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走廊上,頭上是華麗璀璨的水晶吊燈,腳下是花紋繁復的昂貴手工地毯。
年昭走在厚實的地毯上,本來就輕的腳步聲被地毯吸收,愈發像一只貓靈巧。
走到樓梯轉角時,年昭停下腳步,微微偏過頭,望向身后,像是在靜靜等待著什么。
過了一會,本來空無一人的走廊深處里,高大的身影漸漸浮現。
是崇明尚。
一手戴著半截黑色皮質手套,不耐煩地把散亂的劉海往后捋,露出張揚的眉目,一雙緋紅色的眸子微微瞇起,危險的緊緊盯著年昭。
年昭靜靜等著他走近,垂下頭,擺出恭敬的姿態。
一晚上侍奉太子的工夫里,年昭都有注意到這頭惡犬,按捺著獠牙的惡犬,總是時不時用兇惡又隱忍的眼神掃過他。
“嘖。”崇明尚在年昭面前站定。
亮黑長靴包裹住緊實有力的小腿,邁著優雅又充滿攻擊性的步伐,步步緊逼,直至把年昭逼到墻角。
等年昭后背緊緊貼著墻面,安靜又略顯疑惑地抬起頭時,惡犬才露出兇狠的獠牙,一手啪地撐住墻面,壓迫性十足地把年昭困在角落里,微微俯下身。
惡犬左耳上鑲嵌的幾顆黑曜石耳釘,和他幽紅發亮的眼睛輝映,在隱秘的角落里,閃著在星星點點的幽暗光芒。
他湊近年昭耳邊,小聲的,咬牙切齒道,
“別裝。”
***
---收起你那點手段,別在我面前裝。
---你這家伙明明有機會分化成omega,卻故意分化成beta,就是沖著我哥來的吧。
---現在太子用你還算順手,但我會一直盯著你。要是你敢做什么壞事被我抓到了,我就把你……
“切。”年昭甩甩頭,把來自惡犬的威脅拋在腦后,小聲又不屑地切了一聲。
真的是臭名昭著的惡犬嗎?
只敢背著尊敬的太子哥哥,像一只沒拴繩的野狗胡亂叫囂著。
講臺上,d班的老師正在滔滔不絕地講課,講桌下的學生們都在奮筆疾書記筆記。
d班都是勤奮刻苦,從下城區過五關斬六將,好不容易廝殺進貴族學院的學生,都格外珍惜上課的機會。
舍友許維也在認認真真記筆記,還偷空瞥了眼年昭畫得亂七八糟的課本,提醒道,
“年昭,好好聽課。”
“嗯。”面上假裝記筆記,實際上在亂涂亂畫的年昭應了一聲,手下卻不停,簡單幾筆又勾勒出一只小狗。
又嫌不夠似的,在狂吠小狗的直愣愣豎起的左耳上涂了幾個黑點。
這小狗指向性也太明確了吧。
一旁舍友無奈搖頭。
叮鈴鈴。
下課鈴聲響起,年昭和舍友收拾好書本,兩人一起去餐廳吃飯。
今天太子有外出安排,早早地便在成群結隊的護衛擁護下回了王宮。
年昭也難得輕松,和舍友去餐廳打飯。
餐廳一樓最便宜,基本都是下城區的學生在排隊。
而自恃優越的中上城區的學生們,有專門的電梯通往二樓三樓。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隊伍人數明顯增多,像是中上城區的學生們也來了這一樓排隊。
年昭甚至看到了幾張眼熟的面孔。
是陪著太子上課時見過的a班的alpha學生。
什么時候a班的alpha們愿意屈尊降貴來貧民餐廳吃飯了?
年昭站在隊伍里,不動聲色地點開手機上的學院論壇。
論壇里只有日常的帖子,看起來風平浪靜。
“年昭,有點奇怪。”舍友膽小,拉了拉年昭的袖子,“他們好像都在偷看你。”
“嗯。”年昭不動聲色地端著餐盤,和舍友在角落里坐下。
來者不善。
還專門挑了太子外出不在的時候。
但詭異的是只有觀望,他們好像一群豺狼集結,在等著有人發出圍獵的信號槍。
分散坐著的學生們互相使著眼色,卻沒人想做出頭鳥。
直到有個刺猬頭的alpha站起來,不懷好意地走近。
“年昭…”舍友已經被嚇得縮著脖子。
年昭小聲地說了句“沒事”來安慰,又靜靜抬起頭,對上刺猬頭。
他分化成beta,體力戰斗力自然是跟不上alpha的,更何況這里有一群alpha,寡不敵眾。
“你是年昭吧?”吊兒郎當的刺猬頭斜坐在餐桌上,“我是游泳社的社長,主要是看你條件不錯,想拉你進社團,考慮下唄?”
“不好意思,沒空。”年昭淡淡拒絕。
“不是吧?真成大忙人了啊?我聽說太子最近外出挺多的,你忙啥呀?”
“還有,學院里規定每個學生都要參加一個社團,你是想成唯一的例外嗎?”刺猬頭咧嘴笑,威脅道。
學院是有必須參加社團的規定,但眼下的“社團邀請”分明就是請君入甕。
有了第一只豺狼上前,剩下的豺狼也都看好戲似的圍過來,有意無意地堵住了所有出路。
如果不答應,很顯然就走不掉。
一群人的圍堵里,年昭緊緊攥著筷子的手青筋露出,咬著唇,胸口因為怒意而起伏,顯然是不甘心的模樣。
好一會,年昭才隱忍妥協道,“好,我考慮下。”
“ok,我這人好說話,給你三天考慮。”刺猬頭爽快答應,“三天后要是你沒來社團,社團其他成員不高興,對你做出什么來我可不敢保證。”
刺猬頭拍拍年昭肩膀,和一旁哈哈大笑的學生們離開。
等一群人走遠,被嚇得面如土色的舍友才敢開口,“怎么辦啊?他們要欺負你了嗎?”
之前也有幾位太子的beta助手,被欺負得退學了。
畢竟太子眼里壓根沒有助手,完全不關心助手死活。
“沒事。”年昭風淡云輕道,剛剛臉上裝出的憋屈早已消失不見。
在下城區垃圾街,這種抱團欺負的事年昭遇得多了去了。
另一邊,刺猬頭拐進了社團的活動室,對著沙發上的人道,“你讓我做的,我都做了,我弟那事你能解決吧。”
“當然。”沙發上的人抬起頭,正是宋毓文。
“我表哥可是成美都,你弟不小心撞人的事,我和那邊打個招呼就行。”
“行,還是你有經驗,還有個好表哥。”刺猬頭酸了句,又擔心道,“不過你確定年昭那小子沒后臺啊?”
“當然。”宋毓文篤定。
“那太子不會插手吧?”刺猬頭又糾結。
他和社團其他成員也商量過,都覺得太子雖然不露聲色,但到哪都帶著這個beta伺候,肯定對這個beta的伺候還是滿意的。
“太子什么時候插手過。我們又做得隱蔽,只把他拉到社團教訓,他受不了遲早要退學。”
***
“太子肯定不會插手的。”年昭橫七豎八的躺在床上,翻著漫畫,懶散道。
“啊,太子不是對你挺滿意的嗎?”舍友嘆氣,他剛才提議讓年昭直接向太子告狀。
只要太子一句話,一個眼神,那些找茬的人就不敢動彈了。
“呵。”年昭輕笑,不置可否。
那么傲慢的太子,一眼都沒正眼看過他的太子,怎么會理睬他所謂的“告狀”?
怕是只會高高在上的,全然不關心的投來冷漠厭煩的一瞥。
“那怎么辦?你真的要去游泳社團嗎?”舍友憂心忡忡。
“去。”年昭又翻了頁漫畫,“不去的話,他們還是會像今天一樣來堵我。”
餐廳,體育館,自習室,圖書室,能避開太子來為難beta的地方多了去了,哪有日日夜夜擔驚受怕的道理?
“可是……”
“別擔心,會解決的。”年昭打斷舍友的碎碎念叨,從漫畫里抬起頭來,無所謂的笑笑,摘下土氣眼睛的臉蛋毫無遮擋,漂亮得熠熠生輝。
他這人的人生信條就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
當晚,學院論壇里又多處一個新帖子,標題顯眼,引得學生們紛紛點進去。
主題:等了一天了,好奇,真的沒人濤一濤中午餐廳發生的事嗎?
--好奇+1。有當時在現場的嗎?出來說說唄。
--人在現場,沒啥好濤的,游泳社出手了,估計beta沒多久就要退學了。
--總算有人出手了,坐等看好戲(迫不及待jpg
--嘖。大家這次真的好保守。之前不是有beta一上任就被痛扁一頓了嘛,書本全撕爛,課桌潑滿油漆。結果這個beta天天招搖過市,各位都不出手的嗎?這么能忍?
--笑死,你忍不了你上啊,光會bb有啥用,你沒看見太子到哪都帶著他嗎?
--啊??意思是太子很滿意這個beta嗎?那我們豈不是和太子對著干了?要不算了吧。
--樓上真慫。放心吧,太子壓根不管這些。
--話說游泳社咋突然出手了?我那天瞅見f4崇明尚路過游泳社,難道給他們下達指令了?
--樓上別瞎造謠,崇明尚要出手的話,還需要借游泳社這么迂回?暴脾氣上來,一句話就讓beta滾蛋。
--樓上的樓上有道理,面試的時候f4就很不滿意,當時為了太子忍了,現在覺得忍無可忍,決定收拾beta了(笑
--歪個樓,f4真是徹徹底底的兄控啊。
--我去,真的是f4的意思啊,那beta可以收拾包袱等著走人了。
……
熄了燈一片黑暗的宿舍里,舍友已經熟睡。
年昭躺在床上,躲在被窩里看論壇里看一條條跳出的提醒消息。
是他剛才發的那句收到了很多點贊。
「我去,真的是f4的意思啊,那beta可以收拾包袱等著走人了」已被贊21。
看節奏帶得差不多了,年昭又發了個高危詞——惡犬。
下一秒,熱熱鬧鬧吵成一團的帖子瞬間變灰。
與此同時,年昭的手機里有論壇警告消息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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