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山卻一眼看穿了倆人的想法，澹澹一笑：“換做從前，我也不能接受這樣的生活，等你們到了我這年紀，就能理解了。”

    孟小貝：“……”

    陳燃：“我無法理解。”

    陳錦山從冰箱里拿出鮮肉和一袋胡蘿卜玉米粒，將鮮肉放入攪拌機打碎，然后和胡蘿卜玉米粒混在一起做餃子餡。

    陳燃站起來，走過去幫忙，語氣生硬地開口：“但是，你們可以選擇更好的生活。“

    ”阿燃，“孟小貝示意他注意說話語氣。

    陳錦山沒有回答，按動機器繼續攪拌，噪音蓋過了陳燃的聲音，陳燃只得暫時住口，幾秒鐘后，攪拌機便停了下來。

    最開始，陳錦山將小蘭送進當地的戒毒所，他則去了一家公司上班，三個月后，小蘭從戒毒所出來，兩人過了一段平安快樂的日子，誰曾想，就在上上個月，小蘭的毒癮復發了，陳錦山決定辭去工作，在家親自監護小蘭戒毒，于是便有了剛才發生的一幕。

    陳錦山向來視金錢如糞土，除非必要，身上不會囤著大把錢財，在他的觀念中，錢乃身外之物，夠用就行。道：”確實有不少公司高新聘請我，我也工作了一段時間，加上之前你給我的薪水，足夠我們倆奢侈地生活了，即便還清小蘭欠下的毒資與債務，剩下的錢也足夠養活我們兩個。”

    陳燃攤開手，示意陳錦山看看自己活成了什么鬼樣子。正要開口時，陳錦山又按下了攪拌機的開關。

    陳燃無奈了，他與陳錦山雖為叔侄，卻情同父子。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陳錦山說，“目前只是因為小蘭的原因，我得辭職陪著她，等她這次穩定下來，我會帶著她繼續旅行，但也不排除哪天厭倦了，就回國了。”

    孟小貝走到窗邊，望向窗外車水馬的街市，熱騰騰的餐飲冒著白煙，忽然明白什么叫做人間煙火氣。驀然轉頭，怔怔看著陳錦山，陳錦山抬頭，朝孟小貝笑了笑。

    陳錦山關掉按鍵，將肉餡從機器倒入一個玻璃器皿，加入各種調味品拌勻。

    “說說看，你們認為什么樣的生活，才算不錯？”

    陳燃沉默地坐回沙發上，陳錦山準備好餡料，開始揉面，動作自然流暢仿佛在享受一首輕音樂。

    揉到一半，臥室里傳來小蘭一聲輕喚，語聲里帶著愧疚與不安。陳錦山便放下手里的活，解開圍裙，進去臥室帶著小蘭一同出來。

    “沒關系，都是自己家人。”小蘭明顯感覺很不好意思，陳錦山邊走邊跟她介紹，“這是阿燃，我侄子，這是小貝，他女朋友。”

    “您好。”陳燃和孟小貝跟小蘭打過招呼。

    小蘭在沙發坐下便不再說話，大概覺得自己毒癮發作的丑態被人看在眼里，感覺非常地難堪。

    小蘭大概只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而陳錦山則已四十出頭，較之陳錦山高移的發際線及兩鬢夾帶白發，小蘭看上去要年輕很多。

    陳錦山回到餐桌開始搟面皮，小蘭起身倒了杯水，一手遞到他唇邊，另一只手從桌上抽了紙巾給他擦汗，嘴里說了幾句什么，陳錦山很自然地就著她手喝了水。

    “小蘭讓我問你們，要不要吃圣女果？她在南非長大，不太會說華語。”陳錦山說。

    孟小貝：“非洲的番茄？好啊，可以來點。”

    “阿燃，你過來幫忙，”陳錦山說，“我去天臺摘點果子。”

    陳燃便走過去接過搟面杖，孟小貝也跟過去幫忙，看了下，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得站在一旁看陳燃搟皮，再把肉餡放進皮里捏成餃子。

    廚房一側有個小門，外面是個十來平米的露臺，長繩晾曬著幾件衣服，高高低低的花盆里，種著各類瓜果蔬菜。

    果然應了那句話，有華人的地方就會有菜園。

    孟小貝抬頭，望向天花板上那斑駁的滲水痕跡，道：“我能理解他為什么能在這住下來。”

    陳燃：“我只是覺得，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活得更好。”

    孟小貝：“他現在過得就很好。”

    陳燃轉頭，望向在露臺上摘番茄的陳錦山，再看孟小貝。

    “是我錯了，”陳燃忽然說。

    孟小貝：“你覺得，我們的生活與之相比，就真的更好么？”

    陳燃包餃子的手停頓，與孟小貝對視。

    “在商量怎么把我們拐回去嗎？”陳錦山端著一個碗進來，里面裝著大大小小顏色深淺不一看著就很原生態的小番茄，說，“我在這里過得很安逸。”

    陳燃無言以對，選擇了閉嘴。

    陳錦山：“我知道你想拯救我，不過我覺得我不需要拯救，需要拯救的人，是你。”

    陳燃：“開什么玩笑，你知道我現在擁有多少財富？你才是需要拯救的那個。”

    孟小貝：“喂。”

    陳錦山一臉平靜：“可我沒見你活的有多輕松，還不是整日累成狗，物質上的奢靡，是給了你幸福？還是給了你負累？你自己品。”說著又出去摘蔥去了。

    陳燃：“澹泊名利，不為金錢，就能讓你幸福？”

    “你覺得你擁有了財富嗎？”陳錦山掐了幾根蔥又走了回來，“我看是財富擁有你還差不多，你正在日以繼夜地為它們打著工。”

    陳燃：“毫無疑問，是我擁有它們，因為我可以隨意地支配它們。”

    陳錦山看了陳燃一眼，說：“是它們支配你，假如這個時候你接到公司電話，知曉明天上午將有一場金融動蕩，我敢打賭，今晚這餃子你一定不會有心情再吃下去了。你會說，叔叔，真的抱歉啊，我須馬上回公司，咱們以后再聚，然后就腳底下抹油了。”

    陳燃：“……”

    孟小貝心想也許這世上，能堵死陳燃的，除了她就只有陳錦山了。她與陳燃爭論時，陳燃與她不相上下，但在陳錦山面前，陳燃是徹底地辯不過陳錦山。很大原因在于，陳燃小的時候大多跟著陳錦山，是在他的價值觀與人生觀影響下而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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