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被敵國質子盯上了02瞞天過海……
兄弟二人正用早膳,常公公通傳,副相趙甄在外求見。
韓晝忙讓人進來,昨日之事是在趙家發生的,趙甄理應來向皇上稟明原委。
正好可以和韓昭的說辭對一對。
韓晝讓人把膳桌撤了,對趙甄笑道:“趙相尋個在場家奴錄一份口供就是了,何必親自來一趟。”
兩位宰相里,原主更信任趙甄,一是因為此人從前給原主當過師父,二是因為佟世光是武宗留下的,對天璽帝裁軍之事頗有微詞。
雖然韓晝對天璽帝的決定不以為然,但是為了不引起懷疑,他對趙甄態度還是很客氣。
趙甄道:“在老臣府上發生了沖突,老臣心中不安,自當親自前來向陛下稟報,”他說著看一眼坐在一旁的韓昭,“以免冤枉了安王殿下。”
韓晝挑眉,“這么說真是佟璋出言不遜在先?”
趙甄道:“倒也算不上出言不遜,只是聽犬子說,佟公子誤會了安王殿下的意思。說到底不是什么大事。”
韓晝點頭,“朕剛才還說呢,皇親貴胄和相府公子為了個車夫打起來,傳出去別人豈不是要笑話。”
趙甄和安王聞言都看向韓晝,趙甄心說陛下果然還是不同意安王和佟姑娘的婚事。
也是,皇家是要面子的,佟家都婉拒了,皇上怎么可能還讓弟弟熱臉貼冷屁股。
韓昭則暗暗松了口氣,還好陛下沒有把佟姑娘牽扯進來。他之前向佟相公表示過想和他結親,被佟相拒絕了。這事兒朝中好幾位大臣都知道,但他一直沒敢告訴皇兄。也太丟人了。
幸虧佟世光沒答應,他和這家人真是八字不合。世上的姑娘多了去,他堂堂王爺又不是非佟歆不可。
原主壓根就不知道弟弟對佟姑娘有意,韓晝沒把女主牽扯進來,單純是不想影響姑娘家的名譽。
君臣二人達成一致,這是件小事,不必鬧大。佟世光得知此事與自己女兒的名譽有關,定然也不會把事情鬧到朝堂上。
早朝時間到了,韓晝就打發安王去給太后請安,自己則和趙甄往早朝的太極殿去。
果然,在早朝上,只有一名御史臺官員提起昨日安王打人之事,佟世光和趙甄兩位宰相站出來替安王解釋,佟世光只說是犬子聽岔了,出言頂撞王爺,王爺一氣之下才動得手,事情都是佟璋的錯。
佟相自己都這么說,御史也就不多話了。
事情看似就這樣翻篇,早朝一結束,韓晝先召理藩院的官員,詢問敵國質子拓跋慎的情況。
按說這事兒問問系統就知道了,畢竟系統知道原劇情。
但是系統不想讓韓晝把世界搞崩,選擇沉默。
韓晝拿這個白色小光球一點辦法都沒有,索性也不指望他了,作為九五之尊,這天下還有他查不清楚的事兒?
時任理藩院尚書的是皇帝的妹夫,惠寧公主的駙馬陳啟。
他聽陛下突然問起拓跋慎,面上茫然一瞬,然后就含糊道:“此人在驛館住著,倒也安分。”
韓晝:“既如此,即刻讓他來見朕,朕好奇他整日在屋里做什么。”
他說完就吩咐人去找拓跋慎,陳啟還有些奇怪,好端端的陛下關心他做什么?
過了片刻,派去的人回來了,神色有幾分慌張,“回稟陛下,拓跋慎并不在屋中,但是……”
他有些遲疑,看了眼一旁的駙馬。
“但是什么?”韓晝問。
“但是他屋里有另一個人,穿著拓跋慎的衣服,長相也與其有三四分相似。”
“什么?”陳啟先坐不住了,“這是什么意思?有人假扮他?”
“是,”回話之人低著頭,“微臣已將冒充質子的人看押起來了,來請陛下示下,如何處置?”
“查!當然要查!”韓晝看一眼已然額頭冒汗的陳啟,“此事就交由你來查,三天之內若是查不出拓跋慎的下落,你這個理藩院尚書也別當了!”
陳啟趕緊起身領命,陛下這是給了自己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自己若是沒能給陛下一個交待,別說理藩院尚書,連駙馬也當不下去。
公主才為自己生了一兒一女,一家人和和睦睦的,陳啟可不想就這樣丟了眼下的幸福生活。
韓晝也是知道這點,才讓陳啟去查,這人當年可是高中探花,不是沒能力的人。
陳啟原以為只要嚴刑拷打冒充拓跋慎之人,就能有結果,沒想到才打了那人幾鞭子,他就咬舌自盡了。
陳啟這下子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把拓跋慎鎖在驛館的人全部抓來嘻嘻審問。
理藩院按理是沒有提審權的,必須讓大理寺官員參與。不到半天,有人冒充拓跋慎的事兒就在官員中間傳開了。
佟府,佟歆今日要去姨媽家做客,嬤嬤吩咐人去準備車馬。
直到上了馬車,佟歆才注意到今日的車夫換了人。
“阿五去了何處?”佟歆讓身邊丫鬟如月去問。
如月很快回來道:“聽說上午出去拉飼料,還沒回來。”
佟歆微微頷首,她救阿五本也是舉手之勞,可這人被打壞了腦子,醒來連自己姓甚名誰來自何處都不記得,有些癡癡傻傻的。
佟歆想著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給他治好傷,順便在府上安排個差事也不難。
他不記得自己名字,佟歆就叫他“阿五”,只因救他那日,是二月初五。
近年母親身體不好,家事大多是她在打理,于是就安排他到馬圈喂馬,偶爾當一下車夫。
阿五腦子不好,整天蓬頭垢面的,臉上還因和劫匪搏斗留下了幾處傷。
但他和佟歆說話時,那雙眼卻格外有神采。佟歆偶爾在想,如果阿五把胡子剃干凈,臉上的污垢也清洗清洗,應該是挺英俊的少年。
只可惜腦子不好,否則可以做的差事還很多。
佟歆雖是相府嫡女,但和父親的關系并不算好。尤其母親生病后,佟世光卻為了自己的官途娶了一房貴妾,對嫡妻不聞不問。佟歆對父親就生了幾分怨氣,更讓她寒心的是,兄長對父親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不滿,反而勸她要顧全大局。比起和佟家人相處,她更愿和母親這邊的親戚來往。
在姨媽家和幾個表姐妹玩了一下午,又被姨媽盛情挽留吃了晚飯。佟歆才回到佟府。
佟世光還沒回來,佟歆就去探望母親。
待回到自己屋中,才有下人來稟報,“阿五到現在也沒有回來,老奴已經讓人去賣飼料的地方問了,說他今日根本就沒去過。”
佟歆聞言,微微蹙眉,莫非阿五路上出了什么事兒?
阿五若是個正常男子,她定然不會這般擔憂。可他如今沒有記憶,連最基本的常識都沒有,很容易被騙。
家里的事情她自己可以做主,但牽扯報官,還是得和家里商量商量。
父親還沒回來,佟歆就去找兄長佟璋。
“他哪里是出事,分明就是拿了府上錢財跑了。”佟璋道:“你莫要再管此事。”
佟
歆蹙眉,“買飼料的錢能有多少?他怎會貪圖這點錢?再說他要是想逃,前幾天怎么不逃?”兄長知道她救了個人回來,但聽說只是安排在馬廄,也就沒他當回事,只是勸她不要被這種來路不明的人哄騙了,更不可讓他輕易進內院。
這點佟歆當然知道,她怎么可能讓一個陌生男子進內院。
可佟歆不愿相信阿五是裝失憶,“他圖什么呢?若有記憶,好歹能給他安排個護院之類的差事,拿的銀子也多。”
這點佟璋也有些想不明白,但他還是覺得阿五透著古怪。
“要不先不報官,兄長跟京城守備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阿五的消息。”佟歆道。
佟璋想拒絕,但怕妹妹再糾纏,就點頭道:“行,今兒晚了,我明日一早就讓人去打聽。你快回去休息吧,為個馬夫這么晚跑來。”
佟歆:“馬夫的命也是命,這么一個大活人沒了,誰能不急?”她說完就站起身,向兄長告辭。
“這么一個大活人沒了……”妹妹的話讓佟璋莫名覺得熟悉,直到佟歆離開,他才猛然想起來。
聽說燕國派來的質子拓跋慎不見了,在驛站中的那個是別人冒充的。
當時周圍幾名官員就在說,“這么一個大活人不見了,要不是陛下傳召拓跋慎,還發現不了。驛館那些人的腦袋恐怕保不住了。”
佟璋品階不夠,沒見過拓跋慎,只聽說陛下一開始對此人還算禮待,允許他在有人跟隨的情況下,在京城走動。
安王和他周圍的紈绔還和此人吃過酒,大概是這群紈绔公子都看不起拓跋慎,他也就不經常出來走動了。
佟璋已經有一個來月沒聽過此人的消息,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時瞞天過海離開驛館的。
而妹妹救阿五回家,也恰是一個多月前。
一個念頭在腦海里盤旋,佟璋讓人叫個見過阿五的下人過來。
“阿五平日除了喂馬趕車,還做什么?可曾去過前院?”
“不曾,阿五不懂規矩,除了喂馬趕車這樣的力氣活,什么也做不了。”仆人道:“他忙完自己的活兒就坐在馬廄里出神。因為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全,也沒給他安排太重的活兒。”
“你和他說過話嗎?能否聽出他的口音?”佟璋問。
“給他吩咐差事的時候說過幾句,他說話帶著北方口音,具體北方什么地方,奴才也聽不出來。”
佟璋聞言,眉頭皺的更緊,大燕的語言受大夏北方地區影響,就帶著北方口音。
“他有沒有向你們打聽什么?”
仆人搖頭,“他說句話都磕磕絆絆的,哪兒會打聽什么?唯獨一次是要求給小姐當車夫,說是想報答小姐救命之恩。劉管事想著小姐身邊還有其他管事嬤嬤跟著,他不敢起什么歪心思,就答應了。”
佟璋想起來了,就是那次,被安王撞見,可安王韓昭同時見過拓跋慎和阿五,若阿五就是拓跋慎,他不可能認不出來。
佟璋糾結片刻,還是按照仆人描述,畫了一幅阿五的畫像。
佟璋一晚上都沒睡好,次日天沒亮,趁著父親還沒去上早朝,就帶著畫像去見父親。只要父親說不是,他就可放心了。
佟世光身為宰相,整日忙得腳不沾地,尤其這兩年陛下更信任趙甄,他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不敢有絲毫閃失。府上多了個馬夫這種事兒,他壓根就不知道。
聽了佟璋的猜測,佟世光既驚又怒,“你怎么能讓歆兒帶個身世不明的人回來?”
“兒子聽說只在馬廄干活,就沒放在心上。”佟璋道:“是兒子疏忽了。”他讓父親看畫像,“見過阿五的仆人說這畫像有七八分相似,父親看看是不是拓跋慎?”
佟世光只隨意掃了眼,冷冷道;“拓跋慎想留在咱們家,當然會修飾一番,不讓人輕易認出來,畫像就算不像,也不能排除他就是拓跋慎的可能。”
“父親說的是,聽馬廄的人說,阿五整日蓬頭垢面,別人都說他是腦子壞了,分不清美丑,現在看來,這點的確可疑……”
若阿五是拓跋慎,佟家說不定要落個勾結敵國的罪名。若拓跋慎真的沒探聽到其他消息倒還罷了,若他真的探聽到了機密,佟家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他立刻起身,“走,跟我去見陛下。”
“父親,這事兒只是兒子的猜測,并無證據。”佟璋道:“咱們要不先私下調查一番……”
“等有了證據,咱們家的罪也就坐實了。”佟世光沉聲道;“越早告訴陛下越好,哪怕只是虛驚一場,也好過釀成大禍再后悔的好!”
佟璋一想也是,立刻跟著父親入宮。
進宮的路上,佟璋不由為妹妹求情,“父親別怪歆兒,她心性善良,見了受傷的貓兒狗兒尚且要救,更何況是人命,聽說那阿五剛被救回來的時候,頭上身上全是傷,身上就一件單衣,確實可憐。”
佟世光嘆氣,“是為父疏忽了,沒教過她防備他人,更沒讓她了解過朝中局勢,她才會如此單純。”
加之女兒這兩年和自己愈發生分,有什么事兒都不愿告訴自己。才會導致今天這種事情的發生。
佟世光本就對女兒有愧,哪兒還會怪女兒。
可他不怪女兒,陛下未必會這般想。
若阿五就是拓跋慎,佟歆脫不了干系。
這一日罕見的推遲了早朝,文武百官剛到太極殿,就見御前內侍常公公來傳話。
眾人只得揣著滿肚子疑惑各自回衙門當差。
大家都注意到佟相公沒來,早朝推遲,宰相也不露面,這明顯就是出了大事。
第32章 被敵國質子盯上了03防人之心……
用過早飯,佟歆先去看母親,又吩咐幾名管事婆子,把這兩日人情往來的禮送了。
忙完日常事務,佟歆才想起阿五還沒有下落。
府上管事說老爺和公子一早就走了,佟歆隱約覺得有幾分奇怪。兄長鼻梁受了傷,按說該休養幾日才是,怎么一大早就去上值了?
就算是要打聽阿五的事情,也不用兄長親自出面吧。
興許是有別的差事,同歆只是疑惑了一瞬,就沒再糾結。繼續去母親跟前侍奉湯藥。
佟世光娶的貴妾姓柳,柳家本身不算顯赫,但柳氏本人給太后當了十五年的掌事大宮女。
天璽帝與佟世光政見多有不和,佟世光又不愿將正相之位拱手讓給趙甄,就搭上了太后這條線。
太后正好也想在前朝能有個人,但又不愿直接聯姻,免得被人說太后干政,惹兒子懷疑。就讓掌事宮女做了佟世光的妾室。
柳氏偶爾能進宮向太后請安,會給太后帶一些前朝的消息。
太后倒不擔心別的,就怕天璽帝陽奉陰違,對太后娘家不好。
太后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只想保全娘家和三個孩子的榮華富貴。天璽帝不用她操心,平日經常見著。安王從小就愛惹事兒,太后最不放心他,惠寧公主如今看似幸福,但太后覺得陳啟那人有點窩囊,配不上自家女兒,少不得也要照看幾分。
作為太后的掌事大宮女,柳氏嫁入佟家后,雖要恪守規矩,但也不能太伏小做低,免得丟了太后的顏面。
佟家上下也都對她維持著幾分恭敬,雖然人家從前只是伺候人的宮女,但那可是太后最得力的心腹之一,不說太后這個靠山,就她自己的手段和本事,也不是好對付的。
佟璋從前跟佟歆講過這其中的道理,佟歆無論如何對這位庶母恭敬不起來,只能保持距離,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
但今日柳氏卻主動到正院來,閑話似的和她說起家里的事情,又關心夫人的病情。
話題繞了一大圈,柳氏才狀似不經意地問:“我隱約聽人說,府上丟了個奴才?”
這事兒自然瞞不住,佟歆頷首,“是馬廄的一個馬夫。”
“此人的賣
身契在姑娘這兒嗎?“柳氏問。
佟歆搖頭,“他不是買來的奴才,是撿的,沒有賣身契。”
柳氏“哦”了聲,“如今京城看似太平,殊不知南方前些年水患不斷,不少流民往京城來,這些人都是窮急了的,也沒規矩,收他們做奴才,主家不但落不著好,還容易丟失財物。前段時間,禮部周大人家就出了這么檔子事兒,周夫人好心收留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侍弄花草,那孩子連花種子都偷,到現在下落不明。”
佟歆抿唇,姨娘這是在說她讓來路不明的人回來當奴仆不妥。
“姨娘說的是,其實我心里也有些打鼓,就怕阿五偷盜財物,昨日還專門讓人搜查了他住的屋子,他連這個月的五百月錢都沒帶走,與他同住之人的財物也是分文未少。可見他不是貪財之人。”
柳氏一笑,“姑娘能想到這一層就好,只是也非所有人都為了財物,萬一是為旁的更重要的東西呢。”
佟歆蹙眉,“還能有什么?姨娘損失了什么不妨直說。”
柳氏笑道:“我都沒見過那人,能損失什么。”前天佟璋回來,臉上包著紗布,聽說是被人打斷了鼻梁,過一會兒太醫登門親自為他治傷,可見此事與皇室有關。
太后就怕安王惹事兒,便讓人打聽了下,果真是安王打的。
既和安王有關,柳氏定然要關注,又讓人和佟璋身邊的小廝打聽,原是為那佟姑娘撿回來的馬夫。
柳氏早就知道此事,但一直沒管,佟歆雖有幾分任性,但還不至于跟個馬夫勾搭在一起。
誰料被安王注意到了,安王之前對佟歆有意,時不時往佟家跑,她和老爺、公子都看出來了。
但佟世光沒看上安王,且不說安王本人游手好閑,不是可靠之人,就安王這個身份,萬一哪天太后不在了,天璽帝不可能還像如今這樣縱著他,正好天璽帝也看不上佟家,到時候一起收拾,誰都討不著好。
佟世光不想被安王連累,也不想連累安王,所以婉拒了安王的美意。
這種事柳氏無權干涉,只能在太后知情后勸勸她老人家。
好在安王愛面子,沒和太后說。
但安王似乎還是不經意地在關注佟歆,連她與車夫說笑幾句都能被他發現。
至于安王把這事兒告訴佟璋,是好意提醒還是故意羞辱,柳氏自然覺得是前者,可安王那張嘴好意提醒也不會說的多好聽,佟璋聽出別的意思惱羞成怒也很正常。
柳氏不想安王和佟家鬧得不愉快,那樣太后也會為難。
歸根到底是那馬夫的問題,柳氏正想勸佟歆,又撞上馬夫下落不明,柳氏就更有話說了。
“不是我危言聳聽,但這兩年朝中多少人盯著老爺的相位,萬一派人來陷害老爺、公子甚至姑娘,神不知鬼不覺的,等咱們察覺就已經晚了。”柳氏道。
佟歆聽到這兒,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心跳的有些快,她只是單純,并不傻。朝中傾軋她多少有幾分耳聞,父親如今面臨的局面她也聽兄長講過不少。
若真因自己一時大意,影響到父親。可如何是好?
縱使她對父親有怨氣,卻也不想因自己害了父親,害了佟家。
柳氏見她沉思不語,就知她聽進去了,就起身說要去看看孩子。
柳氏進門后生了一個女兒,今年才兩歲,正是離不開娘的時候。
佟璋臉上有傷,韓晝問完話,順便給他批了個假,讓他回府多休養幾日。
他剛回家,佟歆就來了。
佟璋還以為妹妹是為阿五的事情而來,有些頭疼地道:“今日朝中出了點事,回頭再和你說。”
“無妨,”佟歆溫聲道:“我來只是想看看兄長的傷勢如何,剛讓人從藥堂買了些外敷的傷藥。”
佟璋看了眼丫鬟放在桌上的傷藥,又抬眼看看妹妹。有些疑惑,她昨晚不是還很急嗎?今日怎么又不提阿五了?
陛下倒是沒有怪妹妹,但是以免拓跋慎只是暫時躲避,風頭過了又回來找佟歆。還是要給佟歆講一講事情的嚴重性,若她聽不進去,只能暫時找幾個可靠之人盯著她。
佟璋就讓佟歆坐下,摸了下還過著紗布的鼻梁,“歆兒啊,為兄今日頂著傷面見圣上,你可知道為了何事?”
佟歆搖頭,有些擔憂地問:“是父親出什么事兒了嗎?”
佟璋道:“差一點,咱們家就要出事了。”他就把阿五此人的蹊蹺以及拓跋慎消失之事和佟歆講了。
佟歆聽到兄長的懷疑后,一個勁搖頭,聲音有些顫抖,“不可能不可能,阿五怎么會是燕國人呢?”
“怎么不會?燕國和咱們大夏人的長相又沒太大區別。”佟璋道:“此事已經有七八分可以確定了,因為陛下讓人問了安王,就在你撿到阿五的前一日,安王和幾位世家公子邀拓跋慎喝酒,把他灌醉后扔在了郊外。”
佟璋說了個位置,佟歆一怔,這個位置離她撿到拓跋慎的位置不遠。
“想必是有人把他當醉漢,搶了他身上的財物。”佟璋道。
“那他的記憶……”佟歆不自覺絞緊了手帕。
“這個說不好,有可能是他裝的,有可能頭幾日確實沒了記憶,但可以確定的是,昨日他逃跑,應是已經恢復了記憶。”佟璋道:“否則不會那邊有人冒充拓跋慎的事兒剛出,這邊他就跑了。”
“可他在佟家,是怎么知道驛館消息的?”佟歆問。
“還在查,驛館那邊定然是有他的同伙。”佟璋道。
他見妹妹被嚇住了,就安慰她,“還好我們察覺的及時,就算他真從咱們家探聽到了有用的消息,也還有補救的機會。”
佟歆沉默良久,方輕聲道:“對不起,是我大意了。”
“沒事兒,要怪就怪那拓跋慎陰險狡詐,竟利用你的善良。”佟璋微笑,說完又語重心長叮囑妹妹,“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父親身份特殊,不僅燕國想探聽咱們府上的消息,就連朝廷里有些人也可能打著這個主意。”
佟歆頷首,“我明白了,下次一定小心。”
佟璋十分欣慰,他就說,妹妹不是鉆牛角尖兒的人。
佟歆雖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但她打心底里仍不愿相信阿五一直在騙自己。
這一晚,佟歆躺在床上輾轉許久,想這一個多月來阿五的一言一行,其實兩人見面的次數并不多。
但阿五那雙眼睛讓她印象深刻,那日自己要去姨媽家玩,阿五趕車送她,獻寶似的從懷里掏出一個饅頭遞過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很亮,“這個好吃,給你吃。”
她身邊的丫鬟如月不由笑道:“我們姑娘怎么會吃這種……”
阿五察覺到了如月的不屑,低下頭,有些無措地捧著手上的饅頭。
佟歆忙用眼神制止婢女說下去,溫聲對阿五道:“我剛用過反了,這個你吃吧。”
“我已經吃了一個,這個給你吃。”阿五又把饅頭遞到她面前,“留著晚飯吃。”
佟歆哭笑不得,“真的不用,你留著吧,你每頓吃一個饅頭不夠的。要多吃點。”
阿五重重點頭,然后喜滋滋把饅頭塞回懷里,微彎的眼中是沒有絲毫雜質的歡喜。
回想起這一幕,佟歆仍忍不住唇角上揚,可這一切或許都是假的,他只是想以此取得自己的信任。
佟歆鼻間有幾分酸澀,但是她已經不是被騙了就可以哭鼻子的年紀。
當下要緊的是,怎樣把損失降到最小。她又可以為此做什么呢?
第33章 被敵國質子盯上了04逃出京城……
韓晝這一夜也睡得很晚,一邊等步兵統領衙門的消息,一邊和宋皇后商議節省宮中開支的事兒。
宋寧熙這兩日大致看了下宮中賬目,天璽帝登基不到三年,先帝孝期剛過,目前宮里還沒有其他妃嬪。
前幾天趙甄等人才上奏請求皇帝充實后宮,綿延龍嗣。
幸好韓晝穿來的及時,否則宮里又要多一群人。
后宮多一位妃嬪,就要多花一份錢。
要是別的朝廷,韓晝倒也不在乎,白養著就是。但是如今大夏缺錢,過段時間還要打仗,宮里能省一點是一點。
宋寧熙打算放一些宮女內侍出去,教坊司的
樂師舞姬也放出去一些。帝后二人都不是好享樂的人,比起看樂舞,二人閑暇時更喜歡陪陪兒女。
但減省的前提是不能委屈太后太妃和宗室,武宗四十歲駕崩,留下六子五女,除了安王、定王、惠寧公主三個已經成年的出宮建府外,剩下的都在宮里養著,每人要用二三十個宮女內侍,這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咱們貿然提出儉省開支,太后和弟妹們恐怕不滿。”韓晝道:“不如再等幾日。”
“等……?”宋寧熙不太明白陛下的意思,著急讓她清點開支的不是他嗎?
“等等拓跋慎那邊的消息。”大夏朝上到皇族宗室,下到官員百姓,都太沒有危機意識了。尤其武宗朝打了勝仗以后,朝廷上下還沉浸在揚眉吐氣的喜悅中,根本沒想到燕國還會卷土重來。
如果能通過拓跋慎這件事讓眾人意識到敵人的強大,也是件不錯的事。
現在不確定拓跋慎是否離開京城,因此要搜查京城各個角落。以免此人又藏到了旁人家中。
與此同時,陳啟和大理寺也正連夜提審驛館眾人。
冒充拓跋慎那人雖然自盡了,但他的身份還是要查個明白。
這倒不難查,天璽帝本就派了兩個小廝跟著拓跋慎,拓跋慎本人還帶了兩名仆人來。
而冒充拓跋慎的,正是拓跋慎從燕國帶來的仆人之一,另一人下落不明。陳啟懷疑是和拓跋慎一起跑了。
按照大夏這邊兩名小廝的供詞,這一個多月來,他們確定好幾次見過拓跋慎本人,還跟他們說過幾句話,吩咐他們到外面買東西之類。
也正因如此,他們一直沒察覺平日在房中的會是另外一個人。
“拓跋慎帶來的隨從少了一個,你倆也不過問?”
“那人連著兩日沒露面,我倆正覺奇怪,想詢問拓跋慎,一天早上就見那人渾身是傷的回來了。”
“我倆沒細問,只知道他回來第二日就因傷勢太重,丟了命。”
“我們嫌晦氣,不想給他下葬,就讓拓跋慎的人去料理。”
“這事兒怎么不報?!”陳啟怒道,心說如果當時就上報,興許他那時就察覺到蹊蹺了。
這二人心虛地低下頭,訥訥不敢吱聲。
大理寺看出還有隱情,就讓人上刑繼續拷問。
那日安王和幾個朋友惡作劇,不想讓天璽帝知道,就收買他倆把另外兩名隨從支開。
“小的們就拉著他倆喝酒,還去了賭場,他倆輸得精光,我們怕贏家讓我們還錢,就趕緊跑了。”
沒想到第二日只回來了一個,又過兩日,另一個渾身是傷的被抬回來。
他倆還以為是贏家打的,就沒敢上報,畢竟追究起來他倆也有責任,不僅天璽帝要罰他們,安王也饒不了他們。
陳啟氣得拍桌子,“蠢啊,你們也不想想,你們把人家隨從害死了,拓跋慎都不追究?就算拓跋慎不知情,跟你們一起去賭場的另一人就這么算了?”
“小的想著燕國是我們手下敗將,拓跋慎又是來做質子的,自然不敢生事……”
陳啟:“……”安王估計也這么想的,現在倒好,人家就利用了這點。
次日早朝結束,京城步兵統領周徹面圣,京城九門從昨日到現在未發現疑似拓跋慎的人出入,京城內各街巷也搜查過了,沒有找到拓跋慎,也沒人看到過拓跋慎及其隨從。
拓跋慎八成是在開始搜查前就已離開京城。
“陛下,要不要命周圍府縣進行排查?”周徹問。
韓晝搖頭,“先不用找了。去查拓跋慎的另一名隨從,或許他還在京城。”
如果是他,他會留下一人盯著京城動向,方便聯絡。
周徹領命,從陳啟那里要到了隨從的畫像。
眾人的思路還是從街上的流浪漢和乞丐查起,一天下來沒有任何消息。
與此同時,韓晝已經看了陳啟送上來的供詞,那兩名被派去監視拓跋慎的隨從暫時關押起來,等著定罪。
這件事安王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也脫不了干系,韓晝把安王叫來一頓臭罵,“那天是誰出的主意?”
“是……是臣弟。”把被灌醉的拓跋慎丟到郊外本來是永平侯世子的主意,但要是沒有自己點頭,他們也不敢這么干。既然出了事兒,韓昭也不想推卸責任,就擔到了自己身上。
正這時,太后來了。
太后聽人說皇帝在紫宸殿對小兒子大發雷霆,在這之前小兒子也沒敢來自己這兒求情,可見事情不小。立刻趕來救場。
“昭兒又闖什么禍了?讓皇帝發這么大脾氣?”太后見韓昭低著頭一副心虛的樣子,就緩和語氣問韓晝。
韓晝哼了一聲,朝韓昭抬抬下巴,“讓他說。”
韓昭就把自己捉弄拓跋慎以及導致的后果說了。
太后:“……”
太后有一瞬間也覺得這小兒子是真能添亂,但她本能地為小兒子找補,“這也不能全怪昭兒,那佟家姑娘也是,什么人都往家帶。”
韓晝:“人家是出于善意,昭兒呢……”
太后:“……”
“而且就算沒有佟姑娘,昭兒把拓跋慎扔到冰天雪地里,萬一人死了怎么辦?”韓晝道,也正因如此,他沒怪佟歆,畢竟如果佟歆不救拓跋慎,后果也不會好到哪兒去。燕國把質子送到大夏,大夏卻把人給弄死了,這不是給了燕國出兵的理由嗎?
如今大夏北邊駐軍減少,誰贏誰輸還真難說。
太后和韓昭聞言,也多少意識到了幾分事情的嚴重性。
韓昭甚至在想,多虧了佟歆,否則這責任就要他一人承擔了。
太后則道:“哀家早就說,你父皇的政令不可廢,咱們還是要多留些兵馬以防萬一。”
長子從小讀圣賢之書長大,一心要做仁主,登基以來推翻了許多先帝朝的政令。太后有心想勸,但朝堂上文臣都向著皇帝,連佟世光反對都沒用,她這個太后說話就更不頂用了。
今日話趕話到了這兒,太后便提了一句。
沒想到皇帝聞言深以為然地點頭,“母后說的是,從前是朕輕敵了。”
天璽帝認錯太快,太后和安王都有些意外。
太后又開始擔心長子把事情想的太嚴重,就勸道:“這件事也未必有多嚴重的后果,拓跋慎就算真逃回燕國又如何?”
如今的燕國國君拓跋安是拓跋慎的堂叔,他之所以把拓跋慎送到大夏來,一是舍不得自己兒子,二也是忌憚拓跋慎,畢竟當年就有傳聞說是拓跋安害死了堂兄,拓跋慎又才五歲,燕德宗才從選了宗室中血緣最近的侄子繼承皇位。
“說不定他回去也是死路一條。”太后道:“拓跋安未必容得下他。”
“若他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沒帶回去,拓跋安自然容不下他,甚至還有可能乖乖把人送回大夏。但這點咱們能想到,拓跋慎一定也能想到。”韓晝道。
太后和韓昭都疑惑地看向他,心說那他還跑什么?
“他一定會帶一個有用的消息回去。”韓晝道:“要么他這段時間已經探聽到了有用的消息,要么就干脆編一個。”
韓晝可太了解拓跋慎這樣的人了,撒謊對他來說并不是困難的事情,只要給他一點點機會,他都會抓住,從而以求逆轉大局。
而且從原劇情拓跋慎能統領燕軍來看,就知道他對付他那堂叔不在話下。
韓晝倒也考慮過借拓跋安的手除掉拓跋慎,但在原主記憶里,拓跋安也不是善茬。
倒不如先讓拓跋慎回去和他堂叔斗,大夏這邊正好做點準備。
太后皺眉打量長子,總覺得他有哪里
和從前不一樣了,讓她不好再為小兒子開脫,只能換了個說法,“皇帝運籌帷幄,此事雖險,卻不至于造成太嚴重的后果。哀家這段時間看緊昭兒,不讓他給你添亂就是。”
太后還算識趣,韓晝微笑,“既然如此,就拜托母后費心了。昭兒今年也十七了,到了該成家的年紀,若他真能收斂心性,明年朕定然給他選個德才兼備的王妃。”
之前太后就提過要給韓昭選王妃,天璽帝一直拖著。實在是韓昭太不著調了。
這回天璽帝主動提起,太后很是高興,立刻看向韓昭,“聽見沒?就要有家室的人了,可不能再像小孩一樣胡鬧,以后該學著給你皇兄幫忙才是。”
韓昭忙應是,又眼巴巴地看韓晝,“皇兄,也別只看德和才,我喜歡長得漂亮的,眼睛大……”
后半句話被太后和韓晝二人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韓晝讓韓昭跟著太后回壽安殿去,太后又不免對小兒子千叮萬囑一番,以后不許這樣胡鬧,也少跟那些紈绔混在一起,近墨者黑,越來越不像話了。
韓昭乖乖應著,又忍不住和母后嘀咕:“皇兄越來越有天子威嚴了。”
“是啊,連哀家在他跟前氣場都弱了幾分。”太后嘆道:“好在你皇兄不是剛愎自用之人,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長子雖然不似從前溫和順從,但太后反而更放心了,這才像是她和武宗的兒子。
第34章 被敵國質子盯上了05并不重要……
自從知道阿五可能是拓跋慎后,佟家上下又仔細搜查了一遍,和拓跋慎接觸過的人,也都被細細審問過,確認阿五從未往佟世光書房附近去過,佟家人才稍稍松口氣。
佟歆親自審問負責馬廄的仆人,把他和阿五的每一句對話都記錄下來,交給佟世光。
佟世光見女兒如此,生出幾分欣慰。
佟歆翻開仆人的供詞,“女兒理了下阿五每日的時間安排,這幾日去拉飼料,來回只用了兩刻鐘。從咱們府上到賣飼料的地方,來回也的確只需要這么多時間,而到驛館,至少也要大半個時辰。”
佟世光剛想說女兒不必再操心此事,聽她慢條斯理的分析起來,又忍不住跟著思索,“這么說,這幾日他就是去了賣飼料的地方。”
佟歆頷首,“也就是說,他經常隔好幾天不回驛館,但他怎么能確定驛館那邊不被發現呢?女兒便想,會不會和阿五傳遞消息的人,就在賣飼料的地方。”
佟世光若有所思,“這么說,那日他去拉飼料,得知驛館那邊東窗事發,就直接跑了。”
佟歆頷首,“若是還沒找到拓跋慎的其他同伙,興許可以去賣飼料的地方問問。”
佟世光看著女兒那雙平靜而澄澈的眼眸,不由笑起來,“歆兒,你當真沒讓為父失望。”
佟歆抿唇一笑,“這是我該做的。”身為大夏子民該做的。
之前搜查拓跋慎同伙時,確實忽略了賣牲口飼料的地方。
次日,佟世光提醒陳啟,陳啟立刻讓人去查。果然,問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太后讓韓昭這幾日天天來宮里給她請安,陪她多說會兒話,以免他沒事兒到處亂跑惹麻煩。
安王老實答應了,既然要進宮,就不能只見太后,也該向兄嫂問安。
然后他就發現,向來不喜歡舞刀弄槍的皇兄竟然去校場練習射箭了。
韓昭抱著看熱鬧的心態跑到校場,天璽帝正彎弓搭箭,旁邊幾名武將神情有些呆滯。
是皇兄騎射功夫太差,讓他們難堪了嗎?
皇兄也是,自己什么水平心里還沒點兒數,想練習也該默默練,找這么多人圍觀不是丟人嗎?
但下一刻,弓弦拉滿,箭矢裹挾著強勁的力道射向靶心。
韓昭:“???”
旁邊響起常公公激動的聲音,“陛下六射六中!”
“是啊,陛下神射,我等拍馬難及!”旁邊有武將道。
韓昭:“???”皇兄今日手感這么好嗎?
他剛想也跟著夸兩句,就聽旁邊有人說:“陛下短短幾日,進步神速!著實令臣等嘆服!”
韓晝笑道:“先帝在時,十分重視朕與弟弟們的騎射功夫,可惜朕常忙于案牘之間,疏于練習。”他說著看向有些呆愣的安王,“最近朕對騎射一道稍有所悟,竟比從前精進幾分。”
安王心說精進的可不止幾分,但他嘴上趕緊夸道:“皇兄從前騎射功夫就不差,只是那時課業繁忙,皇兄身體文弱,如今國泰民安,海晏河清,皇兄身體愈發康健,箭術自然就好了。”
韓晝就笑著讓安王并幾名武將也來試試。
“并非比試,諸位不必藏拙。”韓晝笑道:“你們身為武將,如今雖多年不領兵,但騎射功夫不該落下才是。”
這意思就是讓大家拿出最好的水平來。
在場幾名武將都是當年武宗在位時重用過的人,身上雖有戰功,但如今不用打仗,這幾人也都沒什么實權,只偶爾操練京城的城防兵和宮中禁軍。
如今的掌管步兵統領衙門的周徹也在其中,他當年活捉燕國大將,靠戰功從一名普通百戶成了天子近臣。
但因這兩年練習騎射的機會不多,當年十分神勇的周徹都有些手生,第一箭竟然脫靶了。
好在他很快找到了感覺,接下來也是連中五箭。
其他幾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情況,一上來找不到感覺,需要適應一下。
韓晝道;“諸位將領尚且如此,士兵可想而知,朕原以為讓他們回家耕種,等朝廷需要打仗的時候再讓他們上戰場兩不耽誤,但現在看來,這不現實。戰爭不像是咱們在這里練習,脫靶就脫靶了,戰爭輸一次就是成百上千的將士犧牲,這代價太大了。”
武將們大多好戰,就算他們本性不好戰,但為了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也希望多刷軍功。
陛下這意思是要重新招募士兵?操練起來?
幾名武將聞言,眼睛立刻亮了,紛紛表示是這個道理,有備無患,真的要打仗了,才不至于軍心渙散,措手不及。
但是韓晝也不想打草驚蛇,若讓拓跋慎知道大夏在備戰,或許就不會輕易發兵了。
韓晝于是和幾名武將商議,“正是春耕之時,此時招兵,影響百姓生計。不如諸位先對京城五大營進行操練,一個月后,朕要親自檢驗操練的效果。”
在場正好五人,一人負責一個大營。
幾人雖疑惑陛下的態度為何改變,但操練士兵對他們來說并非難事,而且下月陛下親自檢閱,定然要比個高低,幾名武將都打起精神要辦好這項差事。
操練士兵定然要換新的武器,給京城大營換過后,兵部武庫正好打造一批新的。
半個月后,拓跋慎終于到達夏國北境,這一路上他先是偷了別人的路引,然后喬裝改扮,有驚無險的經過一個個州縣。
再往北,就是大燕了。
但他不能就這樣回去,他要給堂叔拓跋安帶去一點有用的東西。
在佟府那幾日,他探聽到的消息并不多,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佟世光這個宰相的位置坐的并不穩,天璽帝似乎早就想著讓自己的老師趙甄取而代之。
這是一個攻打夏國的好機會,理由他也為堂叔找好了,夏國號稱“禮儀之邦”卻欺辱燕國質子,是夏國無禮在先,燕國發兵只為討一個公道。
從前拓跋慎率領士兵偷襲過他所在的邊陲小鎮,對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待晚間,他騎馬穿過一片茂密樹林,再越過一座小山,便是大燕地界。
無人的山路上,拓跋慎故意從馬上摔下,他騎術極好,掌握著跌落的角度,只讓左臂受傷。
然后,他又隨手撿了一根樹枝,在手臂、臉上劃了幾道。確定足夠狼狽,才騎上馬繼續前行。
他的父親已死,還有一個姐姐嫁給了燕國的
大將軍獨孤濟。
拓跋慎從來沒有放棄過從堂叔手里奪回皇位,獨孤濟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勢力。
拓跋安繼位后,刻意打壓獨孤濟,把他手下的神武軍分了一半給自己兒子。獨孤濟則被派到臨近大夏的信州駐守。
獨孤濟雖掌管信州駐軍,但下面副將是拓跋安派來的人。
他不想惹拓跋安懷疑,索性不管事兒了,整日在府里和姬妾飲酒取樂。
府里酒宴半夜才結束,獨孤濟醉醺醺地被扶回屋去了。
管事只能去稟報拓跋夫人,“夫人,世子回來了!”
拓跋夫人睡得有些迷糊,“世子?”
“慎世子啊!是慎世子回來了!世子看起來傷得不輕呢。”管事道。
拓跋慎的父親從前是康王,拓跋慎作為獨子,小小年紀就被封為康王世子。獨孤濟能當上大將軍,也少不了康王的扶持,如今康王這一脈沒落,獨孤濟被連累,拓跋夫人在獨孤府上的地位也大不如前。
拓跋夫人愣了愣才猛然回神,“快!快讓人把慎兒帶過來!”說完又吩咐身邊仆婦,“去請大夫,給慎兒治傷。”
拓跋夫人在屋中踱了幾步,心中滿是疑惑,弟弟不是應該在京城嗎?怎么會突然出現在信州?
他為何會受傷?他在大夏京城到底經歷了什么?
拓跋夫人還沒見到人,光是想象一下,就忍不住落淚。
等她見到狼狽不已的拓跋慎時,瞬間落下淚來。
“怎么會弄成這樣?誰把你弄成這樣的?”拓跋夫人抱著弟弟,檢查他手臂上的傷口。
拓跋慎不答,但眼中卻充滿恨意。
“他們讓你去做質子,難道就是為了這樣欺辱你?”不用拓跋慎回答,拓跋夫人也知道是夏國人,氣得咬牙,“當初說好的以禮相待呢?這就是他們所謂的禮儀之邦,大國氣度?”
拓跋慎握住了姐姐的手,“姐,不必替我難過,我討回來了,我不會再讓那些偽君子欺負我們了!”
拓跋夫人只當弟弟是被欺負慘了,在放狠話,倒也不想潑涼水,只頷首道:“是,等你養好傷,咱們一定報仇!”
說話間,大夫來了,給拓跋慎包扎傷口,拓跋慎身上還有一些和強盜搏斗時留下的傷,雖已愈合,但疤痕還在。
拓跋夫人一看,弟弟這是被打了不止一次。
弟弟向來不是任人欺辱的性子,又會拳腳功夫,能把他打成這樣,對方至少是好幾個人。
拓跋夫人瞬間腦補出弟弟被群毆的畫面,心痛不已。
拓跋慎連夜趕路,疲憊不已,包扎好傷口后,略吃了點東西,拓跋夫人就讓他先休息,有什么事兒等獨孤濟明日醒了,三人再一起商議。
第二日一早,酒醒的獨孤濟得知拓跋慎回來了,臉色瞬間煞白。
聽管事形容,拓跋慎一定是偷跑回來的。
夏國那邊追不追究先不提,燕國這邊,都不知該如何交代。
獨孤濟沒把心中的不滿和慌亂表現出來,先問清拓跋慎回來的緣由再說。
他急匆匆去了夫人院中,拓跋夫人還算謹慎,吩咐府中下人不要把拓跋慎回燕的消息傳出去。
見獨孤濟過來,拓跋夫人就已經幫弟弟解釋起來,大意就是弟弟被欺負了,忍受不了才逃回來的。
獨孤濟心中鄙視,面上還是關心了幾句。
拓跋慎又問起姐姐姐夫在燕國的境遇,拓跋夫人不想弟弟擔心,想說一切都好。獨孤濟卻是如實相告,畢竟要不是他娶了拓跋夫人,也不會被連累,他不記恨拓跋慎就算不錯了,也該讓他們姐弟心里清楚。
拓跋夫人聽丈夫不但不瞞著,還有幾分訴苦的意思,微微蹙眉。
拓跋慎卻是一副愧疚神色,“我也正想到了這點,才想方設法逃回來,姐夫因我們受了這么多委屈,我拓跋慎一定會報答姐夫。”
獨孤濟打量他,沒有接話。
“拓跋安在位一日,我等便要委屈一日。因此,我們必須把他拉下皇位!”拓跋慎道:“我一定要把原本屬于父親,屬于我的皇位奪回來!”
拓跋夫人嚇得趕緊去捂他的嘴,“慎兒,知道你有不甘,但這可不是說著玩兒的,現在軍隊都在拓跋安父子手里,朝堂上也都是他的人,咱們拿什么對付他?”
“打仗,我們只有打仗,才能把兵權奪回來。”拓跋慎道。
獨孤濟看向他,這小子哪里是被欺負怕了逃回來的,分明是有備而來。
他快速在腦中權衡利弊。拓跋慎想借著攻打夏國的機會奪回兵權,然后再帶兵逼供謀反,把拓跋安拉下皇位,這計劃看似可行,他跟著拓跋慎,應了就是從龍之功,可萬一輸了呢……
拓跋慎卻已經迫不及待道:“夏國皇帝想做仁君,讓百姓休養生息,這兩年不僅給百姓減免賦稅,還大量裁軍,連武宗留下的舊臣佟世光佟大人如今也不被天璽皇帝信任,當年立下戰功的武將更是不得重用。若今年發兵南下,定可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獨孤濟皺眉道:“四年前那一戰,咱們大燕也是元氣大傷,陛下未必愿意打。”
拓跋慎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傷,“夏國這般欺辱于我,這就是在欺辱咱們大燕,為了大燕皇室在尊嚴,也不能就此罷休。”
一旁的拓跋夫人剛才半晌沒插上話,現在才回過神似的點頭,“是啊,慎兒好歹也是大燕皇室。”
獨孤濟:“只有這一個理由,定然無法說服陛下。”畢竟對于陛下來說,拓跋慎一點也不重要。能把拓跋慎送去當質子,他就做好了拓跋慎被欺負的準備。
“什么?慎兒都被欺負成什么樣了?陛下怎么能袖手旁觀?”拓跋夫人急道。
獨孤濟:“陛下想發兵,世子哪怕傷一根毫毛,陛下也會以此為由發兵南下。陛下若不想打,就是傷十個世子,這仗一時半會也打不起來。”
拓跋慎沒想到姐夫會是這樣的態度,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那還有我帶回的這些消息呢。我見過夏國君臣,我知道他們都是什么樣的人。”
獨孤濟:“這也不夠,畢竟你帶回的這些消息,普通探子也能帶回來。咱們陛下可不是有勇無謀之輩,這些年借著往大夏送進貢之物的機會,安插了幾名探子到夏國京城。”
拓跋慎:“……”
第35章 被敵國質子盯上了06相看人家……
拓跋慎覺得獨孤濟看他的眼神帶著幾分鄙視,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他沒有問陛下派探子到京城,為何不與自己聯系,也沒有繼續和獨孤濟討論自己的計策,只冷冷吐出四個字,“陛下圣明。”
連拓跋夫人都聽出他這話里帶了幾分諷刺,獨孤濟更是心知肚明。按理他是該站在拓跋慎這邊的,畢竟就算他不幫拓跋慎,陛下也不會信任他。
但是現在的拓跋慎,勝算太低了,就算自己支持他,他也未必能如愿。
獨孤濟道:“陛下如今乾綱獨斷,本就聽不進臣下的諫言,更何況陛下對世子和臣多有忌憚。”
拓跋慎聞言,心中怒氣稍減。獨孤濟說話雖不好聽,卻是實情。
“因此,不可草率行事,咱們要么想一個讓陛下無法拒絕的發兵理由,要么就……”獨孤濟沒說下去,而是看了眼北方,信州以北就是大燕都城,“聽聞陛下常年操勞,身體虛弱……”
拓跋慎和拓跋夫人聞言,心下都是一凜。獨孤濟的意思是……弒君?
獨孤濟說完便站起身,“世子千里迢迢回來,多休息幾日吧,只是外面人多眼雜,容易節外生枝,不如就在夫人院中住著,夫人也方便照看你。”
拓跋夫人忙附和道:“是,就住這兒吧,等傷養好了再商量下一步。”
拓跋慎淡聲道謝,等獨孤濟和拓跋夫人走后,他躺在榻上思索。先解決拓跋安,再御駕親征似乎也是個辦法。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春天是農忙時節,夏國想招募士兵比其他季節困難的多,就算
強行招到士兵,也會造成糧田無人耕種,無論輸贏,對夏國經濟都會帶來很大損失。
夏國百姓大多以農耕為生,朝廷也靠糧稅支撐,若今年因戰爭百姓沒了糧食,朝廷沒了賦稅,就會進一步導致發不起軍餉,到那時,再次出兵攻打夏國,夏國定然無力招架。
可如果先殺拓跋安,再出兵,就要錯過今年春天了。
不過春天年年都有,他今年先把皇位奪回來,明年春天發兵南下就沒了后顧之憂,說不定勝算更大。
而且到了那時,他便是御駕親征,大燕鐵騎自然士氣大振,更加神勇。
夏國那幫慫包君臣,定然聞風喪膽。
光是想想,拓跋慎就不由唇角上揚。
一個端莊嫻靜的身影浮現在腦海,等他攻入夏京,定然要將她搶過來。
他不在乎她是夏國人,愿意封她做貴妃,甚至皇貴妃,只要不讓她的兒子繼承皇位,他什么都愿意給她。
自己消失的事情,已然事發,但誰也不會想到自己那段時間藏在了宰相府上。
他們推算不出自己離開京城的時間,自然也就查不到自己的下落,甚至懷疑自己死了。
夏國京城沒有人會真正擔心自己的死活,只是擔心如何和燕國交待而已。
只要她,她會真心擔憂馬夫阿五的安危。
拓跋慎心中生起一股暖意,千里之外,她一定也在想著自己。
千里之外的夏國京城,春風送暖,陽光明媚,佟歆扶著久病的母親到院中曬太陽。
佟母只在院中走了一圈,便有些氣喘,坐在石凳上休息。
陽光落在她消瘦的面頰上,顯得她皮膚更加蒼白。
她看看出落得愈發溫婉秀雅的女兒,嘆息道:“上回你姨媽說,要給你相看人家,怎么到現在也沒個消息?”
“母親……”佟歆有些羞澀,面上不由染了粉霞,“姨媽家里人多,一時忙忘了也是有的。再說我還想多陪您幾年呢。”
佟母笑道:“嫁了人又不是不能回來了。”她心知自己這身體,頂多撐個兩三年,就怕自己死得不是時候,女兒要為自己守孝,耽擱了婚事,因此去年就拜托妹妹為佟歆相看著,想盡快給女兒把婚事定下來。
佟歆也知道母親的苦心,心中有些酸澀。
“你說的對,你姨媽家里的事兒還忙不過來,一時半會恐怕顧不上你。而且這件事說到底還是你父親做主。”佟母道:“改日我與他說說。”
自從佟世光讓柳姨娘進門后,佟母和他也生出嫌隙,夫妻二人經常十天半個月才見一面。
佟世光不管自己這個重病纏身的妻就算了,總該關心關心兒女的事。
“父親這幾日正忙,聽說陛下終于同意了父親提出的吏治改革辦法,父親為了這事兒,已經連著好幾日在書房過夜了。”佟歆道。
佟母微微詫異,當今冷落自家老爺的消息她早有耳聞,都說自家老爺要不了多久就要從宰相的位置上退下來了。不料如今陛下竟采納了老爺的意見,看樣子一時半會不像是要換宰相。
但佟世光再忙,女兒的婚事也不能拖了。
當晚,佟母還是讓人往書房送了碗參湯。
佟世光見此,便知道夫人有話要與自己說。看完手中公文,就往夫人院中去。
說起女兒的婚事,佟世光夜有些頭疼。要在幾天之前,想和佟家聯姻的人家還能找出幾個。可自從陛下同意了他提出的官員考評辦法,原本想攀附佟家的人都開始觀望,趙甄及其門下官員,更是直接和他站到了對立面上。
怪只怪他提出的官員考評辦法太嚴苛,真要這樣執行下去,許多官員都要丟了烏紗帽。
這是一件得罪人的事兒,他早就知道,可他還是堅持上奏。
原本以為秉性寬仁的天璽帝不會同意,沒想到就在前兩天,陛下突然就把他的奏疏找出來在朝堂上討論。
陛下如此重視此事,佟世光自不敢有絲毫怠慢,只要能肅清吏治,哪怕他因此得罪了整個朝堂,罷相歸家也算值了。
只是這樣一來,家人也多少會受到牽連,長子佟璋去年和江蘇巡撫的女兒定了親,倒不會受到太大影響,女兒佟歆的婚事就有點麻煩了。
但佟世光也清楚,妻子想在死前看到女兒出嫁。
他沒有把自己的顧慮講給夫人,只說自己會多替女兒留意著,盡量在今年把女兒的婚事定下來。
韓晝支持佟世光搞官員考評,許多大臣上疏反對。但韓晝才不是會被大臣們牽著鼻子走的人,隨便他們拿出祖宗之法,仁君之道,他都無所謂。
仁君又不是對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員寬仁。
本朝允許皇親國戚入朝為官,且這群人里不少都是無能之輩。
朝廷日后要對官員進行一年一次的考評,考評為“下等”的,一律罷官。第一個不樂意的就是這些皇親國戚,他們當官就是混日子的,不貪贓枉法中飽私囊就算了,哪兒有什么政績。
真要按照這個考評標準來,第一批被罷官的就是他們。
一時間,不少皇親國戚都讓自家女眷進宮給太后皇后請安,打聽消息。
太后和皇后默契的裝傻,表示前朝的事情她們一無所知。
有誥命夫人想和太后打感情牌,當年自家老爺是武宗心腹之人,還為大夏上過戰場,如今朝廷卻對他們的兒孫如此嚴苛,實在是太不近人情了,武宗在天有靈也會心寒的。
太后:“武宗在天有靈看到他倚重的臣子家中子弟只知安享祖蔭,也會心寒的。”
夫人們:“……”
“母后一句話說的那些夫人們頓時啞口無言。”晚上,宋寧熙見了韓晝,忍不住和她說起太后的戰績,“母后平日雖有些溺愛兒女,但關鍵時候還是明理的。”
韓晝聽了,也很高興,怪不得武宗一直對太后敬愛有加,果然這位太后不是糊涂人。
“這下宮中劍圣開銷一事兒也會順利許多。”韓晝道。
宋寧熙頷首,“等過幾日我就和母后商議商議。”
夫妻二人坐在窗下對弈,韓晝就和宋寧熙說起前朝的事情,“已經有人坐不住,想整佟世光了。”
佟世光雖為宰相,卻不結黨,從前武宗在位時,他所倚靠的就是武宗的信任。如今朝臣們不覺得天璽帝對他還能那般信任,只要稍加挑唆,君臣之間就會生出嫌隙。
而天璽帝和副相趙甄有多年師生情誼,便有人向韓晝稟報,佟世光在有意針對趙甄及其門生。原本的官員考評,被這么一說就變成佟世光借考評打壓異己。
佟世光的確想打壓異己,但若是趙甄的門生都干干凈凈,他想打壓也沒機會。
韓晝這幾日讓人查了下趙甄的那些門生,有的入仕之前就在文壇中頗有名望,有的是世家出身,往來無白丁,朝堂里人脈頗廣,有的則是治學嚴謹的當世大儒。
但是細查下來,這些人無一不是家財豐厚,有的人在京城住著小院子,在祖籍卻有良田數千畝,其族人在當地說一不二,侵占民田是常有的事兒。
而當地縣令、甚至知州、知府對此大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偶有彈劾者,也會被趙甄及其門生把事兒壓下去。
正因如此,原來的天璽帝才覺大夏能有如今太平,靠得是這幫文人士大夫們。
畢竟他們手中的筆,是最會粉飾太平的。
“佟相公在朝中的人緣本就不算好,因為這件事又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宋寧熙道:“這樣下去,不僅太的名聲會受影響,他想推行的改革也會處處受阻。”
韓晝點頭,“朕要給他撐腰,再給他找幾個幫手。”他想了想,對皇后道:“佟家小姐似乎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你幫著在勛貴中相看相看,若有好的,朕替他們指婚。”
宋寧熙剛應是,韓晝旁邊的系統小光球就嚷嚷起來,“陛下說拓跋慎是在害女主,您安排的政治聯姻難道不是在害女主嗎?”
第36章 被敵國質子盯上了07自己做主……
韓昭腦袋頂上緩緩冒出三個問號,“朕怎么就害她了?”
系統小光球義憤填膺:“摻雜了利益的婚姻能幸福嗎?”
韓晝:“不摻雜利益的婚姻能穩固嗎?”對于韓晝這樣的古代帝王來說,大部分婚姻都和利益有關,利益捆綁越緊,對女方來說越安全。
那些平民百姓,想政治聯姻還沒這個條件呢。也正因如此,她們在夫家能依靠的只有丈夫的感情和孩子,這兩者都不保險,畢竟人心易變,會生孩子的女人到處都是,那些平民女子嫁人后過得好壞,只能看運氣。
可像佟歆這樣的官家小姐不一樣,她的出身就是她的底氣。就算遇上朝三暮四的人渣,想拋棄佟歆,也要考慮考慮他自己的前途。
系統:“……沒有愛情,婚姻穩固有什么用?”
韓晝不由想起上一個世界的原劇情,男女主的感情偷偷摸摸,女主身為長公主,卻連個名分都不配有:“那種見不得人的愛情有用?”
系統:“……”
“還是拓跋慎這種威逼利誘,騙身騙心的愛情有用?佟歆是大夏子民,拓跋慎就算讓她當了皇后,也不會讓她的孩子當皇帝,那拓跋慎死后,佟歆的位置豈不尷尬?”
系統:“……”不得不說,陛下想的很長遠,“就算拓跋慎不好,也不能讓她為了佟相去和人聯姻啊。”
“什么叫為了佟相,這不是互利共贏,兩全其美的好事兒嗎?”韓晝完全不理解系統在糾結什么,能幫上佟世光的勛貴人家,門第首先不用說,這些世家子弟的教養也不會差到哪兒去,光這兩點,就已經是尋常男子比不了的。
韓晝不搭理系統了,繼續和宋寧熙討論給佟歆指婚的事兒。“你提前打聽下,不要屋里有通房,小小年紀就沉迷女色的。”
宋寧熙頷首,“只是朝中勛貴都知道佟相六親不認的脾氣,大概不愿和佟家聯姻。”朝中勛貴互相結親就是為了有事的時候能互相拉一把,但佟世光向來不是會為了親戚關系罔顧法度的人,這容易得罪人,這樣的親家要來沒用。
韓晝道:“你向眾位夫人透露,是朕讓你幫著挑的,聰明的自然明白。而且那種指望親家幫著自家擦屁股的勛貴不要也罷。”
陽春三月,宮里的桃花開了,宋寧熙便借著賞花的名義邀請一些公侯世家的夫人小姐到宮里來。
太后露面和眾人說了幾句話,便和相熟的幾位老王妃、老太君回宮打牌去了。
皇后就和幾位夫人在御花園散步閑聊。
這幾位夫人中有前幾日進宮找太后求情被敲打過的,也有家里向來謹慎,不怕查的。
宋寧熙關心幾人家中兒女的婚事,聽有兩位夫人說兒子到了適婚年齡,正相看人家。宋寧熙就重點問了幾句。
其中一位夫人是廣平伯之妻,廣平伯在武宗朝掌管戶部,每次打仗籌措軍餉都少不了廣平伯的功勞。其子如今在國子監讀書,明年就可參加春闈。宋寧熙覺得不錯,先記在心里,回頭讓人打聽打聽廣平伯之子的人品。
另一位夫人是定安侯之妻,武宗繼位后和燕國第一次交戰,就是定安侯帶兵,雖大勝而歸,但定安侯受了重傷,回京后沒兩年就去世了,定安侯沒有兄弟,膝下兩子都還年幼,武宗就讓其長子,時年只有五歲的周在星承襲爵位。
十余年來,定安侯周家在朝中都沒什么能說得上話的人,但因為定安侯算是為國捐軀,倒也沒人敢藐視周家。
今年周在星十六歲,定安侯夫人想讓他早點成親,頂立門戶。
但陛下是想給佟家找個能幫上忙的親家,周家就周在星和年紀更小的弟弟周在辰二人,一時半會幫不上恐怕幫不上佟家。
宋寧熙就把周在星暫時當成備選,廣平伯家的公子若是人品不好,再考慮周家。
晚上,她與韓晝說了自己的想法。
在天璽帝的記憶里,周在星的容貌算不上好,身材雖比同齡少年高大,眉眼卻透著幾分凌厲,沒有世家公子該有的矜貴,倒是有幾分老定安侯一脈相承的肅殺之氣。
韓晝倒覺得周在星這樣的樣貌很不錯,而且練武并不是什么輕松的事兒,他小小年紀繼承爵位,本可以養尊處優,可他卻愿意吃這份苦,可見不是平庸之輩。
至于廣平伯之子,溫文爾雅,飽讀詩書,像是佟歆那種大家閨秀會喜歡的。
韓晝就說先去打聽打聽此二人的人品和能力,周家雖沒什么人能幫上佟家,但若周在星本人爭氣,也不是不能考慮。
當然,這其中還有韓晝一點私心,他想看周在星和拓跋慎在戰場上交鋒。
佟世光還不知道帝后二人在替自家女兒的婚事操心,他也在相熟的人家里為女兒尋摸合適的夫婿。
但眼下原本和佟世光交好的官員都有些搖擺,更別說那些泛泛之交,都怕佟世光這相位做不了幾天,誰還愿意和佟家結親啊!
不僅佟世光察覺到了,連佟璋也發現自己周圍的朋友現在都和自己保持距離,偶爾有幾個頭腦簡單的,還指望他去勸佟世光,別干這種得罪人的事兒。
佟璋非常支持父親的政見,當然不會去勸父親。
正好鼻子上的傷還沒痊愈,佟璋便不參加官家子弟的聚會,下衙后就回家休息,陪陪母親和妹妹。
這日他正與佟歆陪著佟母說話,小廝通傳,定安侯周在星來訪。
佟璋有些意外,佟家和定安侯府沒什么交集,但因為去年天璽帝給朝中勛貴封賞,忘了定安侯府,佟世光在朝上提了一句,定安侯周在星親自上門道謝,兩家才有了來往。
佟母擺擺手,讓他趕緊去待客,這時候上門的,說不定有要事。
佟璋應了,就往前院去迎接客人。
“那日在趙相壽宴上兄臺受傷,在下便有些擔心,過了這些時日,聽說兄臺傷勢還未痊愈,在下就想來瞧瞧。”周在星笑道。
佟璋忙含笑道謝,有些受寵若驚道;“多謝侯爺掛懷,陛下之前派了太醫來為我診治,已經復位了,只是還需要恢復一段時間。”
佟璋不清楚定安侯的來意,但還是提了一句陛下。畢竟陛下是佟家現在唯一的靠山。
“那就好,”周在星道:“有太醫診治想必不會出什么問題。”
他又問是否方便去拜訪夫人,晚輩上門自是要拜見長輩的,佟璋就帶他往佟母院中去。
到院門口時,正遇見從里面出來的佟歆。
本朝見了男子還不至于要立刻避讓,佟歆今日穿了件浮光錦的淺粉色長裙,與院中盛放的桃花相得益彰。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周在星腦海里不自覺掠過這句詩。
他出身將門,家風重武輕文,他并不是飽讀詩書的公子哥,從前對所學詩文也沒什么感觸。
但此刻,他突然意識到了這句詩是多么美好。
佟璋給二人介紹,周在星這才回神,含笑向佟歆行了平輩禮。
佟歆也溫聲喚了聲:“周世兄。”
二人不曾多言,佟璋便帶周在星往里走,就在二人行至正房門前時,周在星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正瞧見她看向路邊樹枝上展翅欲飛的鳥雀,烏發間的步搖隨著她抬首的動作輕輕晃動。
周在星看的有些失神,差點被腳下臺階絆倒。
母親說,皇后娘娘打聽他的婚事,像是有意要給他指婚。他原本心中歡喜,畢竟能得帝后指婚是莫大的榮幸,可此刻,他又為難起來。
他的婚事,他想自己做主。
第37章 被敵國質子盯上了08門當戶對……
老定安侯去世后,朝中雖無人敢欺負周家,但因周家在朝中無人,大家對周家難免有幾分忽視。
尤其到了天璽帝這一朝,對前朝武將的封賞就更少了,朝中還有言論說前朝武將殺戮太重,有失寬仁之道。
武宗之前,大夏風氣就是如此,但也不影響老定安侯學武,周夫人更不
會因此就讓兩個兒子棄武從文。只是受些冷落排擠罷了,關鍵時候,朝廷還是會用到他們。
佟世光作為文臣中少見的重視軍事之人,周家本來對他就多幾分好感。又因上回佟世光提周在星討了封賞,周在星便心中感激。
聽說最近佟世光因推行官員考評之事得罪了半個朝堂,周在星有些擔心,就想來看看,興許有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
此刻,周在星更想幫佟家了。
正好佟世光回來了,周在星和佟璋探望過佟母后,便往前院去見他。
佟世光對周在星夜很客氣,這孩子小小年紀繼承爵位,看似是命好,但其實要承擔的責任也不小。不僅周家的未來扛在他一人肩上,定安侯的一些舊部,也指望周家拉扯。
而且這孩子很知道感恩,自從得知自己在朝堂上為周家說了句話,逢年過節他都親自上門。
原本或許還有幾分攀附之意,但眼下其他人都躲著佟家,他還是愿意上門,這就讓佟世光多了幾分欣慰。
周在星接下來的話,讓佟世光更加意外。
“官員考評之事再拖下去容易節外生枝,不如先從小范圍內開始試行。朝中武官考評升遷制度本就模糊,不如就從對武官的考評開始。那些文臣見先拿武官開刀,也就不急著對付您了。”
“小侯爺也覺得老夫的考評辦法可行?”佟世光微微挑眉。
周在星點頭,“當然可行,只是這法子觸碰到了太多人的利益,才難以推行,一會兒說政績沒有明確的標準,一會兒又拿出什么‘無為而治’的話來替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員開脫。但這些理由放在武官身上都不適用,武將一向是論功行賞,如今沒有戰事,許多武將負責統領駐軍,士兵們的表現就可反應將領的表現。各地駐軍是是否有違法亂紀之事,兵部那邊都有存檔,一查便知。”
佟世光若有所思,周在星這法子的確不錯,雖說他提出的官員考評主要針對那些在位置上混吃等死的文官,但文官人數太多,影響力太大,又有各種辦法阻礙考評,先拿武官試行倒也不錯,讓文官放松警惕,正好陛下有重新招募士兵的想法,也可趁著這個機會選出幾個可用的武將。
“你這法子是好,可朝中這兩年混吃等死的武將也不少,有些還是你父親的舊部,你就不怕查到他們頭上?”佟世光提醒道。
周在星道:“他們若真有問題,我也保不住他們。而且文臣不作為,或許不會造成太大影響,武將要是糊弄朝廷,對手下士兵疏于管理,真打起仗來,那后果不堪設想。聽說高宗時,陜州駐軍就是因為疏于操練,兩萬駐軍愣是被五千燕軍打得落花流水,這實在是我大夏的奇恥大辱!”少年說到這兒,氣得握緊拳頭,虎目圓睜。
佟世光哈哈大笑,周在星這幅樣子和當年的老定安侯真是一模一樣。
等周在星走后,佟世光還忍不住和佟璋夸贊,“難為他小小年紀沒了父親,卻不忘祖訓,一身正氣。”
“是啊,只是他對詩詞文章不太在行,從前世家公子聚會,他都插不上話。”佟璋道。
佟世光哼了聲:“那些人看不上他,他還看不上那些公子哥兒呢。”他捋了捋胡須,看向佟璋,“周在星今年多大了?”
佟璋笑道:“他個頭看著高,其實才十六。”
“十六啊!和你妹妹同歲。”佟世光道。
佟璋眼睛一亮,“父親的意思是?”雖然周在星本人看著不錯,但大夏文官和武勛向來保持距離,很少聯姻。
佟世光抬手,“不急,我先寫奏疏和陛下商議武官考評的事兒。”
“父親要跟陛下說這是周在星的提議嗎?”佟璋好奇。
佟世光頷首,“和陛下必須說明,但對外不能說,免得武官們記恨上他。”
韓晝讓人打聽周在星的為人,得到的結果是此人在官家子弟中人緣不怎么好,之前還和安王有過小摩擦。平日除了在家里和弟弟一起練武,還偶爾往郊外打獵。
韓晝愈發覺得這小子不錯,次日在校場練射箭時,就讓人把周在星召進宮來見了見。還讓周在星試射了幾箭。
周在星騎射功夫果然不錯,全部命中把心。而且他用的弓也比韓晝的更重,一看就是下過真功夫的。
韓晝對這少年很滿意,只是少了幾分歷練。
他就問周在星,愿不愿意離開家去西北領兵。
周在星沒有絲毫遲疑,“只要朝廷需要,臣哪里都愿意去。”
韓晝笑道:“領兵可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微臣知道領兵不簡單,但人活著怎么能只做簡單的事情呢?”
韓晝哈哈大笑,“你小子!有志氣!”
周在星面上波瀾不驚,心中松了口氣,目前看來,陛下和佟相對自己都很滿意。
韓晝聽佟世光說了先考評武官的提議也很滿意,又聽說是周在星提出來的,對這小子就更多了幾分欣賞,武將中間終于有個能和文官們周旋的了。再歷練歷練,定能改變朝堂重文輕武的局面。
他笑著看向佟世光,“佟相覺得定安侯如何?”
“定安侯心思純正,一心為了朝廷,是個武將的好苗子。”佟世光道。
韓晝遲疑了下,沒有跟佟世光提指婚的事。等改日問了周在星再定。
次日,佟世光在朝堂上提出官員考評先從六品以上武官開始,朝中的反對聲音果然小了很多。
刀一時半會落不到自己頭上,文官們也就不那么急了。倒是有幾名武官想反對,但仔細一想,自己這些年倒是想有所作為,是朝廷不給他們機會,真查起來,也不是他們的問題。
于是,武官考評就這樣開始了。
周在星見武官考評開始推行了,便知陛下對自己的提議很滿意。自己這算是切實的綁上了佟相公,這時上門提親,勝算又能大幾分了。
于是,周在星和母親說了自己的想法。
周母聽說他看上了佟相的女兒,有些為難,大夏文官和武勛很少聯姻,“而且佟相位高權重,與武勛聯姻,容易引起陛下忌憚。”
周在星道:“我手中又無兵權,沒什么可忌憚的。而且陛下如今明顯有抬高武勛地位,緩解文武沖突的意思,說不定會支持這門婚事呢。”
周母仍遲疑,“可皇后娘娘上回問起你的年紀,說不定想讓你和宋家的姑娘湊成一對。”周母回來想了一圈,一般人家的姑娘還不配讓皇后操心婚事,正好皇后的娘家就有個十三四的姑娘,她便猜測皇后是為娘家侄女尋摸夫婿。
“宋家雖為外戚,家中子弟卻不得皇上重用,與宋家結親,不如與佟家結親。”周在星道。
周母凝眉打量兒子,“你到底是看上了佟姑娘這個人,還是看上了人家家世?”
周在星:“都看上了。”這是多么幸運的事兒,自己喜歡的女子恰好家世也不錯。她的父兄對自己也滿意,以后兩家互相扶持,他倆相敬如賓,這不就是最理想的婚姻嗎?
周母:“……”
見兒子打定主意,周母便答應請個有身份的夫人上佟家說媒。
周母還沒找到合適的人,皇后又召她進宮,不料佟家姑娘也在,而宋家姑娘卻不在。
宋寧熙當著周母的面,閑話似的問佟歆平日在家喜歡做什么,引著她說話。
佟歆舉止得體,談吐大方。只在說起母親的病時,眉宇間有幾分憂色。
周母見她如此孝順,心中多了幾分喜愛,不由溫聲安慰佟歆,還說自家認識一名神醫,回頭尋來替佟夫人診治。
佟歆趕忙道謝。
宋寧熙能看出周母對佟歆的喜愛,覺得這樁婚事能成,畢竟成親后婆媳相處關系尤為重要,而
這其中主導的是婆婆,婆婆不喜歡兒媳,兒媳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宋皇后又當著佟歆的面關心起周在星,引著周母說了些周在星的愛好秉性。
這時,周母和佟歆都隱隱明白過來了。
佟歆羞得絞著手中帕子,腦海中卻浮現起那日在母親院外瞧見的高大身影。
他和她見過的世家公子都不一樣,皮膚黑黑的,舉止間有一種習武之人才有的灑脫。
這和佟歆從前幻想過的夫君樣貌截然不同,但她并無多少抵觸。畢竟父兄都稱贊過他,想必不是粗俗卑劣之人。
周母卻已經喜上眉梢,恨不得立刻跪下喊“娘娘圣明”。
晚上回到家,周母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周在星。
“這么說,在我遇見佟姑娘之前,皇后娘娘就想給我們指婚了?”周在星驚喜道。
周母道:“當時娘娘大概是想幫著佟姑娘相看人家,也問了廣平伯府,后來不知為什么就選了你。”
周在星不由笑起來,還能為什么,當然是因為自己的表現讓陛下滿意了。
他很快就想明白帝后為何要給佟姑娘指婚,自己正好算是幫到了佟相公。
周在星興奮的睡不著,一會兒想著自己要準備什么聘禮,一會兒又想以后該如何支持岳父,還有佟姑娘,也不知道她喜歡什么,回頭得和佟璋打聽打聽,按照她的喜好布置院子。
輾轉大半夜,小侯爺越想越精神,索性披衣起身跑到院中練拳。
這事兒讓住在隔壁的弟弟知道了,還笑話了好久。
佟歆這一晚也有些難眠,老定安侯是大夏功臣,周家門風清正,老定安侯去世后,周母管著家里家外大小事情,周家雖不似從前顯赫,但沒出過任何仗勢欺人的事兒,也沒有亂七八糟的傳言。
結婚在她看來最直觀的改變是換個環境生活,周家家風正,主母和善又會治家,顯然是個不錯的環境。
至于周在星本人,佟歆沒敢仔細想,一想就忍不住臉頰發燙。
韓晝這兩日準備去京郊閱兵,暫時顧不上佟歆的婚事。
大夏開國以來,只有武宗朝有兩次閱兵,當時還被御史言官說勞師動眾擺排場,武宗脾氣也是好,都沒罵人。韓晝可忍不了,“貴府四五個主子,上百名奴仆,排場也不小啊!”
言官:“……”言官瞬間冷汗岑岑,陛下怎么連這個都知道?
韓晝哼了聲,御史言官監督百官,韓晝當然要找人監督他們,否則這些人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知道給人添堵,還沒人能治得了他們了?
堵住言官的嘴,韓晝高高興興去檢閱京郊五大營。
五大營經過一個來月的集訓,整體看起來還過得去。
之前說好了要比個高低,周徹等人原以為是會安排一場騎射比賽,因此特地在自己負責的營中挑選了善于騎射之人苦練。
韓晝原本也沒對這樣的流程提出什么不滿,誰料到了現場,陛下突然改了主意,決定從五大營中隨機挑選士兵進行比賽。
這樣一來,大家都緊張起來。畢竟哪個營里都有渾水摸魚的。
接下來的比賽就有點慘不忍睹,韓晝挑選出的士兵,要么是本身騎射功夫就不行,要么是在眾人面前太緊張,總之大家表現都很差,只能矮子里面拔高個,讓周徹負責的大營拿了第一。
次日的朝會上,韓晝大發雷霆,把負責京營的武官罵了一通,不用等考評結果,負責京營的武官先罰半年俸銀。
文官們在旁邊看樂子,沒一個人出來說話的。
但沒想到陛下話鋒一轉,就對準了他們。
“都是你們這幫人,整天嚷嚷著以文治國,現在倒好,保衛皇城的京營都只剩下花拳繡腿,你們就說,怕不怕?”
文官們還真沒幾個怕的,許多人沒見過戰爭,武宗時,夏燕打成那樣,也沒波及到京城啊!
但陛下說這話,顯然是怕了,幾個有眼色的趕緊出來表示,沒想到京營能松散成這樣,順便還踩了武官們一腳。
武官們:“……”他們也不是好欺負的,這兩年好事從來輪不上他們,御史言官動不動就盯著他們彈劾,這時候責任都推他們頭上了?
以趙甄為首的文官和以周徹為首的武官頓時你來我往的吵了起來。
韓晝聽了半天,最后給佟世光一個眼神,佟世光立刻出言制止,先是替負責京營的官員們說了幾句,這兩年天下太平,又無戰事,他們稍有疏忽也是情有可原。但是……這次檢閱的的確確暴露出了軍隊中的問題,京營尚且如此,各地駐軍不知如何怠慢松散呢,所以,武官考評刻不容緩。
眾人:“……”
眾人好像猛然回過味兒來,陛下折騰這一出,原來為了配合武官考評。
行吧……陛下和佟世光還真是配合無間。
別人倒還罷了,趙甄的危機感瞬間飆升,自己的學生,怎么突然被佟世光那老頭給帶偏了?
因為這次閱兵的結果不盡如人意,除了負責京營的武官被罰,下面的參將、士兵也沒好果子吃。
韓晝看著撤職的名單,想起周在星,順手把他安排進京營負責操練步兵。又順便下了道賜婚旨意。
接到旨意,周家、佟家都十分歡喜。朝中卻是議論紛紛,陛下這是怎么回事?
文武聯姻就不怕佟相哪天聯合武勛意圖不軌?
韓晝當然不怕,大夏別的制度不完善,防范武將的制度那是絕對完善,沒有一個武將可以在憑自己一人的權力調動軍隊。
調兵要四五道程序,哪有那么簡單就能謀反的。
但是趙甄等人就非要小題大做,請求韓晝撤回賜婚旨意。
韓晝一開始沒搭理他,老頭就親自進宮面圣,把這次聯姻說的后果十分嚴重。
韓晝哪兒能猜不透這老頭的想法,他沒有就著趙甄的話說下去,而是沒頭沒尾的來了句:“拓跋慎到燕國了。”
趙甄:“……”
韓晝看向她,“老師,拓跋慎在我們大夏受了委屈,你覺得他會就這樣罷休嗎?”
當然不會。
“朕何嘗不想不動兵戈,可遇上了燕國這樣的鄰居,朕今日才明白父皇的一片苦心。只可惜百姓們不懂,群臣也不懂,大概只有列祖列宗才知道父皇連年征戰是為了什么吧。”
面前的年輕帝王讓趙甄覺得有些陌生,他心中無端有些落寞,但終究沒有再勸。
如果陛下是被佟世光所蠱惑,他或許能勸諫幾句,但這回是陛下自己變了。
他能教導一個不知世事的儲君,卻改變不了一個身在九五的帝王。
趙甄不想為了相位傷害自己和陛下之前的師生情分,況且通過這段事情的他也能看出,陛下重新重視軍事是有原因的。
燕國質子就這么消失了,燕、夏兩國的矛盾又多了一重,或早或晚,兩國之間還會有一戰。
大夏若不早做準備,受苦的是黎民百姓。
在大是大非面前,趙甄沒有犯糊涂,并且叮囑門生們,也別在揪著佟、周兩家的婚事不放。
就這樣,沒有人再反對周在星和佟歆的婚事,兩家在眾人的祝福中互換庚帖,婚期就定在明年開春。
而此時,遠在西北的拓跋慎終于進入燕京,離殺掉拓跋安的目標又進一步。
拓跋安此時已經得知拓跋慎消失之事,夏國特地派了使臣來告知他,與此同時,他安插在京城的探子也送了信兒回來。
拓跋慎自己瞞天過海跑了,拓跋安也不好追究夏國的責任。更何況他此時也顧不上那么多。
拓跋慎明知自己容不下他,為何還要跑回來送死?
第38章 被敵國質子盯上了09新帝登基……
拓跋慎逃回燕國沒幾天,獨孤濟就上奏朝廷匯報了這件事。
畢竟這件事瞞不住,與其讓拓跋安誤以為他們有什么密謀,不如如實匯報。
奏折中說拓跋慎受了很重的傷,而在大夏探子送來的密信中,也說拓跋慎似乎是被夏國的紈绔公子哥兒們欺負了,不堪受辱想了個金蟬脫殼的法子逃跑的 。
拓跋安第一反應是再把人送回去,但又覺得太便宜夏國了,他完全可以借著這件事找夏國要點賠償,于是等到了夏國使臣來報信。
夏國使節也不是吃素的,一口咬定拓跋慎擅自離開夏京,就是違反了當時燕國簽的降書,夏國不但沒有責任,反而要找燕國的麻煩呢。誰知道拓跋慎有沒有偷什么東西回來?
至于夏國人欺辱拓跋慎的事兒,又沒有證據。
畢竟,拓跋安不能把細作的密信擺到明面上來。
拓跋安倒是可以讓拓跋慎來京作證,但夏國使臣說了,拓跋慎私自逃跑,當然要給自己找個理由,他身上就是有傷也不能作數的。
雙方掰扯了好幾天,最后還是拓跋安退了一步,表示自己會好好教育拓跋慎,并親筆寫信向天璽帝致歉。
夏國使臣依舊不滿,想要給燕國賣到夏國的皮毛制品增加三成稅。
這才是韓晝派他來的主要目的。
燕國君臣一聽這要求,都有些憤憤不平。燕國的動物皮毛賣到大夏本就要收挺高的稅,現在還要加,那燕國這些皮毛商人的生意還怎么做?
“這件事決不能讓,陛下還是把拓跋慎送回大夏吧?”就有大臣建議,拓跋慎本來就沒什么用,留著還容易引起陛下忌憚,不如送走。
“朕何嘗不想,但夏國使臣說了,拓跋慎這樣的質子,他們不敢要。”拓跋安嘆氣,夏國大概也明白,拓跋慎這身份,根本起不到人質的作用。
“這件事說到底還是康王世子的錯,就算真受欺辱,也不能直接逃跑啊!好歹該想辦法和陛下聯系才是。”
“依臣之見,不如讓康王世子速速回京,陛下當著夏國使節的面訓斥他幾句,再不行就給他定個罪。”
有人冷哼一聲,“夏國根本就不在乎拓跋慎,他們只是想找個理由加征關稅罷了。”
“這道理大家都知道,但夏國既然要用康王世子潛逃之事為理由,咱們就抓住這個理由。關稅的事兒決不能松口。”
拓跋安聽著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若有所思地敲著桌面。關稅是一定不能加的,但借此收拾一下拓跋慎也不是不行。
他這才下旨,急召拓跋慎進京。
信州這邊多少也知道一些京城的消息,得知夏國使節還沒走,拓跋慎便猜測自己回燕京會面臨什么。
拓跋夫人想讓他以傷勢太重為由拖幾天,但拓跋慎卻覺逃避沒用,他早晚是要進京的。
于是,拓跋慎在幾名信州兵的護送之下進了燕京。
進京之后,理應面見陛下。還不等拓跋安詢問拓跋慎在京城的情況,拓跋慎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陛下,微臣有要事稟報陛下。關系著咱們大燕的國運興衰!若此事可成,陛下便是我拓跋氏的功臣。是大燕留名史冊的英主!”
拓跋安微微挑眉,“說來聽聽。”
“陛下,臣被安王等人打傷后暈倒在郊外,后被夏國宰相佟世光之女所救,藏匿于佟府。”拓跋慎說到這兒,微微頓了下,像是在回憶。
拓跋安聞言,來了興趣,示意他起身回話。
拓跋慎見此,心中松了口氣,起身坐到下首,恭敬道:“陛下,佟相之女心悅于臣,臣可以利用這點,威脅佟相。”
拓跋安冷笑,“朕憑什么信你?”
“憑這個,”拓跋慎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這是佟姑娘贈予臣的,上面是她親手繡的花開并蒂。”
拓跋安隨意瞥了眼那荷包,“朕又沒見過佟姑娘的針線,怎知你不是隨意拿了個荷包來誆騙朕?”他理智上不相信拓跋慎,夏國的女子向來矜持守禮,不會輕易跟人私相授受。
拓跋慎抿了抿唇,“是,這的確很難證實。”他想了想,“臣知道佟相府上丫鬟管事的名字,甚至能畫出佟府的大致布局。聽說大燕在夏京有細作,陛下可以讓他們打聽打聽,臣說的這些是真是假。”
拓跋安聞言,這才有幾分信。畢竟佟世光不可能大喇喇的請敵國質子去做客,更不會讓他接觸家中女眷。如果拓跋慎連佟姑娘身邊的丫鬟都能叫得上號,證明他所言真有幾分真。
拓跋慎不指望拓跋安這么輕易就相信自己,他只是想拖延時間。
只要給他時間,他就能聯系上父親的舊部,進行下一步計劃。
拓跋安思索良久,佟世光在武宗一朝就是堅決的主戰派,也是大燕又恨又怕的夏國文官之一,若能以佟姑娘和拓跋慎的私情威脅住他,對大燕的確有利。
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拓跋慎所言為真。拓跋安本想明日當著夏國使臣的面,把拓跋慎打個半殘,這樣既堵住了夏國使臣的嘴,又能了了自己的后顧之憂。
但現在看來,以后說不定還有用得上拓跋慎的時候。
于是次日朝會之上,拓跋安只是當著夏國使臣訓斥了拓跋慎,并撤了他康王世子的封號,本來也是,康王都死了,他按說早該當下一任康王,拓跋安一直拖著,這會兒直接把康王的爵位削了,拓跋慎以后就是個普通宗室。
拓跋慎心中冷哼,無所謂,他馬上都要當皇帝了,也不在乎什么康王的爵位。
對拓跋慎的處置太輕,其他方面就要讓步。拓跋安于是同意夏國給燕國的皮毛增加兩成關稅。
兩成也已經達到了夏國使節的預期,但他面上還是勉為其難,半晌才同意。
好不容易打發走夏國使節,拓跋安立刻讓人聯絡京城的細作,確認拓跋慎所言是否為真。
而拓跋慎則被安置在一個小院子里,拓跋慎買通看守他的侍衛,給父王的舊部送消息。
燕國官員最近對陛下本就有幾分不滿,說好了絕對不能在關稅上讓步,最后卻還是讓了兩成,燕國的物產本就不如夏國豐富,也就動物皮毛和一些奶制品在夏國受歡迎,現在關稅這么高,還怎么在夏國賣?
有些老臣不免背后發牢騷,當今圣上就是太軟弱了,不像前面幾位皇帝,把夏國打得服服帖帖,那時候夏國哪兒還敢征什么關稅,求著給大燕送錢都來不及。
就在這時候,有老臣收到了拓跋慎的密信。
……
半月后,夏國使節回到京城面見韓晝,匯報此行的所見所聞。
“前兩日,燕國君臣堅決不同意加征關稅一事,臣還以為他們會重罰拓跋慎,沒想到最后燕國陛下只是削去了他那本就沒什么意義的世子之位。”使臣道。
“按說拓跋安應當抓住這個機會,殺了拓跋慎,或者將其幽禁,既能給咱們交代,他自己也少了個對手。”佟世光也在,聞言有些疑惑。
韓晝道:“證明拓跋慎對他而言還有利用的價值。”他倒是十分輕松,“無妨,咱們以不變應萬變。”
他所說的“不變”就是訓練士兵,增強戰備。
如今春耕時節已過,是可以募兵的時候了。
但是大夏募兵,燕國要不了多久就會知道消息,容易打草驚蛇。
正好因為武官考評之事,引起某些武官不滿,云南那邊有一名武將率領手下幾百名士兵發起叛亂。
這種小規模叛亂,不到兩日就平息了。武將被押往京城斬首示眾。
韓晝故意讓人將這件事說得多了幾分兇險,造成朝廷上下一副人心惶惶的假象。
這時,朝廷征兵。大家只當是因為南邊叛亂之事引起朝廷警覺了,畢竟官員考評不止這一次,以后這種小亂子少不了,朝廷是該多招募些士兵以防不時之需。連燕國細作送回燕國的密信上也是這么說的。
而此時的燕京,已是一片混亂。
拓跋安在出宮圍獵時遇到刺客,雖未受傷,但侍衛們因護駕來遲被撤換。
拓跋安徹查刺客的來歷,最后查到了自己兒子頭上。
拓跋安盛怒之下,將長子幽禁宮中,并且撤換掉御前所有護衛。
就在侍衛被撤換后的第三日,拓跋安在宮中行宴時再次遇刺,刺客一箭射中了拓跋安的胸口,當晚,拓跋安就一命嗚呼了。
拓跋安的唯一繼承人有殺父弒君之罪,不堪托付江山。那這皇位該誰來坐?
在拓跋安靈前,拓跋安之妻,也就是如今的太后,與群臣商議,群臣推舉原康王世子拓跋慎。
理由有二,一方面康王本就是先帝的第一繼承人,是因為康王早逝,當時世子年幼,皇位才輪到拓跋安。
另一方面,拓跋慎曾在夏國做過質子,對敵國國情較為熟悉,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太后隱隱覺得不對,但擁立拓跋慎的官員眾多,信州那邊還有個
手握重兵的獨孤濟。僅憑她一個后宮婦人,無法和拓跋慎抗衡。
太后無奈之下,只好同意了群臣舉薦,下詔讓拓跋慎繼承皇位。
七月,拓跋慎正式登基。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是找理由把先帝心腹全部殺了,血洗朝堂。這樣一來,哪怕有人質疑拓跋安的死,也沒人敢說了。
震懾百官之后,拓跋慎才遣使往夏國報喜。
他真好奇夏國君臣得知此事后會是什么表情?
他在夏國受的委屈,一定要夏國那群敗家子千倍百倍的奉還!
第39章 被敵國質子盯上了10人人自危
拓跋慎當皇帝了!
這個消息先燕國使節一步傳到了夏國君臣耳中,誰還沒個細作了。這種大事根本用不著官方使節送信。
夏國君臣沒在朝會上公開討論此事,但朝臣們私下卻是議論紛紛。
拓跋慎逃回燕國,不但沒被拓跋安干掉,反而干掉了拓跋安,可見此人年紀雖輕,卻有幾分本事。
敵國換了這樣的人做皇帝,夏國官員們難免擔憂。
“當初發現拓跋慎逃跑時,咱們就應該讓各地官兵搜查,把他抓回來。”
“是啊,現如今放虎歸山,他比拓跋安更很大夏,一定是要報復的。”
“可燕國簽了降書,十年之內不動兵。”
“那能作數嗎?再說那是拓跋安簽的,又不是拓跋慎簽的。幸好朝廷開始募兵了,要早幾個月,才叫人擔心呢。”
說到募兵,官員們不免想起這大半年陛下折騰的各種事,先是閱兵,再是武官考評,后來又開始招募士兵,細想起來,怎么都這么及時?莫非陛下早就料到這一切了?
當今圣上雖然圣明燭照,但也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只能說天佑大夏。
韓晝從派去燕國的細作那里知道了拓跋慎謀奪皇位的大致過程,只能說老康王還是有幾分威望的,要是沒有康王舊部,這事兒根本辦不成。
還有那個拓跋安的妻子,當時沒反應過來,事后怎么也該察覺到自己兒子有可能是被陷害的了吧?
果然,等燕國使節到達夏京時,韓晝也收到了細作的新消息,拓跋安唯一的兒子死在幽禁之地,拓跋安之妻也得了重病,太后娘家在朝的官員也都下獄的下獄,處死的處死。
“拓跋慎到底年輕,太心急了。”韓晝和佟世光說起此事,不由嘆道。
佟世光頷首,“他想殺人滅口,殊不知越是如此,越是惹人懷疑。”
韓晝冷哼一聲,“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心虛。”回頭得讓人去打聽打聽燕國官員們對拓跋慎這位新帝的評價。
大夏從前就有負責情報搜集的組織,是佟世光在負責。韓晝以佟世光忙于吏治改革為由,把這件事交到了旁人手上。
一是佟世光確實忙不過來,二是韓晝也不是百分百的信任他,凡事都得留條后路。
信任無間的君臣很多時候只活在史書之上。
佟世光也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老臣了,自然明白皇上對臣子有信任就必然有防備。他從未奢求過皇上的全部信任。他只希望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推行自己的治國思想,造福萬民,僅此而已。
他也是這樣教育兒子和未來女婿的,始終要記得自己入仕是為了什么?不是去伺候皇上的,是去做事的,取得皇上信任,只是為了更好的做事。
佟璋聽得半懂不懂,反正他現在的品階還沒多少面圣的機會,也不急著明白。
周在星身為武將,卻是一定要懂的。天子與武官之間一旦生了嫌隙,后果可要嚴重的多。
雖然佟歆和周在星還沒正式成婚,但佟世光已經把他當自家人了,將自己這些年的為官之道傾囊相授。
佟世光如此看重周在星,周在星心中自然感激,對佟歆也多了幾分敬重。
恨不得什么都準備最好的,連未來伺候佟歆的丫鬟仆婦,都是他和周母一同挑選出來,又經周母調教過。
“我們家都是武夫,規矩雖嚴,卻沒那么多禮數講究。就怕丫鬟仆婦行事粗陋,說話也不文雅,讓佟姑娘不快。”
因佟歆的母親病著,兩家走禮時,經常是柳姨娘出面。周母就和柳姨娘說起調教丫鬟仆婦的事情,順便也打聽下佟歆打算帶多少陪房,他們好準備住處。
柳姨娘見周家如此上心,也為佟歆高興。“夫人放心,我們姑娘對下人一向寬厚。我進門這些年,都沒見她責罰過下人。”
周夫人就笑著夸佟歆,反正他們把該做的都做到了,一是對得起佟世光對周在星的提攜,二也是讓帝后二人滿意,畢竟是皇上指婚,一定要把日子過好。
這大半年里,周在星除了偶爾忙婚事,大部分時候都在京郊大營里操練士兵。
年后,陛下要再次檢閱京郊五大營,這回可不能再讓陛下失望了。
去年天璽帝檢閱京郊五大營的事兒過了幾個月才傳回燕國,那時拓跋慎還忙著奪皇位,沒放在心上。等一切塵埃落定,該收拾的人也都收拾了,他才又留心起夏國送來的那些情報。
看到探子說夏國的京城五大營弓馬騎射很差,連天璽帝都大發雷霆。拓跋慎不禁冷笑,夏國京城的防御已經算好的了,五大營中都是精銳,連精銳都松散成這樣,其他地方的駐防兵丁可想而知。
他立刻與朝臣商議起年后發兵之事,他要御駕親征,一雪前恥!
然而,燕國的大臣們卻并不贊同此事。一來燕國戰火不斷,國庫空虛,百姓也一直得不到休養生息的機會,二來當初是燕國簽了降書,出師無名。
拓跋慎根本聽不進去,“正是因為國庫空虛,朕才要帶兵出征,夏國物產豐富,各地糧倉都堆得滿滿當當,那是大燕百姓耕種幾年也得不到的。”
這意思就是要去夏國搶掠,要在早些年,燕國官員聽到這話,定然心動。畢竟燕國從前侵擾夏國,為得就是夏國的糧食和財物。
但如今燕國也有了大面積的耕地,開始接受夏國的文化。大家心里都清楚,這種行為與強盜無異。
有人心中不恥,也有人蠢蠢欲動,尤其那些干過這事兒的武將,搶掠米糧財物甚至女人奴仆,比辛辛苦苦耕種放牧要容易許多。
可惜這些武將說不過文官,文官們本就占理,又擅于辯論,一道道反對發兵的折子送至拓跋慎面前。
拓跋慎才懶得跟他們講理,殺幾個這些人就閉嘴了。
果然,拓跋慎殺了兩名反對用兵的文官后,燕國上下再沒人說什么“師出無名”。
新帝如此剛愎自用,心狠手辣,朝堂上下人人自危。想在這樣的皇帝手下生存,要么萬事順著皇上,要么就干脆閉嘴當啞巴。
沒人反對后,調動兵馬準備糧草就進行的十分“順利”,在籌措糧草時,挪用一些地方上的儲備也沒人敢說什么了。
但各地官員心里其實都有些打鼓,明年若有天災,拿什么賑濟百姓?
要說搶來的東西,皇親貴胄和將士們還不夠分,哪兒輪得到老百姓?
拓跋慎根本不關心這些人的想法,他只想報仇,只要這場仗打贏了,他就是雄主,是明君!百姓怎么度過災年,與他有什么關系?
第二年正月,上元節還沒過,拓跋慎就帶著三萬大軍浩浩蕩蕩啟程了。
按說御駕親征,皇帝應坐鎮中軍,但拓跋慎報仇心切,又很想在大燕將士面前展現自己的神武,于是親率八千先鋒軍,直逼兩國邊境。
與此同時,周、佟兩家的婚事臨近,周家一片喜氣洋洋。
婚禮當日,宮里又賞賜了幾樣東西,以表對這樁婚事的重視。
因是皇帝指婚,第二日小夫妻要進宮謝恩。
皇后見小夫妻倆
臉上都是掩不住的甜蜜,就松了口氣。能促成一樁美滿姻緣,也是功德一件。
只是這對新婚夫婦才甜蜜沒幾天,邊關戰報就來了。
韓晝沒急著御駕親征,先派五千精銳趕往邊境支援。
周在星年紀輕,只能做副將。他倒也不急,這次立下戰功,日后自然有他當元帥的時候。
第40章 被敵國質子盯上了11兵不厭詐……
系統還以為韓晝也要御駕親征,見北邊烽煙已起,他還在京城忙著整頓吏治。
系統忍不住問:“您對夏國軍隊就這般有信心?五千援軍就夠了?”
畢竟夏國所謂精銳,也是近一年臨時抱佛腳訓練出來的。燕國尚武,哪怕士兵裝備沒有夏國好,士兵的整體素質也要比夏國強。
韓晝翻看著手里奏折,在心中回答系統,“足夠。”
夏京所在的位置并不是易守難攻的地方,反而十分好攻破。因此京城五營的軍隊不能輕易調動。
“既然五千精銳就夠了,朝廷為何還要募兵?”系統更疑惑了。
韓晝正看山西總兵關于募兵的奏折,山西、山東、河北三地的駐軍各增加了一萬,這其中有從前上過戰場的,也有新兵。
韓晝令各地盡快訓練士兵,兵部給各地駐軍的武器已經在路上了。
“這是為了以后。”韓晝批完奏折,放下朱筆才回答系統。拓跋慎此次出兵準備倉促,應對起來不難。但拓跋慎輸了也不會就此罷休的,韓晝要的是徹底把燕國打服。
拓跋慎率八千騎兵駐扎在信州以南,翻過一座山就是夏國。他將八千騎兵分成三隊,一隊從山下峽谷繞行,第二隊翻山直入山難的小鎮,第三隊走官道。
而他看似是率領第三隊走官道,實則翻山偷襲小鎮。
但讓拓跋慎沒想到的是,小鎮上早有駐軍等著他們。
百姓已經被撤走了,給兩軍騰出了戰場。
拓跋慎冷笑一聲,立刻撤兵。
副將不解,鎮上駐軍又不多,真打起來,他們未必會輸。
拓跋慎卻道:“正面應敵不過是笨辦法。”他要殺夏國一個措手不及,于是命將士們立刻往官道方向去,與另外一路匯合。
夏國駐軍都在小鎮上,證明縣城軍隊人數不多,這時候攻打縣城,要比攻打什么都沒有的小鎮更劃算。
然而,隊伍還沒走出幾里,就隱隱聽見馬蹄聲。
燕兵望向路旁,數百騎夏兵從林中沖了出來。
拓跋慎無論如何沒想到這里會有埋伏,這并不是撤兵的路,而是從小鎮通往縣城的路。
他這才后知后覺,自己中計了。
然而此時也想不了太多,箭矢從四面八方射向他,他必須全力應對。
跟隨拓跋慎的士兵死傷大半,他在幾名親兵的護衛下,突出重圍,逃向駐地。
等到了駐地,拓跋慎才顧上詢問另外兩路的下落,走峽谷的兩千兵馬回來了大半,他們在小鎮上遇到了駐軍,兩軍正面交戰,遲遲沒等到援軍,領兵的參將就趕緊撤兵了。
但另一對走官道的,直到晚上還沒消息。
大家都覺得可能是遇上了縣城駐軍,他們此時趕過去支援,還來得及。
但是拓跋慎卻不讓去,“夏國將領老謀深算,料定了咱們會去支援,說不定又在官道上安排了埋伏。”
就這樣等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有士兵快馬回來報信,兩千騎兵昨日攻城不下,幾乎全軍覆沒。
來報信的士兵渾身是傷,匯報完這個噩耗也暈了過去。
拓跋慎這才讓人帶兵趕往縣城城外去收尸。
“昨日我們明明就可以趕往縣城支援的,陛下不許。白白折進去這么多兄弟。”
縣城城門緊閉,城外橫七豎八的全是燕軍的尸體。
收尸之人見狀,忍不住牢騷。
另一人忙示意他不要亂說,“這真是奇了,聽說夏國只派了五千援軍來,加上當地駐軍,也頂多一萬,怎么哪兒都有他們?”
“是啊,不是說裁軍了嗎?”
眾人不敢明說,但心里對新帝的帶兵能力和燕國朝廷的情報搜集能力已經有所懷疑了。
而此時的夏軍之內,卻是恰恰相反。幾位將領剛復盤完昨日死傷人數,不到百人。
“小侯爺真是運籌帷幄,料事如神!怎么就能猜到拓跋慎看到鎮上駐軍后會選擇撤軍呢?”
“因為陛下說拓跋慎此人十分自負,他看不上真刀真槍正面迎敵,只想以小博大。”
“那小侯爺又怎知他不會帶兵趕往縣城支援呢?”
“他不僅自負,而且疑心重,他怕趕往縣城的路上第二次遇到伏兵。”
殊不知,駐軍加援軍人數也是有限的,哪能到處埋伏,除了派去邊陲小鎮的駐軍和路上的伏兵外,剩下的將士都在死守縣城。
“果然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定安侯對拓跋慎竟如此了解。”
周在星笑而不語,除了陛下給他分析過拓跋慎此人的性格,佟世光和佟歆也和他講了之前拓跋慎在佟家當馬夫的事情。
他當時十分后怕,自己的妻子差一點就要被拓跋慎這狗賊騙了。
而且,拓跋慎日后保不齊還要利用此事,他必須盡快殺了這狗賊,永絕后患。
拓跋慎出師不利,八千先鋒軍折進去一半。他這才意識到夏國沒他想象的那么弱,自己之前有些輕敵了。
于是,拓跋慎沒急著再次出兵,而是等待獨孤濟率領剩下的燕軍前來匯合。
獨孤濟率兵趕往信州時,夏國也有兩路兵馬正往兩國交接的地方靠近,只是靠近的并非信州,而是更西的涼州。
據探子密報兩路兵馬加起來共有五萬之眾,拓跋慎心下慌亂。但他此時趕往涼州又來不及,只能讓半路的獨孤濟趕去支援。
如此一來,信州這邊還是只有幾千人。
這時,周在星率軍直逼燕軍駐地,兩軍交戰數次。燕軍損失慘重,已不足三千。
有人勸拓跋慎撤兵,但拓跋慎有些猶豫,他這時候撤兵,有何顏面面對朝廷上下。
他只能死戰到底!
陛下如此一意孤行,將士們都不免生出怨氣。
但是軍令如山,誰也不敢多言。
這夜,拓跋慎得到斥候密報,有一批糧草要從南邊送往夏營。他便想率數百人去劫夏營糧草。
運送糧草的隊伍扎營在河邊,拓跋慎本想率兵涉水而過。
但隔著不算寬河流,燕國士兵看見營地亮著大片燈火。
士兵們這段時間被夏國的伏兵打怕了,不敢近前,有人甚至想趁著夜色偷偷往回跑,被人察覺后帶到拓跋慎面前。
拓跋慎大怒,一劍砍下此人頭顱。
鮮血飛劍,人頭骨碌碌滾到眾人腳邊。將士們嚇得瑟瑟發抖,被敵人殺死和被主將一劍砍了那感覺當然不同。
拓跋慎冷冷掃過眾人,“再有退縮者,如同此人!”
他說完轉身,跳入河中。
河水很淺,只到人小腿,哪怕不會水,過河也并不難。
但是拓跋慎剛走至河中央,忽覺小腿被人狠狠拽了下,他一個踉蹌摔進河里。
拓跋慎身邊的親兵反應過來,立刻大喊:“救駕救駕!”
河里這么大動靜,河岸上護送糧草的將士很快就聽見了,跑去和運糧官匯報。
“是我聽岔了嗎?怎么喊得救駕?”
“總不能是拓跋慎親自來劫糧草了吧?”
“不管是不是,先出去抓人。”
運送糧草的都是精銳中的精銳,配備的兵器也是最新一批弓弩。
雖然人數不多,但對上有些亂了陣腳的燕軍,還是綽綽有余。
這些運糧兵也不認識拓跋慎,但看出燕國士兵在有意護著一個少年,他們就沖著這少年去。
拓跋慎剛才本就嗆了口水,渾身濕透還沾著淤泥,現下又被十幾人圍攻,應對的十分勉強。
最后手臂上被砍了兩刀,忍著劇痛往回游,才逃過一劫。
然而他的親兵和所帶的幾十名將士全都沒跟上來。
拓跋慎一個人狼狽地回
到營地,副將們嚇了一跳,發生什么了?其他人呢?
拓跋慎冷哼,先換了衣服,收拾干凈才叫來副將們,“朕沒想到,士兵中竟有逃兵,甚至內鬼!”他可以確定,在河里拽他的人就是隨自己偷襲的士兵之一。
副將們面面相覷,“那他們人呢?”
拓跋慎淡淡吐出兩個字,“死了”他們既然貪生怕死,那就讓他們去死吧。
副將們問清剛才發生的事情,不免心有余悸。幸虧自己沒跟著去。
但也有忠于拓跋慎的好心提醒,“陛下身邊的親兵知道一些軍機要務,萬一他們被俘虜了……恐怕……”
拓跋慎聞言,心臟猛地一跳,當時情況危急,他拼死才逃出來,只想著夏軍肯定不會饒過剩下的將士。卻忘記敵軍還有可能俘虜他們。
他立刻站了起來,“召集一千兵馬,與朕再去劫糧!”
然而,他們動作終究是晚了,夏軍以最快的速度,拔營跑路。
燕國皇帝拓跋慎身邊的親兵可不是隨便能抓到的,必須趕緊送到主帥那里,興許能套出有用的消息。
周在星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送上門,這一仗不贏都對不起拓跋慎。
韓晝看著手中戰報,不由跟佟世光感慨,“你這女婿。把咱們的話都聽進去了。”
佟世光道:“要怪只怪那拓跋慎太過剛愎自用,年輕沖動。”
按說得知獨孤濟不能及時趕到,他就應該先撤兵,為了自己的面子非要硬扛。
他想要名聲,將士們只想要命。士氣只會越來越弱,潰敗是早晚的事兒。
“獨孤濟那邊怎么樣了?”韓晝問。
“似乎已經意識到之前的消息是假的。”夏國哪兒有五萬大軍去打涼州,連一半都沒有,只是騙騙燕人罷了。
等他們發現自己被騙,再想回頭也晚了,三萬人來回可不是溜著玩,也是要耗費糧草的。
“我要是獨孤濟,知道也裝不知道。”韓晝笑道:“等拓跋慎那邊沒人了,再趕過去,不用出太大力就能得個救駕之功。萬一拓跋慎有個不測,他手下那么多兵,直接自立為王也不是不行。”
千里之外,獨孤濟的確是這么想的,哪怕知道陛下那邊需要援軍,他也還是按兵不動,看看那小子能折騰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