傭人姐姐操著東南亞口音,“羅先生已經(jīng)睡下了,有事嗎?我之后會轉(zhuǎn)告他。”

    “嗯……沒事了。”有些話還是直接問本人比較好。

    “鐘小姐再見,”傭人姐姐掛斷電話,僵硬地扭過頭,臉色蒼白地看向身后握槍的男人。

    “任務(wù)完成得不錯。”男人咧開嘴,輕輕扣動扳機。

    嘭~

    第124章 猝死難道她并不了解真實的羅晟?……

    轉(zhuǎn)眼進入四月,氣溫回升至30度,熱浪滾滾,鐘子晴的心情也愈加煩躁。

    一個半月前,她意外從ChowTaiFook營業(yè)員口中得知羅晟的心意,鼓起勇氣想要問清楚,卻被傭人姐姐告知,羅晟已經(jīng)睡下。

    第二天等她補好覺醒來,座機里并沒有羅晟的留言。

    對羅晟釋放的信號裝聾作啞,不符合鐘子晴做人準則。她索性打算回警署問清楚,無奈羅晟身后總有跟屁蟲阿Jo,感情這種事,有第三人在場不合適,她只好作罷。

    一時沒有愛情最多下班后少一項消遣,沒有工作卻真的會餓死,重案組工作忙,鐘子晴很快將這件事拋之腦后。

    等她忙完所有工作,有時間去二樓法醫(yī)科辦公室時,卻被阿Jo告知,羅晟去了英國培訓(xùn)。

    也許受訓(xùn)真的很忙,大哥大打不通,BB機也不復(fù)機,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人用威亞吊在10米空中,上不去,下不來,毫無辦法。

    唯一的好消息是,許sir升總督察一事已定,預(yù)備月底發(fā)糧后,請他們打邊爐。別看高級督察到總督察只是一級,許學(xué)禮卻走了整整十年,以后見到C組同D組那幫見風(fēng)使舵的小人,他們也能狐假虎威、用鼻孔看人。

    “Madam鐘,人來了。”在懲教主任的提醒下,鐘子晴收回了思緒。

    今日她負責(zé)押送莊秀蘭到大欖女懲教所,同懲教署交接時,懲教主任特別提出,梁美芬申請同她見面。

    耐心等留寸頭的女犯人在玻璃窗后坐定,鐘子晴取下懸掛的電話聽筒,“梁美芬,你好。”

    “Madam,謝謝你,”梁美芬雙目紅腫,眼角尚掛著淚痕,“上周兒童之家的院長來探監(jiān),她同我講,是你寫了報告向長官申請心理學(xué)家替小雯做心理疏導(dǎo)。”

    “Madam,幸好有你,小雯才不用同他們接觸……”梁美芬一手握聽筒,一手扶著玻璃窗,講著一些云里霧里的話。

    “分內(nèi)事,其實你不用特意感謝我,Dr.顧雖然很熱心,但畢竟不合規(guī)矩。”鐘子晴望著玻璃窗后泣不成聲的梁美芬,心情有些復(fù)雜,對女兒金小雯的愛也許是這位窮兇極惡的匪徒心中唯一尚存的人性。

    “時間差不多了。”法例對探監(jiān)時間有嚴格要求,懲教主任輕聲咳嗽以作提醒。

    “Madam,我想送你一本書,也許將來你用得上。”梁美芬擦掉眼淚,從玻璃窗下塞過來一本32開的小冊子。

    眾目睽睽之下接受犯人的禮物不合規(guī)矩,鐘子晴回頭用眼神詢問懲教主任的意見。

    懲教主任點頭同意,“Madam,我們已經(jīng)檢查過,只是一本由五行集團出版的普通命理書,我想梁美芬對你沒有惡意。”

    “多謝,不過我對命理一向沒有興趣,恐怕要辜負你的好意,”鐘子晴將命理書塞進牛仔外套內(nèi)側(cè)的口袋,推開椅子,“梁女士,我還有工作,有機會下次探望你。”

    她白色T恤下BB機閃爍著熒光:【速到香江大學(xué)醫(yī)療保健處,有命案發(fā)生】

    ……

    香江大學(xué)位于九龍最北端,警戒線攔著了看熱鬧的學(xué)生和聞訊而至的小報記者。

    同幾位夜間部的同學(xué)簡單打完招呼后,鐘子晴拉起警戒線,拍拍蹲在樓梯口穿鞋套的細嘉,“里面什么情

    況?”

    “一樓輸液室發(fā)現(xiàn)一具女尸,報案人我們都認識。”細嘉朝一樓走廊盡頭努努嘴,大嘉正同顧念祖做筆錄。

    顧念祖穿著白色制服,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我是醫(yī)療保健處的醫(yī)生,九點我在二樓辦公室換好制服,大概九點三十分進入了一樓的輸液室,準備整理昨天下班時使用過的醫(yī)療用具。”

    “結(jié)果剛打開門就聞到一股刺鼻的化學(xué)試劑味道,我趕緊沖進第三個隔間,里面竟然躺著一具女尸。”

    大嘉筆尖一頓,狐疑地盯著顧念祖,“你為什么直接沖向第三隔間,據(jù)我所知,輸液室里一共有十個隔間,每間都有簾子同擋板做遮擋,你的鼻子有這么靈?”

    “阿sir你真是擅長講冷笑話,當然不是因為我嗅覺靈敏,”顧念祖推了下眼鏡,嚴肅道,“昨天下午6點,有一位女學(xué)生因為患上病毒性感冒來輸液。當時已到我下班時間,我急著回家看賽馬直播,因為這位女同學(xué)已經(jīng)輸液兩天,昨天只需要再輸一瓶葡萄糖溶液,她便主動提出可以自己待在輸液室。”

    “所以我固定好針頭就將備用鑰匙交給了她,囑咐她輸完液幫我鎖門。雖然這樣做不合規(guī)矩,但我真的沒想到會發(fā)生意外。所以剛才發(fā)現(xiàn)輸液間門沒鎖,又聞到刺鼻氣味,我就知道出事了。”

    不合規(guī)矩?根本就是玩忽職守!

    大嘉收起簽字筆,眼神中帶了幾分不屑,“你清楚她的身份嗎?”

    “當然,輸液前需要核對醫(yī)囑和患者的身份信息,這些登記簿上都有詳細的記載,”顧念祖捏住鼻梁,沉思了幾秒,“她叫李雅文,是醫(yī)學(xué)院二年級的學(xué)生。”

    “OK!在案件尚未查明前,請你不要擅自離開香江。”等顧念祖在口供紙上簽好名,大嘉走入了一樓輸液室,里面擠滿了進行現(xiàn)場勘查的法證職員和做尸表檢驗的法醫(yī)。

    沒人注意到鐘子晴蹲在墻角,頭埋在膝蓋里,無力地體會著李雅文臨死前的感受。

    李雅文頭昏腦漲地走進輸液間,將醫(yī)囑同藥瓶一起交給值班醫(yī)生顧念祖。

    顧念祖詢問病情時,李雅文因為喉嚨痛得厲害,只好用筆代替嘴巴作答。

    顧念祖仔細核對完醫(yī)囑,確認藥物無異常后,端著膠布、針頭、止血帶等輸液器材,拉開了第三隔間的簾子。

    待李雅文坐定,顧念祖將針頭推進她的右手背,用輸液泵調(diào)節(jié)好速度后,將一把鑰匙放進她的上衣口袋,又順手揉了揉李雅文的頭發(fā),“輸完液記得替我鎖門。”

    “嗯。”李雅文靠著椅背,可能是低燒的緣故,她覺得頭愈加發(fā)沉,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呼吸也有些困難。

    隨著藥物通過輸液管嘀嗒、嘀嗒流進靜脈,她的生命也一點一點地流逝……

    奇怪,李雅文的死似乎是一場意外?

    “子晴,檢查過登記簿,死者在案發(fā)前兩日都有來輸液。門口的閉路電視被人清理過,回去之后我會交給物理組處理,但只有50%的概率能夠復(fù)原數(shù)據(jù),”廖溫妮提著一個空玻璃瓶走到鐘子晴身邊,“初步判定藥瓶里殘留的液體是葡萄糖溶液,回去之后我們會進一步化驗。”

    “Winnie姐,記得核對清楚醫(yī)療用具的數(shù)量。”鐘子晴揉了揉因長時間蹲下而有些酸軟的小腿,朝著第三隔間走去。

    一個半月沒見面的法醫(yī)官正替死者做尸表檢驗,阿Jo人不在,正好有機會同羅晟約個時間,“阿晟,收工之后你有空嗎?我打算去看Dragon。”

    法醫(yī)官背脊一僵,頭也不回地拒絕道:“Sorry啊madam鐘,今天不太方便,改日行不行?”

    法醫(yī)官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疏離與拒絕,難道是她理解有誤搞出一場烏龍?

    “嗯,”鐘子晴迅速收攏心情,投入專業(yè)態(tài)度,“尸表檢驗有發(fā)現(xiàn)嗎?”

    “死亡時間是昨天夜晚7點左右,”法醫(yī)官側(cè)過身,用鑷子指著尸體,“唇部同雙手指甲均呈現(xiàn)青紫色,雙腳指甲發(fā)白,尸斑呈現(xiàn)暗紫紅色。”

    “口唇同指甲發(fā)紺似乎是機械性窒息的特征?”鐘子晴瞄了一眼尸體,卻被血肉模糊的下腹部吸引,她微微皺眉,“死者的盆腔區(qū)域是什么情況?”

    “先講死因,稍后我會同你解釋,”法醫(yī)官自顧自掰開死者的眼皮,“應(yīng)當不是機械性窒息,死者眼瞼結(jié)膜沒有出血點。”

    跟著他又指著死者的鼻子和光滑的脖頸說:“鼻黏膜和頸部沒有損傷,結(jié)合死者的病情判斷,應(yīng)該是急性病毒性心肌炎猝死。”

    “急性病毒性心肌炎猝死?”似乎符合她在通靈感應(yīng)中的體會。

    “雖然死者的盆腔區(qū)域被損毀,但我檢查過,并非生前傷,而是有人將王水倒在了尸體上,”法醫(yī)官將一個散發(fā)著刺鼻氣味、貼著王水標簽的空玻璃瓶放進物證袋,“麻煩你們盡快通知死者家屬到警署領(lǐng)尸體。”

    “哇,豈不是有人發(fā)現(xiàn)尸體后不報警反而毀尸?真是變態(tài)!Dr.羅,真的不用解剖嗎?”大嘉好奇地問,在他記憶里,法醫(yī)官為避免搞錯死因,向來是應(yīng)剖盡剖。

    “大嘉sir,我是法醫(yī),不用你教我。”法醫(yī)官沒好氣地將物證袋扔給鐘子晴,“死因明確,沒有任何解剖的必要。Madam鐘,玻璃瓶上可能會有指紋,這應(yīng)當對你們抓住這位涉嫌觸犯‘非法處理尸體’的嫌疑人有幫助。”

    “多謝。”鐘子晴接過物證袋,卻覺得眼前人有些陌生。

    初識法醫(yī)官時,他雖然也是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因為她同大嘉在解剖室吵鬧而動氣,但從來不會像今日這般武斷、專橫,甚至拒絕對大嘉的提問作解釋。

    難道她并不了解真實的羅晟?

    第125章 三名嫌疑人我真的沒有毀壞尸體

    醫(yī)療保健處位于香江大學(xué)最角落,警戒線外圍觀的學(xué)生都聲稱當晚沒有路過這里。

    現(xiàn)場勘查結(jié)束后,A組探員兵分三路,大嘉同細嘉協(xié)助法醫(yī)科將尸體運回警署,而鐘子晴同謝凱欣則去學(xué)生宿舍蘭苑找李雅文的室友。

    “李雅文之前同誰產(chǎn)生過矛盾嗎?”鐘子晴站在狹小的宿舍里,和李雅文唯一的室友況潔茹做筆錄。

    “據(jù)我所知應(yīng)當沒有,雅文是個生活很簡單的人,因為她之前經(jīng)常通宵溫書,所以昨晚我沒有同舍監(jiān)報告,”況潔茹將鬢邊的碎發(fā)捋到耳后,抿抿嘴,才又開口道,“不過雅文之前交往過一個男友,是醫(yī)學(xué)院四年級的盧顥然師兄,他們分手很不愉快。”

    “Madam,盧顥然才不是李雅文的正牌男友!她最近新交了男友,但從來沒帶我們見過,”隔壁宿舍的杜麗冰從鐘子晴進門起就一直趴在門后偷聽,聽到盧顥然的名字,她忍不住推門而入。

    “杜麗冰,Madam在同我做筆錄,你搗什么亂?”思路猛然被打斷,況潔茹雙眉倒豎瞪著不速之客。

    “沒關(guān)系,同學(xué),坐吧。”鐘子晴指著床邊的空凳,示意杜麗冰繼續(xù)講下去。

    “盧顥然風(fēng)流成性,他根本就當李雅文是傻子,”杜麗冰將凳子搬到?jīng)r潔茹床邊,想要從同學(xué)身上獲得支持,“喂,你之前不是也被盧顥然騙過嗎?為什么不同madam講清楚?”

    鐘子晴同謝凱欣對視一眼,從對方眼里讀出了同一種信息。

    有八卦!

    而且是對找出破壞李雅文尸體的嫌疑人有幫助的八卦!

    “我,我想這件事同雅文的案子沒有關(guān)系,就沒有同madam講,”況潔茹捏住床單,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語氣早已不似剛才那般平靜。

    “你一定是怕被madam笑對不對?我們是受害者,盧顥然才應(yīng)該感到愧疚,”杜麗冰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憤憤不平地同鐘子晴說,“Madam,我們一年級的時候,盧顥然明明有正牌女友,卻同時追求李雅文、況潔茹和我,他真的不是個好人。”

    “我知道盧師兄有女友后,就再沒同他來往過,其實我們也不是很熟。”況潔茹慌張地補充道,生怕鐘子晴對她有負面看法。

    “你不理他是對的!”杜麗冰對況潔茹的行為表示肯定后,向鐘子晴繼續(xù)控訴,“Madam,你不知道,盧顥然的假面具被戳穿后,妄想破壞我們的同學(xué)關(guān)系,他竟然冤枉李雅文盜刷況潔茹的信用卡,李雅文尸體被毀一定同他有關(guān)系!”

    鐘子晴挑眉盯著眼前的兩名女學(xué)生,“你們都認為是盧顥然破壞了李雅文的尸體?”

    “沒錯!”兩人異口同聲肯定道。

    “OK!”臨出門前,鐘子晴突然轉(zhuǎn)過身,“對了,你們同李雅文是一個專業(yè)嗎?昨晚7點之后,你們?nèi)嗽谀睦铮俊?br />
    “不,我是文學(xué)院的,”杜麗冰打了個哈欠,眼下泛起一片青色,“明天有考試,我在圖書館通宵溫習(xí),有同學(xué)可以證明。”

    “我是醫(yī)學(xué)院的,”況潔茹將學(xué)生證交給鐘子晴,“昨晚,昨晚我……”

    “拜托你下次通宵溫書記得準備參茶,否則背了再多知識點,腦子轉(zhuǎn)不動,連madam這么簡單的問題都答不上,”杜麗冰見況潔茹結(jié)結(jié)巴巴講不出一句話,索性替她回答,“潔茹也在圖書館溫書,我去廁所時,在附近的座位看到了她的課本。”

    “對,我也在圖書館溫書。”況潔茹點頭強調(diào)道。

    “沒什么問題,多謝你們的配合。”鐘子晴從懷中掏出兩支筆,待二人在口供紙上簽字后,順手從書桌上抽起一張紙巾包住筆。

    走到宿舍樓下,謝凱欣見四

    下無人,壓低聲音問道:“Madam,你頭先取了況潔茹同杜麗冰的指紋?”

    “沒錯,”鐘子晴攤開手掌,露出兩支不同型號的簽字筆,“把這兩支筆交去鑒證科,0.5毫米的有況潔茹的指紋,0.38毫米的有杜麗冰的指紋,我去找盧顥然問個明白。”

    謝凱欣收起筆,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發(fā)出響亮的‘Yes,madam’離去,反而站在原地追問:“Madam,她們兩位昨晚都在圖書館溫書,有不在場證明,應(yīng)該沒有去輸液室毀壞李雅文的尸體。”

    “況潔茹的不在場證明并不完全可靠,”鐘子晴回頭望了一眼蘭苑,宿舍內(nèi)的畫面再一次浮現(xiàn)在她腦海中,“當我們單獨同她做筆錄時,她的回答一直很流利,但偏偏杜麗冰進入房間后,她反而變得吞吞吐吐,尤其是當我問她昨晚7點之后在做什么,她竟然答不上來。”

    謝凱欣掏出筆記本,翻到記載杜麗冰口供的那頁,“杜麗冰在圖書館見到了況潔茹,也許真的是因為通宵之后,腦子不太清醒?”

    “不對,你再仔細看一遍,”鐘子晴搖搖頭,指著筆錄的最后一行,“杜麗冰的原話是‘潔茹也在圖書館溫書,我去廁所時,在附近的座位看到了她的課本’,杜麗冰并沒有真的看到?jīng)r潔茹,只是看到了課本就誤以為況潔茹也整晚待在圖書館。”

    “Madam,我明白了!”謝凱欣抬手敬禮,迅速消失在鐘子晴的視線中。

    女警忍不住勾起嘴角,她突然體會到許學(xué)禮和季思福的感受,有個一點就通的下屬實在很幸福。

    ……

    盧顥然并未住在學(xué)校宿舍,幸好他是香江大學(xué)的風(fēng)云人物,鐘子晴通過醫(yī)學(xué)院的老師順利拿到了盧顥然的地址:香江大學(xué)對面的華聯(lián)公寓12層F座。

    敲開門,簡單表明身份后,鐘子晴掏出筆記本問道:“盧顥然,昨日晚間7點之后你人在哪里?”

    盧顥然回頭望了一眼臥室,小聲說:“Madam,我當時同林……”

    “顥然,誰啊?”臥室里聞聲走出來一位年紀同盧顥然相仿的女士,應(yīng)當就是杜麗冰口中的那位‘正牌女友’。

    盧顥然背脊一怔,表情有些發(fā)僵,“Elaine,是西九龍重案組的madam。”

    Elaine從盧顥然耳朵上摸下一支煙,點燃吸了一口,“Madam,究竟你來找顥然有什么事?”

    鐘子晴只好再一次重復(fù)了問題,“醫(yī)學(xué)部二年級的李雅文死在了醫(yī)療保健處,她的尸體被人惡意毀壞過,我來詢問你男友昨晚7點之后人在哪里?”

    聽到李雅文的名字,Elaine左眉上挑,沖男友哼了一聲,轉(zhuǎn)頭同鐘子晴說:“Madam,顥然昨晚在圖書館溫書,我雖然沒同他在一起,但我檢查過他的筆記本,寫得很認真,他肯定同李雅文尸體被毀沒有關(guān)系。不過警方想要調(diào)查的話,我們一定配合。”

    鐘子晴將視線轉(zhuǎn)向盧顥然,他畏畏縮縮地點頭附和:“沒錯,我的確在圖書館溫書。”

    又在圖書館溫書?

    請盧顥然在口供紙上簽字時,鐘子晴試探著Elaine問道:“你介意讓我取盧顥然的指紋嗎?”

    Elaine將煙頭掐滅,微笑著同鐘子晴說:“當然不介意,我們顥然是好人,配合警方調(diào)查是每位公民的義務(wù)。”

    指紋比對很快出爐,玻璃瓶外側(cè)的指紋竟然屬于盧顥然。

    “解釋下吧,李雅文尸體旁邊的玻璃瓶上為什么有你的指紋?”鐘子晴將《指紋鑒定書》扔到盧顥然面前。

    盧顥然快速掃視完鑒定書,臉色卻沒有絲毫的慌亂,“Madam,我真的沒有毀壞李雅文的尸體,當初是我對不起她,我怎么可能傷害她呢?”

    “你同李雅文曾經(jīng)有感情瓜葛,現(xiàn)場留下了你的指紋,你也沒有不在場證明,”鐘子晴擰開保溫瓶,抿了一口后,才又問,“你告訴我,不是你毀壞了李雅文的尸體,又是誰?”

    “我有不在場證明人!”盧顥然猛地抬起頭,“醫(yī)學(xué)部一年級的林欣琪可以為我做證!我們整晚都待在一起。”

    鐘子晴一口水未來得及咽下,噴了盧顥然滿臉,“你究竟有幾位女友啊?”

    盧顥然伸出兩根手指,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兩位,現(xiàn)在只有兩位。”

    鐘子晴壓下心中的反感,追問道:“頭先在華聯(lián)公寓你為什么不講?”

    “一開始我打算告訴你的,可是Elaine出來了,我不敢講,”盧顥然將頭埋進雙臂之間,“欣琪是我的地下女友,如果被Elaine知道,她一定又要同我分手,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回來,我不可以失去她。”

    盧顥然突然握住鐘子晴的手,懇求道:“Madam,你們?nèi)フ伊中犁鞯臅r候,可不可以不要將我有女友的事告訴她?就說,就說只是同我了解情況?”

    “抱歉,如果她問起,我只能實話實說。”鐘子晴用力將手抽出,她實在對隨意欺騙人感情的醫(yī)學(xué)生沒有任何好感。

    留下細嘉繼續(xù)盯著盧顥然,鐘子晴同謝凱欣找林欣琪核實,盧顥然竟然沒說謊,林欣琪家樓下的閉路電視顯示,他昨日下午進去,直到今日中午才離開。

    通知完細嘉放人后,鐘子晴帶著謝凱欣又趕去了香江大學(xué)。

    走到醫(yī)學(xué)院的實驗樓樓下,謝凱欣忍不住問道:“Madam,我們來這里做什么?”

    “我們之前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王水是一種腐蝕性極強的液體,普通學(xué)生根本沒可能拿到,”鐘子晴望著刷卡進入醫(yī)學(xué)院實驗大樓的學(xué)生,勾起嘴角,“你猜李雅文的同學(xué)里,既能拿到王水,又恰好知道她在醫(yī)療保健處輸液的人會是誰?”

    第126章 空氣栓塞致死我同雅文沒有仇,相反,……

    “Madam,你是說,況潔茹?”謝凱欣恍然大悟。

    鐘子晴邊朝醫(yī)學(xué)院實驗樓的管理處走去,邊解釋,“沒錯!況潔茹是醫(yī)學(xué)院的學(xué)生,我觀察過,他們進入實驗樓都需要刷學(xué)生證,門禁系統(tǒng)里應(yīng)該有記錄。”

    不出她所料,一樓管理處的門禁系統(tǒng)清楚顯示,況潔茹昨晚24點曾進入實驗樓,15分鐘后再次刷卡離開。

    坐在審訊室里,面對打印成冊的門禁系統(tǒng)記錄,況潔茹猶自嘴硬,“Madam,我昨晚的確進入過實驗樓,不過是因為復(fù)習(xí)到一半時想起來有課本忘在實驗室,我15分鐘后離開實驗樓回到了圖書館,真的沒去過輸液室。”

    門禁系統(tǒng)而已,又不是閉路電視,只能證明她去過實驗樓,又不可能拍到她究竟從實驗樓帶走了什么東西。

    “你真的沒有拿走實驗室里的王水?”鐘子晴挑眉,情況不妙。

    審訊室里只有一張鐵桌、三張木椅,連透氣的窗戶都沒有,有的嫌疑人被低壓氛圍嚇到,不等探員問訊,即乖乖承認罪行。但有的嫌疑人心理素質(zhì)遠超常人,即使探員拿出鐵證,他也能強行狡辯個一二三四五。

    況潔茹顯然是后者。

    “Madam,系統(tǒng)里一共有五位同學(xué)在7點之后進入過實驗樓,按照你的理解,他們都有機會拿到王水毀壞李雅文的尸體,”況潔茹指著門禁系統(tǒng)里的五條記錄,反客為主道,“你為什么偏偏咬著我不放?就因為我是李雅文的室友?我們曾經(jīng)和同一個人渣交往過?還是因為她盜刷我的信用卡,你認為我記恨她?”

    講到激動處,況潔茹竟直勾勾盯著鐘子晴,“Madam,你似乎對我有偏見?”

    “我對你沒有偏見,只是按照規(guī)矩辦事。”鐘子晴搖搖頭,將門禁系統(tǒng)記錄隨手遞給謝凱欣,她對嫌疑人的挑釁感到厭煩。他們只要占據(jù)一丁點上風(fēng),就自以為是地用言語將探員羞辱到死,實在太幼稚。

    砰砰砰!審訊室的門被敲響,鐘子晴反手擰開把手,門縫后露出廖溫妮笑意盈盈的臉,她忙推開門追出去,“Winnie姐,怎么親自上門來?”

    “化驗結(jié)果出爐了,藥瓶里的確是葡萄糖溶液,”廖溫妮揚了揚手里的閉路電視磁帶,“你運氣不錯,數(shù)據(jù)恢復(fù)了,我檢查過,李雅文下午6點進入了輸液室,Dr.顧6點16分離開,中間一直沒有人進入過輸液室。直到11點30分,有個女學(xué)生進入了輸液室,不過很快她也離開了。”

    “大概12點30分的樣子,這位女同學(xué)去而復(fù)返,這次她手上拿著一個玻璃瓶,很像是我們在案發(fā)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那瓶王水,我想她應(yīng)該就是你們要找的毀壞李雅文尸體的嫌疑人。”

    “女學(xué)生?”鐘子晴拉著廖溫妮進入觀察間,沖單面鏡后的況潔茹努努嘴,“是她嗎?”

    廖溫妮將臉貼到單面鏡上,觀察了幾分鐘,回頭肯定道:“沒錯,是她,只不過更換了服裝。”

    “Winnie姐,多謝!”鐘子晴如蜻蜓點水般在廖溫妮右臉頰啄了一口,迅速趕回四樓搬來電視機,將磁帶推入。

    醫(yī)療保健處的攝像頭清楚地拍下了況潔茹拿著一個玻璃瓶鬼鬼祟祟進入輸液室的畫面,如山鐵證,況潔茹臉色有些發(fā)白,“怎么可能?我不是將磁帶銷毀了嗎?”

    “提醒你一句,我們有專業(yè)的法證人員提供數(shù)據(jù)恢復(fù)服務(wù),”鐘子晴關(guān)掉電視機,扭頭問道:“你究竟為什么破壞李雅文的尸體,你們有什么深仇大恨?”

    況潔茹搖搖頭,“我同雅文沒有仇,相反,我是在替她報仇。”

    “替她報仇?”鐘子晴被搞到一頭霧水。

    “沒錯,”況潔茹繼續(xù)說道,“昨晚李雅文同我約好九點溫書,可是我在圖書館等到11點她都沒有來,我擔(dān)心她出事,就跑去輸液室。”

    “誰知道進去之后,我發(fā)現(xiàn)她一動不動地躺在隔間里,我伸出手摸她的氣息,她竟然已經(jīng)死了。”

    “起初我打算去物業(yè)處報警,可是走到半路,我突然想到,既然雅文已經(jīng)去世,不如讓她死得有價值。”

    “你去實驗樓偷走王水嫁禍給盧顥然,是為了懲罰他過去欺騙你們的感情?”鐘子晴問道。

    況潔茹雙手攥拳,咬牙切齒道:“我同盧顥然跟著同一位教授做實驗,王水是危險化學(xué)品,由盧顥然保管。我回憶起白天他在實驗室使用過,上面一定留有他的指紋,我就立刻趕回實驗室取。這個混蛋,他應(yīng)該為自己過去的可恥行為付出代價!”

    “況潔茹,為了懲罰一個人渣,搭上你的前途值得嗎?”鐘子晴望著因仇恨而行差踏錯的女學(xué)生,有些難受,“毀壞李雅文的尸體你不會做噩夢嗎?”

    況潔茹眼眸一沉,“Madam你告訴我,怎樣才能不違法地懲罰盧顥然?你們應(yīng)該去找他了解過情況吧?他這種人根本沒有羞恥心,就算將事情登報也不會對他有影響。”

    鐘子晴也沒有辦法給出答案,她嘆了口氣,拉開了審訊室的門。能夠順利結(jié)案,她卻沒有心思回家休息,只是掩上大屋的門,靠著新?lián)Q的皮椅沉沉睡去。

    誰知道一閉眼,李雅文出現(xiàn)在了她的夢境里。

    鐘子晴猛地睜開眼。

    怎么回事,案子不是已經(jīng)查清楚了嗎?

    究竟哪里出了問題?

    她不信邪地閉上眼,李雅文再一次出現(xiàn)。

    身臨其境的感受告訴鐘子晴,李雅文的確是在顧念祖離開后才去世的。

    她只好不停進入通靈感應(yīng),尋找可能被她忽略的細節(jié)。

    等等!

    如果顧念祖同李雅文只是簡單的醫(yī)生和病人的關(guān)系,他為什么在臨走時揉了她的頭發(fā)?

    如果是性-騷擾,李雅文應(yīng)該表現(xiàn)出不滿才對。

    這根本不合理!

    鐘子晴睜開眼,迅速在筆記本中記下細節(jié),視線偶然掃到同杜麗冰做的筆錄:雅文最近交了男友,但她從來沒帶我們見過……

    如果……如果顧念祖就是李雅文的神秘男友呢?

    莫非她根本不是因為急性病毒性心肌炎而猝死?

    鐘子晴順手撈起聽筒,習(xí)慣性地撥給羅晟,鈴響三聲后,一個冷冰冰的男聲響起,“請問哪位?”

    “阿……”想到羅晟近日的有意疏離,鐘子晴改口道,“Dr.羅,李雅文有沒有可能并不是因為急性病毒性心肌炎而猝死,我希望你能重新考慮尸體解剖。”

    “Madam鐘,不用我再提醒你吧,我是法醫(yī),死者用不用解剖,決定權(quán)在我不在你,希望你們CID不要越界,”電話那頭,法醫(yī)官的語氣有些不耐煩,“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凌晨,希望你以后不要在不合時宜的時間打不恰當?shù)碾娫挘夜ぷ骱芾郏枰菹ⅲ琌K?”

    法醫(yī)官啪地掛斷電話,留下鐘子晴一人握著嘟嘟響的聽筒發(fā)呆。

    一個月未見,羅晟的態(tài)度發(fā)生180度大轉(zhuǎn)變,鐘子晴覺得似乎從未認識過他,但查案要緊,一切往后靠,她壓下心中的疑慮,改撥給法醫(yī)助手陳仲尼,“阿Jo,我覺得李雅文的死因有可疑。”

    “死因是Dr.羅判斷的,我想應(yīng)當不會有錯,”阿Jo察覺到鐘子晴的反常情緒,柔聲道,“不過既然你有懷疑,不如去殮房再進行一次尸表檢查?”夾在上司同好友中間,他也很難做。

    得阿Jo肯定,鐘子晴抬眸瞄了一眼墻上的掛鐘,“你能半個小時之內(nèi)趕回警署嗎?”

    電話那頭,阿Jo信心十足道:“不用,2分鐘就夠,我在二樓為月底的考試做準備。”

    “OK!”兩人一拍即合,殮房見。

    拉開雪柜,待白霧散去后,李雅文的尸體重新出現(xiàn)在鐘子晴面前。

    兩人合力將李雅文抱至解剖臺平放,鐘子晴負責(zé)重新檢查尸表,阿Jo則拿出復(fù)印的《尸體檢驗鑒定書》核對,似乎每一條都同法醫(yī)官的結(jié)論吻合。

    直到檢查至李雅文的右手背時,鐘子晴瞳孔驟縮,輕聲喚道:“阿Jo,李雅文的右手背有四個針孔,但她一共只輸了三天液。”

    正在核對《尸體檢驗鑒定書》的阿Jo頭也不抬地說道:“多一個針孔其實也不奇怪,如果患者脂肪較多,靜脈血管不清晰,醫(yī)生和護士有概率第一針戳不進去導(dǎo)致鼓包重打,不過通常會在手背形成一塊面積不小的皮下出血。”

    “可是李雅文的手背靜脈十分清晰,一個經(jīng)受過多年醫(yī)學(xué)訓(xùn)練的人,真的會打不進去嗎?”鐘子晴捧著李雅文的右手陷入沉思,“而且這多出來的針孔下并沒有你提到的皮下出血。”

    “沒有皮下出血?”阿Jo猛地抬起頭,掏出隨身攜帶的法醫(yī)筆記,翻得嘩嘩作響,漫長的十幾秒后,他指著書的其中一頁說道,“如果是這種情況,李雅文的死的確有可疑,她有可能并不是因為急性病毒性心肌炎導(dǎo)致的猝死,而是死于空氣栓塞。”

    第127章 法醫(yī)官的奇怪態(tài)度查案要緊,等這一切……

    究竟了解一個人需要多少時間?

    一天?

    一個禮拜?

    還是一個月?

    鐘子晴同羅晟認識十月有余,除去睡覺、休假,幾乎每天都見面,可當她向羅晟指出李雅文的死有可疑,卻沒有得到意料之中的肯定,反而在法醫(yī)官的

    笑容中瞧出了幾分不屑。

    她忽然驚覺,她真的了解過他嗎?

    “Madam鐘,你的理由真的很牽強,就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針孔,你就想隨意解剖一位死者?”法醫(yī)官靠著椅背,十指隨意交叉,活動了下手腕,抬眸道,“全港一共只有十二位法醫(yī),你知道每天有多少具尸體等著我嗎?社會資源是可以被你浪費嗎?”

    隨意解剖死者?

    浪費社會資源?

    法醫(yī)官的嘴不停地開開合合,鐘子晴忽然失聰,精神恍惚地走出辦公室,回頭望了一眼門上的‘法醫(yī)官辦公室’門牌。

    究竟里面坐著的那位法醫(yī)官,真的是曾冒風(fēng)險替她向死因裁判官申請解剖肥波尸體的羅晟嗎?

    “我拿到批準了!”阿Jo風(fēng)風(fēng)火火出了電梯,將一份驗尸申請表塞到鐘子晴手里,“可以去殮房準備了。”

    因昨晚電話里羅晟態(tài)度古怪,鐘子晴特意拜托阿Jo連夜向死因裁判官陳述理由,幸好她有兩手準備,羅晟果然拒絕解剖尸體。

    快速檢查完申請表上的簽名,鐘子晴隨口問道:“阿Jo,你可以動刀對吧?之前我聽大嘉夸贊過你的技術(shù)。”

    “可以是可以,”阿Jo撓撓頭,不敢同鐘子晴對視,“我還沒通過最后一次考試,所以沒有法醫(yī)官在場監(jiān)督,不能夠動刀。”

    “那怎么辦?”鐘子晴臉上的欣喜瞬間被失望所代替,雖然也能拜托許sir從其他警區(qū)請來法醫(yī)官,但繼續(xù)拖下去,尸體內(nèi)的腐敗氣體隨時間推移增多,血管中難免出現(xiàn)氣泡,就會影響空氣栓塞的判定。

    她千算萬算依舊算漏了一點,阿Jo竟然不能單獨操刀解剖尸體。

    “哇,真的嚇到你啊!”阿Jo抬起頭,滿臉憋笑,“我回來的路上打電話拜托新界的Dr.李趕過來,按時間來算,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殮房了。”

    全港的確只有12位法醫(yī),但并非一定要他羅晟在場才可以。

    “拜托你以后講話不要大喘氣!”鐘子晴沒好氣地將驗尸申請表扔給阿Jo,扭頭進了電梯,反復(fù)摁關(guān)門鍵。

    見子晴生氣,阿Jo連忙追進去,“喂,我也是見你情緒不好,想哄你開心而已。”

    “阿Jo,謝謝。”鐘子晴將頭別到一旁,揉了下有些發(fā)酸的眼睛。

    兩人下到負一層,邁出電梯后,阿Jo指著殮房外提著公事包的資深法醫(yī)介紹,“這位是我?guī)煾窪r.李,他之前是西九龍法醫(yī)科的負責(zé)人,不過你進入重案組的前一天他剛調(diào)去新界。”

    “開始吧。”Dr.李無意寒暄,徑直走進殮房穿上紫色隔離衣和白色解剖保護服,他眼睛一掃,阿Jo即拉著鐘子晴將死者從雪柜中取出,抬到解剖臺上。

    等待Dr.李分離尸體的皮下組織和肌肉時,阿Jo湊到鐘子晴耳邊,壓低聲音安慰道:“我想Dr.羅也不是故意同你爭執(zhí)……”阿Jo也不明白,不過是出國受訓(xùn)一個月,上司為何態(tài)度180度大轉(zhuǎn)彎,對他不近人情可以理解,對子晴冷言冷語,實在反常。

    “阿Jo,你不用替他解釋,查案要緊,等這一切結(jié)束我再找他算賬。”鐘子晴的目光一刻未從Dr.李的解剖刀上挪開。

    Dr.李雖然已經(jīng)離開西九龍十個月,但解剖工具仍舊是他在任時的舊物,用起來趁手,他很快便將死者的整套內(nèi)臟器官齊齊整整暴露在空氣中。

    “不對,死者的子宮內(nèi)壁似乎比正常人更膨大,”Dr.李用紗布輕輕擦掉子宮外附著的猩紅液體,“死者懷孕了,阿Jo,記得留存胚胎,Madam,也許查清楚死者肚中胎兒的經(jīng)手人對你們找出兇手有幫助。”

    “既然你們懷疑李雅文死于空氣栓塞,我們先做實驗,”吩咐阿Jo將子宮切下后,Dr.李用咬骨鉗用力在胸骨上剖開一個方形小窗,露出心包,跟著將止血鉗扔給阿Jo,“結(jié)扎近心段的上靜脈同下靜脈,OK嗎?”

    “OK!”兩人不愧是多年師徒,配合默契。

    確認阿Jo結(jié)扎完畢后,Dr.李在心包上切開小口,小心翼翼地注入蒸餾水,跟著打開右心室,氣泡便咕嚕咕嚕從水中冒出,“你們猜得沒錯,李雅文死于心臟栓塞,應(yīng)該有人使用注射器向她的靜脈血管中注入了大量的空氣。”

    “不過為了排除中毒和疾病,阿Jo,你記得將檢材送去做組織病理學(xué)檢驗和常規(guī)毒物分析。新界還有死者等著我,希望下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jīng)拿到正式的法醫(yī)資格。”Dr.李將解剖服扔進醫(yī)療廢物桶后,自顧自離開了解剖室。

    李雅文死于空氣栓塞,最有機會使用注射器神不知鬼不覺向她注射空氣的人是誰?

    答案不言而喻。

    扔下阿Jo一人整理解剖室,鐘子晴回到大屋,撈起聽筒撥去法證部,“我是西九龍重案組的鐘子晴,麻煩幫我找SEO廖溫妮。”

    一陣倉促的腳步聲后,聽筒里傳來廖溫妮的聲音,“我剛打算找你,我們連夜核對了醫(yī)療用具清單,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東西。”

    鐘子晴捏著聽筒,回憶起解剖臺前Dr.李的話,大膽猜測道:“是注射器?”

    “沒錯!少了一個編號為XJDX52的注射器。”

    “Winnie姐,李雅文不是死于急性病毒性心肌炎,而是死于空氣栓塞,我懷疑兇手就是使用了這支注射器。”鐘子晴解釋道。

    “我問過醫(yī)療保健處的負責(zé)人,每天上午9點環(huán)保署的垃圾車會到香江大學(xué)將醫(yī)療廢物運至新界的化學(xué)廢物處理中心高壓滅菌,第二天12點統(tǒng)一進行高溫焚燒,”廖溫妮偏頭夾著聽筒,將身上的白色制服脫下,“你放心,我現(xiàn)在立刻趕去垃圾填埋場,也許有機會找到注射器。”

    “多謝。”從堆積如山的垃圾填埋區(qū)中翻出一支小小注射器談何容易,鐘子晴胸口有些堵得慌,嘩啦推開窗戶透氣,無意驚醒了屋檐下酣睡的薄鳧。

    它緩緩扇動翅膀,尋找另一安樂窩,可偌大的九龍滿是高樓大廈,竟無它安身立命之所。它只好一路向南跨越維港,終于在夜幕降臨時尋找到一片茂密的森林棲息。

    它抬眸望了眼樹林掩映的小樓,漆黑一片,唯有三樓的一間臥房亮著燈,顧季云陰沉著臉坐在床頭,手里捏著一份文件。聽到屋外樓梯傳來腳步聲,他捏著文件的手加重了幾分力氣。

    “獨自去偷歡,我謝絕你監(jiān)管……”顧念琛哼著歌進門后,順手摁開墻邊的開關(guān),嚇得倒退兩步,“爸爸,你在我臥室里做什么?”

    話音剛落,啪,一根金絲楠木拐杖砸在了他腳下。

    顧念祖條件反射般撲通跪下,雙手捂住頭,雖然沒有鮮血滲出,他依舊覺得舊傷口有些痛。

    “如果不是嘜姐整理你的房間發(fā)現(xiàn)了這張B超單,你究竟打算瞞我們到幾時?”顧季云臉色鐵青,捏著文件的手不停顫抖,“讓你去物色目標,不是讓你去亂搞男女關(guān)系!”

    葉淑儀聞聲而至,扶著顧念祖坐到書桌后,又撿起拐杖遞給顧季云,“老爺,念祖如果不同她接近,又怎么能知道她具體的出生年月?如今念祖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只不過是出了一點點小紕漏,不會影響大局的。”

    “一點點小紕漏?我為了安排他進醫(yī)療保健處,捐了整整一棟樓!”顧季云將地板敲得啪啪作響,“慈母多敗兒,都怪你把他養(yǎng)成這副二世祖模樣,我好不容易才替他洗白身份,如果這次他又被警方抓住,那些蠢貨還會不會相信我們真的有神通?”

    “爸爸,你放心,我的殺人手法很隱蔽,”顧念祖瞪了一眼身側(cè)的傭人嘜姐,走到顧季云身后,討好地捏肩,“反正如今的法醫(yī)官一口咬定她死于急性病毒性心肌炎發(fā)作,警方也只是追查毀壞她尸體的嫌疑人,根本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她懷孕,更不可能懷疑到我頭上。”

    “我也是太擔(dān)心你,教會終究是要傳給你,

    “顧季云臉色稍微緩和,“鐘子晴那邊怎么樣?”

    “我已經(jīng)取得了她的信任,雖然她沒同意回家,但邀請我這次案子告破后去孚美新邨做客,”顧念祖松了一口氣,勾起嘴角,“什么神探?根本是個蠢貨!她一看到我身上的傷疤就善心大爆發(fā)。”

    “不錯,取得她的信任更方便你脫罪,”顧季云拍拍肩膀上的手,笑著同身側(cè)的葉淑儀說,“萬事大吉,只差一步,剩下就需要我們親自動手了。”

    話音未落,傭人嘜姐手里的對講機傳出了喧嘩聲。

    顧季云眼一橫,“怎么回事?”

    嘜姐眼神躲閃,“老爺,外面來了一幫警察,要帶走少爺!”

    “啊?”顧念祖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神色慌張地抱住顧季云的小腿,“爸爸救我!”

    想到手里握著的王牌,顧季云神色稍微緩和,彎腰掰開顧念祖的手指,“放心去,我們手上有籌碼,你不會有事的,記住,趙律師來之前,你一句話都不能講。”

    第128章 偷龍轉(zhuǎn)鳳赤柱監(jiān)獄里的嫌疑人顧念琛上……

    凌晨六點,從維多利亞港飄出的海風(fēng)饑腸轆轆,循著香味穿過何文田和土瓜灣,直達亞皆老街的‘光記點心’。

    開放式廚房里的大師傅手指上下翻飛,燒賣便成屜上蒸爐,抽氣扇轟隆隆響個不停,吵得門口的鐘子晴精神恍惚。

    頭頂是靜謐的紫色天空,身前是搖曳的昏黃路燈,巴士停在店口,司機阿姐用嚴厲眼神催促乘客下車,師奶們推著叮呤咣啷買菜車迅速霸住街市,阿伯拿著報紙同牌友興奮吹水講馬經(jīng),掃地阿嬸揮舞工具同垃圾跳支貼地舞。

    這究竟是黃昏薄暮,還是晨曦微露?

    “后生女,200元。”直到光記大師傅將滾燙如旭日的外賣一齊交給女警,她方才醒悟,天亮了。

    扔下鈔票,提著‘獵物’沿亞皆老街拐進警署,鐘子晴懶洋洋地靠在鑒證科門口,一手藏身后,一手拎高外賣袋擋住臉,“Madam,早茶到!”

    “這還差不多,如果不是師父發(fā)話啊,我才不會連夜替你驗指紋!”鑒證科督察林美詩打了個呵欠,順手奪過外賣袋,打開一看臉就垮成苦瓜,“沒良心!一份艇仔粥就想打發(fā)我們?我同彭浩泉替你熬了個通宵啊!”

    “當然不是啦!”鐘子晴擠進鑒證科,將另一只手里的外賣袋放到公桌,掀開冒熱氣的打包盒,獻寶似的捧到林美詩面前,“當當當當!主角當然要壓軸登場啦,你最中意的鵪鶉蛋燒賣和柱侯牛腩,嘗嘗。”

    光記的鵪鶉蛋燒賣堪稱香江一絕,每天限量供應(yīng)20份,7點去排隊也多半空手而歸,林美詩肚里饞蟲被收買,滿足地咂咂嘴,“如果每天能食到一份鵪鶉蛋燒賣,就算不能騎摩托我也愿意啊!”

    林美詩只有兩個心頭好,一是光記的鵪鶉蛋燒賣,二則是她心愛的烈火戰(zhàn)車。

    “地下車庫那輛拉風(fēng)HondaNSR250是你的?”鐘子晴想起昨晚停車時同她新買的越野并肩停靠的摩托,紅白配色實在有夠威風(fēng)!

    “沒錯!”提起愛駒,林美詩眉開眼笑,“不過昨天不知道哪位不長眼的長官,竟然買了輛一米九高的黑色越野停在旁邊,分明故意搶我風(fēng)頭。”

    一米九高的黑色越野?

    鐘子晴咽了下口水,尷尬地笑,“不是長官,是屬下,下次我一定停遠點。”

    “算啦,是你我就不計較,如果D組趙sir知道越野是你的,一定氣到跳腳,他堂堂督察才開輛白色小轎車,想想都解氣,”林美詩三兩口將燒賣吞下肚,拍拍手,吩咐道,“浩泉,把結(jié)果念給子晴聽。”

    彭浩泉坐在電腦后,眼下掛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機械地讀起屏幕上的信息:“編號為XJDX52的注射器上提取到兩枚指紋,均同嫌疑人的指紋吻合。”

    “法證部在注射器的針頭上檢測出死者李雅文的皮膚組織,結(jié)合你們的鑒定結(jié)果來看,幾乎可以認定是嫌疑人使用注射器向李雅文的靜脈注入了空氣,導(dǎo)致她死于空氣栓塞。”拿到意料之中的結(jié)果,鐘子晴心情卻有些復(fù)雜。

    原以為顧念祖同她是一路人,如今想來,從前誠心誠意等在警署對面,聲淚俱下同她敘親情,恐怕都只是為了接近她戴上的假面具而已。

    真心?她連相識超過十月的羅晟都不了解,一時被顧念祖欺騙,情有可原。

    鐘子晴搖搖頭,將雜念趕出去,端起兩碗艇仔粥,一份給彭浩泉,一份留給自己,“你們鑒證科真是警隊的王牌武器。”

    “分內(nèi)事而已啦,”彭浩泉笑瞇瞇地享受鐘子晴的吹捧,“不過你下次填《指紋鑒定申請表》的時候一定記得不要寫錯別字,如果被馬警司查到,他一定罰你抄300遍嫌疑人名字。”

    鐘子晴掀開粥蓋,握著勺子的手一頓,“寫錯字?什么意思?”

    “嫌疑人不是顧念琛嗎?但你申請表寫成了顧念祖,顧念祖是哪位?新晉香江先生?”彭浩泉埋著頭,一勺接一勺地喝粥。

    “審訊室里關(guān)著的嫌疑人是顧念祖,顧念琛在赤柱坐監(jiān),不過他們是兩兄弟,你弄錯也不奇怪。”她不知有多久沒聽到過顧念琛的名字。顧家人就是顧家人,心狠手辣不眨眼,轉(zhuǎn)頭還能若無其事裝報案人。

    “我不可能弄錯啊,”彭浩泉放下勺子,隨手用鼠標點開指紋庫,“去年快富街連環(huán)撞車案宣判前,我在車上取過顧念琛的指紋入庫。注射器上的指紋同指紋庫中顧念琛的指紋完全吻合,審訊室里的嫌疑人怎么可能不是他?”

    “啊?”鐘子晴啪地捏斷塑料勺,顧不得掌心的刺痛,湊到電腦前,望著屏幕上【指紋100%重合】的字樣,發(fā)出疑問,“如果他們是雙胞胎,指紋有沒有可能一模一樣?”

    畢竟第一次見顧念祖時,她也差點將他認錯成顧念琛。

    彭浩泉失笑道:“世界上不存在兩枚完全相同的指紋,就算是同卵雙胞胎也不可能,審訊室里的嫌疑人一定是顧念琛。”

    如果審訊室里坐著的是顧念琛,那赤柱監(jiān)獄里關(guān)著的又是誰?

    仔細回想起來,無論是顧季云同葉淑儀找上孚美新邨,還是在警署樓下第一次遇到顧念琛,他們都沒有提到過顧家有位二少,顧念祖仿佛是一夜之間從天而降。

    想到這里,鐘子晴頭也不回地拔腿向外跑,“浩泉,麻煩你把鑒定結(jié)果盡快打印出來,我要立刻去同許sir匯報。”

    “喂,艇仔粥啊!”彭浩泉端著粥追出辦公室。

    “送你了!”鐘子晴飛也似的鉆進安全通道,下樓上車一氣呵成。

    ……

    一棟不起眼的公屋里,穿著圍裙的CID總督察正手忙腳亂地做早餐。

    轟隆隆,許學(xué)禮探頭瞄了一眼窗外,一輛黑色越野剎停在樓下。

    “奇怪,大樓里有誰在警署做事?凌晨六點才下班。”許學(xué)禮將爐火擰至最小,在圍裙上擦干手,準備去喚醒熟睡的兒女。

    砰砰砰!比臥房門先發(fā)出聲音的是許家的鐵門,許學(xué)禮腳尖一轉(zhuǎn),透過貓眼望見了鐘子晴的臉。

    “許sir,我……”打開門,鐘子晴剛要開口,卻被許學(xué)禮的打扮驚

    到。

    “沒見過男人做飯啊?”許學(xué)禮抬手擦了下臉上的面粉,顧及自己在下屬心中的形象,多此一舉解釋道,“你阿嫂忙茶餐廳辛苦,家里當然由我來顧。”

    “見過,當然見過。”表面威風(fēng)凜凜、十指不沾陽春水的CID總督察背地里卻是個體貼入微、勤勤懇懇的家庭主夫,鐘子晴用牙齒拼命咬住腮幫子,以防止爆笑出聲。

    “敢把今天的事講出去,這個月的獎金你就別想要了,不,包括下個月!”許學(xué)禮沒好氣地威脅道,“這么早來找我什么事?”

    “鑒證科的結(jié)果出來了,注射器上的指紋同審訊室里嫌疑人的指紋吻合,不過,”鐘子晴刻意停頓,給足許學(xué)禮準備時間后,方又開口道,“它們同指紋庫中顧念琛的指紋同樣吻合。”

    “你的意思是,現(xiàn)有的證據(jù)表明,赤柱里關(guān)著的不是顧念琛而是冒名頂替者?”許學(xué)禮迅速捋清指紋間的聯(lián)系,扭頭進屋,撈起聽筒,“事態(tài)緊急,我立刻同馬sir匯報!”

    凌晨六點吵醒警司美夢,許學(xué)禮一定是探員里的頭一份。不知馬文亮在電話那頭說了些什么,掛完電話,許學(xué)禮臉色難看至極,“赤柱監(jiān)獄里的嫌疑人顧念琛上個月在澡堂自殺,尸體已經(jīng)火化了。”

    好一招偷龍轉(zhuǎn)鳳、死無對證,如果不是Winnie姐披星戴月在堆填區(qū)找出注射器,他們根本就不會發(fā)現(xiàn)顧念祖才是真的顧念琛。

    “先回警署,”許學(xué)禮取下圍裙,啪啪拍響臥房門,“阿明,早餐在桌上,吃完之后送妹妹們?nèi)W(xué)校,爹地要回警署工作。”

    兩人行至樓下,許學(xué)禮剛要拔腿向小巴站走,就被鐘子晴喚住:“許sir,慢著先。”

    她拉開樓旁停著的威風(fēng)越野門,揚揚下巴,“上車!”

    許學(xué)禮上車后立刻后悔,鐘子晴從前坐車嫌師父開得快,輪到她掌握方向盤卻有過之而無不及,若不是市區(qū)有限速,她恨不得飆上180碼。

    師父開的是過山車,好歹轉(zhuǎn)彎、上坡、遇到障礙物會減速。鐘子晴開的卻是亡命車,車窗外不見行道樹、商鋪同行人的蹤跡,只有一道道五彩繽紛的殘影。

    許學(xué)禮用力拉住門上的把手,靈魂才不至于跟不上行車速度,也許他們?nèi)サ牟皇俏骶琵埦穑羌t磡的太平間。

    車停穩(wěn)后,許學(xué)禮拉開門跌跌撞撞走進大屋,路過門口的神龕,他抽出三支線香點上,無比虔誠地默念:“謝謝關(guān)二爺保佑我平安無事。”

    比他們先到達審訊室的是律師,“許sir,我是顧念祖的代表律師趙天佑。”

    許學(xué)禮對這幫替有錢人脫罪的大律師無甚好感,仔細核對趙天佑的身份證和律師會員卡后,才推開審訊室的門,“請進。”

    第129章 你究竟是誰再加五十倍我就繼續(xù)辯護……

    鐘子晴讀完警誡詞后,同身旁的許學(xué)禮點頭,示意審訊開始,“顧念祖,我們在李雅文的右手背發(fā)現(xiàn)多了一個針孔,經(jīng)過法醫(yī)的解剖,她并非死于急性病毒性心肌炎,而是空氣栓塞。”

    “我們核對過醫(yī)療用具清單,發(fā)現(xiàn)庫房少了一支編號為XJDX52的注射器,之后我們在新界的化學(xué)廢物處理中心找到了這支注射器,上面有你的指紋,你怎么解釋?”

    她為何如此鐵石心腸?在審訊室里看到鐘子晴完全出乎顧念祖的意料,幾個月的低聲下氣,竟一點沒喚醒她心中的手足之情,就是一個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因為……”顧念祖剛一張嘴,手立刻被律師趙天佑按住,香江是法治社會,嫌疑人有權(quán)利在審訊中保持沉默,以防止給出的口供變成將來上庭時的不利證據(jù)。

    趙天佑推了下金絲眼鏡,慢悠悠開口:“Madam,我的當事人是香江大學(xué)醫(yī)療保健處的醫(yī)生,使用過的注射器上有他的指紋應(yīng)當很正常,不需要你們勞師動眾將他連夜帶回警署審訊吧?”

    “普通注射器有他的指紋當然很正常,”鐘子晴勾起嘴角,她無數(shù)次在港劇中見識過大律師用言語四兩撥千斤讓警方吃癟,這次終于可以親自體會,“可這把注射器上還有李雅文的皮膚組織,我們查過李雅文的病例,她這幾日只需要輸液,沒有打針。”

    “而且根據(jù)閉路電視顯示,李雅文被謀殺前最后見到的人就是你的當事人顧念祖,趙大狀,你不要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巧合?”

    “當然是巧合,我的當事人同李雅文只是普通的醫(yī)患關(guān)系,試問一個沒有任何作案動機的醫(yī)生,怎么會對病人痛下殺手?”趙天佑信心十足,一副精英模樣,“Madam,我理解你想要破案的急切心情,但顧家在香江有頭有臉,我勸你不要為了所謂的破案率指控?zé)o辜的市民。”

    “沒有任何作案動機?”鐘子晴失笑,她今日總算見識了什么叫指鹿為馬、倒打一耙,“我們在尸檢時發(fā)現(xiàn)李雅文已經(jīng)懷孕,根據(jù)加急DNA檢驗,胚胎的生物學(xué)父親就是你的當事人顧念祖,他真的沒有任何作案動機嗎?”

    沒想到比女警緊致肌肉更發(fā)達的是她的大腦,即使趙天佑做慣律師、斗慣嘴也不得不甘拜下風(fēng),他掏出絲帕擦掉額角的汗,完美笑容終于出現(xiàn)裂縫,皺眉瞥一眼身側(cè)的顧念祖,趙天佑繼續(xù)解釋道:“既然李雅文已經(jīng)懷孕,我的當事人為什么要殺掉孩子的生母?這根本是無端的指控!”

    “趙大狀,請你省點力氣,將來上庭時把這番話同法官原樣復(fù)述,陪審團不是傻子,他們有自己的判斷。”見顧念祖打定主意不發(fā)一言,鐘子晴索性將寫好的口供紙遞給趙天佑。

    “Madam,既然你們?nèi)⊥昕诠蚁胩娈斒氯松暾埍a尅!苯?jīng)過警方的連番言語轟炸,趙天佑仍沒忘記雇主交給他的最終任務(wù)。

    “不行!”許學(xué)禮斷然拒絕,顧家能替顧念琛準備一個替罪羊,難保不會準備第二個、第三個,如果這次放他保釋,誰知道將來上庭坐監(jiān)的又是誰。

    趙天佑捋平西裝外套上的褶皺,恢復(fù)精英笑容,“許sir,我的當事人有申請保釋的權(quán)利,你們警方也不想因為違反法律而被告上法庭吧?”

    “你同我講違反法律?”許學(xué)禮眉心突突地跳,一巴掌拍在鐵桌上,指著顧念祖火冒三丈,“他殺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也在違反法律?”

    “許sir,我提醒你,法庭未宣判前,任何人不能隨意替我當事人定罪,就算你是總督察也不可以。”趙天佑笑得愈發(fā)得意,對手三言兩語被激怒才是他習(xí)慣的畫面。

    “趙大狀,你的確有權(quán)利替當事人辦理保釋手續(xù)。”鐘子晴輕輕捏住許學(xué)禮的肩頭,用眼神提醒他千萬不要掉入律師的圈套。

    “Madam,還是你比較公道。”趙天佑勾起嘴角,無論再難纏的探員也得在他的詭辯前乖乖低頭。

    “不過保釋并非絕對權(quán)利,你的當事人涉嫌誤導(dǎo)警務(wù)人員、從合法羈押逃離,我們有充足的理由拒絕他的保釋申請,”鐘子晴饒有興趣地看了眼顧念祖,“趙大狀,難道你的當事人沒有告訴你他的真實身份嗎?”

    “真實身份?”趙天佑咽了下口水,“Madam,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的指紋同顧念琛一模一樣,你們大律師都接受過高等教育,應(yīng)該不用我替你解釋這是什么意思吧?”鐘子晴的話如魔音繞耳,驚得趙天佑一時呆住。

    “嘀嘀嘀……”趙天佑的腰間傳出電話鈴聲,他面色一沉,提著公文包,扔下一句sorry,倉促離開審訊室。

    許學(xué)禮盯著他的背影,微抬下巴,“子晴,替我送趙律師出去。”

    鐘子晴追出門外,見趙天佑進了安全通道并未下樓,反而掏出大哥大通話,她只好待在門后,耐心等他打電話。

    她本無意偷聽,可無奈鐵門沒關(guān)緊,趙天佑的聲音透過不算隔音的墻傳了出來,“顧生,我不是告訴過你,如果想要替二少脫罪,一定要把所有的事都老老實實告訴我嗎?”

    “結(jié)果現(xiàn)在警方告訴我,二少搞大了死者的肚子,不,根本就沒有什么二少,審訊室里坐著的是大少,”趙天佑單手叉腰,氣得七竅生煙,“是,你是付了很多錢,可我不是沒有底線的無良律師,我不會為一個越獄的人辯護!”

    原來趙大狀也是受害者,鐘子晴聳了聳肩,誰知同情心萌芽沒兩秒,立刻被門后的交易碾碎,趙天佑捏著聽筒,咬牙切齒道:“五十倍,再加五十倍我就繼續(xù)辯護。”

    鐘子晴笑容僵在臉上,下一秒,一只握著大哥大的手穿過門縫,橫在她身前,趙天佑努努嘴,“Madam,顧生想同你聊聊。”

    鐘子晴接過電話,沉下臉,“喂?”

    “子晴,我是你爹地啊,能不能看在念琛對你一向不錯的份上放過他?”電

    話那頭顧季云柔聲道,“只需要你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證物銷毀,再同上官澄清這是場誤會,以你的口才一定沒有問題,事成之后爹地送你一棟樓,位置隨你選。”

    鐘子晴不為所動,警告道,“顧生,你涉嫌向警務(wù)人員進行利益輸送,我隨時會向ICAC舉報你。”

    “你有種!”顧季云惡狠狠地威脅,“你別后悔,我們顧家有的是錢,無論什么大律師都能請來,一定能替念琛打成無罪!”

    “奉陪到底!”鐘子晴將電話扔回給趙天佑,頭也不回地朝盡頭的法醫(yī)科走去,是時候去解決她心中的另一個困惑了。

    推開門,法醫(yī)助手正坐在電腦前手打《尸體檢驗鑒定書》,鐘子晴將飯?zhí)觅I來的牛奶遞過去,隨口問道:“阿Jo,你有沒有覺得法醫(yī)官最近不正常?”

    “有,我發(fā)覺他最近對你態(tài)度很冷淡。”阿Jo喝了一口奶,抽出紙巾擦掉唇邊的奶泡,見鐘子晴眼下一片烏青,猶豫了幾秒,隱去了后半句‘好像個移情別戀的人渣’。

    “不是這個,”鐘子晴左瞧瞧,右看看,確認法醫(yī)科無第三人在場,方開口道,“連你都能看出李雅文可能死于空氣栓塞,法醫(yī)官為什么看不出?”

    阿Jo一口奶未來得及咽下,嗆得直咳嗽,“你到底是夸我精通專業(yè)知識,還是罵我水平差啊?”

    話音剛落,法醫(yī)科的大門吱呀一聲由外向內(nèi)推開,法醫(yī)官提著公事包匆匆入內(nèi)。

    “Dr.羅,上次是我態(tài)度不好,不應(yīng)該同你爭執(zhí),sorry啊,”鐘子晴端起一杯美式攔住法醫(yī)官的去路,“你大人有大量,這杯美式算我同你斟茶道歉。”

    “沒關(guān)系,你也是為了破案,”法醫(yī)官尷尬地接過美式,快速喝了一口,“Madam鐘你特意來法醫(yī)科,就是為了同我道歉?”

    見他飲咖啡無任何不適,鐘子晴露出詭異笑容,“Dr.羅,你右臂的龍形文身很漂亮,是哪間鋪頭的杰作?我也想去光顧。”

    法醫(yī)官翻轉(zhuǎn)右手臂,背課文一般解釋:“這是我們家族的傳統(tǒng),生肖文身,不過那位文身師父已經(jīng)離開香江很多年,Sorry啊,我想我?guī)筒涣四恪!?br />
    “沒關(guān)系,”鐘子晴話鋒一轉(zhuǎn),“對了,飯?zhí)弥形缬邪鬃莆r賣,不是老虎蝦,是你上次提過最肥美鮮甜的赤米蝦,不過限量供應(yīng)二十份,記得叫阿Jo提前下去排隊。”

    “多謝你的提醒。”法醫(yī)官點頭道謝后,進入了辦公室。

    鐘子晴盯著玻璃窗后大口大口喝美式的法醫(yī)官,眉心擰成一團。

    身上沒有熟悉的消毒水味,喝得下不加奶的美式,講錯文身的來源,忘記老虎蝦比赤米蝦更美味。

    你不是我們的阿晟,你究竟是誰?

    第130章 千萬不能有事淺水灣52號發(fā)現(xiàn)一具尸……

    “許sir,我要報警。”

    “小姐,報警請去一樓報案室,這里是CID。”督察辦公室里,許學(xué)禮正埋頭寫并案申請,思路突然被打斷,不耐煩地搖了搖頭。

    一樓報案室的值班警員未免太過失職,竟然隨便放市民上樓,萬一誤闖證物房怎么辦?

    哎,不對勁,普通市民沒道理會知道他的姓氏啊?

    許學(xué)禮狐疑地抬起頭,見門口站著的是鐘子晴,氣得抓起文件夾丟過去,“你吃錯藥啊?有病去醫(yī)院,不要搗亂啦,我今天很忙。”

    “許sir,我是認真的,”鐘子晴穩(wěn)穩(wěn)接住文件夾,重新放回許學(xué)禮案頭,“我懷疑羅晟被人調(diào)包,事態(tài)緊急,需要立案調(diào)查。”

    “子晴,我知道最近查案很辛苦,不過你不需要拿這種事開玩笑替我放松,”許學(xué)禮蓋上筆帽,努力擠出笑容,“大家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怎么可能有人膽大包天到調(diào)包法醫(yī)?我真的很難相信。”

    鐘子晴撈起桌上的并案申請,“如今我們的拘留室里就關(guān)著一位本應(yīng)該在赤柱坐監(jiān)的罪犯,既然有人可以整容成顧念琛,為什么不能整容成羅晟冒充法醫(yī)官?”

    許學(xué)禮見鐘子晴有備而來,深知她并未開玩笑,“冒充顧念琛我可以理解,也許是顧家付了豐厚的薪金,可是冒充羅晟有什么意義?據(jù)我所知,羅晟的母親身體健康,短期之內(nèi)應(yīng)該不會有遺產(chǎn)繼承之類的事情發(fā)生。”

    “應(yīng)該不是為財,”鐘子晴抿抿嘴,指著寫到一半的并案報告說,“其實早在我們第一次去香江大學(xué)勘查現(xiàn)場時,我就覺得法醫(yī)官不對勁。他似乎非常不想解剖尸體,甚至當我向他指出李雅文的死因可疑時,他竟然呵斥我浪費社會資源。”

    “他的種種表現(xiàn)根本就同我,”見上司突然挑眉,鐘子晴忙改口道,“根本就同我們對他的了解不吻合。通常來講,重案組不會質(zhì)疑法醫(yī)官的死因判定,所以我懷疑,他冒充阿晟是為了替顧念琛脫罪,掩蓋李雅文的真正死因。”

    “的確有幾分道理,如果不是你堅持解剖李雅文,我們也不會發(fā)現(xiàn)她是被顧念琛謀殺的,”許學(xué)禮心中已然信了三分,“可是你講的這些始終都只是猜測,有其他證據(jù)嗎?”

    “有!”鐘子晴拿出一份新鮮出爐的《指紋鑒定書》,“我將法醫(yī)官丟棄的紙杯交去了鑒證科,上面提取到的指紋同系統(tǒng)里阿晟的指紋并不吻合,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他是冒名頂替者。”

    許學(xué)禮快速檢查完《指紋鑒定書》,眉心緊蹙,“那情況就完全不同,對了,你打電話問過羅晟的親屬嗎?難道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羅晟不對勁嗎?”

    “有,”鐘子晴點點頭,“我聯(lián)系過阿晟的母親,她一個半月前飛去了吳旺達,因為事務(wù)繁忙,一直沒同阿晟聯(lián)系,她已經(jīng)準備搭私人飛機回港,不過最快也要一天后。”

    許學(xué)禮點點頭,對鏡簡單整理好衣領(lǐng)后,推開大屋門,蒲扇大的雙手一拍,“即刻出發(fā)去二樓法醫(yī)科!”

    “Yes,sir!”

    法醫(yī)官辦公室里,即將被抓捕的嫌疑人‘羅晟’靠著椅背發(fā)呆,他耳邊回蕩著電話里顧季云的咆哮:“廢物,一點小事都干不好,任務(wù)失敗你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吧?”

    他沒來由地回憶起許多事。

    幼時在福利院艱難討生活,突然有一日,慈眉善目的有錢人問他,是否愿意做養(yǎng)子,從此去過好日子?他欣然同意。

    養(yǎng)父將他帶到郊外的一間別墅里,問他將來是否愿意做一名法醫(yī)?彼時的他并不明白什么是法醫(yī),可看到養(yǎng)父期待的眼神,他點頭答應(yīng)。

    養(yǎng)父花高薪從國外請來一位老師教授他法醫(yī)知識,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他長大成人,向養(yǎng)父提出想要去別墅外的世界看看。

    養(yǎng)父說當然可以,不過要先完成一樁任務(wù),不用困在這方寸之地。

    他敏銳地覺得有些奇怪,卻仍舊反復(fù)地學(xué),努力地記,甚至接受整容,直到同資料里的那個人動作、神態(tài)沒有差別。

    可紙上談兵易,躬行實踐難,竟然被女警發(fā)現(xiàn)了問題,任務(wù)失敗。

    ‘羅晟’嘆了口氣,從抽屜里取出一顆膠囊掰開,將粉末吞進嘴里后,重新靠回椅背。

    爸爸,對不起……

    幾分鐘之后,砰!法醫(yī)官辦公室的門從外向內(nèi)踢開,鐘子晴快步上前,將手伸到‘羅晟’鼻下一探,搖搖頭,“許sir,沒有呼吸。”

    許學(xué)禮雙手叉腰,急得回頭大叫:“阿Jo,快來救人!”

    法醫(yī)助手阿Jo聞聲而至,迅速將‘羅晟’放倒在地。解開外套,用除顫儀替‘羅晟’做心肺復(fù)蘇和人工呼吸,反復(fù)五次后,仍舊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阿Jo站起身,目光無意中觸碰到桌上的膠囊外殼,拿起來一聞,臉色難看極了,“是**,救不回來了。”

    鐘子晴蹲在尸體旁,見‘羅晟’的右手臂上除去熟悉的龍形文身,根部還有個張牙舞爪的毒蝎。

    好眼熟,究竟在哪里見過?

    疑犯在警署自殺,意味著線索又斷了,許學(xué)禮急得不停搓額頭,“阿Jo,你把尸體搬去殮房,其余人跟我去羅晟家里。”

    “許sir,沒有搜查令。”臨出門前,鐘子晴提醒道。

    正打電話同上司匯報的許學(xué)禮吼道:“來不及了,搜查令之后補。”

    “Yes,sir!”鐘子晴轉(zhuǎn)身下樓,長腿跨進越野車的主駕駛位,脫下時髦有余、方便不足的牛仔外套,順手扔給副駕駛的謝凱欣。

    啪!一本32開的小冊子從外套里滑落。

    謝凱欣撿起冊子,翻了兩頁,表情狐疑,“Madam,你幾時改信命理學(xué)?我之前聽細嘉講,你可是親手將他的師祖鬼佬七交給了商業(yè)罪案科。”

    “我當然不信,這是上次探監(jiān)時,梁美芬交給我的。”鐘子晴踩下油門時,隨意朝副駕駛瞥了一眼,立刻呆住。

    封面的蝎形圖案同‘羅晟’右臂根

    部的一模一樣!

    她猛踩住剎車,奪過命理書。

    后排的大嘉夾在細嘉同許sir之間,剛要綁安全帶,立刻被慣性甩到了主駕駛和副駕駛之間,他抬頭剛好對上命理書,“奇怪,這條蝎子不是五行集團的標志嗎?”

    “五行集團?”鐘子晴嘩嘩翻到出版頁,的確是由五行集團旗下的出版社發(fā)行,“這條蝎子似乎有些眼熟,我們之前是否在其他地方見到過?”

    “我們的確不是第一次見到,”細嘉拿出畫板,翻到最后一頁,指著上面一模一樣的蝎子圖案說,“我們在窩仔山無名尸案的兇手曾玉成家中找到過一張草圖,上面就是這條蝎子,我因為一時好奇,特意臨摹過。”

    “Madam,我想起來了,”謝凱欣插嘴道,“季sir退休前帶我整理了一個星期的舊卷宗物證,去年康莊道巴士縱火案發(fā)生后,你們在兇手嚴明祥的家中找到過一個日記本,里面就曾提到他有一本命理書,封面有個駭人的蝎形圖案,現(xiàn)在想來,他指的就是這本書。”

    許學(xué)禮也將頭擠過來,“子晴,這本書是梁美芬給你的,同樣的圖案出現(xiàn)在冒充羅晟的人身上,難道這幾樁案子都有關(guān)聯(lián)?”

    “可惜嚴明祥同曾玉成已經(jīng)被槍斃,否則還能拉他們出來審問,現(xiàn)在只能祈求有奇跡發(fā)生。”大嘉有些喪氣地靠回椅背。

    鐘子晴卻突然抬起頭,悠悠開口道:“也許答案梁美芬已經(jīng)告訴我們了。”

    “什么意思?”眾人齊齊看過去。

    鐘子晴舉起命理書,翻到倒數(shù)第二頁,斑駁的紙上印刷著一首不太工整的詩:金刃無聲錮神形,木枷血魄纏骨輕;火焚靈軀七情燼,水溺千瞳窺幽冥;土蝕輪回眾生命,五行尸骸喚神臨。

    整本命理書都沒有閱讀過的痕跡,唯獨句首的‘金’字被紅色記號筆畫了一個圈。

    “雖然每句都是七個字,但只有六句,不符合律詩規(guī)范,”細嘉聳聳肩,“故作神秘,不像是正常人能寫出來的。”

    “沒有這么復(fù)雜,就是一首藏頭詩,”鐘子晴沉默了片刻,方又開口道,“金木火水土,我懷疑,這幾個字分別指向不同的案子。”

    “金,可以解釋為梁美芬他們用金屬錘打死了偷渡客安南仔,木指的是曾玉成將簡慧怡殺死后埋在了窩仔山的樹下,火指的是嚴明祥燒死了觀光巴士上的學(xué)生,水和土指的又是什么?”鐘子晴眉頭緊蹙,“顧念琛并不是用水殺死的李雅文。”

    “莫非指的是王水?”大嘉猜道。

    “王水是況潔茹用來毀壞尸體的工具,和顧念琛無關(guān),解釋不通,”鐘子晴搖搖頭,繼續(xù)翻閱手中的命理書,“五行集團,難道指的是按照方位順序殺人?”

    深諳玄學(xué)的細嘉立刻反應(yīng)過來,“南方屬火,康莊道的確位于九龍的南方,但是……”

    話音未落,許學(xué)禮腰間的BB機嘀嘀嘀響了起來,他低下頭,臉色一沉,“馬sir通知我們,淺水灣52號的草坪里發(fā)現(xiàn)一具尸體。”

    “淺水灣52號不就是Dr.羅的別墅?草坪里有土,難道最后一單case指的是兇手將……”大嘉突然捂住嘴,看向鐘子晴。

    “立刻出發(fā)!”鐘子晴握住方向盤,用力踩下油門。

    阿晟,你千萬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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