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地牢對峙偽善者
來時的傳送陣在六步外明滅,蒼洺倒地的身影距她只有三步之隔。
虞啟玉大腦一片空白。
幾乎是下意識,她抽出爆破符,擲向傳送陣,意料之中的炸響沒有響起,手腕卻猛地一痛,緊接著,尖銳的痛楚直沖天靈蓋,她雙膝一軟,跪到了地上。
如墨衣擺映入眼底,緊接著,被截斷的破碎黃符自眼前滑落,擦過墨黑衣擺,晃晃悠悠,落到青磚上。
墨岱不知從哪里出現,冰冷堅硬的指節有如鐵鉗,大力鉗住她的手腕,幾乎要生生鉗碎腕骨。
細碎聲響自腕骨傳來,冷汗浸濕后背,虞啟玉疼得差點暈過去,她話都說不出,只有破碎痛苦的嗚咽從喉間溢出。
想到還在傳送陣另一面等著的岑雨眠,虞啟玉咬緊牙關,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又摸出一張符。
視野被冷汗模糊,恍惚間,牢門半開,念錦走近,精準地抓那只徒勞掙扎的手腕。
“符師的手,可是很珍貴的,”手上的符被抽走,念錦嘆息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哪能禁得住這般折騰。”
“這只手,可不能有礙。”
嘴上說“珍貴”,墨岱的力氣卻沒有絲毫減少。
一聲清脆裂響,腕間的力松開,虞啟玉再沒有支撐的力氣,軟綿綿地倒在地上,痛苦地喘氣。
身體止不住地顫抖,渙散瞳孔中,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好疼好疼啊
好疼好疼
念錦蹲下身摸出手帕,細心地替她擦拭腦門的冷汗和滑落的眼淚。
“啟玉莫怪我心狠,若非形勢所迫,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殺了蒼洺,這一切便會結束,啟玉不是說要做一個逍遙人間的閑散小道么?待塵埃落定之后,我會滿足你的心愿。”
她就像循循善誘的師長,不厭其煩地詢問著:“墨岱下手不知輕重,還疼么?現在可以起來了么?”
示意墨岱扶起對方,她將靈符塞回原來的那只手中,接著用雙手握住,對著蒼洺的方向微微一笑:
“來——很快的。”
“動手吧。”-
布下這一局,也是費了念錦一番功夫。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蒼洺,實在難殺。
殺死煉魔,只有兩種辦法:一是符師,天生煉魔克星,越級斬殺不成問題;二便是——實力的絕對碾壓。
但蒼洺如今的修為,只有元嬰后期的修士才能將她徹底抹殺。她很難在不引起任何懷疑的前提下,說服如此強者,幾番思量,依舊是第一種風險小些。
但符師本就極少,妖族更是寥寥無幾,她手下沒有精通符術的妖,陣法還是籠絡狐主舊部才得以更改,眼前唯一可用的
只有虞啟玉。
兜兜轉轉,還是虞啟玉。
“啟玉,怎么還不動手?”
握住手下腕骨,脈搏在指腹的壓迫下劇烈跳動,念錦時輕時重地摩挲著,話語隱隱有威脅之意。
虞啟玉靠著墨岱強迫的攙扶才堪堪站穩,聞言打了個哆嗦,符紙從指間脫落:“我我不”
“大不了大不了你殺了我我才呃!”
一只手從后方扼制住她的下頜,墨岱陰冷的聲音隨之傳來:“再多說一句廢話,卸了你的下巴。”
“”符紙飄到念錦手中,她沒去看虞啟玉,反而若有所思看向傳送陣,“啟玉的這張符,原本是想打向哪?”
“是想毀了傳送陣,斷了自己的退路?”
她忽然一笑,緩步走到傳送陣旁:“不對,該這樣問”
“眠眠在那一面等著你呢,啟玉,還不快點動手么?”
費那么大勁,只為了讓她殺蒼洺,虞啟玉想必也明白自己的無可替代,所以才這般有恃無恐。
她可不會讓情形一直這樣下去。
虞啟玉瞪大眼睛,念錦在拿岑雨眠威脅她!
她進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若再拖久點,眠眠一定會來查看,到時候她倆一起完蛋!
她顫顫巍巍扶起腫脹的手腕,艱難地發出聲音:“我太疼了沒有勁打還容易,打不準”
“”念錦瞥一眼墨岱,墨岱掰開虞啟玉下巴,迅速塞進一顆丹藥,再迅速合上下巴,迫使她咽下去。
見她如此粗魯,念錦微微皺眉,斥道:“輕一些。”
墨岱手微頓,低聲應是,隨之松開了鉗制下巴的手。
虞啟玉卻不再相信這虛偽的關心,墨岱捏碎她手腕的時候,她可沒聽到半句“輕點”的話。
她一面恢復力氣,一面回憶著岑雨眠說的話。
——“若遇到問題,想想我會怎么做,不行就想想念錦會怎么做!”
念錦會怎么做?
她忍不住偷看一眼念錦,恰好對上一雙含笑的狐貍眼。
“啟
玉休息好了么?我等多久不打緊,倒是眠眠,怕是等不了太久。”
虞啟玉:
催催催,就知道催!
手腕上尖銳刺痛讓她沒法專心思考,念錦有如實質的目光又仿佛要把她戳個窟窿,虞啟玉別過臉不敢再看,余光瞥見倒地的蒼洺,一束靈光猛然閃過腦海
她想起來眠眠和她說的是什么了,是
借刀殺人!
既然念錦想借她的手殺蒼洺,她同樣,也能借蒼洺制衡念錦!
想通這點,虞啟玉轉頭盯上墻角昏迷不醒的蒼洺,白日里給岑雨眠介紹符文的回憶歷歷在目,她心中一下便有了主意。
蒼洺不知為何昏迷,若她提供足夠魔氣供她吸收,定能順利醒過來!
而將白日里畫的逆紋魚符和六道蟬翼紋結合起來,正合適!幸好她早先便存好了,若當著念錦的面現畫,她還真擔心會被識破。
虞啟玉想盡至今為止最令她難過的事,才壓住臉上喜色,穩著語氣說她準備好了。
緊接著出手,數道靈符向蒼洺極速飛去!
魚狀符文與六道蟬翼紋圍繞在蒼洺上方組成符陣,很快,噼里啪啦,如裂帛之聲,黑紅魔氣在上方匯聚,盡數向蒼洺涌去。
想象中的灰飛煙滅沒有出現,魔氣卻越來越濃郁,念錦臉色一變,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伸手便要抓虞啟玉,有人卻比她更快一步。
箭鏃裹挾魔氣直直向她射來,炸起一片爆鳴,墨岱無心再管虞啟玉,瞬間帶著念錦躲過。魔氣炸開,地牢動蕩,念錦原先站立的地方,轉眼便成一片凹陷的廢墟。
墻角處,赤瞳緩緩睜開,血色眼底滿是憤恨之色。
“狐貍,我要你命!”
第72章 匯合炸山頭!
一時間,狹窄逼仄的地牢內飛沙走石,轟鳴不止,再看不清人影。
虞啟玉扶著手腕躲到一邊,幾張符擺出防御陣,生怕殃及到自己。
忽然,金光泛起,緊接著,地面微小震動不斷,襲向念錦的攻擊瞬間被打散,竟是巨大的沖擊將地牢結界啟動,強行鎮壓了暴起的魔氣。
虞啟玉心里一驚,若是如此,蒼洺可制不住墨岱和念錦,等狐族支援趕到,她們照樣完蛋!
她連忙去看念錦,果然見對方神色自若,附耳對墨岱說了什么后,轉身消失在地牢中。
沒等她想好下一步該怎么辦,怒意如驚雷在耳邊炸響:“該死的狐貍,哪里去!!”
魔氣裹挾箭鏃,向念錦離去的方向瘋狂襲去!
鐺——!
墨岱上前接下,利爪劈開洶涌魔氣,破開尖銳寒芒,接著狠抓向蒼洺胸口!
蒼洺不閃不避,赤紅眼底恨意翻涌:“找死!”
指間夾數余枚箭鏃,通通射向墨岱,狹小地牢內霎時間充斥黑紅魔氣。
陣法嗡鳴,金光更甚,魔氣又迅速被吞噬、消融。
利爪在身前抓出血口,蒼洺絲毫無察,手腕再一翻,鋒利箭鏃紛紛釘入墨岱身體,鮮血四濺。
墨岱卻也不避,利爪又是一揮,生生將蒼洺逼退數步,撞上墻面才停。
這般不要命的打法看得虞啟玉心驚肉跳,趁著她們不注意,她貓著腰挪到傳送陣,見它光芒雖黯淡,卻沒有完全消失,暗自松口氣,接著咬破指尖,在一片混亂中,不住地寫寫畫畫。
這是雙向傳送陣的主陣,只要加固它,便不用擔心傳送過程中失穩坍塌了。
她必須在狐族支援到來前,離開這里。
身后爆鳴不斷,皆被防御陣攔下,虞啟玉一筆一劃心無旁騖地繪陣,很快,傳送陣便散發出穩定的亮光。
修復好傳送陣,虞啟玉回頭去看場上形勢,不遠處,墨岱倒在地上,渾身浴血,生死不知。
而蒼洺,經過結界一次又一次的強行鎮壓,顯然也已經是強弩之末,魔氣也幾近枯竭。她半跪在地,滿臉血漬,目光依舊死死盯著念錦離開的方向,撐著身體便要起身追去。
念著還要從她口中套消息,虞啟玉上前一把抓住她:“去哪呢?還不趕緊跟我走!”
蒼洺被她拉著踉踉蹌蹌走幾步,報仇之切讓她忘記了害怕,恨聲想要甩掉她:“人族,滾開!放開我!”
虞啟玉另一只手受傷,不得不跟她講道理:“你敢追出去,狐君一巴掌就能給你扇沒,現在是咱倆勾結到了一起,你再指控念錦也沒妖信,出去就是死。”
“聽我的,咱們去找眠眠,她主意多,肯定有辦法!”
說完不給對方拒絕的機會,抓著胳膊便往傳送陣拽去,蒼洺一路罵一路掙扎,不甘的目光鎖在牢門口一刻不離,奈何她消耗太多,反抗不過,眼前只白光一閃,便被迫離開了地牢。
塵土還未平息,又有兩道人影匆匆而入,狐君在前,念錦緊跟其后,可除了一地狼藉和生死未卜的墨岱,牢內早已不見任何身影。
狐君緩緩皺起眉:“這是怎么回事?”
“如您所見,母君。”念錦柔聲解釋道,“人族符師虞啟玉,借早先布好的傳送陣潛入牢房,將魔族截走了。”
“正是我同母君說的那般——人族,定和魔族有所勾結,所謂聯盟共御魔族,不過是請君入甕之法,若狐族真派了將領前去支援,多半只會”
“兇多吉少。”
狐君握緊拳頭,狐眸中冷意乍現:“傳我命令,抓捕人族使者和魔族刺客。”
念錦應聲,目光落到黯淡無光的傳送陣上,又不緊不慢地繼續問道:“若是人族不認,竭力反抗,我們又當如何?”
“”狐君冷聲道,“若生擒不能,必要之時,允以殺之!”
百里外,溫泉底。
“啊?!”聽完岑雨眠的分析,虞啟玉一陣心涼,“那我們豈不是完蛋了?”
“”岑雨眠揉著眉心,不想她這么悲觀,“不能這么說,狐君只是不再信任我們而已,若真如此如今,除了請出狐主,我們別無選擇。”
是她失策了。
原來原來念錦從未放棄過借啟玉的手殺掉蒼洺,原來她根本沒打算放過蒼洺。
也對,照念錦那般謹慎的性子,蒼洺手握她與魔族私下往來的秘密,她斷然不會放她回魔族,依此來看念錦莫非并不是和魔尊合作,而是假意投誠,實則兩頭騙?
她很快作出決定:“此處不宜久待,先去找姐姐匯合。”
虞啟玉應下來,然后指著蒼洺問道:“那她怎么辦?”
因為擔心蒼洺又暴起傷到岑雨眠,她提前將她縛好,這會兒她正恨恨盯著二人,聽到這句問話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若殺了我,正順了念錦的意,接下來,她的目標便是你們!”蒼洺瞪著她們,冷笑道,“她騙我至此,便沒想讓我活著回去,你們,也是一樣!”
“你急什么?”岑雨眠示意虞啟玉帶上她,“現在還沒到你死的時候,我要你還有用呢。”
她回頭又望一眼干涸的泉底,啟玉才回來便將傳送陣毀了,念錦暫時沒法快速趕到,但留給她們的時間不多了。
天色漸晚,時間不等人,兩人提起蒼洺便往山上走,路上虞啟玉不住地對蒼洺指指點點:
“我警告你啊,待會見到岑師妹你老實點,我還沒算你傷她肩膀的賬呢!若不是岑師妹肩上的傷,我們能更早地來泡溫泉,指不定便沒有這些事了。說起來都怪你,誰讓你來狐族的?念錦邀請你了么?你毀了我所有的計劃你知道么?!”
“還有我的手,現在還疼得要命,你感知不到疼你當然不懂!當時念錦掐著我的手腕讓我殺你,還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真是虛偽!偽善!不要臉!嗯?”
罵罵咧咧的聲音停了下來,虞啟玉奇道:“你這手臂,修好了啊?”
岑雨眠聞言向蒼洺望去,這才發現,蒼洺不僅換了身衣物,就連手臂上的傷也修補好了,只是對方渾身血跡斑斑,一時還真難以發現。
這話顯然戳到蒼洺痛點,她冷哼一聲:“若非修復材料摻了藥粉,我也不會昏迷如此之久!”
念錦欺她至此,她一定不會放過她!
見她情緒又激動起來,虞啟玉單手差點制不住她,忙出聲安撫幾句,接著迅速轉移話題。
三人繼續前行,才走至一轉角,突然間,山體震動,轟然巨響隨之傳來,周遭的氣息霎時一變!
岑雨眠和蒼洺的神情都謹慎起來,
虞啟玉卻眼睛一亮!
這是!
“是聚魔陣!”她欣喜道,“虞師妹和岑師妹將副陣法毀去了!”
感知到周圍越發不妙的氣息,岑雨眠抓緊她的衣袖,懷疑問道:“你確定?我怎么感覺魔氣越來越強了?”
“哦。”虞啟玉斂去臉上喜色,點頭道,“的確如此。”
“我想,大概,是因為師妹她們先毀去的是偽裝魔氣的符紋吧?”
岑雨眠一愣,接著立刻加快腳步,遠遠的便看見岑世聞和虞舟佇立在山頭。
二人面前,糾結作一團的魔氣越聚越大,很快如黑云壓頂,即便是離得遠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瘋狂。
岑雨眠隱約猜出二人打算,但她不敢靠近,只保持著距離高聲喊她們:“姐姐!魔氣難控,不可冒進!”
“你們退開!”岑世聞高聲回她,“我們不是想讓狐主知道魔族潛入,以此讓她出面么?”
長槍凌空一劃,氣浪破開翻涌魔云,其內魔氣滔天,更加可怖。
“那我們便,渡引魔氣,聚成魔煞形成沖天之勢——”
她反手又將槍尖插入巖縫,裂紋瞬間蔓延到虞舟腳底。
“再以靈力為引”
“——炸了這山頭!”
第73章 狐主現身千呼萬喚始出來
休養之所被魔氣炸塌,她就不信狐主還不出面!
只是幾句話的功夫,黑云又暴漲一圈,黑紅粘液自山巖縫隙中滲出,所過之處,草木盡枯。
見時機差不多,岑世聞高聲屏退岑雨眠,接著與虞舟對視一眼,俱向后撤數十米,接著雙雙一擲!
銀槍如龍,靈劍如虹,兩道流光穿透黑霧,迅速刺入石窟內,只聽啪的一聲,魔云停滯,與此同時,另一道雷云正緩慢醞釀。
“這次被毀的是逆紋魚符,”遠遠的,虞啟玉護住岑雨眠飛至半空,替她分析場上形勢,“如今匯聚的應是靈力了,天吶,這恐怖的波動,這樣碰著挨著不得去半條命哎眠眠你別往前湊啊,我這防御陣范圍有限!”
碎石瓦塊裹襲魔氣靈力撲面砸來,眼看岑雨眠要脫離她的防御陣,情急之下,虞啟玉下意識用傷手去抓岑雨眠,人是抓回來了,刺痛也隨之而來,渾身再使不上一點力氣。
岑雨眠忙轉身扶她,虞啟玉皺著臉,緩了半天才勉強搖頭:“沒事沒事,念錦還給我顆丹藥吃,不然現在這手能不能動都難說,她、唉,我都不想說,何必費一顆丹藥呢,不動手不就好了么?有話就不能好好說么”
余光見蒼洺窩在劍尾,臉上身上多道血痕,正是被剛才的余波波及到的。虞啟玉抬頭瞧了瞧防御陣的范圍,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
“我能力有限,你離得太遠,防御陣到不了那,要不,我們擠擠?”
岑雨眠瞥她一眼:“她無痛無覺又不死,護她做什么?”
“”蒼洺抬眼看向她們,又越過層層云障看向山頭二人,冷哼一聲,“勸你們讓她二人再離遠些,魔氣的破壞力,可比你們想的那般大。”
“若岑世聞炸得尸骨無存,我找誰做我的煉魔?”
虞啟玉還沒來得及道謝,聽到這話又硬生生憋回去,別過臉小聲嘀咕著:“想得還挺美。”
岑雨眠也轉身,抱臂盯著她看,上上下下將人打量好幾遍,才慢慢問道:“你來狐族只為我姐姐?不是說魔尊在抓舟舟姐么?你好像對她不感興趣?”
可據她姐姐所說,魔族上下,幾乎都想抓到虞舟。蒼洺憑什么例外?
“莫不是,你對魔尊有什么不可替代的價值?而這個價值一旦舟舟姐被抓,你便會失去?”
蒼洺盤腿坐于劍尾,聞言拳頭微緊,隨后閉眼不語。
岑雨眠沒有放過她任何細小舉動,緊閉顫抖的睫毛一下便泄露對方的慌亂,她暗中堅定了自己的猜想。
魔尊抓捕虞舟,是為了逼出她識海中虞硯冰的靈識,那么蒼洺的能力,定然與此有關。她想必有其它辦法可以將靈識驅趕,這才讓魔尊對她如此寬容。
既是如此,她們絕不能放蒼洺回魔族,帶回人族最好,母親一心想救回虞硯冰前輩,定能想辦法從蒼洺嘴中撬出些有用的出來。
想到這,她上前將縛魔索又緊幾圈。
遠處的空中,兩團異色云越靠越近,噼里啪啦的爆破一聲響過一聲,岑世聞拉上虞舟又退一段距離,持槍欲揮,便要將兩團云撞至一處。
“師姐,”虞舟按下她手,語氣不容拒絕,“我來。”
岑世聞動作一頓,不太情愿地退至一邊。她剛剛好不容易說服虞舟同意她這瘋狂的計劃,條件便是,要聽對方指揮。
墨氣翻滾,遮天蔽日。虞舟深吸一口氣,緊接著,絕塵脫手,唰地直刺而出!
借凌厲劍氣之勢,靈魔兩氣被推至高空,狠狠撞上,只一瞬間,山脈震顫,天地變色!
虞舟帶上岑世聞,迅速退出數百米,才站穩腳,一驚怒喝聲便在耳邊炸響:
“住手——!”
卻又迅速被爆炸的轟鳴聲吞沒。
轟——!轟——!!
巨大沖擊下,時空幾近扭曲,雙色云在高空盤旋不止,方圓萬里,抬頭可見。
岑世聞再次出手,徹底將聚魔陣毀個干凈。
兩人還未查明剛才怒喝從何而來,下一秒,天羅地網兜頭而下,將幾人網個嚴嚴實實,聚到一處。
轟鳴漸止,狐君威嚴的聲音隨之傳來:
“人族小輩,速速歸降!”
剛才的動靜太大,很快山頭半空便圍滿了狐族強者,皆對她們怒目而視。
虞舟不知狐君已對人族充滿懷疑,及時解釋道:“諸位前輩莫急,我們已將魔氣推至高空,并未傷害到山中小妖。”
岑世聞高聲補充:“我們在此處山頭發現一聚魔陣,摧毀時因不甚了解各符紋功能作用,這才差點釀此大禍,諸位與其想著治我們的罪,不如好好查查,這聚魔陣的來歷!”
狐君滿臉怒意:“巧舌如簧!人族既已與魔族相勾連,一聚魔陣又有何稀奇?莫再欺騙于狐族!”
岑世聞眉心一皺,虞舟也愣在原處,岑雨眠忙挪到兩人身旁,將事情大致解釋一遍,岑世聞這才注意到多出來的蒼洺。
她沒空搭理對方,冷笑抬頭:“人魔相勾連?好一個惡人先告狀!你這狐貍老眼昏花識人不清便罷了,便是腦袋也不好使,聽信這等蠢話!”
“此陣接連狐主休養之所,到底是人魔聯手而建,還是狐魔聯手而建,你自己清楚得很!”
“保不準是你心有不軌,加害于狐主,好理所應當地坐狐主之位!”
“當真可笑!本君自愧無治族之能,早已讓賢,何來覬覦狐主之位,加害皎月之說?你這人族小輩目無尊長,滿口胡言,再胡亂攀咬,本君留不得你性命!”
見狐君動怒,岑雨眠連忙撞開要反擊的岑世聞和要解釋的虞舟,不卑不亢道:
“狐君無意,其她人未必同樣如此!此聚魔陣符紋精細,功能齊全,非一朝一夕之功,人族來此時日尚淺,便是不眠不休也難以建成,怎會出自人族之手!”
狐君瞇起眼睛,冷笑一聲,正要給以反擊,忽覺衣袖被扯,回頭便見她的女兒垂著頭不敢看她,神情十分不安:
“母君,此陣法是我派妖修建的。”
“我觀母親久病不愈,心中擔憂,便尋了精通陣法的妖來修建聚靈陣,為母親提供休養靈力,怎知”
她眼角泛淚,愧疚萬分:“我對符紋只一知半解,不知其中門道甚多,竟是害了母親!母君若是怪罪,念兒無話可說。”
“經此一事,我知我能力尚不足以擔任一族之主,還請母君將典禮之事推遲,待日后念兒能力達到母君期望,再行即位之事。”
二妖在半空的談話并未刻意隱瞞,原封不動地傳到地上幾人耳中,岑雨眠聽得牙癢癢,好一招以退為進!狐君那不清醒的,指不定就信了!
果然,便聽得狐君輕聲安撫道:“念兒自小聰慧能干,即位之事已近在眼前,不宜更改。我也知你一片孝心,母君自不會聽信人族挑撥之語,只是那修建陣法的妖,你定當好好審問,不宜再有疏忽。”
念錦抹去眼淚,低聲應是。
岑世聞冷嗤一聲:“賊喊捉賊,裝模裝樣!”
身上被網裹得結實,掙幾下沒有掙斷,她環顧四周,狐主還未現身,她們必須在這多拖延時間。
但念錦卻沒有給她機會,她低聲對狐君耳語道:“母君,此處喧鬧恐擾母親清靜,不如將她們押進牢中,擇日再審。”
狐君點頭贊同,下令道:“將人族來使押入大牢,待典禮過后,再行審問!”
半空中一眾守衛紛紛落下,兩妖押一人,便向五人走去,還未上手,一聲喝令止住她們的動作:
“且慢——!”
地上眾人與半空眾妖紛紛看向發聲處,一道銀光轉眼便到她們眼前。
銀朧快步擋在幾人身前,向半空中的狐君質問道:“狐君這是何意?狐族這是要與人族為敵么?!”
看到她,狐君緩了語氣:“人族與魔族計劃奪我狐族,狐族所求不過自保,豈愿與人族為敵?”
“念兒,此事既牽扯有你,便由你解釋與島主聽。”
念錦應下,幾句話將事情說完,接著對銀朧行禮道:“島主既屬妖族,便是同源,狐族心系妖族生計,自不愿與魔族有所牽扯。人族與魔族有所牽連已是事實,島主何故再向著人族說話?”
“素聞島主與人主交好,妖界皆傳,人族讓出西島不過是緩兵之計,百年后便會收回,流言蜚語狐族未曾相信,只是傳聞既不可信,島主還是莫再行讓妖誤會之事為好。”
簡單幾句話便給銀朧安下叛徒之罪,若她再阻攔,便當她坐實了這等罪名,銀朧捏緊拳頭,瞳孔豎起,仿佛在尋找獵物的弱點:
“少主果真伶牙俐齒,照這般說,本島主還應謝謝你的提醒不成?”
念錦垂首后退一步:“不敢。”
接著抬起頭,對著下方的守衛淡淡道:“還不動手?注意莫要傷到島主。”
守衛迅速靠近,岑世聞抬腳便要踹她們,銀朧一把按住她,低聲勸阻道:“我來時已向何卿傳訊,先委屈你們一陣子,莫再沖動。”
虞舟離岑世聞近,也聽見這話,悄悄放些心。難怪銀朧比狐君她們來得晚些,原是傳話去了。
岑雨眠也聽到這話,抬頭本想瞪一眼念錦,卻見一守衛附念錦耳邊說了什么,緊接著念錦臉色一變,出聲催促道:“磨蹭什么?還不速速押入牢中!”
岑雨眠腦筋一轉,連忙扭開押她的人,向銀朧撞去,做出口型:拖延時間!
銀朧一愣,迅速抓住她制伏,佯裝怒道:“你這無禮小輩,本島主念你人族孤苦無依,這才仗義執言,你陰謀敗露還敢沖撞本島主!本島主今日要好好教訓你!”
見銀朧動手,岑世聞也毫不客氣地將押她的二妖過肩摔至地上,接著踹飛虞舟身側守衛,瞬間激起一陣怒罵。
“竟敢反抗!君上有令,若有反抗,允以殺之!”
“都住手,讓本島主來!我讓你們住手!”
“等等!我又沒動手你打我干嘛!”
“啟玉你躲到蒼洺后面,反正她沒有痛覺!”
蒼洺:
轉眼間,地上吵吵嚷嚷,又有銀朧在里渾水摸魚,眾妖一時不敢妄動,只好好言相勸。
一片混亂之際,一道虛弱卻威嚴的聲音穿過混沌局面傳入眾人耳中:
“魔族潛入,為何不告知于我?”
聽到這話,眾守衛動作紛紛停下,俱向一處半跪下,不敢再言。
岑雨眠又泄憤踢一腳,才看向聲音的方向。
半人高的赤色狐貍緩步走近,病弱之軀卻掩不住其中氣勢。
狐主,終于出來了。
第74章 軟禁事已至此,先接個吻吧。
一眾狐妖從半空落下,半跪行禮,狐君也化作原形落到狐主身邊,親昵地蹭著她。
“莫要動氣,”她用鼻尖蹭上對方下巴,“此事念兒會處理好,你身子尚虛弱,我送你回去,可好?”
狐主別開臉,又向前邁一步,八條狐尾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
“魔族潛入,為何無人”
“告知本座?!”
怒音剛落,念錦倏地跪下,伏地不起,高聲道:“母親息怒!”
她一跪下,除了一兩位輩分高的狐族長輩,其余眾妖齊刷刷跪地,一齊道:“主上息怒!”
轉眼間,場間站著的便只剩被捆住的四人,加一魔,加一妖。
狹長狐眼一一掃過站立的六個身影,最終定在蒼洺身上,眼中更冷。
注意到她的目光,狐君為她解釋道:“是手下的妖辦事不利,才將她放了進來。想必是臨近典禮,出入的妖變多,才叫她鉆了空子。”
“我已讓念兒派妖排查過了,潛進來的只有這一魔,為的便是——掩人耳目,會面人族。”
聽到這等顛倒黑白的話,岑世聞差點又要罵出聲,還是虞舟扯她衣角才拉回理智,忍著沒有開口。
狐主如今的注意力都在魔族那,貿然開口,只會引火上身。她們引狐主現身是為將火燒到念錦身上,若因一時氣憤,失了時機,反倒會給自己找個大麻煩。
“臨近典禮,更該加大審查力度才是,憑何降低了要求?”狐主沉聲道,“念兒,如此行事,教我如何放心將狐族交于你?”
不等念錦有所回應,她繼續道:“十五的即位典禮,先行推遲,待魔族之事水落石出,再另行安排。”
狐眼掃視一圈,滿是威懾。
“諸位,可有異議?”
眾妖垂頭默然無聲,狐君神情有所動搖,抬頭又瞧見人族四人,狐眼瞇起有些猶豫:“可各族族主也已派使者前來,若是就此讓她們離開,怕是不太妥當。”
赤色大狐輕輕甩幾下尾巴,并沒有當回事:“本座掌狐族近千年,今年正是第九百年,值此之際,叩問天道,又有何不可?”
“而此魔,便由本座——親自來審。”
“念兒,”輕飄飄的話語落下,似在征求意見,“你,意下如何?”
念錦伏地,聞言暗自咬牙:“念兒,遵從母親旨意!”
“”狐主靜立在原處,將在場眾妖一一掃過一遍,才道,“諸位,起身罷。”
“至于人族來使”
“送她們回到驛館,典禮當日”
“方允其行。”-
“所以我們這是被軟禁了?”
岑雨眠道:“總比被關牢里好。”
“那倒是。”虞啟玉聞言表示贊同,驛館好歹熱鬧干凈有人氣,那牢里陰暗潮濕,一看就不是能住人的地兒。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干等著么?”
她當時離銀朧很遠,沒聽到何卿要派人來的消息。
岑雨眠正要開口告訴她,岑世聞忽然清咳一聲,接著虞舟向她比個噤聲的手勢,臉轉向窗外示意她——
隔墻有耳。
銀朧為避嫌不在驛館,此時只有她們四人圍坐在桌前,隔音結界對修為比她們高的修士無用,必須謹言慎行。
于是岑雨眠拉過虞啟玉完好的手,在上寫了幾遍才讓對方明白。
“這不怪我,”虞啟玉小聲解釋,“那丹藥止痛效果特別好,但副作用就是我的觸覺有點被麻痹掉了。”
狐族還算有良心,派了醫師給虞啟玉醫治,這會兒她的手腕正纏得結實,被一條紗布掛在脖子上。
虞舟有些心疼:“啟玉師姐若是疼得厲害,便服藥歇息吧。距典禮開始還有三日,這三日便安生呆在屋中,待回宗門,再讓林長老診察一番,切不可再妄動了。”
虞啟玉撓著臉應聲下來。
“我還真困了,那
我先回屋睡覺了。”
半日下來,身心俱疲,若不是死亡的大刀懸在頭頂,她早便撐不住了。
岑雨眠打個哈欠,聞言同她一起離開。
她們被軟禁在這,兩個傷者,一個她沒什么戰斗力,除了虞舟,哪還有能打的?不如老老實實養精蓄銳,等宗主派的人到了再一塊折騰。
兩人一前一后離開屋子,岑世聞目送門被關上,才轉回頭,便見虞舟也站起身,連忙抓住對方的手:“你走什么?!”
動作間肩側一疼,岑世聞手臂一時發軟,使不上勁,虞舟忙扶住她肩膀,將她按回座椅上:“我何時說要走了?師姐不要亂動,我給師姐換藥。”
今日無論是炸毀陣法,還是與守衛混戰,俱是激烈打斗,本已結痂的傷口再次撕裂,竟又滲出血來。
岑世聞低頭看一眼,這才老實坐好,看著虞舟取來藥箱,將藥粉紗布一字排開,伸手解她衣物。
沾有半干血漬的衣衫拉開時,傷口處傳來隱隱的疼意,卻不如微涼的指尖落在肌膚上帶來的戰栗更深,岑世聞仰起臉,向對方索吻。
虞舟一心給她換藥,只敷衍地親親她的額頭,清洗傷口,撒上藥粉,最后纏上紗布,打上結,才抬眼去看她。
岑世聞正垂著眼,委屈地看著她。
“”虞舟撫上她的臉,“師姐莫要這般看我”
話未說完,一只手從后方摟上她的腰,接著猛地一勾,她瞬間踉蹌著坐到對方腿上。
腰上的手又游到后背,按著她不讓她起身。
“這個姿勢很適合咬耳朵。”說著,岑世聞舔了一下唇邊泛紅的耳朵,輕輕咬住,問她,“為何不親我?”
熱氣噴灑在耳邊,癢地虞舟想要掙開,忽覺對方受傷的手臂也抱住她,一下便放輕動作。
她才上好藥,可不能讓岑世聞再把傷口掙開。
她反問道:“為何要親?”
岑世聞埋在她頸間,哼著聲道:“親我還需要理由么?”
“”虞舟輕聲斥她,“不講理。”
“是我。”岑世聞欣然承認,松開按著對方的手,又向前仰頭送上。
“親么?”
虞舟微低下頭,鼻尖相觸,吐息交換,雙唇近在咫尺
的確,不需要理由。
俯身錯開鼻尖,貼上等候已久的溫熱柔軟。
事已至此,淺親一下吧。
第75章 宗主親臨太好了是宗主我們有救了
狐城主殿。
“如此說來,魔族潛入,與人魔相勾連,皆是那叫墨岱的侍從所為?”
念錦跪于殿中,聞言垂首向首座之人道:“是。”
“魔族潛入,我只當她玩忽職守,便派她看守此魔將功補過,不知她竟有如此心思,驚擾了母親的休息,是念兒的疏忽。”
狐主輕輕咳一聲,繼續問道:“她如今何在?”
“她畏罪潛逃不成,已被就地正法。”
“”狐主不知為何忽然笑一聲,擺手示意她退下,“死的倒是時候。”
“兩日后天道大典,好好準備,這次,不得有誤。”
念錦應下,退出了大殿。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正要去檢查相關事宜,一雙帶著涼意的手覆上雙眼,笑聲在身后響起:“阿念,猜猜我是誰?”
念錦動作一頓,接著拿下她的手,語氣放輕道:“母親派我準備大典各項事宜,若阿翡無要緊事,我便告辭了。”
甜蜜聲音再次響起:“阿念急什么?我只是找阿念給我出出主意,不耽誤你正事。”
青翡轉到她面前,眉毛蹙在一起,清麗的面容看起來有些委屈:“我按照阿念說的去找姐姐,可姐姐聽完后很生氣,不僅把我攆走,還把浮雕給毀了。”
“前幾日我看阿念忙著應付人族,便沒有打擾你,可我實在心急,阿念還是抽出些時間,替我出個主意吧?”
“”念錦眼底眸光微閃,本想離開的步子停在原處。
青翡竟真去找了銀朧。
“浮雕,被毀了?”
“對呀,”青翡垂著眼,失落道,“姐姐還讓我不要找死,不許打西島的主意。”
“阿念,姐姐對我,真的已無一絲情意了么?”
念錦瞥她一眼,心中冷笑。
銀朧看上的只有青翡眼角淚痣,不過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沒有青龍,還有白龍、赤龍、黑蛟,談何情意?
“并非如此。”
嘴角牽起一絲微笑,念錦執起青翡的手,將她領到一處僻靜地。
“島主若真對阿翡毫無情意,又怎會出言勸你?”
“西島雖屬妖族,卻一直受控于人族,島主此番言辭也是囿于人族強權,勉強為之,阿翡莫要往心里去。”
如今她即位無望,母親想必也對她生了疑心,既然青翡咬了餌,她便要,好好利用。
人族前來,為的便是揭穿她與魔族勾結之實,若成功鼓動妖族對西島出手,魔族敵軍在前,西島之爭在后,人族腹背受敵,為求合作,定不會再翻舊賬,她也有一絲喘息之機。
這是她,唯一的退路。
只是可惜了那上好的浮雕。
“人族?難怪如此!”青翡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哼道,“我不過剜了她人族幾顆痣,便禁我百年!人族領地便罷了,竟連西島也不許我去,姐姐貴為島主,還要受制于她們,真是可氣!”
念錦緩緩點頭表示贊同。
發泄完怒氣,青翡依舊不知其解:“可若是如此,我又該如何?我怎樣才能讓姐姐不再受制人族呢?”
“阿翡還不清楚么?西島歸屬一日未定,島主便受制一日,破局之法,唯有讓西島定族。”
當年人族讓出西島給妖族,西島自成一系,不歸屬任何族類,因而各族族主也無法過多插手西島事務,若西島定族,族主自然便有了話語權。
青翡很快理解其中深意,皺眉不語。
念錦不指望她現在便做出決定,只要對方有所動搖,她總有推波助瀾的機會。
她又煽風點火幾句,最后借口有事離開,留下青翡一人反復糾結。
青翡盯著她遠去,直到對方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才收回目光,低聲自語:“西島定族?”
她在原地徘徊一陣,最后取出靈簡,在其上傳訊。
不過半日,赤龍登門-
“宗主?!!”
欣喜的驚叫響徹驛館,岑雨眠連同虞啟玉圍著何卿團團轉,兩張能言善道的嘴湊不出一句利索話,“您您您、您怎么親自過來了!!”
何卿好不容易按住她倆,聞言對兩人腦門一人敲一下:“我不親自過來,誰能管得了你們?”
“宗”虞舟向前一步,請罪的話才出口,她便抬手止住。
“進屋去,我這次來可不止給你們收拾爛攤子,還要好好罰你們一頓!”
幾人推推嚷嚷進了屋,結界悄然升起,屏住屋外的窺探。
岑雨眠趁機將這段時間經歷的所有事告訴何卿。從神女潭到抓蒼洺,再從琉月山到地牢救蒼洺被誣陷,最后狐主出現,念錦的即位典禮改成天道大典,她們被軟禁。
虞啟玉一唱一和,虞舟適時補充遺漏信息,岑世聞在旁聽著,忍住想打哈欠的沖動。
她剛剛上完藥,藥效作用下一時提不起精神,強撐著才沒有閉眼。
最后,岑雨眠總結道:“如今我們只需在天道大典上,向狐主揭發念錦。狐主既然要叩問天道,
定然要用通天盤,我們將石盤一并給她,其中關竅,她自然便會明白。”
聽完幾人匯報,何卿若有所思地頷首:“我明白了。”
商討完大典當日事宜,何卿清了清嗓,表情逐漸嚴肅:“魔族在邊境的活動越發頻繁,因此除了念錦通魔,此次我來,也為了聯合妖族共御魔族。”
“我來時遇到了龍族二殿下——丹玨,她告訴我,念錦似乎在策反眾妖,爭奪西島歸屬。龍族曾受師尊恩惠,自不會參與其中,可丹玨說,她小妹對西島島主欽慕已久,似乎不肯放手,你們可知此事?”
幾人點頭,岑雨眠道:“是青翡么?島主同我們說過,上次她被島主趕走后,我便再沒見過她。”
何卿揉揉眉心:“是她,幾十年前你們島主說再也不想見到她,讓我限制她來人族,沒想到過去這么久,她還沒有死心。”
“人族與妖族不可因西島反目,你們年紀相仿,也說得上話,說服青翡,你們能做到么?”
岑雨眠滿口答應:“交給我吧!”
回想起上輩子抽青翡龍筋的事,岑世聞忍不住心道:麻煩,不如再打一頓。
想必上輩子便是無人勸說,青龍一意孤行,最終身死。
那陰險的狐貍不可能預料不到她的結局,如此行事,無非是讓她送死。
陰險又狠辣。
幸好她沒讓她接近虞舟,她故意向虞舟示好,肯定不懷好意。
“對了宗主,我們如今被關在驛館,我怎么出去找青翡?”
何卿道:“我帶你去。”
又轉頭對剩余三人道:“你們先在驛館好生呆著,大典那日,我再來接你們。”
虞舟規矩應下,岑世聞也點點頭,虞啟玉猶豫著應聲,大著膽子問:宗主,島主是不是看上青翡的淚痣,才和她相、相好?”
想起銀朧那奇怪的癖好,何卿點頭:“多半是。”
“怎么了?”
虞啟玉偷看一眼她宗主眼角的淚痣,腦中一瞬間閃過各種替身文學,瞬間打個哆嗦,搖頭道:“不不不,沒什么、沒什么”
雖然宗主總是笑瞇瞇的,但再給她一萬個膽子,她也不敢胡亂揣測宗主的感情生活。
何卿心中奇怪,目光落到她包裹嚴實的手腕上,又嘆口氣,道:“好了,你們安心養傷,凡事有我。”
她掏出靈簡遞給虞舟:“有事傳訊即可。”
原先她沒給她們傳訊靈簡,是想讓銀朧約束她們的動向,別讓幾人去做危險的事。沒想到這幾個不省心的直接越過銀朧,先斬后奏,雖成功引得狐主出面,卻負傷兩人,她再不過來,還不知她們又要掀什么風浪。
又叮囑幾句,她才帶上岑雨眠離開。
自從上次跑出驛館,青翡便再沒回來,何卿按照丹玨說的,在狐城一家幽靜小院里找到了她
和銀朧。
四人面面相覷。
銀朧最先邁步向前:“何卿?你怎么來了?”
青翡也愣住了:“人主?”
岑雨眠悄悄退一步,躲在何卿身后。
真是,好微妙的氛圍。
片刻愣怔后,何卿回過神,面上揚起一個和煦的笑容:“二位,聊什么呢?”
“加我們一個?”
第76章 談判聰明的謀士都一樣心狠
“”瞪她一眼,銀朧別過臉,沒好氣答她,“我也剛到,還沒開始聊。”
她又瞥向岑雨眠,隱約猜出兩人前來的目的,眉頭輕皺:“人主又是哪的消息,這般靈通?”
何卿沒有立刻回她,她抬眼環視四周,將此處大致打量一番。
小院清雅幽靜,倒是飲酒閑聊的勝地。
“還沒開始?那正巧。”觀察完畢,她帶著岑雨眠走近,眉眼彎起,很是平易近人,“既然如此,不如一起聊吧?”
雖是問句,手卻熟練地扶上兩人肩膀,往屋里帶:“還站著做什么?時間有限,咱們抓緊。”
被推著進了屋,青翡面上終于顯出不高興:“人主造訪狐族,不去會見狐主,反倒來我這小院是為何事?”
“我與姐姐有私事要談,不宜外人在場”
話未說完,何卿輕聲打斷她:“小殿下。”
“西島之事,可做不得私。”
銀朧心口一跳,抬眼看她。丹玨果然也將此事告訴了何卿。
難怪她會出現在這里。
何卿也不廢話,直截了當道:“百年至今,西島其主便是島主銀朧,所謂認族俱是無稽之談,小殿下莫要被人哄騙了去。若真到了刀劍相向時”
“兵刃可認不得你這龍族小殿下。”
她的語氣十分平淡,面上也無甚威脅之意,青翡卻攥緊衣角,禁不住后退一步。
何卿的意思顯而易見:就此收手,無人追究,若一意孤行,龍族也保不住她。
“我本就無意爭奪西島。”好半天,青翡才紅著眼眶道,“若我不如此說,姐姐決計不會來找我。”
“姐姐若愿與我重修舊好,我自然不會挑起西島爭端,甚至愿替姐姐掃除障礙”
她的話被一聲冷嗤打斷,銀朧冷笑道:“你還威脅上我來了?”
青翡委屈道:“我沒有威脅姐姐。”
“你威脅她也沒用。”銀朧面無表情道,“你大可以去爭,爭了你死,不爭你活,與我們何干?”
“西島不會因為幾句話便易主,等你的只有死路一條,若非丹玨再三托我前來,你以為我會關心你的”
“哎哎哎,”眼看氣氛越發僵硬,何卿連忙拉她,壓著聲音勸她,“你少說幾句,人家都要哭了,咱們心平氣和一點,行了行了我來說,我來說。”
好不容易安撫好銀朧,何卿才舒一口氣,便聽青翡在那邊道:“姐姐偏心。”
“剛剛人主威脅我,姐姐不發一言,我只說了我的訴求,姐姐便這般不滿。”
碧綠的眸中逐漸現出水色,她再次重復道:“姐姐偏心。”
她摸上眼角青鱗,淚眼朦朧看向銀朧:“是因為我這顆痣,與人主不同么?”
“姐姐如今,喜歡的是人主么?”
“青翡!”銀朧氣得臉色漲紅,怒聲道,“我看你是昏了頭,到處胡言亂語!何卿你讓開,我非得給她點教訓!別攔我!”
何卿一個頭兩個大,忙把人拽著向屋外走,還不忘叮囑道:“雨眠,量力而行,我就在院外,有事及時喚我。”
轉眼間,屋內只剩暗自垂淚的青翡,和無聲看戲的岑雨眠。
岑雨眠關上門,又繞過她尋了個椅子坐下,無聊地等了一會兒,見她沒完沒了不知道哭到什么時候,終于忍不住道:“人都走了,別哭了。”
先前在驛館,銀朧將話說的那么明白,如今這是厚臉皮走不通又開始裝可憐?
還把禍水引到宗主身上,膽子夠大。
雖然她也有些疑心島主和宗主就是了。
青翡抹掉眼淚,也就近坐上椅子。
“不必多說,除非姐姐答應我的要求,不然我不會松口。”
話說的倒是硬氣,岑雨眠想,她輕敲著桌面,問她:“你知道島主對你這般態度,都是因為誰么?”
青翡抬眼望她,說話帶著輕微鼻音:“你想說念錦?還是想說我咎由自取?”
挺有自知之明,岑雨眠心道。
“你倆只能排第二第三,”她伸出一根手指頭,向對方晃了晃,“最主要的原因——”
“在于我。”
“?”青翡微皺眉頭,有些奇怪,“我與姐姐相戀時你尚未出生,與你有何關系?”
見對方如愿被自己調起好奇心,岑雨眠將椅子挪近,為她細細分析:
“既然要與心愛之人相守,首先,需要除去妨礙你們的阻力,其次,需要為你們出謀劃策的助力,兩相結合,才能最終走到一起。”
“對你而言,念錦就是阻力,而我,就是你的助力。”
“你既無旁人為你謀定計策,又有念錦從中作梗,當然會淪落到今日這般地步。”岑雨眠嘆一口氣,“要怪,就怪我晚出現了幾十年,沒能助你。”
她說的情真意切,煞有其事,青翡忍不住笑出聲,原本防備的神色也放緩:“說了這么多,無非是想讓我助你對付念錦,可我能得到什么?你能承諾讓姐姐答應我的要求么?”
“何況所謂阻力,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詞,念錦雖在幾
十年前誆騙過我,可今日姐姐能主動找我,也是她的功勞。”
“我與她相識百年,她雖利用我,也不至于要我的命。西島之事,她自然有分寸,你們不必以此恐嚇、威脅我。”
岑雨眠眉毛輕挑,青翡倒是真的相信念錦,被賣了還給她數錢。
她一個外人,確實不能拼信任,既然如此
她便拼點子。
她搖頭道:“可你今日見了又能如何?島主的態度有目共睹,她定不會答應你的要求,待大典結束,你照樣見不到島主。”
不等青翡表示不滿,岑雨眠繼續道:“我有一計,可助你解開西島和人族的限制,你既沒了限制,自然便能去尋島主。”
“如何,要聽聽看么?”
青翡猶豫著附耳過去,聽完后面露思索。
岑雨眠知道她是聽了進去,為更保險,她“好心”提一嘴道:“大典過后,念錦便會失勢,你對她有何仇怨,不如一并解決。”
她不怕青翡把這話告訴念錦,即便念錦知曉,她也斷然,沒有翻身之機。
聽到這話,青翡沒有接話,反而打量著她,眸底躍動著雀躍的光:“果然,聰明的謀士都一樣心狠。”
岑雨眠權當對方在夸她。
念錦幾番害她們,姐姐和啟玉的傷均是拜她所賜,她怎會心慈手軟?
她只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么說,我想把她關起來,也沒關系了?”
“?”岑雨眠以為聽錯了,又見青翡神色認真,不像在開玩笑,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
“你們妖族真是百無禁忌。”
這種她在話本里都少見。
“是呀,”青翡沖她甜甜一笑,“眠眠喜歡么?我可以教你呀。”
“”岑雨眠向后挪了一步,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聲響,空氣有些尷尬。
她算是明白為何念錦想除掉這家伙了,是她她也忍不住。
她毫不客氣反擊道:“一只念錦便能把你耍得團團轉,還念我呢?”
回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著事情也辦完了,她直接站起身:“兩日后,等你的好戲。”
青翡撇嘴,與她揮手告別。
岑雨眠在院外找到何卿,兩人回到驛館,將與青翡的談話內容盡數告訴所有人,緊接著,何卿便去會見狐主。
晚些時候,何卿又傳訊告訴她們,狐主并未從蒼洺處得到通天盤的消息,想必蒼洺也不知曉此事。但審問蒼洺得到的消息已讓狐主對念錦產生了懷疑,只是念錦做事干凈,暫時找不到確鑿證據。
如此一來,她們手中的石盤,便是至關重要的關鍵。
看在何卿的面子上,狐主給幾人解禁,但岑世聞拉著虞舟依舊膩在屋里。虞啟玉一朝被蛇咬,還心有余悸,堅持要等大典過后再出門。岑雨眠窩在屋里,站在念錦的角度上反復推演,立志要堵死她的每一條路。
一時間,仍是無人外出。
兩日后,天道大典,如期而至。
第77章 天道大典萬妖誅魔,天道所向。
大典當日一大早,何卿便帶四人到祭壇外圍落座,屁股還未沾上凳子,虞啟玉便站起身,單手扒著護欄到處張望。
“這便是狐族祭壇?果真氣派!”
她們正處于祭壇外環,由護欄與祭壇隔開。外環高出祭壇約三人高,從她的位置向祭壇底部望去,入眼便是一副巨大的狐面圖騰,焰色赤磚鋪設展開,古老波動從中蕩漾至四方。
狐貍圖騰的眉心之上,漂浮著骨雕制成的九尾主座,顯然,那是狐主的座位。
九尾座東北,是一座正對她們的蓮臺浮座,那便是人族主座——何卿的位置。
“你們便在此處觀禮,祭壇到處是結界,莫要亂跑。”叮囑完四人,何卿自半空走向蓮臺落座,對其它主座上的妖族使者一一頷首示意。
岑雨眠順著看去,看清使者樣貌,她輕啊一聲。
“龍族二殿下丹玨還有鳳族太子翾衣她們該是各族繼任者了吧?”
“能把她們都湊到這里,真難得”
虞啟玉一個也不認識,忙湊到岑雨眠身邊聽她講解。
岑世聞聞言也抬起頭,果真見到兩張略微熟悉的面孔。
“紅衣那位,便是青翡二姐,丹玨。聽說姐妹倆關系好,不然她也不會找上宗主和島主兩人去勸她小妹。青翡那么招人煩,她二姐反而穩重可靠又講理,昨日還專程來謝我呢。”
“謝你?謝什么?”
岑雨眠壓低聲音道:“青翡答應不再摻和西島之事,還將同伙盡數舉報了,你沒發現昨日驛館空了不少位置么?”
聽到這些話,岑世聞也回想起在哪見過丹玨。青翡死后,丹玨曾上門找她討要過青龍龍筋,只是她早便做將之成腰帶送給了岑徵,上哪還她?
最后也不知道岑雨眠是怎么處理的,客客氣氣地送走了對方。
“還有那邊,宗主側前方那位,身著白金錦袍的華服鳳女,便是鳳族太子,翾衣。看她表情便知道,清高又孤傲,鳳族都是一個性子,真好奇她們平日怎么溝通的啊呀,她好像聽到了,剛剛是不是瞥了我們一眼?”
話音剛落,便見椅背的淡金長羽緩緩舒展,遮住投過去的視線。
不僅聽到了,還不準再看了。
岑雨眠撇撇嘴,又將目光投向別處。
擋什么擋,小氣鬼。
岑世聞也收回目光,后退一步坐回座位上。
這個鳳女,雖然不記得何時見過,但一定,是不愉快的經歷。
一看便和她相性不合。
虞舟湊近她,低聲道:“她們應是收到了宗主共御魔族的訊息,一并趕了過來。”
在此之前,并未聽聞她們會過來,驛館也從未見過她們身影。
岑世聞點頭同意。
今日大典,顯然不止于叩問天道。
既然會談及共御魔族,多半蒼洺也會在場,岑世聞隨意向場中掃幾眼,果然在一角落里瞧見了她。
她雙手被縛,由兩位狐族護衛一左一右押解著,距離有些遠,看不清神情,但精神似乎并不好。
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蒼洺抬起頭,向四周環視一圈,對上她的目光后,停了片刻,又主動移開,去盯另外一處。
岑世聞順勢望去,果然是那只狐貍。
虞啟玉也撐臉望去,有些唏噓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
岑世聞哼一聲,收回心思,扣著十指靠在虞舟肩上,閉眼休息。
想到狐族之行結束后便會回人族,她忽然睜開眼,望著交疊的雙手低聲道:“回去后,我們還能像這般么?”
虞舟心一慌,穩住聲音問道:“師姐這是什么意思?”
“回去后,我們便要分居兩地”岑世聞抬頭望她,語氣難免失落,“還能像這般時時見面么?”
“”虞舟愣怔一瞬,笑著搖頭,“那自然不行。”
原來是這回事,她還當她師姐是知道了家主的態度,心底暗自要做打算
不過,她也應當找個時間,向家主大人坦白此事才行。
“但我們可以約好,若有秘境或探險,便邀上對方一同前往,若都沒有,便每月見上一面。師姐覺得呢?”
“每月見一
次?“岑世聞怔住一瞬。
這樣的話,上一世,虞舟也對她說過。
她緩緩收緊掌心,心口泛起陣陣疼意。
當時虞舟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來問她?
每想起上一世種種,心臟便仿佛被揪住一般,岑世聞壓下上涌的情緒,低頭吻上掌心的手。
“我會經常去找你。”
每月只見一次,她可做不到。
“不準不在。”
將她的情緒變化看在眼里,虞舟笑著應了句好。
她的師姐,果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除了龍狐鳳三大妖族,其余妖族使者也陸陸續續落座,很快,化作人形的狐主自半空緩步走來。
無需任何助力,她的話清晰傳入眾人耳中:
“列位,請盡快入座。”
在她身前,金光閃爍,其內隱隱可見圓形狀物。
那便是通天盤。
祭壇正中有一處高于浮座的浮臺,用以擺放通天盤。浮臺下,幽光托舉片片星光,宛如倒懸的星河,在祭壇正中匯成幽藍光束。
狐主手輕揮,金光便覆于其上,剎那間,溫柔氣息如輕波蕩漾,場中瞬間安靜下來。
天道的氣息。
狐主身體依舊抱恙,繁瑣的開場禮便由狐君主持,直到開場禮結束,狐主才站起身,走至祭壇中心,抬手將本源妖力注入其中。主座其她三人也依次抬手,結界自中心向外蔓延,籠罩四張主座,很快,結界外的眾人眾妖再看不清里面情況。
無論是上一世或是這一世,岑世聞都是第一次參加天道大典。
天道、天道,她兩世修行皆順遂,天道未曾虧待于她,偏偏在情路上,叫她拐了一個大彎。
這通天盤,和那面仙鏡有異曲同工之妙,若非是狐族至寶,她倒是想拿過來好好研究。
半炷香后,結界淡去,狐主氣息也更加虛弱。
“窺探天機,必要付出代價。”岑雨眠小聲道,“聽說狐主第九條尾巴,便是因此失去的。”
換來狐族穩坐妖族之首近千年。
值不值,只有狐主自己知道。
天道指引已出,四張主座上,四位使者卻神色各不相同。
狐主閉目,面上隱有痛楚,鳳女垂眸不語,丹玨對何卿相對頷首,接著起身,緩慢沉靜的聲音傳遍祭壇內外:
“萬妖誅魔,天道所向。”
“龍族愿聯合人族共御魔族!”
全場寂靜,很快,南海勢力緊接著接話。
“鮫人族愿共御魔族!”
“錦鯉族愿共御魔族!”
“玄龜一族愿共御魔族!”
南海勢力依次表明立場,場中一陣竊竊私語,很快便被狐主的聲音壓下去。
“狐族與人族盟友多年,向來一致對魔,此番抵御魔族,狐族自然”
“義不容辭。”
“對于背盟敗約之舉,本座決不輕饒!”
岑世聞緩緩站起身,目光落在狐主身上。
說的是誰,她們心知肚明。
想必剛才在結界之內,她們宗主已向狐主告知一切。未曾廣而告之,人族已經很給狐族面子了。
祭壇內外隨之響起陸上勢力的應和聲。
轉眼便只剩下鳳族為首的北境勢力。
矜貴的鳳女輕撫著流光羽翼,淡淡道:
“鳳族喜靜,打殺之事,便不參與了。”
“翾衣在此恭祝諸君,此去”
“——諸般順遂,天運長隨。”
之后便是各族商討事宜,無關的人和妖很快離場。
回去的路上,虞啟玉頻頻回頭,似乎在找人:“我還以為狐主把蒼洺放那是要振奮士氣之類的,結果一直未提,她不會跑了吧?”
其她人自然也注意到了。
“念錦也不見了。”岑雨眠道。
頓了頓,她繼續道:“應是宗主和狐主達成了某種交換,畢竟狐主似乎不忍處死念錦,而我們也需要蒼洺提供魔尊消息”
正巧,各取所需。
這也是念錦唯一的活路。
“哦對,魔尊!我們至今還不知道魔尊尋虞舟師妹要做什么呢,蒼洺肯定知道!”虞啟玉一下便明白過來,笑嘻嘻湊到虞舟身邊,“師妹莫慌,待回去后,師姐幫你審她!定讓她全部說出來!”
岑世聞拍開她要搭上的手,警告地瞪她一眼。
虞舟笑著對她道謝。
傍晚時分,何卿回到驛館,面對幾人的詢問,她點頭道:“的確如此。”
通敵叛族,理應斬首,聯盟初始,更應殺雞儆猴。
留她一命,無非是為從蒼洺處得到虞硯冰的消息。
她看了虞舟一眼,并未細說,只道:“魔尊身上疑點眾多,關乎到百年前人魔大戰個中隱情,具體待你們回到人族,讓長老們審問后再行計議。”
“青翡之事,丹玨已全部告訴我,不日我便傳訊回去重審此案,念錦教唆,亦是主犯,青翡舉報有功,可以適當減輕處罰。”
“你們回去時,帶上蒼洺,我還需在此處再待幾日。”
四人應聲,何卿正要轉身離開,岑雨眠遲疑著叫住她。
“宗主,念錦最終處罰是什么?”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到這般地步,念錦又能為自己爭取到什么呢?
何卿頓了頓,道:
“斷三尾,廢雙目,剜去膝骨”
“終身不得踏出狐族。”-
“阿念。”
滿目漆黑,一片血腥氣中,忽然有一股清新水汽鉆進鼻尖。
“真狼狽啊,阿念”
爪尖微微一動,便立刻被握住。
“不要亂動。”那聲音靠近,呼出的水汽驅散了周圍的血腥味。
“膽子真大,私聯魔族,放出魔尊如今這般,后悔了么?”
“”雙目被廢,她看不見對方臉上的表情,只覺一只手順著下巴撫上臉頰,耳邊是輕柔的請求,“阿念,隨我回龍族,好不好?”
“只要阿念答應我,狐主與人族那邊,我自有說法。”
回答她的,只有無聲拒絕。
“為何不說話?這個時候,阿念應當服軟了才對生我氣了么?”
水汽灑至耳邊,那聲音不依不饒道:“我怎知你會如此大膽,即便沒有我,你也難逃此劫。我們自小相好,如今你這般,我看了又怎會好受?”
“別生氣啦”她低頭在狐耳上落下幾個吻,“不理我便罷。”
“再過幾日,我便和二姐一同回去了。待我再來阿念可要,好好答復我呀。”
第78章 春色滿園夾腦袋名場面
篤、篤、篤——
“阿徵?”
頭頂忽然變暗,岑徵抬起頭,便見少年笑意吟吟趴在窗邊,手還維持著敲窗框的動作。
“春景正盛,阿徵緣何閉門不出,白白錯過這等好春光。”
岑徵垂首示意:“硯冰師姐。”
“春光雖好,不若書中黃金屋。”
“是么?”少年目光下落,停在攤開的劍譜上,眉梢微揚,“知之不若行之,黃金屋雖好,若只留在書中,豈非紙上雕花,空負了這劍鋒意氣?”
“”岑徵抬頭,道,“依師姐所言,如
何行之?”
少年臉上浮現一抹笑意,她向后退一步,露出身后明媚春景:“阿徵師妹,且隨我來。”
“若我早知你是找我切磋,我定不會去。”
“為何?”舊事重提,虞硯冰沒預料到好友竟是這般反應,“我早便想同你結識,難得有了機會,阿徵竟不曾想過么?”
“”岑徵輕抿一口酒,“自那以后,你族妹便看我不順眼,時時對我口出惡言,若非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便收拾了她。”
虞硯冰忍不住笑出聲:“岑家主心胸開闊、寬宏大量,我替族妹謝過。”
說完向岑徵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岑徵也不過是小小的告個狀,好讓虞硯冰回去再教訓虞向晴幾句,只提了一嘴便再沒提起。
兩人飲酒間,忽然響起敲門聲,不等岑徵起身去開門,敲門之人便徑直推門而入,神情有些嚴肅。
“小何?怎么了?”虞硯冰有些醉了,說話也開始胡言亂語,“你和小銀又吵架了?小銀小銀我知道她,我知道她的小心思”
來人腳步微頓,面上閃過一絲莫名,對上岑徵的目光,眉毛又重新擰到一起:“我來是告訴你們,刺殺魔尊的人選,已經定好了。”
“阿徵,是你。”
兩人俱是一愣,虞硯冰搖了搖腦袋,酒醒一半:“為何是阿徵?”
“這是,三位人主的決定。”何卿嘆氣,“半月之后便會出發。”
岑徵默然,好一會兒點頭:“我明白了。”
何卿走后,她繼續飲酒。虞硯冰放下酒杯,盯著她看了一會,道:“我同你一起去。”
她笑了一下:“此事若成,便是一番載入史冊的豐功偉績,如何能少了我?”
岑徵給她倒酒,聞言抬眼看她,也笑一聲:“醉的不輕。”
盯著打旋的清酒,虞硯冰繼續喃喃:“若不成,二人力戰魔尊,神魂俱滅倒也是一段佳話。”
岑徵搖搖頭,只當是對方醉酒之語,沒再搭話。沒想到第二日,竟真收到了虞硯冰與她同去的消息。
面對她的質問,對方云淡風輕地表示:“潛行之術,我不輸你,你能去,我自然也能。”
“”岑徵自知勸不住她,拂袖而去,要找家主過問此事,卻被虞硯冰一把抓住。
“阿徵當真認為,你我二人不敵她區區一個魔尊么?”
“與其讓家主們收回成命,阿徵不如抓緊時間,與我好好計劃一番,也好勝算更大。”
“半個月可不算長”
“母親?”
岑徵晃一瞬神,一睜眼,便對上岑雨眠擔憂的臉。
輿圖依舊攤在桌面,她竟就這么撐著臉睡著了。
“母親近幾日勞心費神,思慮太多,若是累了,便好生休息吧。”
“無礙。”岑徵定了定神,問道,“那個叫蒼洺的魔族,審訊結果如何?”
岑雨眠坐到桌前,答她:“與我們之前猜測一致,魔族一直在收集各種材料,為的便是人蒼洺為魔尊煉出一具軀體。但以蒼洺目前的水平,做出的煉魔身體難以承受魔尊的魔氣,無法久待,她們興許是打算將虞前輩靈識抹去,再重新回到她的身體里。”
魔族這么多年未曾有大動作,也是為了先完成這一步。
“魔族尋舟舟姐,也是同一個目的。念錦見過舟舟姐,看到虞前輩時多半便猜到了兩人的關系,因而魔尊目標明確。只是姐姐和舟舟姐生辰一致,才叫她們抓錯了人。”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雨眠。”岑徵摸摸她的頭,“先去忙你的事吧。”
岑雨眠點頭,又勸一遍讓她休息才離開。
“啊,對了母親,”走到門口,她忽然回頭道,“前日舟舟姐來信說,要在伏魔前去祭拜她的母親,姐姐她便一同跟去了。”
“昨日祭拜完,姐姐傳信過來,說她要跟著虞家的伏魔隊伍走,不回來了。”
岑徵一愣,隨之無奈地笑一下:“知道了。”
“便讓她安心陪著虞舟吧。”-
“母親來信,讓我安心陪你。”
咬上柔軟嘴唇,岑世聞含糊問道:“想讓我如何陪你?”
“”嘴唇被咬著,虞舟說話也有些艱難,“師姐這是要賴在虞家,不走了?”
“我不過才住了兩日便要趕我?”
摟著抱著便轉到了床上,虞舟被她壓地輕哼一聲:“這里是虞家,可不能放肆”
毛茸茸的腦袋拱到頸間,回答的驢頭不對馬嘴。
“我傷好了。”
“之前的藥里放了什么?為何每次上完都會發困?”
脖子被咬了一口,虞舟悶哼道:“受傷需要靜養,師姐不該好好休息么?”
岑世聞口下輕微發力:“我就知道是你做的”
衣物被熟練地解開,兩人很快坦誠相對。
“我想親你”指尖勾上褻褲,岑世聞低聲請求,“這次可以么?”
虞舟臉頰發燙,勾著對方脖頸與她對視:“那師姐要答應我在外不得、不得有逾矩之舉”
“以及在家主大人面前,要好好表現,不可沖撞于她。”
伏魔結束,她便會向家主大人坦白此事,任何刑罰她都會認下,但在這之前,她得讓家主大人對她師姐印象好一些。
岑世聞勾起唇角,順勢俯身,輕聲應下:
“好。”
兩相交疊,炙熱嘴唇點燃情。欲,一寸寸蔓延、燃燒。
熱氣噴灑在丹田周圍,自內而外仿佛燒著火。
溫熱的潮水不輕不重蕩漾著,虞舟身體輕顫,嗚咽著發抖:“師、師姐”
“不要亂動”岑世聞低聲道,接著小心收好牙齒,再次輕輕試探。
虞舟很敏。感若是碰到了牙齒,覺得疼了,不讓她繼續了怎么辦?
潮水向上漾起,虞舟難耐地喘著氣。
熱氣不斷傳來,一下又一下,讓她從頭到腳都失去了抵抗力,只時不時抓緊手上揉皺的衣物,低。吟出聲。
好像在溫泉池中漂浮、蕩漾,隨著水面搖蕩,伴著壓抑著的呼吸聲
潮水一層接一層,終于到了漾到最上端,酥。麻感傳遍全身,虞舟只來得及繃緊身體,腦中便一片空白,最后顫抖著喘著氣,躺在床上,渾身發軟。
岑世聞只覺腦袋一緊,腦門立刻被夾住,猝不及防撞上去。
呼出的氣息更加灼熱。
等到腦袋兩邊放松,腦門被松開,她才微喘著起身。
從鼻尖到嘴唇,再到下巴,都汗涔涔的。
就連頭發都沾染了些許,似乎是被浸濕了。
岑世聞無心去管,只輕輕撫著對方,嗓音滯澀。
“緩過來了么?”
回答她的是抑制不住的喘息,泛淚的眼尾,以及,凌亂的發絲
無一不讓她興奮地熱意上涌。
岑世聞擦一下黏嗒嗒的臉,又貼上去親了許久才放開。
接著輕抬起虞舟的腰,抽過一旁枕頭,墊在下方,再次俯身。
斷斷續續的嗚咽與呻。吟聲又一次響起。
屋外寒梅立雪,屋內,滿室春色。
第79章 心上人“對心上人情迷、意亂……
兩人不知鬧了多久,直到都筋疲力竭,才依偎在一塊兒小聲說著話。
岑世聞拉過一層薄被,將它蓋上貼在一起的身體。
虞舟只覺臉熱的驚人,察覺到對方的動作,她輕輕動了一下,肌膚摩擦帶來熱意,心跳更快幾分。
她的腦袋有些亂,思緒飄忽不定,岑世聞說了什么她只低聲應著,感受到緩慢流出的熱流,虞舟微攏雙腿,聲音越發的小。
身體依舊殘余些許感覺,她閉了閉眼,后知后覺地有些羞恥。
好丟人
明明事先本做了準備和心理建設,只打算暫且嘗試一下,可她竟全然沉溺其中,實在、實在
實在是、太丟人了!
越想越丟人,虞舟只覺無顏見人,埋下臉,一時間沒答上岑世聞的話。
岑世聞收不到回話,垂頭看向懷里人,便見對方埋下頭,根本看不清神情。
“怎么了?”
她向下滑了滑,要與虞舟臉對臉,恰好虞舟聽到動靜睜眼,聽見這話更是無所適從,紅著臉又要向下挪:“無事。”
虞舟一向坦坦蕩蕩,何曾這般躲閃過,岑世聞微頓片刻,明白了,聲音也低下來:“哦害羞了”
不知想到什么,她的臉也慢慢泛紅,她摟住虞舟,腿向對方**輕輕擠去。
大腿上傳來一片濕濡感,虞舟睜大眼睛,仰頭望她。
“這有什么?”岑世聞輕哼一聲,語調卻放的很軟,很認真地道,“我不是,也這樣么?”
“對心上人情迷、意亂不是人之常情么?”
她湊上前親上對方嘴唇:“害羞歸害羞,不許亂想”
“好唔”
彼此的劇烈心跳從心口傳來,明明只是簡單的幾句話,虞舟卻漸漸放松下來,溫柔地回應對方。
心上人
若非她喜歡師姐她不可能答應她的請求,若是師姐即便是像這般出格的事,她也愿與師姐做。
虞舟回摟住對方,分開雙膝,錯位著與對方的勾在一起,只覺一片黏糊。
岑世聞咬著一片柔軟,忍不住使了些力。
虞舟吃痛,微微蹙眉,喘著氣抵在對方肩頭,輕推一下她:“師、師姐別咬、了師姐!”
岑世聞松了力,又舔幾下以示安慰,才終于轉到另一處去
收拾好床上與地上的狼藉,兩人相擁而眠,直到天明。
“岑師妹?!你怎么還在這!”
一大早,不速之客登門,大驚小怪地在院子里亂叫嚷:“你、你你昨日,難道、難道與虞舟師妹住在一起?”
“”岑世聞吝嗇地分她一個眼神,又懶懶地收回,隨后提槍走至院中,將銀槍舞得生風,嚇得虞啟玉連忙離她遠遠的。
“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她邊走邊嘀咕,“這里可是虞家,居然還這么明目張膽,虧我還給你們打掩護送消息若被家主大人逮到,就等著挨鞭子跪祠堂吧!”
說完正好見虞舟從屋中出來,又跑到虞舟身邊,向她告狀的同時,又把她的擔憂說了一通。
什么隔墻有耳啦、人多眼雜啦、以史為鑒啦說了一大通,最后她連連嘆氣:“雖然家主大人去云隱宗和宗主還有岑長老開會了,但你們也、也太放肆了!”
居然都睡到一起了!虞家其她人又不是死人!
虞舟自然理解她的擔憂。
她看向院內舞槍的身影,低聲道:“啟玉師姐所憂我明白,只是如今形勢不宜坦白此事。待伏魔之后,我會向家主大人表明一切,在此之前,還望啟玉師姐暫且替我隱瞞,若家主大人問責,我一人承擔。”
虞啟玉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對方到底什么好,小聲哼哼:“自小起,都是你們仨最恪守禮義,最讓家主大人滿意,誰曾想,如今我反倒成了讓家主大人放心的那個真是風水輪流轉!”
虞舟笑著應著,又問道:“家主大人與宗主開會,是商討討伐魔尊么?”
“對。”虞啟玉點頭,“聽說家主大人和宗主還吵架了——眠眠告訴我的,但是為啥吵問她也不說,眠眠肯定有小秘密瞞著我!”
“她們聰明人就是討厭,輕輕松松便能猜出來龍去脈,還不告訴我,說我不該知道!憑什么我不能知道我不過就是好奇嘛,家主大人到底和宗主吵的什么虞舟師妹,難道你不好奇么?”
虞舟自然好奇。
家主大人對許多事情都漠不關心,竟和宗主因為魔尊吵起來?
莫非是魔尊有什么問題么?
于是她叫住舞槍的岑世聞,問她:
“師姐,魔尊尋我的目的,你知道么?”
蒼洺由岑家主審,消息自不可能第一時間告訴她們,在場唯一會知道的,只有岑世聞。
可岑世聞只別開眼睛,甩了甩槍頭紅纓:“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虞啟玉訝然,又覺得不對,“那、那你也不去鬧?那可是關系著虞舟師妹安危!岑師妹,你這般不上心,我如何相信你是真心待我虞舟師妹的?不成,今日你們不能再住一起了,虞舟師妹你去同我住哎!哎!別戳我,我開玩笑呢!”
“”岑世聞抬起槍身警告地敲敲對方肩膀,才收回步云槍,哼道,“母親說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只需護好虞舟便足夠,其余事交由她們來辦。”
頓了頓,她又緩了語氣對虞舟道:“多半是那只狐貍搞的鬼,定是她從中作梗,才叫魔尊盯上你,不必放在心上。”
虞啟玉聞言點點頭:“這倒也是”像是念錦做出來的事。
虞舟依舊有疑問,但她師姐似乎不愿再提,她便沒再追問,只道:“既然如此,我們去看看伏魔的安排吧。”
岑世聞正擔心兩人再問,聞言立刻應下,迅速將此事翻篇。
魔尊尋虞舟的目的,她自然已從岑雨眠那知曉了。虞硯冰靈識未散,本是好消息,但既與魔尊共存生還幾率,十分之低。
虞舟不如不知。
失而復得雖喜,但得而再失,怕只叫人更崩潰。
她自然地牽上虞舟的手,無視虞啟玉的阻攔向外走:“走吧。”
若母親當真有辦法救回虞前輩,再給虞舟驚喜
也不遲。
“癡人說夢。”
“何卿,”虞向晴皺起眉,“我不想再和你吵。”
“依你所說,將虞硯冰靈識引出身體,魔尊沒了威脅,只會更肆無忌憚!有壓制時殺她尚且艱難,若沒了壓制,又會有多少人因此喪命!”
“虞家主,喚你一聲家主,這聲家主蘊含的責任,你能明白么!”桌子被敲地咚咚響,何卿顯然怒得不輕。
“為救虞硯冰,你不惜將人族置于險境當中,你對得起其她族人么?你以為虞硯冰會感謝你么?我若是她,醒來第一件事便是以死謝罪!”
說完重重拍上桌子,語氣毫無轉圜余地。
虞向晴沉默片刻,不甘心道:“若把握好時機,在靈識脫離的那一瞬,再行強力一擊”
“強力一擊?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靈識能否真如你所說引出都難說,再者,她的靈識本就脆弱,又如何確定這一擊不會將之打散?”
“這些設想,不過是你們一廂情愿、自欺欺人罷了!”
岑徵垂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何卿深吸一口氣,緩了語氣:“兩位心情,我能理解。”
“只是大敵當前,應以天下為重。還望二位家主,放下私情,從大局出發,重議此事。”
“至于引靈出體之事,以后不必再提!”
第80章 策反“百年前的恩怨,自會由我,親手……
冷硬的警告在大殿回蕩,虞向晴別開臉,似乎在極力忍耐什么,隨后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到底是沒忍住。
何卿沒阻攔她,只是在人憤然離去后,看向岑徵,不滿道:“這般不負責的計劃,你竟陪她一同胡鬧。”
怎么碰上虞硯冰的事,連理智都不顧了?
“虞家主心性易燥,我又如何阻止得了。”岑徵垂眼,眼底并無被責怪的不快,反而一片沉靜,不知在思索什么。
屋內安靜片刻,何卿定定地看她片刻,忽地嘆口氣:“你又有何想法,一并說了吧。”
她們交好數百年,對方有沒有多余的心思,她又怎會不知。
好在岑徵還算比虞向晴省心,她倒也可以一聽。
“”岑徵沉默許久,就在何卿以為她不會開口時,才緩緩抬頭與她對視,“我與魔尊交手數次,也算了解其為人。”
“她心狠手辣,狂妄自負,自成名以來,未嘗敗績,直到遇上硯冰。”
“硯冰壞了她的計劃,又百般阻撓她,換作旁人尚且咽不下這口氣,更遑論魔
尊——定是對她,恨之入骨,恨不得百般折磨她才甘心。”
何卿微怔,岑徵的意思是
岑徵緩慢道:“她不會輕易殺死硯冰——這便是我們的機會。”
頓了頓,見何卿理解她的意思,她繼續道:“既然她計劃暫居煉出的軀體中,我們不妨將計就計。”
“賭上一把。”-
“尊上,蒼洺大人已數日未歸,狐族似乎出了事,近日警戒十分嚴格,派去尋的人均失去了消息,蒼洺大人恐怕兇多吉少”
魔族主殿中,魔尊正緩慢地揉著眉心,聞言冷眼看向說話的人。
“三日內,將人帶回來。”
“否則,提頭見我。”
“是。”來人抖了下身子,低下頭迅速退了出去。
待人離去,魔尊按住眉心,周身的煩躁將大殿氛圍壓得更低。
自數月前開始,每當她打斗時,虞硯冰便會趁她不備,見縫插針地阻撓她,更是在對上岑徵時,差點讓她喪命。
虞硯冰、虞硯冰!區區一個人族,竟讓她狼狽至此!
魔尊抓緊身側扶手,目光沉沉,神情陰鷙。
如今材料近乎備齊,元嬰期的軀體也備了多份,只要蒼洺回來,便可著手做容器,待與虞硯冰靈識分離,她便再無所懼。
至于虞硯冰,直接殺死太便宜她,既然不能抽筋扒骨,便讓她靈識受魂焰炙烤,她要日日聽著對方的慘叫聲入睡,最后目睹她在痛苦中死去。
方能解她心頭之恨!
想到那樣的場景,魔尊的心情終于好了一些,她喊來玄鳳,叫她備好魂焰,又到前線胡作非為一番,直到傍晚時分,下屬向她匯報——
“尊上,蒼洺大人回來了。”
大殿正中,蒼洺半跪在地上,向魔尊匯報情況。
“念錦失勢,如今狐族已是狐主掌權,屬下躲藏數日,才得以逃出,人族欲與各大妖族聯合攻打魔族,尊上”
魔尊擺擺手,并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材料已備好,需要多少時日?”
什么伏魔聯盟,她未曾放在眼里,待她擺脫虞硯冰,這些賬,通通給它算清!
蒼洺低著頭,回答:“半月足矣。”
魔尊揮手,示意她離開,蒼洺退出大殿,繃緊的神經放松下來。
即便岑雨眠替她補全話語中的漏洞,面對魔尊,她依舊忍不住心悸。
蒼洺回望一眼身后大殿,呼出一口氣,閉上了眼。
岑雨眠在審訊室對她說的話浮現在腦中。
“魔尊必死,魔族需要新主,你難道一點想法都沒有么?”
面容還有些稚嫩的少年坐在她面前,說話卻像經驗老道的年長者。
“威脅既除,你對魔尊便再沒有價值,不替自己找些退路么?”對方歪了歪頭,沖她一笑,“你應該并不忠于她吧?畢竟你對抓舟舟姐沒有任何興趣。”
“為自己考慮嘛,我可以理解。”
明明審訊已經結束,對方卻突然出現說這番話,蒼洺盯著對方,一時間沒有出聲。
人族想策反她。
聯想到魔尊占用的人族身份,她心中多少有些底。
她早先便見識了這名少年的犀利,也不想浪費時間與對方兜圈子,只沉默片刻,便直接道:
“你們想救那個人族。”
那個叫虞硯冰的人族。
魔尊既有她的靈識壓制,人族得勝不過是早晚的事,岑雨眠此時來尋她,只能是這個原因。
見對方并不出言反對,她冷笑一聲:“借我手除去魔尊,如此行事,你與念錦,又有何異?”
聽聞念錦受刑被囚狐族,只恨她沒親自動手,宰了那該死的狐貍。
岑雨眠挑起眉毛,似乎有些詫異:“你怎么能這樣想?我和她怎么會一樣呢?”
“念錦欺你騙你,害你淪落至此,而我,是光明正大地同你商量。除去魔尊,人族遂了心愿,你也可角逐魔尊之位,分明是共贏之法,總比你一輩子困在這牢獄中好吧?”
“再者,人族會替你抹去魔尊的元神,留下煉魔供你驅使,以后她便是聽你號令的傀儡,雖沒了元神實力大減,那也是接近化神期的助力。只要兩族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人族自不會趕盡殺絕,你知道的,我們很守信的——啊,姐姐除外。”
蒼洺:“念錦因勾結魔族被處刑,人族此番尋我合作,不怕寒了盟友的心?”
“非也非也。”岑雨眠搖頭,“我可不是要勾結你與你合作,看不出來么?我分明是在挑起魔族內訌。”
“”蒼洺說不過她,“巧舌如簧。”
“隨你怎么說,總之,若魔族退兵,雙方損失減少,豈不是天大的好事?妖族也會樂見其成。瞧,三方共贏,而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告訴我煉魔煉成那日,是什么時候。”
“半月后么?”
岑雨眠點頭:“蒼洺是這樣說的。”
停了片刻,她又壓低聲音悄悄道:“母親,宗主真的會答應么?她昨日才與虞家主有過爭吵,此計同樣有風險,只怕宗主不肯”
“不必擔心。”岑徵神情自若,“虞向晴要掀屋頂,我只要開個窗,兩相對比,她心里也更能接受一些。”
岑雨眠:
母親好計謀,就是辛苦虞家主挨一頓罵。
岑徵目光越過窗外看向虛空,聲音如羽毛輕輕飄過,似乎怕驚動了什么:“此計確有風險,萬不得已之時我會以誅殺魔尊為先”
“百年前的恩怨,自會由我,親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