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世聞自己心里不痛快,也不會讓別人痛快。
第二天一早,岑徵派人來找她,岑世聞把來人拒之門外:“不去。”
半柱香之后,岑徵親自上門抓人。
不想岑世聞竟在院子里舞槍,一招一式盡帶著狠勁。
岑徵靜立看了一會兒,開口問道:“又怎么了?”
岑世聞托住槍尾往地上狠狠一砸,不知在發(fā)什么脾氣:“不知道!”
她就是煩!
岑徵心中不滿:“求仙問道,貴在修心,道心不穩(wěn),心魔便生。你若不予改正,日后當如何自處?”
岑世聞被她越說越煩,竟提槍一指,對岑徵怒道:“還不是因為你!”
要不是母親讓她去和虞舟交什么朋友,她何至于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還有虞舟,繼續(xù)當朋友不好么,非要告白!還把她搞到了這個鬼地方!
要不是不想重蹈覆轍,她腦子有病才不跟虞舟做朋友!
岑徵不為所動,像是早便習慣了岑世聞的蠻不講理:“你倒是說說,我怎么了?”
岑世聞收槍負手而立,質(zhì)問道:“你為什么偏要我和虞舟交朋友?虞舟到底和你是什么關系?!”
岑徵沒料到又和虞舟有關,岑世聞第二句話也頗為耐人尋味。
什么叫她和虞舟是什么關系?
“我們能有什么關系。”
岑世聞和虞舟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一人生在虞家,一人生在岑家,總不能說虞舟也是她生的吧?
岑世聞卻不聽這模棱兩可的否認,挑明道:“你明明每月會給虞舟送丹藥靈草!別以為我不知道!”
岑徵沉默半晌,才道:“還是你們姐妹一條心。”
岑世聞的性子做不出調(diào)查家中賬簿的事,她能知曉此事,只能是岑雨眠告訴她的。
只是岑雨眠實在有點冤枉,因為那些事實際上是上輩子虞舟自己和岑世聞說的。
岑徵又道:“你真想知道?”
岑世聞想也不想便答:“那當然!”
岑徵點頭:“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我告訴你之后,你也必須告訴我,你不愿和虞舟交朋友的原因。”
明明早在上個月,岑世聞和虞舟便和好了,一切改變都是發(fā)生在虞舟和虞瑛的宗門小比那天,可岑徵試探之后,岑世聞并沒有被奪舍。
畢竟世間再難找出第二個像她那般狂妄又任性的家伙。
在那之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有問問當事人才清楚。
“這有何難!”岑世聞哼道,“就怕你不信!”
反正不管是兩百年后還是兩百年前,她都是岑徵的寶貝女兒,讓她知道又如何?
岑徵聞言轉(zhuǎn)身道:“你隨我來。”
岑世聞跟著她一直走至宗門前,見岑徵喚出長劍,忍不住問道:“我們要去哪?”
不過幾句話的事,哪里不能說?
“回岑家。”岑徵道,“你站我身后,站穩(wěn)了。”
岑家在云隱宗的東面,以岑世聞現(xiàn)在的修為御劍,到那得要兩個時辰,若是岑徵,只需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
岑世聞撇嘴,不知道岑徵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倒也乖乖上劍,只走了幾個神,岑家便到了。
和她印象中的變化并不大,兩百年對于一個修仙大世家并不太長。岑世聞跟著岑徵,邊走邊打量周邊略顯熟悉的景色,誰知岑徵越朝里走岑世聞越覺得陌生,直到兩人在一處大門前站定,岑世聞才反應過來。
“這不是禁地嗎?”
而且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小時候偷溜進去過,里面除了一間小屋一塊無名碑也沒有其它東西,她還因此被她母親罰了面壁半月,可謂是記憶深刻。
她母親怎么把她往這領?
她家的禁地和虞舟有什么關系?
岑徵沒有回她的話,只揮手打開門,問她:“你知道那塊碑上,本該寫的是誰嗎?”
可惜在她面前的是岑世聞而不是岑雨眠,她也沒指望岑世聞能回答上來,自顧自給出了答案:“虞硯冰。”
岑世聞一愣,姓虞?
“她是虞舟的母親。”
岑世聞依舊不解,既是虞家的人,她的墓碑怎么會放在岑家的禁地?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岑徵邊走邊說:“早先讓你去講堂聽聽講課,你不聽。”
書到用時方恨少,一點不假。
“你可記得‘古寧之變’?”
岑世聞總算聽到耳熟點的詞了:“不是你成名的那件事嗎?”
談話間,兩人來到了碑前。那是一座不大的碑,不到岑世聞的腰部,上面僅刻著六個字:
摯友安眠之所。
岑徵的眼神染上一抹悲傷:“不,那是她隕落的開始。”
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一百多年,她依舊難以釋懷。
一百六十多年前,修真界并非像如今這般和平,人妖魔三族摩擦不斷,頻發(fā)戰(zhàn)爭。特別是人魔兩族,魔族本盤踞極東之境,那兩年卻無視人族警告不斷擴張,很快冒犯到人族城鎮(zhèn)古寧鎮(zhèn)。
人族三主云隱宗、虞家以及岑家在十幾年前的上古秘境中元氣大傷,并沒有能與魔尊相抗衡的存在。
而岑徵剛接任家主,腳跟還沒站穩(wěn)便被委以重任:
刺殺魔尊。
魔族之主殘忍嗜血,強大無比,這個決定無異于讓岑徵去送死。
可這是損傷最小的方法。
若舉修真界之力剿滅魔族,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也將斷送人族的未來。
人族同時找上妖族聯(lián)手,談判后將西島送給妖族作為謝禮。西島雖地形崎嶇不易人居,但資源豐富,妖族向來崇尚自然,于是欣然同意。
作為岑徵的好友,虞硯冰當然不可能讓岑徵一人前去送死,便毛遂自薦,一同去刺殺魔尊。
沒想到從潛入到刺殺,一切都出奇地順利,魔尊并非強大到不可戰(zhàn)勝,兩人彼此配合,最后岑徵強力一擊取下她的首級。誰都沒有注意,一線紅光鉆入了虞硯冰體內(nèi)。
從那以后,岑徵憑借魔尊首級在修仙界的地位不可撼動。
也是從那時開始,虞硯冰的修為就再難精進。
甚至......境界逐漸下跌。
一代代青年才俊如雨后春筍冒出,不出五十年,再沒人提起曾叱咤修仙界、風光又無限的名字。
天才?修真界從不缺。
岑徵尋遍天南海北的神醫(yī),只有一個告訴她:若想繼續(xù)修煉,只能修魔。
曾是人人贊譽的修真界天才,一朝要淪為人人喊打的魔族。岑徵不在意,只希望她活著便好,但以虞硯冰的驕傲怎么會愿意?
她去女媧祠求了一對孕果,對岑徵道:“生死皆是命數(shù),我早便接受了,你若閑我不在時無聊,便幫我養(yǎng)養(yǎng)孩子吧。”
兩人一人一只果,便是岑世聞與虞舟的來歷。
“你和虞舟同年同月日出生,是因為那兩個孕果連在一起,還是硯冰將它掰開給我,想必若是只有她吃了,應當是一對雙生子吧。”
岑世聞聽完沉默許久,也大概明白了為什么岑徵執(zhí)意要她和虞舟做朋友,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她看向眼前的碑文:“那……虞前輩,便是被埋在這里嗎?”
岑徵卻搖了搖頭:“不,依舊在虞家。”
畢竟是虞家的人,怎么也不至于將人埋在岑家。
岑徵又帶著岑世聞到小屋內(nèi),屋子雖小,卻十分溫馨。
岑徵道:“懷上虞舟后,她來我這里養(yǎng)身體,便是住在這里。”
虞硯冰過世了十幾年,按理說應該很久沒住人了才對,可是屋內(nèi)一塵不染,似乎是經(jīng)常有人打掃。
屋內(nèi)擺了兩張床,兩人都睡在一間屋內(nèi),那時岑徵不知道虞硯冰大限將至,若她知道,定不會同意虞硯冰吃下孕果。
懷孕會汲取母體的養(yǎng)分,可虞硯冰自身都難保。
岑世聞與虞舟出生兩年后,虞硯冰便再也沒有醒過來。
十五年過去了,虞舟如今十七,像她的母親一樣,展現(xiàn)出驚人的天賦。岑徵心中對虞硯冰有愧,總想在虞舟身上彌補,可又覺得怎么也彌補不完。
她看到岑世聞誰都瞧不起誰都不放在心上,卻唯獨對虞舟青眼有加,只是她女兒欣賞一個人的表現(xiàn)是跟人打架,便由她牽頭,讓二人和平地走到了一起。
虞舟性子謙遜,難免受人掣肘,若是有岑世聞從中幫襯,日后的路也好走些。
只是,岑世聞明明答應好好的,卻怎么又突然反悔?
“你現(xiàn)在應當明白我為何讓你和虞舟交朋友,接下來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你明明在意虞舟,為何不肯和她做朋友?”
岑世聞別過臉去:“……你以為我想啊。”
岑徵挑眉:“什么意思?”
“如果我說,虞舟會喜歡上我,你還會堅持讓我和她做朋友嗎?”
岑徵顯然沒聽懂岑世聞表達的意思,笑著搖搖頭:“你也會喜歡她的。”
岑世聞冷笑:“我可沒想要親她。”
岑徵表情頓住,又問了一遍:“……什么意思?”
岑世聞干脆直接坦白,從虞舟來找她到偷親她到她穿到現(xiàn)在都說了一遍,只把鏡子中的場景給省略了。
她到現(xiàn)在也難以理解,為什么鏡子會出現(xiàn)那樣的景象。
雖然虞舟從來不說假話,但是她寧愿虞舟在騙她也不愿相信自己真干出來那種事。
再說一遍,她不可能去親虞舟!
岑徵攏了攏衣袖,一下就理清楚了這段時間岑世聞的怪異舉動。
時空轉(zhuǎn)換雖極為罕見,卻也不是不能理解。
至于虞舟……
她皺著眉思考半天,才慢慢道:“……我不反對。”
她只是比較奇怪,虞舟怎么會喜歡上岑世聞?
岑世聞沒跟上她的思維。
什么叫她不反對?
她又不是在征求誰的同意!
未等她有意見,岑徵就繼續(xù)道:“既是如此,你便自己做主吧。”
事已至此,岑徵決定不管了,讓岑世聞自己后悔去。
“不過,你待會回宗門收拾東西,跟我出門歷練兩三年,調(diào)整心態(tài)。”
聞言岑世聞立刻把剛剛的不快拋之腦后。
歷練?
求之不得!
正好心里的不爽沒處發(fā)泄。
她一刻也等不及了:“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