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踏進了一個新的世界。
年昭從醫務室回到宿舍,手背上還留著輸液的針孔。
各色目光從四面八方投來,只是沒了之前的嘲笑或看戲。
他們的眼里只剩下討好,畏懼,上前和年昭搭話時,眼里又不自覺地流露出三分羨慕,兩分嫉妒。
“他們的眼神,好怪。”一旁的舍友小聲道。
“怪嗎?”年昭輕笑,“你不覺得這些眼神很有趣嗎?”
哪里有趣?
不明白的舍友搖搖頭。
等回了宿舍關上門,擋住門外窺探的目光,舍友才松了口氣道。
“年昭,真好,現在沒人敢欺負你了。”
經此一役,年昭算是站穩腳跟了。
太子用著順手,習慣了beta的貼身伺候。
連看beta不順眼的惡犬,都為了太子哥哥,親自出面狠狠整治了欺負beta的人。
“嗯,總算可以舒心了。”年昭懶洋洋地躺回宿舍床。
雖然醫務室裝潢豪華,一張床墊都價值不菲,但只有躺回宿舍的小床,年昭才覺得輕松。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進。
只要能本本分分伺候太子,哪怕不上課不參加考試,學院都會為年昭頒發優秀畢業生證書。
等太子上位,成為帝國boss時,年昭也許還能混個護衛當當。
風光無限!
一個帝王的,可比宋家獨子養的金絲雀有前途多了。
所以,收到宋毓文的短信時,年昭只是輕輕哼笑了一聲。
--年昭,對不起,我是鬼迷心竅才會欺負你。我退學了,這是我來學校的最后一天,可以和你再最后聊幾句嗎?
真是戲多。
年昭不在意地要拉黑時,又一條短信進來。
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年昭的學生檔案,上面寫的引薦人被紅筆涂掉,只留下一團烏糟糟的印記。
???
年昭坐起身來,眼神變得認真。
入學是宋毓文幫年昭辦的手續,說引薦人填了宋父的名字。
但是...
年昭對著照片上被涂畫的字仔細辨認,赫然是——
***
“是成美都,是我表哥的名字。只有f4才能弄進來轉學生。”坐在游泳池邊的宋毓文等候已久,滿臉怨恨。
過完今晚,他就再也進入不了蘇黎維德學院的大門。
姍姍來遲的年昭對喪家之犬沒興趣,只是抬頭四處張望。
夜色深沉,月光卻很皎潔,清暉傾灑,和著滿天星子撒落池水,一池水面波光粼粼。
沒有人,大晚上的只有他們倆在這游泳池。
年昭放心地收回目光,臉上認真的表情開始松懈,筆直站直的身形也變得懶散,一手插著褲兜,漫不經心地問,“所以呢?”
“你想拿這個來要挾我?太天真了吧。”
無論檔案里寫的引薦人是誰,太子都不會在意,他只要一個空氣助手,,而年昭在這一點上做得很好。
只是一息之間,白日里一板一眼的beta,變得懶散又輕慢,像是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
宋毓文看在眼里,卻沒有多少驚訝。
畢竟在此之前,他還見識過年昭裝omega的乖巧一面。
“年昭,你到底還有多少面?裝的不累嗎?”宋毓文嘲諷。
“不累。”年昭沒了掩藏的心思,輕笑一聲,“再說了,我裝的那一面,你不是很喜歡嗎?”
說著摘下土氣的眼鏡,露出漂亮得過分的眉眼。
年昭回憶著記憶里的樣子,眼神無辜又茫然地輕輕抬起,睫毛像翩然的夜蝶,輕輕掠過如水月色。
“毓文。”年昭微微咬住唇,輕聲喊他。
宋毓文情不自禁地怔住。
他對年昭裝的omega確實有三分喜歡。
年昭知道他喜歡這一款。
當時下城區里,一堆人罵罵咧咧說有個上城區的大少爺喜歡來飆車,撞死不少下城區居民時,年昭就高高地站在垃圾堆上,注視著那輛囂張的跑車,又翻看手里臟污的報紙。
三流小報上記錄了宋大少爺的風流艷事,盤點了宋毓文最近搜集的omega戀人,都是黑發黑眼的清純系。
等跑車快接近時,年昭便翻身躍下垃圾堆,算好時間倒下,然后不出意外地讓大少爺見色起意。
游泳池的斜對面,一片黑暗里,倚著墻角的人點開手機視頻。
視頻又開始重新播放。
坐在宋家別墅的大泳池邊的年昭,面容純凈,對著宋毓文邀請下水的催促,也只是乖乖搖頭,櫻粉的唇輕啟,因為按了靜音播放,便無聲的說
--不了,我不會水的。
隱沒在暗處的人輕笑,饒有趣味地掏出打火機,凝視著不遠處的年昭。
現在年昭摘下眼鏡的模樣,倒是和視頻里纖細美麗的少年對的上。
***
而年昭覺得有點無聊,收回故作的輕軟姿態。
他已經看出來宋毓文沒什么多余的料,沒什么把柄來要挾他。
“廢話說完了吧,我還有事。”年昭有點累,他白天陪太子上課,晚上還要陪冼月瓏打游戲,可沒有多余精力在這耗。
宋毓文低垂著頭,默不作聲。
直到不遠處傳來叮的一聲。
叮。
清脆的一聲。
像是打火機按下的響聲,瞬間打破了寂靜。
??
轉身要走的年昭愣住,他大意了。
暗處藏著人!
宋毓文則趁著年昭愣住的一瞬,猛地撲過來,從背后抱著年昭狠狠摔入游泳池里。
嘭!
水花濺起三丈高。
年昭反應迅速地向后肘擊,但宋毓文明顯破釜沉舟,狠狠勒住年昭的脖頸,往池底沉去。
他已經一無所有!
腦海里只有年昭那句輕輕軟軟的“我不會水”,他要年昭死!
水浪翻滾里,年昭冷靜地摘下眼鏡,用鏡架對準脖頸上的手臂,毫不猶豫地狠狠刺去!
“啊啊啊啊啊啊!”宋毓文痛得松開手。
而年昭則靈活游動,輕輕松松地游上了岸。
“你會水!你假裝被淹那么多天,都在騙我!”池子里,抱著受傷手臂的宋毓文崩潰大罵。
年昭單膝跪在岸上,眼神冰冷地望著他,左手橫檔在前,還緊緊攥著尖端沁出血的金屬針,渾身上下散發著戰栗殺機。
殺死一個上等人,意味著面臨無盡的追殺和通緝。
更何況,暗處還有人。
算了。
年昭平復呼吸,站起身來,掀起襯衫一角,有些嫌棄地擦拭著金屬針上的血。
他身上的白襯衫已經濕透,半透明地貼在身上,衣擺沾了鮮紅的血,顯得凄迷又詭艷。
池水里宋毓文痛得快昏厥,年終冷漠地瞥了眼他,便握緊手里的金屬針,往角落里悄無聲息地走去。
月光變得殘酷,金屬針的一點寒芒閃耀。
“果然,我一直覺得你的腳步很輕很輕,輕到不可思議。”暗處的人并沒有躲藏,笑著走出暗角,雙手上舉,作出投降的姿勢。
一張風流俊俏的面孔由暗到明,在光和影的交織變換里,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沖著年昭輕松的眨眨眼睛。
“年昭,很早就想問了,你在下城區是做什么為生呢?暗殺嗎?”
做什么為生是沒必要告訴他的。
雖然年昭精心練出來的腳步,的確是用于偷襲,嗯,還有偷情。
可惜進入貴族學院后,大多學生都家世非凡,年昭一個都不敢輕易動手。
而眼前的人,家世更是非凡中的非凡。
“美都少爺。”年昭又戴上了面具,若無其事地把把金屬針塞進鏡框,又戴上厚厚的框架眼鏡。
全程平靜得不可思議。
就好像之前課堂上,前排的成美都回頭問beta借了支筆,而beta也就是眼前這樣,默默坐在太子身邊,一臉平靜地將筆遞上。
“不用裝的,年昭,至少在我面前不用裝。”成美都笑著搖搖頭,有些失望的樣子。
腳下一步步走近,閑庭信步似的。
“美都少爺。”年昭退后,直到后背緊貼墻壁。
“年昭,我知道你是什么樣子,不會說出去。”成美都貼上前,一手放上年昭的肩,溫柔又不容拒絕的把年昭按在墻上。
“不過你的眼鏡很有趣。”成美都修長手指摘下年昭的眼鏡,隨意掂了掂。
藏有金屬針的一側鏡架會稍微重一點。
不過,最奇妙的還是年昭摘下眼鏡的樣子。
沒有遮擋的面孔漂亮得出奇,線條流麗的眼眸在月光下光華流轉,淡淡的和成美都對視后,像是認清了是不敢反抗的人,又靜靜垂下眼,有意的放松緊繃的身體,來取悅上位者。
可這一位上位者很特別,對年昭的示弱不感興趣。
“年昭,不用裝。”成美都湊近,目光流連在年昭的臉上,距離近得呼吸幾乎曖昧交纏。
“你在課上偷看我的手機時,我就覺得你很有趣。”
“我覺得我們是同類人,可以做玩得來的朋友。”
下城區的賤民,和金字塔頂層的f4之一,也可能是同類嗎?
年昭并不在意,只是若有所思地,目光落在成美都的手上。
alpha骨節分明的手,輕描淡寫又存在感十足地按在beta肩上,手心的溫熱透過濕透的襯衫,烙印在肩上。
無法抗拒,不容抗拒。
f4的任何一位,都不是年昭有資格說不的。
而攀附上f4的任何一位,也是整個學院所有學生的夢想。
“好。”年昭沉默了會,像是想清楚,放松身體,不再示弱。
年昭懶散地倚著墻壁,微微抬起下巴,沒有一絲恭敬,只剩挑釁地問,“美都少爺想要怎么玩呢?”
白日里寡淡的beta突然變得活色生香。
成美都的眼睛微微發亮,笑意加深。
年昭剝下偽裝,唇邊笑意輕慢,眼角眉梢都溢出輕佻,一手輕輕拂開肩上成美都的手,又漫不經心地催促。
“怎么?美都少爺是還沒想好玩什么嗎?”
成美都笑意盈盈,卻答非所問,“其實你的長相,是我最喜歡的omega類型。”
“是嗎?”年昭的笑意淡了點,滿不在乎道,“可惜我不是omega。”
“我也不喜歡alpha。”
“我知道,你喜歡omega,我也喜歡omega。”成美都放輕聲音,誘惑道。
“所以,年昭,要不要和我一起玩omega?”
月光下的桃花眼,像一潭春水濫濫,幾乎讓人溺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