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月瓏的房間和他本人一樣清淡。
目之所及都是素凈的白色,有種無聲的寂靜。
屋里沒開燈,只開了一盞光線微弱的落地燈。
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一整面墻的仿真投影,還有堆滿架子的琳瑯滿目的游戲光盤。
沈月瓏走在前面,習慣性地盤腿坐下,又懶懶回過頭,清冷面孔在昏暗柔和的光線里朦朧。
“這款游戲很難,你真的打到了第99關嗎?”
不是沈月瓏不信,但年昭看起來就是個書呆子,像一團空氣存在感薄弱地飄在好友褚憫身后。
而沈月瓏手里玩得很上頭的這款游戲,暴力又無恥,騷操作很多,有時候還無下限地偷襲玩家。
“嗯,我可以登錄我的游戲賬號。”年昭在沈月瓏旁邊坐下,撿起另一只游戲手柄,登陸游戲面板。
游戲名叫神廟之心,大多數玩家玩的都是勇者角色,游戲初設置對勇者角色有buff加成,但要真的想通關打倒boss,還是從其他角色練起比較好。
沈月瓏玩的角色是精靈,暗殺技能練得很厲害。
而年昭玩的角色是盜賊。
沈月瓏湊近,看了下年昭的賬號等級,真的是99級,離最終關也就一步之遙。
“那你帶我吧。”沈月瓏坐起身,冰涼的黑色長發拂過年昭的手臂,發絲間還帶著淡淡香氣。
“好。”年昭推推眼鏡,鏡片在投影屏幕下劃過藍光,握著游戲手柄十指如飛。
***
學院論壇里,一條熱帖矚目。
匿名發帖人放了些偷拍的照片,黑乎乎的背景里,也能清晰看見泳池邊圍的一堆人和泳池里拼命掙扎的身影。
--我去,玩這么猛,刺激!
--無語,拍了這么多照片咋沒個beta正臉,懟著正臉拍啊!
--+1。光拍些模模糊糊的背影有啥用?
--游泳社的成員都在啊,我咋感覺邊角那個人影有點像宋毓文?
--宋毓文?他表哥是成美都啊,難道搞beta難道也有成美都的意思?
--拉倒吧,成美都從來不摻和這些的。還有,宋毓文和崇明尚玩得很好。
--那實錘了,就是崇明尚的命令,要搞beta。
--笑死,哪只眼看出玩得很好???分明是宋毓文會舔吧,崇明尚拿他解悶罷了。
--那beta呢?躲在宿舍里哭?
--想多了,我眼睜睜看著他一身濕噠噠地回宿舍了,洗完澡就美美去別墅樓伺候太子了呢。
呵。
按熄屏幕的成美都輕笑,手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拋著手機玩。
坐沙發邊等了一會的崇明尚不耐煩的起身。
他覺得自己干坐著很傻,反正beta進的是冼月瓏的屋,又不是太子的屋。
“你不去約會嗎?”崇明尚拿起頭盔,他今天是騎著摩托來的。
“去吧。”成美都想了想,也站起身。
畢竟冼月瓏打起游戲來沒個節制,和beta玩到什么時候也說不準。
巨大的落地窗前,隱隱約約能聽到跑車的引擎聲和摩托聲的狂嘯聲,年昭不由得微微側過頭,手下慢了一秒。
“他們出去玩了。”冼月瓏握著游戲手柄,對年昭的分心不太滿意,淡淡提醒道,“專心點。”
“好。”年昭手下操作加快,快如閃電,又輕輕收割了對面的幾個人頭,游刃有余地搶到了攻略神廟的密卷。
一系列操作下來干凈又利落,個人風格鮮明突出。
“你真的很會玩。”又是一局結束,沈月瓏放下手柄休息。
一雙琥珀眼顏色極透極亮,在柔和的燈光下像貓咪放大的瞳孔,認真地望著年昭。
被打量的年昭不吱聲,被夸了面上也沒有絲毫自得,禮貌點頭。
和游戲里殺伐果斷,有些操作甚至殘忍的盜賊完全不一樣。
“再來一局嗎?”沈月瓏又拿起手柄,他還沒玩夠。
“不了。”年昭拒絕了他,抬手看了眼手表。
“已經很晚了,我得回宿舍,不然就錯過門禁時間了。”
原來普通學生的宿舍樓有門禁嗎?
“好。”沈月瓏懨懨點頭,無所謂的自己打下一關。
噠。
門再次合上。
沈月瓏坐在一整面游戲墻壁前,又像往常一樣,打了個通宵。
而年昭回到宿舍。
穿過宿舍樓道時,同為下城區的學生們都在偷偷打量他。
各色目光從四面八方飛來,都落在這個入學后就成為焦點的beta身上,偶爾有幾張躲在暗處的面孔,露出幾分幸災樂禍的笑。
嗯,看來他們都看過論壇的照片了。
看到他被欺負的慘樣了。
年昭假裝看不到,目不斜視地回了宿舍。
一進宿舍,緊緊抱著相機的舍友上前,不安的問,“年昭,明天還要拍嗎?”
“當然。”年昭笑著點頭。
這才剛剛開始呢。
***
“論壇里誰拍的照片?”刺猬頭覺得不對勁。
“不用管。”宋毓文一臉不在意。
學院里看不慣beta的多了去了,不敢親自動手教訓,就偷拍兩張beta的慘樣,沒什么大不了的。
“咳咳咳咳。”一旁被撈出游泳池的年昭面色慘白,拼命咳嗽。
“他們都猜測搞beta是f4的意思,不好吧。”
“不然呢,你和他們解釋是我的意思?”宋毓文威脅,“要是你再話多,你弟弟的事我得重新考慮。”
“…但都淹了好幾天,這beta還是不退學。”刺猬頭抱怨。
“那就多淹會。”宋毓文眼神陰狠,盯著泳池邊冷得發顫的beta。
***
“咳咳咳……”年昭忍不住咳嗽。
劇烈的咳嗽聲在游戲激烈的戰斗背景音里,顯得格外突兀。
身邊操作著游戲手柄的沈月瓏手一頓,一雙琥珀貓眼輕輕轉動,落在今晚狀態明顯不對勁的年昭身上。
“不好意思。”年昭道歉,用手捂著下半張臉,喉嚨處發癢,又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幾聲。
今天那幫游泳社的人多淹了他一會,害得年昭回宿舍后連洗澡的時間都沒有,只能迅速吹干頭發,換下濕衣服,便急急忙忙趕來f4的別墅樓。
伺候太子時,年昭還能勉強支撐,但大晚上還要陪沈月瓏連肝游戲多局,年昭的狀態肉眼可見地越來越差。
操作時反應遲鈍,顯得力不從心。
游戲體驗變差了呢。
沈月瓏懨懨的放下手柄,按下暫停鍵。
他還是喜歡之前帶他飛的年昭,在游戲里大殺四方,無人可敵。
“你怎么了?”沈月瓏語氣淡淡地問,把年昭微微打寒顫的樣子靜靜收入眼底。
“沒什么,有點感冒了。”年昭面色蒼白,好像撐不住了,“游戲里我先下線,你先自己打一會吧。”
“哦。”沈月瓏像是事不關己地哦了一聲,又繼續按著手柄飛快操作。
啪嗒噠的游戲按鍵聲里,年昭坐在一旁,默默看著沈月瓏屏幕上的操作。
這幾天猛肝游戲,年昭帶著沈月瓏一路打到了90關,已經追回了沈月瓏丟失的游戲進度。
兩人的約定已經完成。
但沈月瓏沒有說結束,還是讓年昭來陪他打游戲。
年昭作為一個被看上的陪玩,自然也沒有資格拒絕f3。
“今天你破90了嗎”果然名不虛傳。
沒了年昭帶領,沈月瓏開局沒多久便被對面的牧師吟唱送走。
下一秒,鮮紅的gameover跳在屏幕上。
不行。
光靠沈月瓏一人,根本闖不過去。
而且他有點沉迷年昭在游戲里帶來的爽感,會上癮。
沈月瓏難得露出幾分失落,輕輕地嘆口氣。
糾結了一番后,沈月瓏才有些不情愿的開口,語氣又輕又篤定地問,“有人欺負你嗎?”
“什么?”年昭有些驚訝。
“之前褚憫的beta助手都被欺負過,”沈月瓏淡淡道,又微微俯身湊近,清淡的梨花香氣襲來,像是要把年昭包裹。
“……”年昭垂下眼,沒有躲開。
“而且,”沈月瓏纖細冰涼的手指撫上年昭的袖口,把袖子往下拽了拽,露出年昭手腕上的一抹青紫手印。
“剛才打游戲的時候就看到了。”
袖口里若隱若現的,手腕被大力掐住后留下的傷痕。
年昭沉默,垂落的發遮住表情。
雖然那幫游泳社團的人忌憚太子,已經盡可能地避免在年昭身上留下傷痕,但宋毓文今天氣急敗壞,拽著年昭扔進池塘時,用力的手勁兒還是留下了一圈青紫。
“要幫忙嗎?”沈月瓏輕飄飄的問。
***
“為什么拒絕他啊?”宿舍里,舍友一臉震驚。
“冼月瓏可是f3啊,你別看他平日里最低調,他爸爸可是首相!位置僅此于帝君呢。”
“只要冼月瓏開口,你就不用受這么多罪了。”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年昭敷衍地點頭。
“年昭,你是不是感冒嚴重,開始發燒了,燒糊涂了?”舍友急切地要來摸年昭的額頭。
“還沒發燒呢。”年昭好笑的躲開,解釋道,“因為f3的幫忙完全是意料之外啊。”
誰能想到游戲對冼月瓏的吸引力那么強,對什么都置身事外的f3,居然為了一個游戲搭子,紆尊降貴地開口問要不要幫忙。
但年昭能感受到對方的不情愿。
沈月瓏對年昭沒有憐憫,只是覺得麻煩,不想beta被欺負后狀態變差,影響他在游戲里的完美體驗。
他的眼里沒有beta,搞不好還會懷疑——
“不覺得有點巧嗎?”躺在沙發上,翹著長腿的成美都笑著問。
“什么?”冼月瓏手下不停地打著游戲。
“碰巧踩壞你的游戲機,碰巧游戲水平高超,碰巧和你打了幾天游戲變熟悉后,又不經意地在你面前露出被欺負的傷痕,為了讓你開口幫忙嗎?”
“沒有,他拒絕了。”
“哦?”成美都有些驚訝的挑起眉,“被欺負得那么慘,居然舍得拒絕你的幫忙?”
“嗯。”
又輸了,游戲id變灰。
冼月瓏皺起眉,郁悶地把手柄扔得遠遠。
“都怪你說話讓我分心,我又輸了。”
“幼稚。”成美都笑著撿起滑到腳邊的手柄,“游戲輸了就遷怒我嗎?”
冼月瓏也懶懶坐到沙發邊上,靜靜發了會呆。
f4四個人里,冼月瓏和成美都關系最好,也只有成美都可以毫無顧忌地進他的宿舍。
發完呆,思緒放空又回來,冼月瓏才問道,“你知道他被欺負嗎?”
“知道,也許學院里的人都知道。”成美都咬著一根煙,按下銀色打火機。
清脆的響聲后,一點猩紅的火星亮起。
“論壇里就有他被欺負的照片,都快成連載了。”成美都好笑地吸了口煙,煙霧繚繞里,一雙桃花眼看誰都含情脈脈。
“論壇里都說整beta是崇明尚的意思呢。”
“哦。”沈月瓏淡淡的哦了一聲。
意料之中的回答。
印象中,只要牽扯到太子哥哥,崇明尚就會瘋狗亂咬人。
“那你呢,月朧,你要為了一個游戲搭子,和我們的惡犬杠上嗎?”成美都不嫌事大的問。
“不了。”沈月瓏思考了會。
果然,他還是太懶了,懶得摻和這些事。
***
嘩!
游泳池里水花四濺。
穿著白襯衫的年昭又墜入水里。
只是這次是年昭自己跳的。
完全沒了前幾天不會水,在水里狼狽不堪的撲騰模樣,年昭像靈活的人魚在水里游動。
月光如輕紗飄渺,一片夜色下的泳池水波晃蕩,只有年昭款款游過水里,長長的腿像人魚的尾巴。
“年昭,水很冷的,上來吧,你還感冒呢舍友。”舍友抱著相機,蹲在岸邊小聲催促。
空蕩蕩的泳池邊只有他們兩人。
“好,夠了。”年昭游到岸邊,腦袋冒出水面,笑著仰頭望向舍友。
摘下眼鏡的漂亮臉蛋沁滿水珠,黑發濕漉漉的順在耳后,微微上挑線條流麗的眼睛在月光下晶瑩,像天幕上嵌著的一點寒星。
來的時候還蒼白的面色,經過冷水池里了這么久,漸漸生出不太正常的紅暈,年昭能感覺到渾身冷得發抖,臉頰發燙。
“真的的發燒了,你額頭好燙啊。”舍友把年昭拉上岸,試著摸了下溫度。
年昭感覺呼吸都開始變得滾燙,“好了,趁現在拍吧。”
說著,年昭跪坐在冰冷地面上,雙腿向外撐開,微微仰起頭。
“啊,真的要那么拍嗎?好像有點羞恥。”舍友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按照計劃,一手拽過年昭的襯衫衣領,慢慢加重力度。
襯衫的紐扣被掙開了一粒,露出年昭雪白的脖頸,和精致的微微起伏的鎖骨。
“要踩嗎?”舍友一手高高地拽著年昭的襯衫領口,一手舉起相機。
“嗯。”年昭被襯衫領口勒住,有點不舒服,短促回應道。
“好吧。”舍友試探地踩上年昭分開的大腿,不敢用力,但裝作是狠狠踩壓的樣子。
咔嚓。
鏡頭對準跪坐地上的beta,拍下照片。
當晚,論壇里匿名發帖人又甩了一張照片,主題是言簡意賅的一句
——發燒了。
照片最上面只拍到beta揚起的下巴,倔強的微微抿起的唇角,下面是被一只手狠狠拽住的襯衫領口,松松垮垮的,露出大片蒼白的皮膚,又因為發燒而鋪上一層粉紅。
被水浸濕的襯衫緊貼,有水痕蜿蜒,透明又難以看清。
規整穿著的西裝長褲卻被踩了個臟兮兮的腳印,還難以動彈的被人踩在腳下。
此圖一出,頓時把一群沖浪夜貓子炸出一大堆。
--我靠,深夜/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