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宿舍里,坐在書桌前埋頭寫論文的舍友,不小心碰倒了水杯。
水杯一路滾動在地板上,發出當啷啷的聲響。
趴在床上瞇著午睡的年昭被吵醒。
“對不起啊,年昭,吵醒你了。”舍友道歉,撿起水杯,看著年昭一臉困倦地爬起來,又關心道。
“伺候太子很累嗎?你看起來很缺覺。”
“還好吧,主要不僅僅是太子,我還得陪冼月瓏打游戲,陪成美都,”陪成美都玩些曖昧的拉扯游戲。
年昭把后半句吞下,有點頭疼地揉了揉腦袋。
成美都好像很喜歡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撩撥他。
但好在手段高明,并不讓年昭反感。
“年昭,你好厲害。”舍友投來崇拜的眼神,“你和f4們都打成一片了嗎?”
“怎么可能?我只是陪玩,而且崇明尚很討厭我。”當然,年昭也很討厭崇明尚。
“不過,我最討厭的是......”年昭低聲道。
“最討厭誰?”舍友沒聽清。
“沒什么。”年昭笑著抬起眼,“對了,你知道我的藥放哪了嗎?我剛來宿舍時那個促omega分化的藥。”
本來以為用不到了,年昭就把藥隨手一扔,現在卻找不著了。
“哦,在這里。”舍友從一旁柜子里翻出來藥,“不過,年昭你已經分化成beta了,這個藥已經沒用了吧?”
年昭沒有回答,只是下床站到舍友邊上,看了眼舍友手寫的論文,是寫了大半個月的植物研究。
年昭知道舍友打算拿這篇論文沖獎,來爭取一筆很豐厚的獎學金。
“你論文寫得怎么樣了?進展還順利嗎?”
“還行,但少了些理論做支撐。有些珍貴的資料保存在圣翼圖書館,不對中下城區學生開放的。”舍友郁悶道。
就算辛辛苦苦進了貴族學院,但這里的所有,包括空氣好像都在劃分階層。
“是嗎?那我帶你進去。”年昭思考了下,語氣輕松道。
對上舍友突然亮起的期待眼睛,年昭微笑。
看,這就是他和成美都曖昧拉扯的原因。
好處很多。
***
蘇黎維德學院,圣翼圖書館。
挑高二十幾米的大廳中央,立著一座巨大的天使雕像。
浮華靡麗的彩窗穹頂下,燦爛的日光透進來,一束束光落在天使的雕像上,為天使神圣的面容蒙上光的面紗。
天使身后碩大羽翼張開,雙手伸出似乎要托舉什么,眉眼低垂透露著憐憫和慈悲。
舍友仰望著天使雕像,一時被震懾住。
回過神后,又小心翼翼地問。
“年昭,你哪來的圖書館門卡啊?我真的能查閱書籍嗎?”
“放心吧,成美都給的門卡。你不是要查理論嗎?去書架上找找吧。”
“好!”舍友徜徉在一排排書里,漸漸走遠。
而年昭取下一本植物書,倚著黑木桃色的書架,支著長腿,漫不經心地翻閱著。
直到身后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年昭才懶懶抬起頭。
是成美都走到他面前,笑意盈盈地問,“等很久了嗎?”
“沒有等很久。”年昭掏出兜里的純白色門卡,遞過去,“謝了。”
“不用謝,小事一樁。”成美都沒有接過圖書館門卡,“你留著用就好。”
反正學院里的所有地方都對f4們開放,并不需要這張小小的門卡。
而這張薄薄的門卡,對于中下城區的學生卻是可望不可及的。
年昭輕笑一聲,不再客氣地收起卡。
“在看植物學的書嗎?”成美都挑眉,看了眼書的封面,打趣道,“也要和你的舍友一樣寫篇論文?”
“不可以嗎?”年昭捧著書,微微挑釁地抬起下巴,眼風輕掃他,“看不起我?”
“那倒不是,只是上課時你都快睡著了,我以為你對學習看書沒興趣。”
上課時間久了,成美都已經發現年昭的學渣本質了,每次都是躲在課桌下猛掐大腿,才能保持清醒。
成美都倒是覺得年昭這幅樣子挺可愛。
“那美都少爺呢?不也是對學習看書沒興趣,只知道刷著omega們發的消息。”年昭不咸不淡地懟回去。
翻到一頁寫著“金芙蓉”的植物詳解時,年昭順手把植物書合上,又插回書架上。
“那是因為你沒有給我發消息。”
“年昭,如果你給我發消息,我就不會看其他omega的私信。”
成美都輕笑,說得很輕挑,桃花眼里又漾出深情,讓人分不清真真假假。
“......”年昭沒有搭話,對美都少爺時不時的撩撥已經習以為常。
他上下打量了眼成美都今天的穿著,問道。
“你要去赴宴嗎?”
成美都穿著一身很正式的深灰色西裝,華麗又挺闊,胸前還佩戴了一枚價值不菲的黑寶石胸針。
寶石的暗光仿佛要輕輕割破圖書館里書本陳舊脆弱的扉頁。
更何況成美都今天還噴了香水,幽幽又低徊的香氣縈繞。
“嗯。”成美都嘆氣,抱怨道,“因為說好陪我玩omega的人,和月瓏一起打游戲了。”
“孤家寡人的我,只能去晚宴玩了。”
那就是換個地方獵艷了。
年昭點頭表示理解,遠遠望了眼書架前徘徊不定的舍友,“那你去赴宴吧,我再等一會舍友。”
等成美都走了,年昭才從書架上重新抽出那本植物書。
翻回那一頁,上面寫著——
***
年昭腦袋里琢磨著事情,手下操作的游戲手柄就慢了半拍。
下一秒,冼月瓏操縱的精靈就被對面牧師的一句吟唱送走。
屏幕上又跳出熟悉的“gameover”。
幽幽的游戲屏幕光線下,冼月瓏放下手柄,淡淡地瞥了年昭一眼,語氣很平淡的問,“累了嗎?要休息嗎?”
這才是他們今晚玩的第三局,怎么也說不上累。
年昭沉默了會,道歉,“對不起,剛才走神了。”
“走神了?”冼月瓏聲音毫無起伏地重復了一遍,琥珀似的眼睛轉動,長長的睫毛垂落,在眼尾留下濃密又冷淡的暗影。
“走神的話,在想什么呢?”冼月瓏像是好奇,又像是隨口一問。
“在想,”年昭斟酌著。
冼月瓏明顯不是有什么好奇心的人,他太懶了,懶得好奇。
“在想看到的一本書,今天和舍友在圖書館看了一天資料。”
很中規中矩的回答。
“是嗎?”冼月瓏坐著,低頭撥弄手柄,也沒說信還是不信。
半晌,冼月瓏才抬起頭,對著年昭輕飄飄道,“先去洗個澡吧。”
???
“什么?”年昭有些疑惑地皺眉。
“你來之前見了美都嗎?”冼月瓏不再看年昭,自顧自開了一局游戲,“你身上有他留下的香水味。”
太熟悉了。
好友美都很喜歡用這款香水,年昭一坐下時,冼月瓏就聞了出來。
“去洗澡,把香水味洗掉,再來陪我打游戲。”
“......好的。”年昭聽話地起身,態度恭敬,面上卻好笑地扯出一抹笑。
所以,只是因為被搶來的玩具上,一不小心沾染了好友的氣味,所以便這樣居高臨下地,吩咐著玩具去浴室,把自己清洗干凈。
月瓏少爺只想要干凈的,認真陪他玩的玩具呢。
年昭站在冼月瓏身后,看了眼屏幕上打得磕磕絆絆的精靈角色后,又靜靜轉身,去了浴室。
浴室里,熱氣彌漫,年昭站在淋浴下,仰著面孔嘆氣。
都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成美都,在圖書館的一面里,留下了香水味。
等手指撫上一旁擺放整齊的洗浴用品時,年昭猶豫了會。
熱水嘩啦啦地流淌聲里,年昭最后還是打開了梨花味的沐浴乳。
清淡的梨花香味散開。
***
“好了嗎?”冼月瓏盤腿坐在屏幕前,正好一局游戲結束。
聽見身后的動靜后,冼月瓏回過頭,正對上洗完澡的beta。
beta身上還帶著濕漉漉的水汽,裹著純白的浴袍,也許是怕耽誤時間,頭發只吹了個半干,顯得烏黑濕潤。
“要換衣服嗎?我剛才穿的衣服好像還有美都少爺留下的香水味。”
“不用。”冼月瓏懶得幫beta找身衣服換上。
而beta在他面前,穿什么并不重要,是整齊的學院制服,還是散亂的浴袍,都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好了,來陪我玩吧。”冼月瓏淡淡道。
“好的。”beta好像沒有脾氣,被呼來喚去也畢恭畢敬,就穿著松垮的浴袍坐回冼月瓏身旁。
直到新的一局游戲開始,年昭才第一次,用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玩這個游戲。
盜賊強攻,揮刀殘忍,勢如破竹地帶著精靈猛地殺進戰場。
這次年昭的狀態明顯在線,冼月瓏迅速進入狀態,握著游戲手柄緊緊跟在盜賊的身后。
***
照片里怎么看都很像omega的少年纖細又美麗,晶瑩如露珠,柔軟如木棉。
崇明尚坐在沙發上,一手抽著煙,一手捏著照片不客氣地撣了撣。
崇明尚總覺得這個叫年昭的beta不對勁,但f4里只有他清醒了。
靠,這不是更說明這個beta很會裝嗎?很會虜獲人心嗎?
尤其是宿舍樓上的冼月瓏,還罵他幼稚,成天和beta窩在一屋里打游戲上癮。
切。
不聽拉倒,被beta玩得團團轉才可笑呢。
崇明尚狠狠地又抽了一口煙。
薄荷味的煙味彌漫,摻雜的金芙蓉味也裊裊淡淡地逸散開來。
***
就差一點。
就差一點點了。
屏幕前冼月瓏忍不住坐直身子,琥珀貓眼緊緊盯著屏幕,手下十指如飛地操作著手柄。
游戲里盜賊手起刀落,利落地割了牧師的人頭,又開了技能掩護精靈。
精靈一躍而起,眼看下一秒就要搶到神廟圖卷時,結果一個操作慢了點,被暗處埋伏的矮人一刀斃命。
這是今晚的第13次被刀。
且離成功都只有一步之遙。
明明年昭狀態很好,努力帶他到通關盡頭,但冼月瓏最后的操作總是失誤。
冼月瓏緊張屏住的呼吸突然松懈,郁悶地扔掉手柄,被反反復復臨陣一刀的煩躁感從心底升起。
而年昭坐在一邊,靜靜旁觀。
眼下的冼月瓏像一樽人偶娃娃,本來懶懶的,冷淡的,不想動彈的,被吊上絲線后,在凌亂無序的舞步里迷失方向。
彎彎的眉蹙起,琥珀清透的眼珠里生出一點急躁煩悶,長發如緞凌亂披散。
“再來一局。”冼月瓏不死心道。
他離這一關的成功就差一點點。
“好的。”年昭答應,低頭的一瞬間嘴角卻噙著笑意。
偶爾玩弄上等人的感覺,好像還不錯。
***
“怎么這么晚還坐在這?”背后傳來成美都的問。
“抽煙唄。”崇明尚把照片塞進口袋,裝作若無其事道,“倒是你,不是去參加晚宴了嗎?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沒什么好玩的,很無聊,就提前回來了。”成美都坐到對面沙發上,打開手機。
手機上發給年昭的信息,一條都沒有得到回復。
“他們還在打游戲嗎?”
“嗯,打了很久,也不知道一個破游戲有什么好玩的。”崇明尚不屑道。
“明尚,這個游戲確實挺難的,而年昭又是總排行榜第二,月瓏難得找到這種高手一起玩,可以理解。”成美都笑著解釋。
“不要在我面前說那個beta的好話,什么高手,切。”
***
又輸了。
冼月瓏手下用力,差點按碎手柄一角。
以前也輸過很多次,但什么樣的慘敗方式都有過,冼月瓏還能總結經驗,但剛剛輸掉的都很詭異,都只差臨門一腳。
他的情緒被高高吊起,又被狠狠摔落地面。
反復多次。
冼月瓏琥珀的眼珠輕輕轉動,有些懷疑地望向一旁狀態奇佳的beta。
而beta還在研究戰局,總結道,“對面的矮人是排行榜前十,很擅長最后一刀。”
“而且,你的防守切換總是慢了零點幾秒,所以最后一刀才躲不過。”年昭轉過頭,一臉認真。
才怪。
是年昭看準了冼月瓏的致命弱點,做好了局,反正冼月瓏怎么操作,年昭都會在最后安排著讓冼月朧迎上最后一刀。
“是嗎?”已經打了22局,冼月瓏也徹底沒力氣打了。
但被對面敵人耍弄的煩躁和憤怒感讓他難受,開口說話的語調都有氣無力。
“嗯,要不今晚就這樣吧。”年昭抬手,看了看手表的時間。
已經很晚了,年昭也累了。
要不是為了小小的報復這位上等人,年昭也不會十成十地投入游戲,換著花樣地來刀冼月瓏。
年昭只想老老實實做個陪玩,但可不是像現在這樣,連件像樣的衣服沒有,衣衫不整地坐一旁陪玩。
年昭冷冷的想著,面色恭敬地起身,準備去浴室穿上衣服回宿舍。
只是才走幾步,便被一只手拉住。
素白如梨花的手指,輕輕拽住beta的浴袍一角。
冼月瓏坐在地板上,有些懨懨的抬起頭。
“不許走。”他還沒有被滿足。
一晚上被刀了二十幾次怎么會甘心?
而且,而且,
冼月瓏知道有一種必勝的游戲方式。
“...”年昭低頭,和仰起頭的冼月瓏對視。
這是年昭第一次位置錯換,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一位原本的上位者。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奇特又美妙。
通透的,在燈光下變化色澤的琥珀瞳孔一錯不錯地盯著beta,吩咐道。
“抱著我,再來一局。”
是的,只要beta抱著他,坐在他身后,他就可以隨時隨地著,再次體驗游戲里無往不勝的快感。
???
beta鏡片后的眼里閃過一絲詫異。
良久,beta還是老老實實聽從命令,緩緩坐下身,坐到冼月瓏的身后,手臂輕輕抬起,環繞著冼月瓏。
beta貼近的一剎那,好像有一股潮冷的水汽彌漫,悄無聲息地包裹住冼月瓏,還隱隱約約帶著清淡的梨花香氣。
冼月瓏有些不適應,但忍著沒有動。
直到有一滴冰冷的水珠順著beta沒吹干的發,滴到了冼月瓏的鎖骨處,冰得冼月瓏僵硬了一瞬。
身后的beta感覺到,小心翼翼地將手按上冼月瓏的手,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冼月瓏的脖頸處,低聲詢問道。
“要玩嗎?”
***
已經超過了年昭的宿舍門禁時間。
成美都一手靈活轉動著手機,一邊往樓上望了眼。
按理來說,年昭是很有分寸的,不會玩到這么晚,會控制游戲的節奏。
“這么著急?你也想去玩游戲啊?”崇明尚已經翻完了最新的賽車雜志,看成美都心不在焉轉手機的樣子,嗤笑了聲。
“你們倆真有趣,和一個beta玩得那么好,那個beta就是故意勾搭你們。”
成美都不在意地笑,起身準備上樓去看看情況,又像是想到什么,猶豫著停下腳步。
“對了,明尚。你說,年昭要是真的不懷好意,費盡心機地接近我們,卻好像從來沒接近過你,難道是,”成美都停頓了下,一臉嚴肅。
“難道是什么?”崇明尚滿不在乎,“肯定是我太聰明了唄,他知道他那點小伎倆在我眼前不夠用。”
畢竟從一開始,beta不穿鞋走上來面試時,崇明尚就一眼看出beta不是什么善茬。
“是嗎?也許吧。”成美都欲言又止。
崇明尚被他的糾結樣也搞得扔掉雜志,坐起身來,“難道是什么?快說啊。”
“難道是,”成美都忽的大笑出聲,桃花眼灼灼,在燈光下燦然生輝,“難道是年昭看不上你,才不想勾搭你的嗎?”
什么鬼?!
崇明尚猛地起身,氣得沖上前要勒住成美都,怒罵道,“成美都,你居然敢玩我!”
“好了,不和你鬧了。”成美都躲開,往旋轉樓梯上走。
腳下漆亮的皮鞋踏上一層層臺階。
留下清脆的噠噠聲。
***
噠,噠。
好像是身后beta頭發上的水珠滴落木質地板的聲音。
冼月瓏微微坐直身子,避開和beta的緊貼。
但好像沒什么效果。
beta身上的梨花香氣濕漉漉的,編織成潮濕的網,絲絲縷縷地將冼月朧覆蓋。
細細密密的網里,年昭附下身子,低垂著眼,掩住眼里的冷酷和不耐煩,輕聲地問懷里的人,“要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