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幫幫我。”
哈?
話題轉換得太快, 尤旎愣住了。
Alpha眉頭緊擰,皺成一個川字。尤旎和他大腿相貼,近到可以看清季宥禮臉上細微的絨毛。
原來他的眼睛不是純黑, 有些發棕, 反而顯得柔和。
“季燃, 你幫他了……”他的聲音仍然鎮靜優雅, 純白的皮質手套攬在尤旎腰間, 輕輕按著她的皮膚,略有些粗糙的皮質觸感冰涼粗糲。
尤旎眨了眨眼。
“……季燃的易感期?”她盯著季宥禮的雙眼, 一錯不錯, “那時候季先生就安排人跟著了?”
那時候她都沒見過季宥禮, 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季宥禮選定她作為婚姻對象, 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尤旎伸手按在季宥禮的手腕處,落在皮質手套和裸露在外的肌膚交接處, 她壓了壓。
手指下,皮膚滾燙, 尤旎摸到了微微鼓起的青筋。
脈搏的跳動頻率越來越快, 季宥禮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他正處在易感期中。
尤旎吞了口口水,努力抑制自己興奮的欲.望。這時候的季宥禮,和平常的表現有細微的不同嗎?
他抬了抬有些滑落的眼鏡, 神色不變, 只悶悶點了點頭。
很快, 季宥禮又搖頭,遲疑了片刻,他開始解釋:“季燃鬧事,張生順便去查了查,這才知道是你……”
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季宥禮到底有沒有派人跟著她,尤旎早就不在乎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倚在沙發靠背上,一臉平靜的男人。
Alpha易感期時會遭受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痛苦,身體燥熱難耐,精神上極度渴望Omega。而他現在卻一臉平靜,若不是緊皺的眉頭和手下遠遠超過尋常的體溫,尤旎甚至都發現不了他正在經歷易感期。
畢竟,Beta聞不到信息素。
正裝,金絲眼鏡,脖頸匆忙注射抑制劑留下的針孔和血跡,頹靡又平靜。
關鍵詞串聯到一起,尤旎暗暗咬住下唇軟肉。疼痛讓她清明了片刻,心中不安分的渴望也被緩緩壓下。
季宥禮不舒服地揉了揉太陽穴,輕松從尤旎手中抽出胳膊,勉強出聲:“離我遠點……”
說著,他往旁邊挪了挪。
很小一點點距離。
呵。
身體很誠實。根本舍不得遠離她。
這里沒有Omega,季宥禮卻在微妙地渴望她這個Beta。激素的影響,即便是以往冷靜自持的他也不免受其影響。
尤旎順從地往后挪了挪,和他拉開距離。
季宥禮松了口氣,也不知是放松還是失落。
“我……我能幫你什么嗎?”尤旎抿了抿唇,詢問道,一副著急心焦的急切模樣。
他先是搖了搖頭,沉默了片刻后似乎確實忍不了了,無奈道:“可以留幾件衣服嗎?”
說完,季宥禮尷尬地閉了閉眼,微微偏頭躲開尤旎注視的目光。
……這個要求?
尤旎一怔,生理課偶然瞥見的知識點忽然鉆出腦子。
筑筑巢嗎……?
她脫下外套,遞給季宥禮。
幸好今天晚上吃飯前,白熒提了一嘴晚上冷,她這才捎了件外套。這不,正好用上了。
雖然她很想看看季宥禮打算怎么做,可看著Alpha一動不動,尤旎只好悻悻背過身去。
“那我去睡了……”
關門聲響起,季宥禮終于松了口氣。
客廳內苦咖啡的味道愈來愈重,幾乎填滿了整個室內。尤旎身上沾滿了咖啡氣味,但她聞不到,也不知道。
季宥禮深吸一口氣,緊緊閉上眼,攥緊了手中的外套。
Beta沒有信息素,這件衣服也只有殘留的洗衣液的淡淡香味,根本慰藉不了什么。
但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季宥禮感到舒服了一些。
沙發有些小,他不舒服地伸了伸腿,西裝褲褶皺層生,女孩的衣服蓋在身上,恰好遮住衣擺處。
“……旎旎。”
一墻之隔,尤旎就在那里。
季宥禮深吸一口氣,鼻間咖啡的苦澀香味愈來愈重,抑制劑根本發揮不了半點用。
呼吸漸重,大腿被什么戳了戳。
Alpha費力地掏出來,一支陳舊的純白鋼筆安靜躺在手心。
季宥禮摸著鋼筆,忍不住摘掉了手套。
裸露的手心觸碰到筆身,冰涼的觸感讓他舒服了片刻。
熱度上涌,他陷了進去。
學生時代時,他隨父親參加慈善活動,曾在一處偏遠的小山坳遇到過一個瘦弱的女孩。
那時還尚未泯滅的慈悲心讓他駐足,幫了她一把。
這支鋼筆,也是那時候買下的。
一個很普通甚至有些廉價的品牌,到現在已經倒閉在兇惡的商場上了。
曾經瘦弱的女孩和尤旎的臉漸漸重疊。
季宥禮忍不住呢喃了一聲:“……對不起。”-
尤旎沒有入睡。
她先是問了問張生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卻從他口中得知他也不知道。往常,季宥禮都是獨自一人,用抑制劑生生熬過去的。他也不清楚,這次季宥禮為什么會讓尤旎留下。
沒辦法,她只好去詢問頗有經驗的季燃。
當然,是否存在什么其他心思,尤旎才不會承認。她只是一個想要幫助新婚丈夫的無助無辜的妻子罷了。
免打擾的消息被直接清空。
尤旎看也沒看那一串質問譴責,直接問出自己的目的。
【Alpha易感期該怎么做?】
【??????】
電話響起,尤旎蹙著眉接通,對面直接一通輸出。
“做?你要做什么?誰易感期?尤旎你在哪?”
劈里啪啦咋咋呼呼。
好像有點歧義……
等他說完,尤旎這才不緊不慢地問:“除了Omega,抑制劑似乎不管用了,還有什么辦法?”
“……”季燃要氣瘋了,隨意套上件短袖就往車庫跑。
他氣急反笑,“去做啊!跟你之前對我那樣!”
“……”知道從他口中得不出什么答案,尤旎嗯了一聲,接著掛斷了電話。
季燃不敢置信地看著黑掉的屏幕,一股火從心底直直地往外鉆。
她總不能真去做吧!
憤怒、生氣、恐慌……
季燃不想承認,這一刻自己心中是害怕占據了上風。
尤旎,不可以……!
尤旎不知道季燃已經開車往這邊趕了,她有些苦惱地看著眼前這個蜷縮在地毯上的高大男人。
Alpha臉頰潮紅,眼鏡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了,正一臉難受地喘息著。
她有點后悔出來喝水了。
今晚的飯齁咸,咸得她巨想喝水。結果一出門就看到季宥禮。
見死不救不太善良。
尤旎先去喝水,滿足了自己后才慢吞吞地蹲到Alpha面前。
“……旎旎。”
很棒,還沒有喪失意識。
“……幫幫我。”
季宥禮脫口而出,尤旎近在咫尺,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碰到。他攥緊了拳,克制自己身體本能的沖動。
好香,好香,好香……
“旎旎,旎旎……”
Alpha不停呼喚著尤旎的名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冒汗,身下的地毯已經濡濕一片。明明內心的渴望已經都表露在臉上,他卻紳士克制的一動不動,沒有冒犯女孩半分。
尤旎小口喝著溫水,咬著玻璃杯杯口,安靜看著Alpha痛苦悶哼。
從他密布汗珠的額頭,蒼白泛紫的薄唇,不停聳動的喉結,到他裸露的小半胸膛,繃緊的西裝褲。她的外套被男人握在手里,蓋在腰間。
季宥禮右手每天戴著的手套已經脫落,常年不見陽光的手背格外蒼白,青色血管若隱若現。他的右手正捏著她的外套,力道格外重。
“季先生,您想要我怎么幫您呢?”尤旎歪了歪頭,放下玻璃杯,托腮看著他。
臉上掛著不問世事的乖巧和天真。
男人正勉強維持著理智,根本沒有注意到尤旎的表情。
他吐了口氣,不停念著“旎旎”。
看來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尤旎不禁有些好奇,難道盛豐集團的董事長在這方面竟然一無所知嗎?流言都說季宥禮潔癖到底,一直戴在手上的潔白手套就是最好的證明。
易感期時從來不允許Omega近身,是個古怪得不像Alpha的Alpha。
敲門聲響起,尤旎起身。
“旎旎……”季宥禮又叫了一聲,此時他已經沒有半分力氣,眼睜睜看著尤旎離開。
和夢境重疊在一起。
巨大的悲傷淹沒了他,季宥禮茫然看著天花板,輕輕眨了下眼。
尤旎開了一小條門縫,從服務員手中接過一個小箱子。
在女人揶揄的目光下,她冷靜地關門。
這是精神損失費!
等季宥禮清醒了,她得問他要回來!
尤旎打開箱子,對著里面豐富齊全的道具感嘆了一聲。
接著,她面無表情地拿出自己需要的,往客廳走去。
季宥禮卻不見了蹤影。
都難受成那樣了,還能跑……健身還是管點用的。
浴室里傳來水聲,尤旎慢吞吞地走進。
季宥禮坐在冰涼的地面上,后背靠著墻,仰面閉眼。
他身上濕漉漉的,頭發被淋了個徹底,正柔順地垂下來。
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來,落在干凈的襯衫上。
尤旎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神不要亂瞟。
天啦嚕,誰家老板這么有料啊!
浴缸的水滿了,開始往外溢,流到地上。
尤旎知道季宥禮為什么放水,他難耐地抬了抬腿,渾身無力。
咔噠——
尤旎把手里一直拿著的東西拷上季宥禮手腕,連在墻角關門的鐵扣上。
金屬太過冰冷,季宥禮顫了顫,瞳孔已經有些發散,茫然地抬頭。
看向始作俑者。
尤旎無奈地擺了擺手,毫無歉疚之心:“不好意思哈,為了保證我的安全,委屈季先生一下哈。”
他神情沒有變化,似乎手腕的威脅根本微不足道。
語調也沒有變化,仍然沉穩平靜,只是多了一點顫音:“你…要做什么?”
尤旎慢條斯理地洗手,慢條斯理地洗掉手上的泡沫,又慢條斯理地戴上一次性橡膠手套。
浴室里已經充滿了苦咖啡的味道,肆無忌憚地包裹著尤旎,侵吞她身上的消毒水氣味。
尤旎絲毫不覺,慢悠悠地蹲下身子,平視著季宥禮:“幫你啊。”
悶哼聲驟然放大,季宥禮大腿繃緊,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出去。”
雙手被拷在身后,大腿被人完全壓住。
柔軟的觸感讓他身體緊繃,咖啡味道不要命地向外蔓延,一個勁兒地包圍尤旎的后頸。
Beta毫無察覺,正賣力地工作。
一下又一下。
季宥禮渾身顫抖,不停搖頭,說了幾次讓她離開毫無作用,他終于閉口。
無聲地反抗。
尤旎只是看了一眼,接著繼續工作。
男人嘛,都是些口是心非的家伙。明明心里想要的要命,還非要別人強迫一下,表現出捍衛清白的模樣。
幾次之后,季宥禮泄力地靠在已經有些溫熱的墻壁上,疲憊地吐氣。
“那次,那次也是這樣嗎?”
尤旎正在脫橡膠手套,聞言看了一眼狼狽的Alpha,“不是哦。”
“你不會喜歡的。”
季宥禮肯定接受不了被那樣對待。他喜歡掌控別人,而不是被別人掌控。
剛才那番說不定就是他可以接受的極限了。
男人深深地看了眼尤旎,沒有說話。
唉。
尤旎環顧一圈一片狼藉的浴室,任勞任怨地準備收拾。
這時,巨大的撞門聲響起。
砰砰砰砰——
這里隔音效果極好,他們只能聽到沉悶的撞擊聲。
心中涌起不好的預感。
第32章 32 ……丈夫,喜歡
尤旎和季宥禮對視一眼, 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些驚慌。
浴室里的狼藉還沒有打掃干凈,只要看一眼都能猜到這里發生了什么。尤旎吞了口口水,懷著期望小心翼翼開口:“不去開門也沒關系的吧?”
“……不太行。”剛說了一句, 季宥禮就閉上嘴, 因為自己沙啞的嗓音而沉默了片刻。
尤旎也聽到了, 她也沉默了好半晌, 最后端來一杯溫水, 靜悄悄地推到他嘴邊。
兩人默契地都沒有再說話。
季宥禮咳了咳,抿唇潤了潤嗓子, 感覺舒服多了才小聲說:“季燃達不成目的不會作罷的。”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說的正確, 哐哐哐的撞門聲停下了, 轉而是幾個服務員聚在一起的說話聲。
大概是在討論怎么破門而入。
尤旎:……
不是吧, 這小少爺真是不怕丟臉啊。再說了,酒店的隱私保護就這么差的嗎, 季宥禮訂的豪華套房誒!
“我去看看。”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這么多人進來,萬一看到什么不該看的, 季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尤旎任勞任怨地起身, 在季燃憤怒值將要達到頂點時驟然拉開了門。
吵鬧的走廊頓時一片寂靜。
好在這一層只有他們這一間房,吵不到別人,不然明天的輿論不知會難看成什么樣。
季燃戴著黑色口罩, 正不耐煩地跟一旁的服務生交談, 身上那股傲慢俯視的氣質怎么壓也壓不住。年輕的服務生都戰戰兢兢的, 低頭搗鼓手機,估計是在求救。
尤旎微妙地從他們身上看到了自己實習時做牛做馬背黑鍋的樣子,小小地共情了他們一下。
決定火力集中在搞事人身上。
“大晚上的,你來這里做什么?誰告訴你我在這的?”她刻意壓低了聲音,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架勢。
季燃正在讓服務生離開。
接著, 他上前一步,一手撐著門,一手扶著門框,俯視著陰影里的尤旎,眼神不住地往里面瞟,然而卻被尤旎擋了個嚴嚴實實。
靠近的那一刻,他突然黑了臉,濃密的眉毛死死皺起,眼中仿佛有火苗燃燒。
他一把握住尤旎的手腕,力氣大得讓她吃痛地吸了一口氣。
“……你……你干……”
“你的身上,誰的,信息素?”他一字一句,雙眸赤紅,整個人蓄勢待發仿佛一只小獸。
“誰的?!!!”
尤旎訝了一瞬,下意識吸了吸鼻子,然而只能聞到沐浴露的香味。
……有信息素嗎?
那只能是季宥禮的了。
尤旎佯裝自己心知肚明,慵懶地甩了下頭發,把季燃拽著自己的手用力掰開,“小少爺,你說這是誰的啊?我丈夫在里面呢。”
僵持了好久,季燃終于松開手。
渾身泄力了一樣,他如喪□□低下頭。
他是靠著一股勁趕過來的,全是憑著那一陣的沖動和不理智。等真的見到了尤旎,在她平靜又漠然的目光下,季燃竟然沉默了。
“……季燃,要進來嗎?”尤旎目光含笑,往旁邊讓了讓身子,特意留出一個空位。
如果季燃想進來的話,足夠他進來。
然而,他卻遲疑了,甚至還踉踉蹌蹌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Alpha臉色蒼白,死死咬著下唇,一眨不眨地盯著尤旎。
濃郁醇香的苦咖啡味道實在太重,Alpha信息素讓他不舒服地吸了吸鼻子,后頸微微發燙。
“……尤旎。”
季燃無力地重復叫著尤旎的名字,說不出其他話。
怎么會這樣……
他心中茫然。
尤旎是父親的妻子,他們會在一起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他不是一遍遍警告過自己了嗎?為什么真的面對這一切時,他卻這么難過。
一直以來被他刻意忽視的事實就這么直接呈現在眼前,無法掌控的迷失感讓他難以自抑。匆忙出門時,周不群勸告他的話此時響起。
【季燃,不管之前是什么關系,你打算有什么關系,現在都不可能了。她的身份你最清楚,這條鴻溝你不能越過!季燃,不能沖動!】
明明只是出門時聽到的一嗓子,這時候卻這么清晰、這么殘忍。
在晚上吃飯的時候,他還在心里竊喜自己似乎找到了和尤旎跟往常一樣相處的資格。能讓他和尤旎和之前一樣平等相處,而不是掛著那一層若有若無的人倫關系。
似乎,有了利益交換的可能,他和尤旎之間就可以抹掉那層突然的關系。
尤旎拉開了門,光亮和黑暗的交界線明明白白,斜著一條落在地毯上。
這只是一道尋常的光影,季燃卻絲毫不敢僭越。
他又后退了一步。
然而,等他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時,又忍不住抬腳,想更靠近尤旎一點。
“……旎旎,怎么了?”
一道清冽微啞的聲音響起,熟悉的音色讓兩人都怔了一下。
季宥禮穿著酒店里純白的浴衣,腰帶隨意扎在腰間,露出小半個胸膛。他赤著腳,踩在厚重地毯上,水珠滴滴答答地滾下來,沿著發梢、胸膛落下,滴到地毯上。
和他之前嚴謹穩重的模樣截然不同。
尤旎:……
她在心里給季宥禮比了個大拇指,真聰明,演戲逼真,他們配合得簡直天衣無縫!
Alpha穩步走上前,虛虛攬上尤旎的腰,平靜看向一臉無助的少年。
“小燃,你怎么來了?”
季燃表情僵硬,五官都透著不自在。
他不受控制地把目光落在尤旎的腰上,落在Alpha寬闊有力的手背上。
尤旎身上穿著睡裙,季宥禮的手掌就放在她的小腹處。
睡裙把她的腰襯托得有些纖細,成年Alpha的手掌通常很大,季宥禮也是如此。
他們看起來很般配。
季燃恍惚了一下,驀地睜大了眼。
他怎么會這樣想?!!!
“季燃,你來這里做什么?”季宥禮不怒自威,硬生生打斷了他胡亂的思緒,“無論你有什么重要緊急的事,現在已經是深夜了,你不該出現在這里。”
“……”季燃閉了閉眼,最后看了尤旎一眼。
鼻尖的咖啡味道更重了。
他知道這是Alpha出于本能的警告。
他抿了抿唇,說了一聲“抱歉”,接著腳步平穩地離開。
似乎剛剛那番鬧劇沒有發生一樣。
尤旎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徹底放松了。
冷靜下來之后,她這才察覺到一些異樣的觸感。
腰間的手十分溫熱,他的易感期還沒有過去。而更重要的是,她正靠著季宥禮的胸膛。
柔軟的觸感貼著她薄薄的睡裙,溫暖又綿軟。
……!
身后的呼吸聲忽然變重了。
季宥禮痛苦地皺著眉,努力克制自己愈來愈重的喘息,勉強支撐自己軟綿綿的身體。
他難受地松開手,轉身時一個不察差點兒被地毯絆倒。
尤旎終于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努力晃掉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迅速扶起季宥禮的胳膊,摻合著他往床上走,“易感期還沒結束嗎?……再來一次?”
“咳咳咳咳咳!”季宥禮用力咳了咳,被嗆得眼尾通紅。
“……不必了,謝謝。”
“哦。”尤旎失望地嘆了口氣,心里卻樂得發笑,為自己不用熬夜加班感到愉悅,恨不得直接把人丟到床上去睡覺。
她打了個哈欠,想要暗示季宥禮放她走。
然而,一向聰慧圓滑的Alpha此刻卻遲鈍起來,仿佛沒有看出她的意思,任由尤旎把他扶到床上。
躺下后,季宥禮終于咳了兩聲,“一起睡吧。”
不等尤旎拒絕,他就已經截斷了可能性,“沒有別的床,沙發很臟你不想去睡的吧。”
“……”好吧,她確實不想。
尤旎悶悶躺下,毫不客氣地卷過被子,背對著季宥禮睡覺。
然而,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她困意重重的,眼皮也很重,卻怎么也睡不著。
努力了好幾次,尤旎終于放棄,翻身平躺,換了個姿勢。
“……季先生。”
“季先生你睡了嗎?”
“……嗯,睡了。”
“…………”
一向嚴肅的人突然開起玩笑,很嚇人的好吧!
“那個,季燃他……你就不好奇他為什么來嗎?”
“你知道原因嗎?”季宥禮的聲音淡淡的,似乎并不好奇。
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紗落在床上,尤旎心跳快了半拍,無所謂地道:“我怎么會知道這個。”
“嗯,不重要。”
他似乎并沒有追究的意思,尤旎松了口氣。
季宥禮一點都不關心季燃和她的關系嗎?今晚上實在太明顯了,尤旎不希望這種事發生第二次。
斟酌了片刻,她向他許諾:“我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不會違背契約精神。”
還是季宥禮更重要。
旁邊許久沒有傳來聲響,就在尤旎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季宥禮淡淡地嗯了一聲,“小燃只是一時新鮮,成不了多大氣候。旎旎聰慧,自然知道該怎么做。”
尤旎捏緊了被子,他真的知道。
也是,他都知道季燃那晚的信息素暴動。
不過,似乎順利通關了……
季宥禮并不在乎季燃的覬覦和小心思,甚至在漠然忽視。尤旎在松了口氣的時候,心里又有些不太舒服。
她忽然想扯碎了這人臉上的面具,看看底下那張臉究竟會不會憤怒、焦急、不知所措。
尤旎冷淡地說了句那就好,接著轉過身子,重新背過身子。
在她旁邊。
季宥禮難受地呼了口氣,信息素不要命地外泄,和主人的冷淡平靜不同,信息素正在以一種迅速且急切的樣子侵吞這里的空氣,一個勁兒地往女孩身上涌去。
一點點抹去季燃身上的氣味,讓她身上重新填滿咖啡。
季燃憤怒的眼不停在眼前閃現,伴隨著尤旎篤定稱呼他們關系的聲音。
體內滾燙的溫度讓他根本無法入睡。
季宥禮望著窗外明亮的彎月好一會兒,才緩緩閉上眼,平復內心的躁動。
……丈夫,喜歡。
第33章 33 低聲些,難道光彩嗎?
在之后, 季燃就像在她眼前消失了一樣,尤旎再也沒見過他的人影。
雖然剛開始幾天總有些不太得勁兒,但她很快就適應了過來。
前兩天, 給尤樊做手術的趙軍趙醫生來找過她一次, 說他要去京城醫院交換學習半年, 順路想給尤樊復查一下。
尤旎想了想, 同意了。
剛好她好久沒有跟尤樊見面了, 雖然手機上幾乎每天都要報備聊天,但尤旎也有點想他了。
于是, 趙醫生先去京城, 等比賽打完尤旎會跟他們匯合。
今天就是比賽的日子。
尤旎他們正在候場, 白熒正焦急地給人打電話。
“季燃呢?他怎么還沒來?”
“周不群, 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呢!”
“……”
上場匯報的部分是季燃的工作,他每次都會完成得很好。畢竟, 形象、臺風、身份,季燃都遠超其他人水平。
這人總不能賭氣不來了吧……?
尤旎皺了皺眉, 按下急得亂轉的白熒, “沒事,他不來我上去說,也不重要。”
只是匯報, 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可能是她表現得過于穩重可靠, 白熒真的放松下來, 下意識掛斷了電話。
另一邊,周不群聽到電話那邊的忙音,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地上疼得眼淚直流的家伙。
還是不要用尤旎的話刺激這人了……
“你說說你,急什么啊騎個自行車都會出車禍!欸欸欸別亂動!膝蓋不想要了?”周不群眼睛都瞪圓了,連忙按住季燃撐著馬路使力的胳膊, 拿出備好的碘伏,用棉棒把膝蓋上的沙礫和碎皮一一抹掉。
“我真是服了你了,想去見就直接去啊,還假模假樣地裝不在乎,怎么等著別人來請你去啊!明明早就準備好了,非要假裝拖延拖延,這不玩脫了吧!”
周不群毫不客氣,一邊任勞任怨地給他包扎傷口,一邊恨鐵不成鋼地譴責。
他根本不理解,季燃在糾結扭捏什么。
季燃也不知道自己這些天在想什么。
膝蓋上磕破了的傷口被藥水抹了又抹,疼得他不停吸氣,眼冒淚光:“行了行了!快遲到了都,快扶我起來……”
“喂喂喂季燃!你不是最怕疼嗎!膝蓋上的肉一走就疼,你還走這么快,喂你停下!!!”周不群急忙把藥膏扔回包里,大跨步追上去,急得脫口而出:“走這么快也沒用,尤旎都打算自己上了!”
“?”季燃猛地停下,回頭瞪著周不群,“你說什么胡話?!”
“……”周不群抹了把跑出來的汗,把剛剛那通電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還沒說完,季燃已經掙開他,迅速往學校跑去。
幸好他現在已經快到校門口了,雖然打不到車,但跑過去耗時也不長。
季燃算的很好,他本想剛剛卡在最后的時間點出場,土味小視頻里都說這樣能迅速拉起來好感度。結果!!!季燃打算回去立馬給他們打差評!害人不淺!-
“接下來,有請16號團隊匯報他們的研究成果。”主持人莊重的聲音傳遍整個會場。
尤旎理了理袖口,讓白熒給她重新整理了一番頭發,“下一個就是我們,大家都放輕松,跟之前一樣就行。”
“學姐……”
“老大……”
隊友們有些緊張,不安地看著她。
尤旎呼了口氣,忍不住笑:“怎么回事,不相信我啊!我又不是社恐,也就上場十幾分鐘,很快就結束了。再說了,我更熟悉這個項目,上去匯報沒問題的。”
大家紛紛點頭,表情卻仍然沒有放松下來。
尤旎嘆了口氣,也不再安撫,專心盯著稿子再熟悉一遍。
“……請17號……”
“到我們了,快快快,我們上。”白熒催促著,推著尤旎往前走。
剛剛踩上登臺的一級臺階,臺上卻忽然響起季燃竭力保持平穩的聲音:“各位評委老師,各位同學,大家好。我是季燃,也是17號的……”
“姐,他回來了?!”白熒小聲嘟囔,難掩震驚。
尤旎抿了抿唇,悄悄退下來,聽著季燃漸漸平靜自然的訴說,心里松了口氣。
還好,他趕上了……
“應該是吧,等他說完我們上去應對這些評委的刁難。”尤旎沒多給季燃眼神,開始繼續熟悉項目。
在她的帶動下,大家也冷靜下來,開始互相討論模擬,適應比賽的節奏。
見大家沉下心后,尤旎才把目光從材料上移開,不禁看向臺上的青年。
他們就站在臺子旁邊,要很用力地仰頭才能勉強看清侃侃而談的人。
過于刺眼的白光下,他的臉被PPT的光照出一圈圈字和圖片。
步伐平穩,語氣平穩,條理清晰。
發揮得很穩定。
尤旎垂下眼皮,松了口氣。
算了。
只要不影響她的計劃,季燃心里想什么打算做什么都無所謂。
整個比賽都很順利,他們也不負眾望奪得了金牌。
在隊友們興奮慶祝歡呼的時候,尤旎悄悄離開了。
她皺眉盯著手機上突然出現的陌生短信,回撥了過去。
——只有冷冰冰的忙音。
對方沒有接聽。
尤旎只能掛斷,重新看了一遍短信。
【尤小姐,從孤兒院出來后生活得很辛苦吧。據我了解,您還有個弟弟叫尤樊,他的病好了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讓尤旎遍體生寒。
一陣不好的預感涌來。
她下意識給尤樊撥通了電話,聽到對方熟悉的忙音后又忽然想起來,今天是工作日,尤樊還在上課。
無奈,她只好去問趙軍。
趙醫生很快回了她消息,說中午剛剛見到尤樊。
尤旎徹底放松下來。
“誒呀!這不是尤旎嗎?!季燃呢,他趕上了吧——”周不群輕佻地點了根煙,含糊著說,又在尤旎沉默的注視中悻悻地放下打火機,把剛剛燃起的煙頭滅掉。
“啊哈哈,季燃,季燃,他在哪呢?受了傷還跑這么快真是……”一邊說著,他還一邊偷瞄,生怕尤旎聽不到季燃受傷似的,重復了好幾遍。
尤旎:……
她沒有給出周不群期待的反應,只是平靜地指了指門口,“他們都在里面。”
說完,她便低頭看起手機來,專注的模樣讓周不群啞口無言,只能在心里為自己兄弟默哀。
尤旎把之前定好的明天的票退了,改成今天傍晚的。
自從收到那條消息開始,她便有些心慌。季宥禮剛好在外面出差,要過兩天才回家。
京城沒有熟悉的人,尤旎根本無法放下心來。
思及此,她恨不得現在就走。
一門之隔內。
季燃睜圓了眼,憤怒地盯著面有苦色的周不群,質問道:“你說什么?尤旎一句都沒問?!”
“小點聲小點聲!大哥!”周不群不停擺手,臉色緊張,恨不得直接上手把人的嘴巴捂住,“低聲些,難道光彩嗎?!”
季燃:“……”
他放下張牙舞爪的手,小聲嘟囔:“我爸不在,他出差了,好幾天呢。”
周不群:“……”
沒救了。
他抬腳,迅速朝著白熒的方向走去。然而,還沒走兩步,又被季燃一把拽住,“你等等,最后一個問題。說完了我就放你走。”
“……請說吧大少爺,說完就放奴才走吧——”清官難斷家務事啊,有這時間他還不如跟自己女朋友膩歪膩歪呢!周不群苦著臉,一副即將歸西的悲慘模樣。
季燃咳了咳,一向矜傲的臉忽然變得柔軟,耳垂也染上緋紅。
“我覺得她跟我爸不是那種關系!”
他振振有詞,說出自己這些天苦思冥想得出的結論:“他們之前都不認識,沒有感情基礎。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尤旎壓根兒不喜歡我爸那種類型的Alpha。她喜歡Beta或者Omega,那種軟綿綿的溫柔小意的嬌夫!”
“……”周不群徹底沉默了。
他吞了口唾沫,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要摻和季燃的感情生活。
這些東西,是他可以知道的嗎?如果被季叔知道了,會不會滅他的口啊!!!
“哪怕他們表現得多么多么親密,肯定是演出來的!”說完,季燃還頗為自信地連連點頭,用力戳著明顯僵化了的周不群,“你說我推理的對不對?”
“哈哈。”沉默了好一會兒,季燃才干巴巴地笑了一聲。
他實在不敢想象季燃說出這番話的目的,是打算奪母,還是弒父啊!
為了免受牽連,周不群好心提醒,輕輕地非常小聲地提醒道:“你忘了你單方面和尤旎冷戰的原因了嗎。那晚上可是一路哭著從酒店回來的啊……”
季燃的臉頓時黑了,朝周不群露出死亡微笑。
周不群瞬間閉口不言,像只蟲子一頓一頓地往白熒方向扭。
這次,季燃沒有阻攔,他整個人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
還好還好,這句話還管點用。
有用就行有用就行,能先讓他冷靜下來不發癲就行啊!
周不群為自己悲慘的命運悄悄點了個蠟。
看到季燃吃癟,知道了他季叔的大八卦,甚至還即將觀看一出父子反目的豪門狗血戲劇……他不死誰死啊!
因為他的這句話,一直被季燃刻意忽視的事實就這么被重新翻了出來。
那晚上在酒店里,他們到底在做什么呢。
難道他們真的,發生了什么嗎?
這幾日一直折磨著他的問題就這么輕易冒了出來,還伴隨著他想象出來的各種幻象、細節。
尤旎穿著的睡裙,他父親沾著水的睡衣……
“杵在這兒干什么?”
“……在想他們那晚上都干了什么。”
下意識夢游般說完后,季燃臉色驟然蒼白,渾渾噩噩地扭頭,看到了正一臉疑惑的尤旎。
“什么?什么晚上?”
第34章 34 小丑==
“……”朝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 還聽到了自己酸溜溜的話,丟人丟到家了!
季燃猛地閉上嘴,扭頭, 躲開她的目光, 義正言辭:“今天晚上天氣一定很好。”
“……”神金。
尤旎撇了撇嘴, 權當他又在發瘋。
掃了一眼包廂, 白熒正在扣手機, 不知道跟什么人聊天,笑得十分開心。
咦, 周不群呢?
白熒在這里, 他今天竟然沒有像小狗一樣黏在白熒身邊?
尤旎仔細掃了好幾圈, 都沒看到周不群。
算了, 可能恰好出去了吧。
她走到白熒面前,告訴她自己將要離開去京城。簡單聊了會天, 尤旎準備離開。
走之前,她想問問周不群和她現在怎么樣了, 然而話到嘴邊, 尤旎卻沒問出口。
她本來就不是八卦的性子,再說了,在白熒和周不群兩人中間, 她會選擇和白熒站在一邊-
季燃吹著冷風, 在門口冷靜了好一會兒, 才終于平靜下來。
朝著包廂里探頭探腦好一陣,始終等不到尤旎出來尋他。面子上過不去,季燃又等不下去,擔心他們真的把他給忘了,只能冷著臉走進去。
一邊走, 一邊還在腦中推演一會遇到人要說什么。
他肯定要擺出不在乎的樣子,根本不可能承認自己的忐忑!
推門走進包廂時,里面熱熱鬧鬧的。
比賽順利結束,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績,大家都很興奮,正勾肩搭背一起碰杯喝酒。
然而,尤旎不在里面。
更甚者,他進來時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
……先前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的季燃,覺得自己現在像個小丑。
他哼了聲,發現坐在角落里萎靡不振的周不群,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樣走向他。
“別說話——”周不群伸直了胳膊,擋在自己面前。
季燃愣了一下,驚訝地看了眼自己多年的好兄弟。他一副喝醉酒的樣子,臉頰通紅,眼底紅血絲格外明顯。
……這是怎么了?
他那小女朋友呢?
季燃下意識想找白熒問問,可是看遍了整個包廂,都沒有見到白熒的影子。
這人跟尤旎一樣不見了。
季燃心里著急,然而這里沒有他熟悉的人,周不群還在這半死不活的喝酒買醉。
又等了好幾分鐘,就在他耐心即將告罄的時候,周不群擦了擦眼睛,把酒瓶一扔,曾經那股風流紈绔大少爺的風范又回來了:“尤旎早走了,回京城了她。”
“……?”季燃瞬間瞪大了眼,下意識反駁,“你喝多了吧,尤旎突然去京城做什么她在那里又沒有認識的人……”
不對,現在有了。
Alpha的第六感這時候發作起來。
季燃臉色黝黑,直接掏出手機開始看票。
“別看了,都賣完了,中轉的都沒有。最早是后天凌晨的,那時候走吧。”
“……還真是,你怎么知道啊,不對!你也要去?”季燃買好后天凌晨的航班后,敏銳察覺出不對勁,盯著周不群,“你去京城干什么?”
周不群避而不答,又開始喝悶酒。
“……你生日快到了,今年怎么慶祝?”
突然轉移話題,心里有鬼哦!
季燃小心眼地記了一筆,苦悶地撓了撓頭,“跟往常一樣吧,開個party就行。”
說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靈光一現,“不行,今年我要大辦!還慶祝我即將畢業走向社會呢!”
大力操辦生日宴,尤旎不可能不來。他又是壽星,尤旎肯定會顧忌他的顏面,愿意答應些什么條件的。
季燃想的很美,他樂滋滋地想了好幾個整蠱尤旎的法子,“生日請柬總要送到人手里嘛,我親自去送這是多大的臉面啊!”
看他沉浸在美夢中,周不群嘆了口氣,又開了一瓶酒,嘟嘟嘟地往嘴里灌。
算了,等他哭了就知道疼了-
高中校門口,人來人往。
尤旎撐著傘,站在楓樹下等人。
遠遠的,藍白相見的校服如同晴日下的海浪,層層疊疊地往校門口涌來。
正是周五放學的時候,伴隨著兩周一次的休假,校門口的人格外多。
家長、孩子、保安、還有打小廣告的人。
堆在一塊,擠得人心里煩躁。
人太多了,尤旎只好收了傘,把帽子扣在頭上。
剛剛下過雨,現在還時不時地落下幾滴雨點。她又站在樹下,風一吹,劈里啪啦落下好一陣雨珠。
現在,正好滴在她灰色的衛衣帽子上。
她站在樹下,卻鶴立雞群一般,在一眾灰撲撲的高中學生、疲勞過度的社畜家長中顯得格外明亮出挑。
尤旎不知道周圍人好奇的打量目光,她正皺著眉盯著聊天框,恨不得把尤樊那個臭小子從里面提溜出來,團吧團吧狠狠扔出去。
【姐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嘛!我忘記我被老頭叫住開小會了,還有五分鐘五分鐘五分鐘!】
【姐姐等等我嘛TvT】
【求求惹!小貓探頭.jpg】
呵呵,這已經是第七個五分鐘了——
在即將第八個五分鐘時,即將散去的海浪中忽然躍出一小撮波浪。這時,尤樊的頭像又亮了起來。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鴨,我出來啦QAQ】
這孩子,從哪學來得這些賣萌語言啊!
根本舍不得發火QwQ
【校門口,旁邊的楓樹下面。】
“姐姐——”
少年清脆的聲音響起,接著,尤旎眼前黑了一塊,脖子被人攬住,鼻尖滿是洗衣皂的清爽香氣。
“姐姐姐姐——”
尤樊不停蹭著懷中的人,雙臂緊緊攔著尤旎的腰,“姐姐,好想你啊。”
……確實很久沒見了。
尤旎揉了揉尤樊的后腦勺,聲音都軟了下來,“姐姐也很想你,樊樊。”
看到他平安無事,心中的巨石終于徹底落了下來。
“尤樊,她就是你姐姐呀?”
“姐姐好——我們是尤樊的同學——”
“姐姐好漂亮哦!難怪尤樊一直跟我們炫耀你……”
幾個高中生好奇地湊上前,嘰嘰喳喳地說。
尤旎彎了彎唇,被他們夸得心里高興,也為尤樊不再孤身一人感到欣慰,“你們好呀,尤樊在學校里乖吧。”
……不怪她,在這站了半小時,家長之間的聊天風格已經腌入味了。
聊了幾句后,其中一個高高壯壯最活潑男生扭扭捏捏地上前,小聲問:“姐姐,可不可以加個星聊啊……”
“不可以!我姐結婚了,高錚不準打我姐的主意!”尤樊護崽一樣攔在尤旎面前,把高錚伸出來的手機推回去,漂亮的眼珠晶晶亮,“高錚,休想占我便宜!!!”
接著自然地把重點扯回占他便宜,模糊了剛剛格外兇悍的語氣。
原本有些尷尬的氣氛瞬間回暖,剩下的同學起哄他這個姐控。
很快,幾人說說笑笑地離開。
楓樹下,轉眼只剩下姐弟二人。
尤樊眨巴眨巴眼,嘴巴微微抿著,扮出無辜的模樣,瞧著好不可憐。他乖乖扭回頭,笑瞇瞇地重新抱緊了尤旎,仰頭看著她:“姐姐——”
腦子里這句話自動做出波浪號處理。
甜膩又嬌嗔。
看著尤樊臉上燦爛的笑容,尤旎到底沒有把勸說的話說出口。
算了,小孩子有點占有欲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該提點的還是要講一下。
“特意晚了這么長時間,就是為了讓我等你?”尤旎點著尤樊的鼻尖,一掐又一放,笑瞇瞇地看著人憋得臉頰通紅,“跟他們一起出來,炫耀炫耀我?嗯?”
等他這么久,周圍人的議論聲早就落入耳中。
尤樊臉上通紅,雙眼瑩潤,乖巧懵懂的眼瞳黑漆漆的,無辜地看著她。
“……”行吧,還是會心軟。
尤樊想要炫耀她這個姐姐情有可原,想要展示她對他的寵愛也無可厚非。尤旎并沒有生氣。
尤旎松手,轉而捏了捏尤樊軟綿綿的臉頰,“這時候知道沉默是金了!”
“嘿嘿嘿。”尤樊用力鼓了鼓腮幫子,沒讓她徹底把肉捏起來,反而倒打一耙拱了拱尤旎的脖頸,毛絨絨的頭發刺得她脖子發癢。
“行了行了慣會撒嬌……”
這件事就這么翻篇了。
尤樊高興地原地蹦了好幾下,書包也被晃得發出一陣陣聲響,他走在前頭,面朝著尤旎:“姐姐,突然來找我干嘛呀?總不能是跟季總吵架了吧……”
“什么季總,那是你姐夫!”尤旎糾正,“有點事要辦,再說了,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嗎?怎么不想見姐姐啊?”
“想!很想很想!”尤樊扮了個鬼臉,“大壽星在生日當天可以都說了算的對吧!一整天的時間都要給我哦!”
“哪天你沒有說了算……”尤旎敲了下他的腦袋,攔下路邊的車,“走吧,先回家。”
因為尤樊一直拽著她講述自己的高中生活,尤旎也沒怎么看手機。
直到吃完晚飯準備洗漱了,尤旎才注意到滿屏的消息。
季燃他也回京城了?
【來接我。】
下面是他的航班信息,大半夜的,剛好就是明天凌晨。
尤旎皺眉,果斷回絕。
季燃就像是守在手機旁,直接秒回,一邊訴苦半夜沒有車,一邊威脅她要跟季宥禮告狀。甚至,他還能見縫插針地控訴她為什么這么久才回消息。
……小學生。
就是跟季宥禮告狀也沒啥用啊!
拒絕的話都敲出來了。
尤旎最后還是刪掉了消息,回了個“喳。”
真是少爺。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35章 35 跟我在一起
三點二十一分。
尤旎準時出現在機場。深夜, 剛下航班的人仍然不少,奏響嘈雜的曲調。
手機屏幕亮起。
【下飛機了】【在廊橋上】【到大廳了,等行李】【拿到了, 摔得有點丑】【出來了, 你在哪】
一條又一條, 尤旎都沒有回復, 安靜看著消息蹦出來。
恍惚間, 她甚至覺得兩人的關系回到了從前。
吵吵鬧鬧,彼此都看不順眼, 但每天都能瞎扯很多。
當然, 通常是季燃叭叭叭, 她嫌煩免打擾。等想起來的時候, 在解除免打擾。
看著屏幕上一串白色框框,尤旎嘆了口氣。
竟然會想到過去呢。
“喂喂喂——開門呀!尤旎!開門呀尤旎。”車窗被人砰砰砰敲響, 伴隨著男人有些急切的嚷嚷。
“……”回憶中止。
真是給他臉了!
尤旎搖下車窗,面無表情地盯著季燃:“給你一秒鐘時間, 重新想一下你說話的語氣。”
Alpha睜圓了眼, 見到她時驚喜的眼神瞬間僵住,懸在身后的小狗尾巴耷拉下來,季燃咬著唇, 一聲不吭。
“那我走咯。”副駕駛的車窗緩緩上升, 即將蓋住季燃著急的面孔。
“尤旎——我錯了我錯了, 姐姐,開門嘛求你了——”
刻意放軟的腔調從Alpha口中溢出,聲音的主人還有些不自然,撒嬌時有些僵硬。然而,這卻足夠讓尤旎震驚了。
她怎么也沒想到季燃會這樣“改變語氣”, 這種黏糊糊的說話方式,她只在自己的Omega弟弟身上聽過。
更何況,他在叫她姐姐誒!這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季燃嗎!
尤旎沒有重新打開車窗,而是直接開了車鎖。
咚的一聲,接著副駕駛的車門被人從外面一把拉開。
季燃身上還帶著室內的空調冷氣,淡淡的草本清香撲面而來。尤旎瞥了他一眼,倒車駛離,“你這是去哪了?身上一股味。”
他還沒坐穩,甚至臉上的漲紅還沒有消退,吸了吸鼻子,連忙解釋:“飛機上跟一個男Alpha坐一起,他噴了香水。”不是因為Omega。
她其實是感覺這個味道有點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聞到過。可能記錯了吧,她跟男Alpha接觸并不多,如果見過應該會有印象的。
“阿禮不在家,送你去哪?”
季燃正在回消息,對周不群譴責他連載一程都不可以的見色忘友行為毫無所動,無辜地勸告他也讓女朋友來接。
看到周不群忿忿不平地刷屏表情包,季燃心里舒暢,剛剛被迫撒嬌的那點扭捏也減輕了不少。
然而,尤旎的詢問又打破了這一美夢。
“……你去哪我就去哪。”季燃咬牙回答。
尤旎打了個轉向燈,不急不徐地轉彎,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不行,家里沒有其他的房間了。”
她回得果斷,卻讓季燃愣住了。
……家里?
她住的地方,才是家嗎?那他和爸爸的地方,是什么?
惶恐、難過,卻又夾雜著淡淡的竊喜。
她沒把季宥禮當作家人,是不是說明他有機會……
“前面就是家酒店,我放你下來。”
季燃回過神來,用力搖頭,瑩潤的黑眼珠又開始泛紅,“不能這樣,好人做到底…這里的酒店環境不好,我睡不著…我爸快回來了,你不能把我扔下……”
他語無倫次。
黑發和之前的發色相比,襯得他整個人更加乖巧,配上抽噎的哭聲,尤旎眼神晃了晃。
“……姐姐,帶我回家吧。”他強忍著惡心和不自在,委屈巴拉地請求。
本來已經減速的車忽然提速了,尤旎咳了幾聲,“只能睡沙發了啊。”
“嗯嗯嗯!”季燃心中的小人興奮地跳起來,雙臂一揮,做出給自己加油打氣的動作。
過去幾分鐘,尤旎瞥了眼旁邊安靜休息的Alpha,對自己剛剛的松懈感到無奈。
她剛剛究竟為什么會答應啊!
再說了,季燃莫名其妙忽然回京城做什么。
深夜開車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尤旎胡思亂想了一會,沒想出個所以然,決定放棄。
這時,藍牙鈴聲響起,尤樊的笑臉出現在車載屏幕上。
她給他的電話設置了頭像,是小時候在孤兒院留下的照片。
一個白白軟軟的胖團子,正乖乖對著鏡頭笑。
“樊樊,嗯嗯快了,還有二十來分鐘,再等一會會哦,你先睡吧,好哦……”
聽著耳機內少年軟綿綿的撒嬌,尤旎心都塌陷了一半,哄著他掛斷電話,嘴角的弧度卻怎么也壓不下去。
季燃親眼見證了這一切。
尤旎從對待他時的不耐煩變成了溫柔平靜,耐心地哄著對方不合理的要求。
他看著尤旎柔和的眉眼,心臟揪得生疼。
尤樊,又是他……
剛才的興高采烈就像一個被填充到最大的氣球,飛舞過程中只是被一個小小的樹杈卡住,便直接爆裂開來。
季燃想到了尤樊的個人資料,周不群費了好大一番勁才搜刮到的信息。
他跟尤旎并沒有血緣關系,只是沾了點認識早的幸運。
想到這里,季燃又放松了少許。
“你跟尤樊…關系很好啊?”剛問出口,季燃又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這不是顯而易見嗎?
果不其然,尤旎偏頭冷撇了他一眼,跟看傻子似的看他:“不然呢。”
季燃:……
季燃咬了咬牙,一時沒按住心里的小九九,沖動問:“可是他不是這樣想的!他根本沒有你以為的那么好!”
輪胎摩擦瀝青路面的聲音清楚地響起,嚇得季燃僵在座位上。
尤旎慢悠悠抬起壓在剎車上的腳,看著嚇得不行的季燃,笑咪咪問:“你說什么?”
季燃莫名覺得自己后背發涼,吞了吞口水,不肯服輸一樣硬著頭皮解釋:“他不是個好人,一直盯著你,還跟學校同學說你們怎么怎么親密。他把你們捆綁在一起,學校叫家長的意外更是他自己謀劃的……”
“尤旎,這已經不是正常的姐弟關系了,他對你的控制和關注已經遠遠超過了姐弟范疇……!”
這些都是周不群查到的,季燃一邊說著,一邊牢牢盯著尤旎的臉,迫切想要從中識別出厭惡的反應。
然而,他失敗了。
尤旎神情沒有絲毫變化,穩妥地把車停好后才打量了他幾下,皮笑肉不笑:“季燃,你去調查尤樊了嗎?”
季燃張了張嘴,怎么也沒想到她開口的第一句是這個,最終沉默地點了點頭。
毫不驚訝。
尤旎咧嘴冷笑一聲,“真是跟你爸一模一樣!”
她的好心情被徹底打碎了。
尤旎面無表情地熄火、推開車門、離開。季燃匆忙追上去,“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們都太傲慢了。自以為是,高高在上,意圖探知我的過去、分析我的親人,名義上是關心我實際上想要控制我!”尤旎越走越快,嘴角拉到最低,明顯在不高興。
忽然,自她說完便一直沉默的Alpha猛地拽了一下,尤旎不受控制地后仰,撞進青年懷中。
“你……!”
“尤旎,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季燃染著哭腔的聲音響起,尤旎的后腦勺恰好撞進他的胸膛。
柔軟又富有彈性,差點兒讓她剛剛偽裝出來的情緒破功。
好家伙,確實是父子啊!
都很有料!
Alpha粗壯的胳膊攬著她的腰,把她牢牢圈進懷中。她和他肌膚相貼,季燃滾燙的體溫燒灼著她的后背,在秋日深夜送來一點點溫暖。
“尤旎,對不起我不該隨便去調查尤樊的。”
“只是只是!他真的太壞了!我住院的時候你就因為他不見我,你不知道,那時候他看我的眼神特別特別兇殘!”
“他是不是跟你說了我好多壞話,是不是也不喜歡我爸,悄悄跟你蛐蛐他……”
季燃口不擇言,俯首埋在尤旎肩膀處,聲音變得又悶又啞。
……幸好她現在背對著他,可以避免他看到自己無限上揚的嘴角。
尤旎拍了拍攬著自己的手臂,Alpha卻不安地更加用力握緊。
“沒有哦。”她不在掙扎,放任自己完全靠在身后人懷里,悄悄蹭了蹭那處隱晦的柔軟,“樊樊沒有說過你們任何一個人的壞話,他還夸你們了呢。”
“季燃哥哥身強體壯,一看體育就很好。季叔叔閱歷豐富,是成功人士的典范……大概就是這些。你看,沒有蛐蛐你吧。”
季燃本就不太聰明的腦袋瓜差點兒被這幾句“夸獎”欺騙了。幸好,他在有關尤旎的事上一向敏銳。
他小聲嘟囔:“我看他是說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嫌棄我胸大無腦……外加吐槽我爸老男人,還閱歷豐富呢……”
“嗯?你說什么?”
“啥也沒說!”
季燃用力蹭了蹭腦袋,下巴擱在尤旎頭頂,努力解釋自己的初心:“其實我根本就不好奇你的過去…好吧是有一點點,只有一點點嗷!不過我跟爸爸不一樣,我會等你自己告訴我,才不會像他那樣調查你。”
“如果尤樊一直是弟弟的話,我也可以勉為其難地接受他啦。”
他還是改不掉俯視他人的自我性子。
尤旎覺得好笑,對他這副主人家的樣子不置可否,心中的抵觸反而淡了不少。
她笑出了聲:“小少爺,這跟你有什么關系啊?”
身后驟然沉默。
等了許久,就在尤旎猜測這人不會又被她打擊到的時候,Alpha啞著嗓子,悶悶地叫了聲她的名字。
接著,他問:“尤旎,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
尤旎大腦一片空白,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一片死寂中,尤樊清甜的聲音響起:
“姐姐,你們在干嘛呢?”
他站在路邊樹下,路燈沒有照亮那個角落。陰影綽綽中,尤樊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兩人相擁的身影。
第36章 36 可笑
“姐姐, 你們在干嘛呢?”
尤樊的臉完全隱入黑暗中,尤旎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她用力掙開了季燃的鉗制,不顧Alpha下意識的挽留, 迅速走向尤樊:“不是說困嗎?怎么還沒睡?現在天氣涼了, 還穿著短褲容易感冒……”
“姐姐, 你們在干什么呀?”他又重復了一遍。
“……我。”尤旎張了張嘴, 在尤樊看似懵懂清澈的目光下, 竟生出了些無所遁形的狼狽。
“姐姐,他就是你說的工作嗎?”尤樊重重地咬在“工作”兩個字上, 格外涇渭分明。
尤旎呼了口氣, 忍不住把尤樊臉頰上的淚抹去, 接著輕輕擦了擦他的眼。她上前幾步, 把藏在暗處的少年一把拽出來,擁進懷里:“樊樊, 哭什么?”
“是工作啊,我賣進季家不得付出點勞動啊, 接一下少爺而已。”
然而, 淚水非但沒有止住,反而流得更急了,尤旎很快感到胸前的濕意。
“姐姐, 我可以掙錢的, 不在季家了好不好。我…我現在不生病了, 只要我們兩人花不了多少的姐姐……”他悶在懷里,啜泣聲和哀求聲交織在一起,讓尤旎心臟揪疼。
忍不住多用上幾分力氣,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托起他,環著腿把人抱在懷中。“樊樊, 我進季家不是因為你呀。你不是累贅,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
尤旎蹭了蹭他白軟的臉頰,哄他:“姐姐是那么笨的人嗎?季家有我想要的東西,我得進去呀。”
話音剛落,Omega冷不丁打了個哭嗝,好不容易攏起來的委屈就這么輕飄飄地散了。
尤樊臉頰漲紅,猛地鉆進她懷中,只露出微微泛紅的耳垂。
卡哇伊——
尤旎強忍著上揚的嘴角,卻聽到懷里人結結巴巴道了一聲:“……想笑就笑!”
這下真忍不住了,尤旎□□了一把尤樊毛絨絨的頭發,語帶笑意:“多大了,還這么容易掉眼淚。”
“哼!”尤樊超用力地哼了一聲,小聲埋怨:“誰叫姐姐總讓我受委屈!騙我是工作,結果是去和陌生人見面!”
“……什么陌生人,真算起來你們還勉強是個親戚呢!”尤旎掐了把他的臉,裝出惡狠狠的樣子。
說到這,她才恍然記起自己出來是要做什么。
季燃呢……?
身后已經空無一人。
唯獨狹窄的小路上多了一個淺褐色的紙袋。沒記錯的話,這是季燃出來時就一直提在手上的。
尤旎拾了起來,剛剛碰到紙袋就猜到了是什么。
是江城那家要排隊很久的甜品店。
——和季宥禮初見那次,他就給她買了一大袋這家的甜點。
而如今,他的兒子也買了同樣的。
“姐姐,你還在看什么嘛!回家啦外面好冷!”尤樊粘人精一樣掛在她背上,胳膊勒著她的脖頸,晃得她不停移動。
“好了好了,腦袋都要晃掉啦!”尤旎只好重新合上紙袋,把人提溜到身前,帶著他往住處走,“季燃買了些吃的,我看看嘛,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你管他干嘛呀!”尤樊撅嘴,把話題重新扯到自己身上,催促著快點上樓。
深夜的小區重新恢復了靜謐。
路旁的綠化帶突然聳動了一下,一直野貓嗖得一聲從中竄出,連帶著幾片葉子飄起又落下。
小野貓靈活地躍出,尾巴高高翹起,圓溜溜的大腦袋甩了好幾下,優雅地踩著肉墊離開了。
接著,草叢又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高大健壯的Alpha有些狼狽地從里面走出來。
他的頭發上全是掉落的樹葉,季燃跟剛剛的野貓一樣,大幅度地晃了晃頭。
枯黃的葉子落下。
他慢吞吞地把衣服上沾著的碎葉一一摘掉,整個人格外平靜。路燈照在他身上,投在地上的影子也格外高大陰沉。
整理完,季燃揉了揉眼,把正震個不停的手機關機。
然后,他像個沒事人一樣緩緩走出小區。
好笑,他這么著急趕過來做什么。
這里根本就沒人歡迎他,也沒人想看到他-
“尤旎,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啊——
尤旎猛地睜眼,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什么鬼啊為什么做夢都是季燃那句魔咒一樣的話?!
昨晚詢問季燃的消息始終沒有得到回復,她隱約察覺,季燃生氣了。
可是為什么呢。
因為她沒有回應他的那句莫名其妙突如其來的所謂表白嗎?
尤旎無力地搓了搓頭發。
她又不喜歡季燃,干嘛要和他在一起。再說了,難道季燃可以忍受她在他上面嗎!
Alpha的自尊誒!
他親口承認的Alpha的尊貴地位要被自己一個普通Beta壓制嗎?!
估計就是小少爺一時興起,沖動之下說的話罷了。
“姐姐,吃早飯啦——今天不是要去見趙醫生嘛!”尤樊圍著淺粉色的圍裙,從虛掩著的門縫中露出腦袋,一只手里還拿著冒熱氣的不銹鋼勺子。
“今天的早飯很豐盛哦!保證姐姐都喜歡!”
“唔,知道了哦。”尤旎把剛剛敲出來的解釋和道歉一一刪除,關掉手機,起身下床。出門時,她隨手揉了把Omega的頭發,感嘆道:“樊樊的頭發越來越好摸了。”
尤旎不擅廚藝,在尤樊稍大了些,他就開始踩著小板凳,磕磕絆絆地給她做飯了。
所以,有時候旁人會說尤旎太過嬌慣尤樊,其實并不是。某種程度上,尤樊也很慣著她,洗衣做飯,打掃房間。他不是被萬千寵愛的嬌氣少爺,而是在孤兒院里擋在她面前的弟弟。
在那個簡陋的孤兒院,寒風凜冽,單薄的墻體在寒冷的冬天根本不管用。
她出生起就是個Beta,毫無信息素,天賦平平,在已然成為小社會的孤兒院更是處于底層。但尤樊不是,他天生便分化成Omega,信息素等級在那個偏遠的小鎮子里屬于前列,孤兒院院長想把他賣個好價錢,對他照顧頗多。
按理來說,她和尤樊不會有交集的。可是,在她被那群人高馬大的Alpha欺負時,就是眼前這個白白軟軟的Omega擋在她面前。
尤旎、尤樊。
尤樊是跟她姓的,尤樊這個名字也是她取得。
他之前叫什么,尤旎已經不記得了。
“姐姐姐姐,快去洗漱啦——傻愣愣站在這里干嘛呀!今天做了甜點哦,肯定比陌生人做的好吃……”后背被人推搡著,尤旎聞到了淡淡的奶油香氣,就這么一路被他推到洗手間門口。
看著尤樊連蹦帶跳地出去,還順路踩了一腳甜品店,尤旎彎了彎唇。
尤樊啊,她答應了要護他長大。無論是誰,都不能傷害他。
剛剛吃完早飯,趙醫生便卡點發來了消息,催她快點帶著尤樊再去檢查一遍身體。
尤旎定睛看了眼地址,卻驚訝地發現正是破曉實驗室。
一小時后,尤旎和尤樊兩人出現在破曉實驗室內。更關鍵的是,他們目前所在的實驗室正是當初她想要偷偷進去的實驗室。
太過輕易且突然的站在曾經絞盡腦汁想要進去的地方,尤旎心跳飛速,懷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在和趙醫生試探了幾句后,她才稍稍放下心,“你怎么在這?這是打算賣.身破曉了?”
“說的什么鬼話哦!我只是過來交流一年,醫院安排到這里了……”趙醫生皺著眉頭,似乎并不欣喜。
他煩躁地搓了搓自己的光頭,“越大的實驗室規矩越多,我就來了幾天,那一百多條規則差點兒沒把我干崩潰!簡直了,特別是這里那個姓梁的研究員……”
突然,他驚恐地睜大眼睛,猛地捂上嘴。
趙軍長相兇惡,平常也不愛笑,右眼眼皮上還橫亙著長長一道傷疤,再配上他光溜溜的腦殼,硬是能嚇哭三歲小孩。而這時候,他卻表現出一臉驚慌的模樣,著實有些滑稽。
“趙醫生,頭皮上容易分泌油脂、黏附灰塵。根據實驗室規章第一百二十一條,裸露的手(手背、手心)應盡量避免和其他皮膚相觸,特別是頭;在實驗室內應按照規章佩戴醫用無菌手套……”
“好了好了大哥!我知道了我記得了我明白了你不要再念了,我這就去洗手戴手套!”趙醫生痛苦地捂臉,看樣子這樣的對話發生過不止一次。
“臉部油脂分泌較多,不適合……”
“啊啊啊啊啊啊啊——”趙醫生一聲尖叫,幾秒便消失在眼前。
尤旎:……
好夸張。
她忍不住摸了摸鼻尖,看向一旁嚴謹冰冷的梁辰魚,客套道:“梁醫生,好久不見。”
梁辰魚一如既往的冷淡,直接忽視了她的問好,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
……尤樊正在接受儀器檢查,趙醫生火速逃離現場。短短幾分鐘,這里只剩下她跟梁辰魚兩個人。
空氣過于靜謐。
她只能沒話找話,硬著頭皮聊:“那個剛剛你說的規則里,怎么還有‘特別是頭’的標注啊,實驗室的規則竟然可以提前考慮得這么全面哦!”
身高190的Alpha終于從實驗報告上挪回目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透徹幽深的眼底盈著淡淡的疑惑:“那是新加的,他來了之后加的。”
尤旎:……哈哈。
本意是想夸夸這制度設計考慮得真周全,結果,她現在有些控制不住地想笑。
“走吧,結果出來了。”
只聽“滴——”的一聲,里間實驗室門口的燈亮起,余音和梁辰魚無機質般的聲音重疊。
尤旎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豎起的汗毛。
看著梁辰魚走在前面的背影,她忍不住落在那人的后頸上。
遮掩在碎發和衣領之下,沒有露出分毫。
第37章 37 是否放棄
奇怪, 他的后頸總感覺怪怪的,是因為腺體嗎?
Alpha的腺體長得都不一樣嗎?
可能是她盯的時間太久,梁辰魚突然停住腳步, 微妙地側過身子, 那雙冷冰冰的眼睛漠然地盯向她。
……!
尤旎慌亂地移開目光, 瞅瞅天花板, 又瞧瞧地板, 就是不跟他對視。
幸好,梁辰魚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接著便繼續往前走了。
輕呼了口氣, 尤旎正要跟上他時, 又聽到梁辰魚不含半點感情的警告:“盡管你跟季宥禮扯上了關系, 但破曉也不是隨便之地,少看少說。”
驚呆了!她第一次聽到梁辰魚說這么多話誒!不過……
“你跟阿禮是朋友嗎?感覺你們關系很好呢。”
她非要惡心惡心這人, 就要阿禮阿禮的叫。
果不其然,梁辰魚露在口罩之外雙眉狠狠皺了一下, 聲音如墜冰窟:“雇主和雇員的關系。”
“……哦。”
不多時, 觀察室已經到了。
還沒進門,就聽到尤樊不停發出悶哼聲,似乎在忍著什么劇烈的疼痛。
尤旎急忙想要推門進去, 然而, 門把手已經落入一雙修長蒼白的手中。
“左轉, 換衣服,按照實驗室的標準。”梁辰魚冷聲說完后,便推門而入。
啪嗒——門被關的嚴實。
她竟然匆忙之下忘記了進無菌實驗室要換衣服!尤旎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等她進去時,尤樊正躺在床上,臉色慘白, 額頭上一直冒冷汗。
原本低低的悶哼聲忽然大了,嗚嗚咽咽的。
“多大的人了,還一見到姐姐就喊疼……”趙醫生戳了戳尤樊的腦袋,感到有些好笑。
剛才還堅強地不肯吭聲,瞧見尤旎進來了,就開始嗚咽。
他格外有自知之明地放開了位置。
尤旎不管他的調侃,心疼地坐到床邊,撫上他的臉頰,任由他一點點蹭著手心。
“怎么回事?做個檢查怎么能疼成這樣啊?”她說話時有些嗆。
趙醫生偷偷看了眼梁辰魚,無奈地嘆了口氣:“情況不太好。”
“我以為這么長時間過去,他的傷口應該好了,但是并沒有。腺體表層下的傷口一直存在,甚至有了化膿的趨勢。他疼就是因為剛剛把腺體里的臟東西都洗出來了。”
“?什么意思?為什么傷口愈合不了?”聽完他的解釋,尤旎不僅沒有松口氣,甚至更加緊繃起來。
尤樊從來沒有傷口愈合不了的情況啊,不對……
“……看來你想到了。”趙醫生剛端起茶杯,接著感受到一股冷冰冰的凝視,他條件反射一般想起實驗室第一條規則——禁止在實驗室內吃喝。
悻悻地放下杯子,趙醫生不緊不慢地解釋:“尤樊的血液凝固功能受損,傷口愈合得本來就比別人慢,日常生活中看不太出什么,但到了腺體身上就格外明顯了。他那些傷口還在,就是因為這個。”
“……不用看我,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
尤旎只好扭頭,看向梁辰魚。
格外高大的青年沉默良久,終究還是耐不住她長時間的凝視,終于開口說了進實驗室以來的第一句話:“凝血功能受損,沒有一勞永逸的治療方法。”
尤旎臉色暗了下去。很快,她又懷著最后一點希望,小心翼翼地問:“但是……?”
總該有句轉折吧!
梁辰魚避開她灼灼的目光,落在虛空處,漠然道:“但是,腺體傷口愈合是有可能的。”
“……?!怎么可能?!”
根本沒有等到尤旎反駁,趙軍先跳了出來。他不敢置信,連忙說出一大串專業文獻來證明自己的正確。
然而,只消梁辰魚一句,便打消了趙軍所有的絮語。
——“只好是我操刀,就可以。”
多狂妄了,但卻給無數和尤樊一樣的病人吃了定心丸。
趙軍啞口無言,選擇直接離開。他是個謹慎性子,治療手法偏向保守,和梁辰魚慣于劍走偏鋒的行事作風完全不一樣。
就這樣,梁辰魚卻贏得了他全部的尊重。
尤旎對梁辰魚的專業能力的認識更高了一步。
“用外力修補腺體,既然自身代謝不了就只能這樣了。你們考慮一下。”說完,梁辰魚抬腿,似乎要直接離開。
“……等等!”男人停住腳步,背對著她,只微微露出一點點側臉,以示聽到的回應。
“這是你的研究方向吧,我看了你的論文,都是關于這方面的……”
梁辰魚不為所動,尤旎甚至莫名從中讀出了“那又如何”的意思。
她只好直白問出口:“之前有過成功案例嗎?”
話音剛落,便聽到梁辰魚從喉間溢出的一聲冷哼。他漠然抬腿,繼續向外走去。
直到將要走出大門時,尤旎才聽到從他口罩下傳來的悶悶的話。
“做不做看你。如果做,他就是我的實驗鼠。”
接著,哐當一聲,灰白的鐵門被直接關上。
耳畔只有醫用儀器冰冷準確的叮——聲,還有尤樊若有若無的痛哼聲。
尤旎回過神來時,正好看到他正用力揉著自己的后頸,看上去就像在看自己的仇人。
“樊樊——會傷到自己的。”
話還沒說完,尤旎迅速把他的手握住,十指交握,看到指甲上有些干涸的血跡,心里難過。
“樊樊,別傷害自己。下次疼跟姐姐說,咬姐姐的胳膊好不好?”她放輕了聲音,哄人。
尤樊臉上卻更加悲傷,他茫然地看著慘白的天花板,一聲比一聲輕。
“姐姐,我以為自己好了,可以不用拖累姐姐了……”
“手術很麻煩吧,那個人不喜歡我,會不會也找姐姐的麻煩。”
“樊樊……姐姐,你不要管我了吧。我不想再做手術了……能活幾年就活幾年吧,我想快快樂樂地跟姐姐一起生活,不想孤零零坐在病房里……”
可能是因為生病和恐慌,尤樊比往常話多很多。但尤旎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從尤樊口中聽到“放棄”這兩個字。
深吸一口氣,尤旎輕柔地拍著懷里人的后背:“樊樊,八字還沒一撇呢,要不要做手術還沒定呢。”
尤樊卻又不肯吭聲了,沉默地悶在她懷中,唯有淚水一點點浸透了衣服。
那一陣陣冰涼,讓她知道尤樊還醒著。
兩人之間一片死寂,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直到一陣電話鈴聲響起,才打破了這讓人沉悶的氣氛-
尤旎僵硬地坐在包廂內,怎么也沒想到季宥禮嘴上說的業內前輩指的是梁辰魚。她更沒想到,季宥禮出差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帶她吃飯,陪同人還是梁辰魚。
那個科研瘋子。
被季宥禮的一通電話叫住時,她心里松了口氣。再待下去,她也不知道還能跟尤樊說什么了。
臨出門前,發現自己的衣服前襟已經完全被尤樊的淚水浸濕,于是她跑到旁邊的實驗室換衣服。
結果,就在那里,一個普通的垃圾桶中她發現了包裝的整整齊齊的動物尸體。
粗粗翻了一遍,小白鼠、青蛙,她真是摸到了動物的皮毛……
全是器官。
每一份器官整整齊齊地放在袋子里單獨包裝,干凈整潔。
如果不是里面裝的東西特殊,尤旎高低要夸一句這人真愛干凈。
直到她在垃圾桶旁的辦公桌上,看到了熟悉的醫用口罩。
梁辰魚有潔癖,口罩常年不離身。她之前閑的沒事的時候,特意去翻了翻他流傳在外的簡歷。都有這個蓋章,就像是一個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交易。
哈哈!真是個死變態!為了自己的科研夢,什么都不顧了。
一路上,尤旎腦子里不停閃回垃圾桶里包裝精致的垃圾袋,時不時穿插著梁辰魚對尤樊說的那句“實驗鼠”。
“……旎旎,在想什么呢?”平地一聲驚雷,將她從虛幻空間拉回了現實。
她勉強笑笑,隨意找了個理由:“去看了看尤樊,身體有點累。大學生現在都比較虛……”
她繼續瞎扯,卻忽然聽到季宥禮哦了一聲,“差點兒忘了,尤樊的腺體是吧,辰魚和我說過了。我看讓他手術就可以,成功率高,其他人都比不上辰魚的水平。”
“!不行!”尤旎拒絕得迅速,在注意到季宥禮臉上明顯的疑惑時,這才慢半拍地察覺自己反應過度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還要商量商量,畢竟才做過手術,離著這么近也不好……”
季宥禮點頭,看了梁辰魚一眼,“行吧,你說了算。”
這個話題略過后,逐漸開始一些輕松的聊天,說來說去,最后又繞到了破曉實驗室。
……嘖,這真是天上降下來的好機會啊。
“你們都認識這么久了還沒有正式介紹過,剛好借著這個機會……”季宥禮喝了小半杯酒。
似乎發生了什么好事,他整個人都有些興奮,眉眼顯得更加溫潤。
“破曉,我想進去試試。”話音剛落,包廂直接安靜下來。
片刻后,始終默不作聲喝白開水的梁辰魚冷不丁地開口,直接拒絕:“不行,我喜歡一個人干。”
尤旎才不管他,直接看向季宥禮:“我的研究方向跟破曉完全相符,跟梁醫生更加契合。剛剛完成的比賽也是有關這個方面的,我可以勝任也最適合。”
季宥禮沉思了片刻,最終松口:“破曉歸辰魚管,他同意就可以。”
尤旎:……
早知道不得罪這人了。
“對了,季燃開始上手管理公司了。他湊湊巧也選了破曉實驗室,辰魚你幫我多幫襯幫襯他。”季宥禮漫不經心道。
尤旎本就因為要讓梁辰魚松口而難受,聽到這句話時已經心死。
哈哈,地獄模式啊簡直!!!
第38章 38 不被愛的,才是……
尤旎又過上了之前的日子。
照顧尤樊, 偶爾跑回學校處理一些事情,其他的時間都待在實驗室。梁辰魚雖然拒絕她加入實驗室,但幾次見到她, 都沒有趕她走, 最后甚至還安排了一個小小的實驗室供她使用。
人還怪好的嘞。
只是尤樊, 他似乎陷入了情緒漩渦中, 興致不高, 總是喪喪的。
尤旎都不記得多久沒有看到他和往常那樣笑了。
“樊樊,明天就是生日了哇!姐姐帶你出去吃一頓超超超好吃的飯好不好, 特別像小時候我們饑腸轆轆, 在外面聞到的那種飯香……”
“姐姐, ”尚未說完, 尤樊已經背過身子,面朝著墻壁, “我不喜歡那種油煙味,飯都沒吃完身上就黏糊糊的。我不喜歡孤兒院時候的生活, 不想聽到。”
病房安靜下來。
過去很久很久, 都沒有人說話。尤樊心里發慌,急忙轉過身子,然而床邊只有一個凳子孤零零地留在那里。
他費勁地挪過去, 半邊身子探出床, 伸手摸了摸凳子。
冰涼涼的, 早已沒有了余溫。
尤旎早就離開了。
淚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尤樊愣愣地擦掉滾落的淚珠,胡亂往身上抹。
他剛剛怎么能這么說呢,怎么能否定、排斥、不喜歡那些過去呢?明明那些,都是他和尤旎認識的曾經。
尤樊心里后悔, 腺體處又酸又麻的疼痛更讓他眼睛發酸。
怎么辦,姐姐一定不想理他了……
他急匆匆從床上爬起來,摸索著穿鞋,想要把人追回來。
總不能一直坐著,總要跟姐姐講清楚,他不是那個意思……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聲響,塑料袋摩擦的莎莎聲響起。
尤旎拎著一大袋東西推門而入時,看到的就是尤樊彎腰穿鞋的景象。
“……好端端的穿鞋做什么?要出門嗎?”尤旎急忙小跑過去,把東西往旁邊一放,阻止了尤樊的動作,“想要什么我去買,脖子不疼啦?”
話音剛落,明顯消瘦了很多的人猛地撲進來。
尤樊攬上來,半掛著靠在懷里,嗚嗚咽咽地呢喃。聲音又啞又模糊,尤旎擰著眉聽了很久,終于聽明白了。
她失笑,揉了一把頭:“道什么歉,我能不了解你嗎?壓力大需要發泄的,姐姐怎么會當真呢。”
“我把菜打包回來了,在這里吃好不好?沒有油煙味,也不會油膩膩的,只是會有一點點消毒水的味道哦!”尤旎輕輕把人推開,想把凳子上的飯菜拿出來,“他家的螃蟹做得一絕,蟹黃特別香……”
后背貼過來一片溫軟,尤旎怔住。
悶悶的聲音響起:“姐姐,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尤旎不是個脾氣很好的人,她能和季燃吵吵鬧鬧三四年,這時候卻這么包容他。尤樊莫名覺得心慌,又高興又難過。
“這是什么話?姐姐不都會保護弟弟嗎,難道你不保護我呀!親人嘛都是這樣的……”尤旎一邊被他抱著,一邊費勁把菜擺出來。
身后沉默了一下,接著,尤旎聽到他十分輕地問了一句。
“姐姐,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好不好?”
尤旎下意識把人推開,往旁邊挪了一步,“我喜歡你啊,哪有姐姐不喜歡弟弟的呀。”
“你明明知道我在說什么!”
“……樊樊,吃飯。我當你什么都沒說。”尤旎直起身,俯視著床上的Omega。
這是尤樊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冷意,還是在注視著自己的時候。
他感到微微的恐慌。
一種即將徹底失去尤旎的直覺讓他渾身發涼,尤樊停頓了很久,甚至接過了尤旎遞過來的筷子。
然而,他還是低低地開口,聲音又悶又啞。
“你是喜歡上那個季先生了嗎,還是季燃?”尤樊眼瞳漆黑如夜,不停摸著一次性筷子,任由上面尖細的毛刺戳進肉里。咔嚓一聲,筷子筷子被迫分開,然后他繼續摸著接觸面的尖刺。
尤旎被他問得皺了下眉,眼前莫名閃過季燃跟她說話時的神情。
她以為自己忘了,沒想到一經想起,季燃說的那句“跟他在一起”、說話時的微表情都歷歷在目。
仿佛發生在剛才。
“……你喜歡上別人了?”尤樊忽然提高了音量,聲音尖銳。
尤旎看到他捏緊了手里的木筷,手指冒出一顆巨大的血珠。
“你在做什么?!”她連忙拽住尤樊的胳膊,強硬地從他手中奪回筷子,心里震驚。“尤樊,為什么要傷害自己?”
忽然聯想到什么,尤旎把他身上的病號服往上扯了扯,不顧尤樊的掙扎,看到露出的小半截手腕。
“……這些不是洗掉的紋身,是你自己,你自己……”
不停掙扎的人忽然一動不動,尤旎只能看到他因為睡久了而變得毛躁的后腦勺。
沉默,又是熟悉的沉默。
只覺得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來。
尤樊把手腕縮了回去,天藍色的病號服又重新蓋住了上面早已愈合的傷口。
他縮回床腳,身子緊貼著墻壁,雙手環抱小腿。
尤旎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什么時候的事?”
說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情,茫然有之,難過有之,還有濃濃的自責。
尤樊一動不動,雙眼無神地睜著,不知道正在看什么。
良久,他才像是剛剛回過神來一般,回望過來,“休學的時候哦。”
“我跟你說,我想去紀念一下!結果那家老板紋的效果不好,我當場就洗掉了,我記得你還想去找那家店要個說法……其實我根本就沒去啊,我的身體是你的,怎么會讓別人紋上花紋呢。”他慢吞吞地,有些前言不搭后語的說完。
“姐姐,我是你的,你是我的。這樣不好嗎?”
“不好。”尤旎硬下心,直接拒絕。
她試著講道理,“樊樊,我們是彼此獨立的個體……”
話還沒說完,就見他直接轉過頭,面朝著墻壁。
拒絕的意味格外明顯。
“我們可以做姐弟,也一直都是姐弟。除了這個關系,沒有別的可能。”
尤樊還是沉默。
過了一會,尤旎發現了不對勁,急忙上去把人床腳扯過來。
果不其然,他又在不停扣著手指,本就沒有愈合的傷口又被他重新撕裂,指甲內全是血漬。
尤旎心疼地抱住了人,下巴擱在他的頭頂,摟緊了他,“樊樊……”
“姐姐,我是不是很討厭。不僅不知足,還一直在逼你、拖累你,我很惹人嫌吧。”懷里傳來尤樊悶悶的聲音,“我占有欲好強的,也不喜歡你跟別人說話。我喜歡我們兩個人單獨呆在一起,只有你和我。”
尤旎心里發緊,正欲說些什么。
尤樊又開口了,“讓梁醫生做手術吧,我想盡快做。”
說完,他主動松開手,安靜地拿過折疊餐桌,把已經冷了的菜端上去,“姐姐,我們吃飯吧。”
尤旎沉默了片刻,終于坐到他對面。
她知道,尤樊叫得這聲姐姐已經預示了他們的關系。
“明天生日……我們出去下館子吧!手術前的最后一次外出!”尤樊用紗布把手指包了包,重新和往常那樣笑起來。
情緒轉變得太快,話題也轉變锝太快,尤旎看著他臉上熟悉的笑容,只感覺心口一陣陣的絞痛。
這樣的笑容她在尤樊臉上見過無數次,也治愈過她很多次。
然而,他是在真心實意地笑嗎?
明明現在這么痛苦,卻仍然能笑出來。嘴角上揚的弧度,眼中璀璨的柔光,就像程序設定好了的模板一樣,讓她心里發涼。
“好。”
尤旎啞著嗓子答應了他。
飯后,尤樊玩了會手機便又睡了過去。
趁著他不注意,尤旎悄悄像季宥禮詢問京城有沒有專業的心理醫生。
尤樊必須要進行心理干預了-
另一邊。
季燃正在酒吧買醉。罕見的,周不群今天也沒有躍入舞池,同樣坐在一旁買醉。
“生日宴會,尤旎不來了……”季燃臉頰泛紅,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真可笑,我現在像個舔狗。”
“你哪次不像個舔狗啊。”周不群頂了句嘴,“為什么不來了,明面上客套一下也該來吧。”
季燃被嗆了一口,恨恨地道:“她弟弟,就是那個尤樊,跟我同一天生日……”
“什么弟弟,那人看尤旎的眼神就不單純,尤旎還一直發現不了——”
氣上頭來,季燃更煩躁了。
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還差一分鐘就零點了。
周不群一眼看出他在等什么,見縫插針一樣冷嘲熱諷,“放心,她不會發的。”
“說不定,你還能看到驚喜呢!”
“?什么驚喜?”季燃皺眉,然而周不群卻又不說了,只是笑而不語地繼續喝酒。
季燃心里堵得慌,他最討厭說話說一半的人。
“你怎么回事,今天沒去里面蹦幾下?對了白熒呢,你不是說她也來京城了嗎?”
周不群臉色突然黑了,學著季燃的樣子也一口悶了酒。
“……分手了,別和我提她!三心二意的女人!我已經斷情絕愛了!”
“哦。”季燃一直在扒拉手機,突然,他眼神一亮,同情地看了眼旁邊的人,“哇!白熒發朋友圈了,好像是在和別人一起玩哦!”
“她發朋友圈了?!”周不群猛地抬頭,急忙探過腦袋,然而季燃卻接著熄屏,洋洋得意地看著他,“說吧,什么情況。”
周不群:……
小心眼的狗東西。
尤旎可千萬別看上他!
“反彈,別想在心里罵我。”
“……”周不群對他小學生一樣的行徑深感無語,最后還是挑著重點言簡意賅地說了一下。
“所以就是你發現白熒在和一個人接觸,甚至舉止有些親密,于是你選擇單方面冷戰了。”季燃不可思議。
“而且,白熒的同學都不知道她談戀愛了!我根本就沒有名分啊!!!”周不群強烈補充。
“……哦,沒有名分。”他也沒有名分啊!
聯想到自己,季燃更不高興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辦?”季燃又開始刷新,不停折返于聊天框和朋友圈,生怕自己錯過一點消息。
時間已經到0:03分了。
突然,他瞳孔一縮,手指頓時停住。
幾天前,尤樊從家族群里加上他,一直都沒有說話。
原來是在這里等著呢。
季燃目光陰森森的,看著尤樊剛剛發布的最新一條動態。
【生日快樂。
要長大啦,希望身邊的人能一直在。
向前看[加油][加油]】
【配圖】
季燃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照片放大又縮小,想要從中找到蛛絲馬跡。
……等等,是這家飯店。
和他現在所在的酒吧就隔著一條街!
季燃面無表情地把照片下載保存到私密相冊,接著拿起外套準備去堵人。
他一定要去要個生日祝福!
“喂喂喂等等,你現在過去有什么用?得到一句不情不愿的生日快樂?人家都不愿意看到你啊!”周不群連忙把人拉下,強硬地按在座位上,他雙眸兇狠,“愛情里,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
“有名分又有什么用?!得到心,才是最重要的。”
季燃呆愣在沙發上,茫然地摸了摸周不群的額頭,“你沒事吧?”
“季燃!道德有什么用,我想明白了,我徹底想明白了!我得讓她發自內心愛上我!”
達到最大亮度的手機屏幕格外刺眼,季燃掃了一眼周不群的手機。
原來他從別人那里要到了白熒剛剛發的朋友圈,她和一個陌生男人的合照尤為刺眼。
尤旎和尤樊的合照也在眼前閃現。
不被愛的,才是……
季宥禮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尤樊是她最愛的弟弟。
只有他,只有他什么都不是。
如果他能得到尤旎的心……
季燃被自己的這個假設刺激到了,他身體發抖,眼神興奮。
僅僅一個想象,他就感覺自己爽到了天際。
他聽到自己很輕地應了一聲,“你說得對。”
第39章 39 《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妻子》……
盛風集團的小公子即將接手旗下最核心的破曉實驗室, 這個消息早已在網上傳的沸沸揚揚。直到季燃的臉出現在公司官網上,出現在接任儀式的發布會上,眾人才相信這件事。
一時間, 季宥禮接到了無數通電話。
但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尤旎也是在網上看到的消息, 她這才恍然原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季燃了。
底下的評論大多是質疑。
【???瘋了吧?他好像還沒畢業吧!】
【他根本就是個風流少爺, 在學校里面風評就不好啊, 季總怎么會讓他上位啊……】
【樓上的, 哪里上位了?只是接手了一個小小的實驗室,季總風華正茂的怎么會這么快退位。】
【?都9012年了, 怎么還有人不知道破曉啊, 那是全國甚至全世界最精尖的一批人好吧……】
后面的話題已經歪到了實驗室上, 對季燃的斥責懷疑反而少了很多。
尤旎松了口氣。
她經歷過網絡暴力, 清楚這東西到底蘊含著多大的威力。
季燃本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少爺,被這么多人罵, 自己能承受得了嗎,說不定正在找地方哭呢。
被自己的想象逗樂, 尤旎無聲地彎了彎唇, 關掉手機仰頭看著天花板。
手術室的燈還在亮著,梁辰魚已經進去三個小時多了。
他曾估計,手術時長三個小時左右。加上麻醉, 估計三至四個小時。
尤樊這些天表面上情緒尚可, 并沒有出現極端情況。但尤旎無法真正分辨他是不是在偽裝, 只能等手術結束了再找心理醫生看。
好在季宥禮給她推薦了幾位業內有名的心理專家。
正亂七八糟地想著,黑掉的手機忽然亮起來,早已經被各種消息壓到很下面的兩個字憑空出現在屏幕上。
——是季燃。
【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他的話像魔咒一樣在腦內盤旋,尤旎無法想象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在明知道她已經和季宥禮結婚了的情況下, 還能說出這句話。
懷著好奇和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她點開了消息。
【視頻】
這是一段直拍,拍的正是剛剛正在直播的發布會。尤旎沒點進去看,結果竟讓當事人自己送了過來。
季燃穿著西裝,系著領帶,就像一個工作多年的成熟男士一樣發言。
正在播放的視頻還沒有結束,一條消息蹦了出來,就這么明晃晃的出現在他頭頂。
【帥吧!】
尤旎:……
說早了,他哪里成熟了?
尤旎叉掉視頻,看著屏幕上一連串的消息。
【我仔細想了想,那天晚上我說的話太突兀了,而且很不道德。你可以忘記嗎?不過蛋糕很好吃吧,這個別忘了!】
【畢竟我們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也不想我爸擔心我們的關系。所以我們跟之前一樣相處,可以吧?】
【帥吧!】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默認就是同意。所以,我可以去見你了嗎?】
尤旎:……
果然,人是不能在短時間內聰明起來的。
她難得回了他消息:你已經是盛豐的小老板了,想要去哪誰還敢攔著你嗎?
【我只是破曉的老板而已。對了,我把你錄進實習生系統了,郵件應該收到了吧。】???
尤旎連忙登錄郵箱,果不其然,紅邊白底黑字的錄用通知就出現在最頂端。
【以權謀私啊?】
【明明是不放過好用的牛馬。】
【9】6翻了。
短暫的喜悅過去,尤旎面對一行行消息卻有些無措。
她怎么覺得自己現在很像那種利用別人上位的鳳凰A呢。
呸呸呸,明明對面才是A.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對面很體貼地又發來消息。
【只是想作為朋友幫一下,你不是也經常帶我打比賽嗎?朋友之間不是這樣相處的嗎,不好意思,我沒有別的朋友……】
【小貓哭泣.jpg】!
季燃是不是去哪里修行了什么高情商方法論,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一套又一套。
尤旎只好安慰他幾句,順便說好請他吃飯。
下一次見面就這樣水靈靈地安排上了!
季燃喜出望外,狠狠親了一大口手里的書。花花綠綠的封皮上有幾個大字——《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妻子》。
在他旁邊,堆滿了厚厚一摞書。
《女人話里的秘密》《第三者養成計劃》《溫室里的金絲雀vs帶刺的玫瑰》《大廚?手到擒來!》《如何抓住一個Alpha的心》(原封皮上的Alpha被劃掉,龍飛鳳舞寫上了Beta)
季燃松了松領帶,剛剛結束發布會,他水還沒喝上一口就急急忙忙把拍好的視頻發給尤旎。
書里說了,恰到好處的分享可以增進感情。
他精挑細選了最最最合適的機位,讓最專業的攝影師在那里拍了20秒左右的視頻。
不長不短,恰到好處。
季燃在心里夸了夸自己的聰明才智,還順便把這些書名發給了周不群。
難怪人家都說,書中自有黃金屋!
看到和季燃沉默下來的聊天窗口,尤旎又關掉手機。再等了十幾分鐘,手術室的門終于開開了。
梁辰魚臉上有些疲態,眼神仍和往常一般冷淡,“很成功,再等等就能見到人了。”
說完,他舉起一個小瓶子,展示里面的膿液。
“傷口化膿了,這是讓他感覺到疼的主要原因。現在已經做了消毒處理,但是他的血液凝固速度很慢,需要長期吃藥,注意控制一下。”
尤旎只是看了一眼,接著便緊盯著梁辰魚,“很健康了對吧,不會再做第三次手術了吧。”
“……你是一個專業的研究者,應該知道我不會說出絕對的話。”梁辰魚把裝滿膿液的瓶子收拾好,走向里面的隔間,擦肩而過時,他說,“根據我的專業素養,可以向你保證90%的概率這就是最后一次腺體手術了。”
“謝謝。”
玻璃門即將自動關上時,尤旎很認真地道了一聲謝。
在等待尤樊從麻醉中醒來的時間里,尤旎出去買了點東西。
回來時,在醫院門口她隱約看到了趙軍正在和什么人說話,看起來像在爭吵。
趙軍怎么在這里?他現在不應該在破曉做實驗嗎?
尤旎忍不住走近,想看看怎么回事。
然而,還沒等她過去,那兩人便一前一后地離開了。
尤旎只看到那個陌生男子微卷的頭發和下巴處一撮濃黑的胡子,還沒看仔細,那人便十分警覺地扭過頭,看向她的方向。
尤旎迅速低頭,假裝自然地往里面走。
后背冒出一層冷汗。
過兩天問問趙軍吧。
那男子看起來不太好惹的樣子,趙醫生不能遇到什么麻煩了吧-
破曉實驗室。
尤旎實習的身份仍然是梁辰魚的助手,跟他一起研究項目。只是這次她有正式身份了。
仍然是和往常一樣的工作內容,尤旎盯了一天的培養皿,眼睛有點發酸。
正巧,前臺來人說尤樊過來給她送飯。
尤旎想著正好是個放松的好機會,便十分迅速地換好衣服出門。
一下樓,就看到尤樊乖巧地坐在沙發上,正笑瞇瞇地看著她走向他。
明明還是和之前一樣的笑容,尤旎卻能從中感到一些細微的不同。
似乎便輕松了許多。
她按照慣例呼嚕了一把尤樊的頭發,接過飯盒,“做了什么好吃的哇!”
“一肉一菜一湯,一份甜點一份主食,齊全吧!”尤樊仰著頭,像小狗一樣不停蹭著尤旎的手心,臉上掛滿了夸夸我夸夸我夸夸我。
他比之前放開了許多。
想要夸夸,想要抱抱,都可以說出口。有時候被拒絕也不會暗自委屈懷疑,擔驚受怕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夠好。
尤樊變得更加自洽了。
面對他期待的眼神,尤旎根本無法拒絕,不帶重復字眼的夸了好幾遍,還順手用力抱了抱他。
心理醫生悄悄跟她說過,尤樊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他的心靈一直沒有長大,表現出一定的獨占欲控制欲,有一點自毀傾向。這些心理因素讓他混淆了感情,認為只有愛情才不會被拋棄。
沒有血緣的弟弟這個身份也讓他沒有安全感,總覺得最后還是會被拋棄。
所以,尤旎經常按照心理醫生給的方法幫助尤樊,比如擁抱。
尤樊特別喜歡擁抱。
他嘰里呱啦說了很多有關學校的事,還半委屈地說現在學校的要求越來越嚴了,就像普通的高中生回來向家長訴苦一樣。
余暉中,尤樊淺金色的頭發被勾勒出一圈圈光暈。
他平和而又寧靜,像坐在光圈中的天使。
尤樊走后,尤旎又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呆。見出來摸魚的時間實在太久了,她只好起身,準備回去繼續。
走到電梯廳時,尤旎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是季宥禮。
她皺了皺眉,季宥禮怎么突然過來了,而且沒有半點風聲。
聲音是從一樓的會議室傳來的。
尤旎下意識往那個方向走了幾步,聲音聽的更清楚了。
不僅有季宥禮的,還有梁辰魚的聲音。
一個大膽的想法忽然出現在腦海中,尤旎屏住呼吸,忍不住靠近。
“……那些人跑了……不管用……控制不了……反抗……”
“……李家人不行……要不賣了吧……錢多啊……不沾邊鉆個空子……”
只能聽到斷斷續續的字眼,根本無法連成一句話。
尤旎皺緊了眉毛。
怎么辦,再往前走就太容易被發現了。而且這里是一樓的會議室,人來人往的,如果說的是機密話題,為什么要挑在這個地方。
兩個想法不停地在腦中來回拉扯。
忽然,一陣力道從身后傳來,拽著她的腰往后退。
尤旎嚇得差點兒原地蹦起來,一聲尖叫即將突破喉嚨。
“噓——”
是季燃。
他一根食指豎在唇中,正十分夸張地擠眉弄眼,壓低了用氣音比劃。
尤旎繃緊了神經,終于放松下來,順著他的手勁往外走,“我……”
“我知道你要干嘛,我帶你去。”
尤旎不說話了,安靜地讓他牽著自己離開,走進旁邊的報告廳。
“這里是連著的,有一個小隔間,是臨時隔斷出來的,最能聽到會議室里的動靜了!”
季燃像個小狗一樣邀功,眼睛亮晶晶的,眼尾卻還故意耷拉著,像是在不悅。
就給人一種又想被夸又不能自己去爭寵一樣的別扭味兒。
還真是傲嬌啊……
尤旎心里笑了他兩聲,還是很給面子地夸了夸他。接著,她便急急忙忙附耳過去,順著薄薄的墻壁聽里面的動靜。
隨著對話越來越久,尤旎的臉色也越來越差。
本來因為她如此明顯的敷衍而不悅的季燃,也不免好奇起來,他勉為其難地湊上前,不太熟悉地學著尤旎的樣子偷聽。
“先讓他們停手吧,風聲太大了。特別注意一下李家,防備他們狗急跳墻……”
“看好那些人,確保他們都在自己人的視線之內……”
還沒聽上幾句,話題就變了。梁辰魚提到了季燃,對季宥禮草率決定讓他接手破曉表示不滿。
季燃面帶疑惑,重新站直身子,氣音詢問:“他們剛剛在說什么,神神秘秘的?”
尤旎臉色沉重,一直以來的懷疑似乎就要得到證實。
她想到季宥禮溫和沉默的臉,他是畢業生們推崇新任的神明。
季燃在耳邊一個勁兒問,似乎在不安。
她聽煩了,忍不住嗆回去:“你是他兒子,你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
話音落,隔壁會議室里的說話聲忽然停了。
季燃臉皮抖動了幾下,還沒來得及生氣,就感到莫大的恐慌和緊張。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他用眼神詢問尤旎。
尤旎也在一瞬間繃緊了身子,她先是伸手捂住了季燃的嘴。不顧他的掙扎,拽住他的手腕就往外面走。
起碼要先離開這里。
她在心中一遍遍問候老天,還要帶著這么一個拖油瓶往外跑。
尤旎深刻懷疑季燃從來沒有逃過課,也沒有聽過墻角,他表現得青澀又愚蠢,像落入狼群的白嫩小羊。
剛剛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把人的嘴巴捂住了,季燃一定會尖叫出聲的!
穿過小隔間的門,他們終于站在報告廳里。
幸好今天報告廳里空無一人,不然他們怎么跑也跑不出。
正欲一鼓作氣離開時,皮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音已經接連響起,清楚地好像就在身后。
尤旎汗毛都豎起來了!
她感到有些腿軟,季燃更是驚恐,本就顯得無辜的雙眼這一刻更加瑩潤。
尤旎兩眼一黑。
他們眼下這情況,如果被人看到了,一定會覺得是她帶壞了季燃,是她在逼迫這個良人……
不行,腳步聲就在身后了。
報告廳的正門卻還隔著幾十個椅子的長度,如果跑起來一定會驚動他們的。
尤旎咬著嘴左思右想,忽地,她眼前靈光一現,一把拽住了猶自茫然的季燃。
對不住了狗東西!名聲都這么臭了就再臭一點點吧。
為了我為了我為了我……
尤旎在心里催眠自己,動作卻毫不手軟,一把把人拖到了旁邊的裝飾盆栽處。
這是一棵發財樹,枝葉茂盛,至少能遮住一個成年Alpha的半邊身子。
“唔,唔唔唔——”季燃被她捂著嘴,發出悶悶的聲音。
這時候,他的聲音不會讓她感到反感了。
尤旎甚至希望季燃再多叫幾聲,趕緊把季宥禮吸引過來。
她把季燃推到發財樹旁,正好讓季燃背對著門口。
如果季宥禮推門而入,就會看到季燃寬闊的后背。即便當場認不出這個人,過幾分鐘反應反應也該明白他是誰了。
畢竟,季燃現在穿著的西裝是季宥禮最熟悉的品牌。
她埋進季燃懷中,溫熱的胸口格外柔軟。
尤旎聽到了季燃急促緊張的心跳聲,還感受到他繃直僵硬的身子。
后腰緩緩放上一雙干燥的手,Alpha常年高于他人的體溫讓尤旎敏感地往里面躲了躲。
該死的,季燃拖后腿就算了,他還動手動腳!
要不是場合不對,尤旎恨不得一腳把人踹出去。
“尤旎,在這里,不太合適吧……”季燃耳垂通紅,紅暈有蔓延至耳根的趨勢,身體在激動地痙攣。
“……???”
尤旎驚恐地抬眼,“你在想什么?”
“回家之后,沙發、廚房、浴室、陽臺……你喜歡哪里都可以,這里,不行吧……”季燃舔了舔干燥的唇,有些靦腆地說。
“哦啊草——”
尤旎手肘一個用力,快狠準地搗在某處,季燃喉嚨里溢出痛呼。
聲音大得仿佛能掀翻屋頂。
“誰在那里?”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季燃疼得眼冒淚花的時候,季宥禮推門而入,聲音冷清又漠然。在他身后,梁辰魚冷冷淡淡地瞇著眼,落地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尤旎冷靜地把季燃有些歪了的身子扶正,剛好暴露在發財樹的枝干錯落間。
她雙手攬上季燃的脖頸,坐在季燃的大腿根上。
稍高的體溫讓她因為久處空調屋而泛涼的皮膚舒適了許多,她感到季燃的身子在不停發抖。
即便這樣,在她實實在在地坐上他的大腿時,季燃只是下意識想要擋一下,卻很快反應過來沒有阻止。
虔誠地將自己最脆弱的部位呈現在眼前,任由她掌控。
像一只被馴服了的孤狼、野犬。
尤旎雙臂用力,緊緊地攬著Alpha的脖頸,手指摩擦著腺體的位置。
看著季燃懵懂濕潤的眼,她狠了狠心,仰頭。
親了上去。
第40章 40 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唇上的觸感格外柔軟, 輕輕一碰,就像一大塊果凍。
尤旎忍不住啃了一下。
“唔——!”季燃本就睜大了的眼瞬間變得霧蒙蒙的,尤旎感覺到搭在自己腰間的手驟然緊縮了一下,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手背上繃緊的青筋、手指關節彎曲的弧度。
她一直睜著眼, 兩人貼得如此之近。
看不清季燃的全臉, 眼前只有白皙細膩的皮膚和一點朱紅, 還有季燃緊閉著眼時濃密睫毛投下的陰影。
正在撲簌撲簌地抖動, 似有些緊張。
……緊張個錘子啊孩子,演戲演得還怪逼真的。
該發出的聲音差不多都有了, 尤旎準備起身。
這時, 季燃忽然攏住了她的腰, 將她微微抬起的身子重新壓了回去。
將將分離的嘴唇又重新貼了回去, 尤旎眼睛一酸,嘴唇被撞得一陣巨疼。
正要發難, 唇上傳來濡濕的觸感。
季燃正在小心翼翼地舔著她的嘴唇!
他仍然緊閉著眼,睫毛不停抖動, 偏生面上虔誠仰慕, 正在小狗一樣輕輕舔舐她的嘴唇。
尤旎聽到他用極輕的氣音說話:“還疼不疼?”
他整個耳朵紅得像嬌艷欲滴的蘋果,尤旎忍不住上手揉了揉。
耳垂柔軟而結實,摸上去就像小狗肉墩墩的身體, 正散發著灼人的熱度。
兩唇相貼, 季燃像完成任務一樣停下了舔咬的動作, 呆愣愣地一動不動。
任由兩人僵硬地碰在一起。
一個不敢置信的猜測在腦海中響起。
季燃該不會,不知道怎么親吧?
他茫然又無措,臉頰漲得通紅。
明明應該放手了,或者因為舍不得、或者因為那點Alpha的尊嚴,他硬是牢牢地把著尤旎的腰。
“……季燃?”
低沉熟悉的聲音從后面響起, 精準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季燃渾身一抖,摟著尤旎腰的手也驟然一松。
他驚慌地抬眼,看向尤旎,巨大的背德感和剛剛所作所為即將暴露在正主面前的不安,像烏云一樣籠罩著他。
濕漉漉的,像無家可歸的小狗。
尤旎心里一軟,抹了抹嘴,沒有因為控制自己的力量消失而遠離季燃,反而還更貼近了他。
雙手摟進了季燃,她的胳膊也一并暴露在來人眼中。
“不用緊張,我說什么你說什么。”
季燃從喉嚨里溢出一聲嗯,悶悶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把下巴擱在尤旎肩膀上,感覺自己呼出的氣都變得暖呼呼的。
額頭燙、臉頰燙、耳垂燙、身體也燙。
只要是尤旎觸碰過的每一處地方,都在發燙。
他已經理智全失,只能像個牽線木偶一樣任由尤旎掌控。
她說一句,他就跟上一句。
“……爸?!你怎么來了!不準過來,我女……女女朋友在這里……”
“季燃,你這不是在胡鬧嗎?這里是什么地方,你才剛剛上任就做出這么不合規矩的事,太不道德了!”季宥禮的聲音格外低,尤旎從來沒聽過他這般強壓著憤怒的語調。
“給你三分鐘時間,帶上人出來見我。”剛說完,尤旎聽到腳步聲響起,知道他這是要離開了。
不行,不能見他。
季宥禮現在應該把她當成了別的女生,甚至懷疑季燃想要接手破曉就是因為這個女生。如果讓他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就危險了。
最好這倆人能打起來……
尤旎琢磨了片刻。
即便讓季燃一個人去見他,她也未必能順利離開這里。以防萬一,還是先把人哄走了為好。
然而,還沒組織好措辭,尤旎便感覺到季燃把自己又往懷里攏了攏,幾乎將她自己完全環抱住。接著,她聽到季燃格外堅決的回答。
“不去!這是我的私生活,你沒有權利干預。”
“你突然結婚也沒有和我說,我就是談戀愛了又怎么樣?”
突然被暗戳戳地提到,尤旎擰了一把季燃腰間的軟肉,引得他斯哈一聲。
然而,這番話似乎發揮了作用。
季宥禮沉默了。
一門之隔,青翠欲滴的發財樹靜默如初。樹杈與枝葉交錯,季宥禮現在只能看到季燃的小半邊身子了。
那個女孩被他保護得很好。
梁辰魚已經無聲地飄遠了,走之前他看過來的眼神讓季宥禮心里不舒服。
最終,他還是沒有上前,也沒有再強硬要求季燃出來。
“呼——”
腳步聲漸漸遠去,報告廳里又重新恢復了寧靜。季燃重重地松了口氣,忍不住把下巴擱在尤旎肩頭,來來回回拱了好幾下。
緊繃的精神放松下來之后,季燃才后知后覺地體會到微妙的喜悅。
腿上、懷中擁著的人,是他此前從未假設過的人。
等到了真正擁有的這一刻,季燃才明白自己以前是多么渴望。
《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妻子》,季燃腦中又浮現出這本書的名字。雖然他暗戳戳地把妻子進行修改,但內容都完全按照書本的指示來的。
用真心、用真情。
用服務意識。
“尤旎,我們這樣算不算……”
“!壞了!我是摸魚溜出來的,梁辰魚回去看不到我就完了!”以那人龜毛又嚴謹的性子,肯定會絮絮叨叨八百遍實驗室規則,恨不得她抄書背誦。
說完,尤旎便立刻從季燃身上起來,匆忙說了聲回見,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季燃:……
等他反應過來時,腿上的溫度都散去了。
他不悅地嘴角下撇,心里有些委屈。
……什么意思嘛。
他還想問問她,他們這樣是不是就算偷偷談戀愛了啊!
應該算的吧,尤旎都主動親他了誒!
腦中出現一黑一白兩個小人,互相打架,糾結的中心就是他們這樣算不算談戀愛了。
最后,在季燃的主觀能動性下,他愉快地選擇了白色小人。
嘿嘿,初吻,嘿嘿嘿嘿-
“新實驗還在穩步推進,初步預估最多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就差最后一步了……”
那天偷聽到的消息始終在回憶中盤旋,一遍又一遍強化,尤旎根本無法忽視。
什么新實驗,進度到哪一步了,最后一步缺的是什么。
盛風集團究竟是不是那時候……
一個又一個懷疑一股腦地往外冒,疑云籠罩,尤旎終于決定親自去打聽一番。
至少要知道這個“新實驗”,究竟是什么。
破曉實驗室目前沒有正在研究的有突破性的新實驗,其他實驗室的可能性更低。
能出現在季宥禮和梁辰魚對話中的新實驗,肯定不是個簡單事情。
懷著這樣的心情,尤旎親自去飯店打包了幾個菜,然后她又把每道菜盛到飯盒里,看起來就像她親手做的一樣。
尤旎又一次出現在盛風集團總部。
這次,她沒有被前臺攔下,直接就坐上了獨立電梯。
直達季宥禮的辦公室。
即便如此,從公司門口到達電梯廳的這段路,她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年輕的女孩懷里捧著一束粉色的花,另一只手提著淺粉色的飯盒,如此裝扮很難出現在盛豐集團。
在她走后引起的軒然大波,尤旎并不知道。
她現在已經坐在季宥禮面前,全神貫注地準備接下來的對話。
“我事先聲明哈,不是我做的所以可以放心吃!你應該能猜到是哪家餐廳的菜吧!”尤旎托著腮,看似認真地觀察季宥禮的一舉一動。
他放下筷子,喝了口水,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城北那家綠野餐廳?”
他眼神帶笑,嘴角上揚。
尤旎很給面子地比了個大拇指,“答對咯!”
其實很好猜,只有這家餐廳是他公開表示過喜歡的。只要有心詢問,得到的答案總會是這一家餐廳。
畢竟,尤旎不會再花時間去尋找其他的他可能喜歡的口味,然后一一試探。
他們不是真正的夫妻,尤旎愿意花一點點心思都是他賺來的。
季宥禮這般安慰自己。
“誒!對了我還點了兩杯奶茶,放哪里了……”說著,尤旎起身,走向辦公桌,“上次在我們學校你不是說那個奶茶很好喝嘛,這次換了一個新口味,說不定也會喜歡上果茶哦——”
“……找到了!”兩杯奶茶整整齊齊地被裝在袋子里,一起放在辦公桌旁。
尤旎拿起奶茶后,微不可察地掃了一圈辦公桌。
上面干干凈凈的,什么文件也沒有。也是,現在都實行電子化管理,紙質文件本就很少了。
這種情況早就預想過了,尤旎心里倒沒什么失落。
正要轉身回去時,一道銀白色的閃光忽然劃過,剛好刺激了一下她的眼睛。
尤旎唔了一聲,揉了揉眼。定睛看過去,只見暗色的桌子角落突兀地出現了一只純白鋼筆。
這是……
心思一動,尤旎放下奶茶,把鋼筆拾起。
熟悉的款式、熟悉的花紋。
她立刻把自己一直裝在身上的鋼筆拿出來,將兩支鋼筆放在一起。
一摸一樣!
“……怎么去了這么久?”季宥禮的聲音自頭頂響起,尤旎猛地回神,下意識將兩支鋼筆藏起來,“沒什么我,我這就來這就來,走吧……”
“旎旎,你手里拿著什么東西?”
根本瞞不過去。
尤旎心里嘆了口氣,只好把手心攤開。
一黑一白兩支鋼筆在陽光下熠熠閃光,明明對比色格外鮮明,卻又像渾然一體。
“我在你桌子上看到了這支鋼筆,突然發現跟我的這支有點相像,就拿起來看了一眼。”說著,尤旎把純白鋼筆往前推了推,遞到季宥禮眼前。
“我搜過這個牌子,很罕見,也很昂貴。雖然這樣問有點怪,既然你也有這支鋼筆,那你一定能聯系到廠家吧。我之前試圖聯系過他們,想問他們要一份交易往來名單,但是他們堅決維護客戶隱私,什么也不肯說……”
“這支鋼筆,對你來說很重要嗎?”季宥禮第一次不太禮貌地打斷了她的話。
尤旎一怔,點頭,又接著搖頭,“送我這支鋼筆的人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