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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算賬,記憶,小伙伴 你又哭了嗎?

    “還是完全看不見嗎?”莫維茲教授用小小的照明燈對準alpha的眼睛。

    “嗯。”alpha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黑沉沉的眼睛照不進一絲光亮。

    “看來對方的爆明彈傷害力很大。”莫維茲教授嘆氣,“治應該是能治好的,只是時間不定。 ”

    這意味著alpha可能一長段時間都活在黑暗里。

    都怪該死的黑皮, 從天而降傷了他的眼睛!

    年昭藏在被子里的手緊緊握成拳,表面上卻安靜的低垂著頭, 像是接受了自己暫時失明的現實。

    過了一會, 年昭抬頭, 像是尋找什么。

    “在找什么?”默默站一旁的太子走近,隨意揮揮手, 莫維茲教授便拎著藥箱退下。

    “在找太子您。”只剩兩個人的屋里,alpha仰起面孔, 漆黑眼底瀲滟無光,想說什么又沒說出口。

    “怎么了?”太子淡淡的問。

    畢竟alpha是為了救他才傷了眼睛,太子難得的多給了幾分耐心。

    但alpha還是欲言又止。

    是急著要賞賜嗎?

    太子垂下眼,深灰眼睛望著床上的alpha,“我說過的都作數,我會給你很多,更多。”

    “不用擔心,好好養傷。眼睛好了后, 你就能回到我身邊侍奉,”太子停頓了下, 思考著緩緩道,“我會賜你一個議會的好位置。”

    象征著權力中心的帝國議會的好位置, 對于下城區拉圾街的混混來說,簡直是一步登天。

    可alpha面上卻沒什么波動,一手不確定的抬起,還帶著細小傷口的手指試探的伸出, 在半空游移著。

    太子望了一會,還是紆尊降貴地握上alpha的手。

    “謝謝太子。”alpha反握住太子的手,因為眼前一片漆黑,方向感變差很多,俯身行手背禮的動作緩慢。

    慢吞吞的親完手背后,alpha才坦然道,沒有半分普通人失明后的忿忿或落寞,“我不擔心的,太子。”

    “我知道太子會給我很多,這也是我一路向上的動力。”

    “我會好好養傷,盡快回到太子身邊。”

    “我只是,”alpha抬起臉,唇不小心蹭過太子的手背,“只是想起天臺上您就賞賜我了,我還沒還您一個手背禮。”

    “嗯。”太子神色不變,沒有抽出手。

    直到有人推門而入,腳步輕輕的走近,太子才面無表情的收回手。

    ***

    來人進屋后沒有吱聲,只是俯下身,兩手捧起年昭的臉,仔細打量著年昭失去神采的眼睛,修長手指細細撫弄過年昭薄薄的眼皮,挺直的鼻,還有溫暖卻經常說出冰冷話語的唇。

    年昭一臉漠然,靜靜仰著面孔,任憑來人摸了很久后,才冷冷開口,“摸夠了嗎?成美都。”

    “沒有。”被識破身份的成美都輕笑,又故作幽怨的感嘆,“年昭,你對我和對太子差太多了。”

    “對待太子,就是‘我會永遠追隨您’,對待我就這么壞脾氣嗎?”

    “嘖。”年昭不耐煩地撇過頭,躲開成美都的撫摸,語氣惡劣,“我還有更壞的脾氣。”

    不過也只有百依百順的沙弗萊能容忍了。

    “心情很差?”成美都收起玩笑,溫聲道,“憫不是說了嗎?莫維茲教授和我家里的圣翼醫療隊合作,一定會盡快治好你的眼睛。”

    “盡快是多快?”年昭冷哼一聲,眼前一片漆黑讓他煩躁。

    如果不是憑空冒出來的黑皮,他現在正春風得意呢,結果一夕之間成了處處被動的瞎子!

    “成美都,幫我找個人吧。”年昭強忍著冷靜下來。

    黑皮的來路總讓他有不好的預感。

    ***

    “托帕。”身后有人喊。

    寶石盟長廊里,托帕心里一咯噔,心虛回頭。

    等看清喊他的只是個普通研究人員時,托帕才松了口氣,又兇巴巴的瞪了一眼研究人員。

    這幾天托帕都提心吊膽的。

    生怕沙弗來看見消息,來找他算賬。

    切。

    自己已經手下留情了好嘛,只是讓那個混混變瞎子。

    托帕不以為然的想,大踏步地穿過走廊,一身隆起的肌肉在燈光下微黑發亮。

    直到路過一個轉角時,頭頂一長排的燈泡突然砰砰砰炸裂,眼前瞬間一片黑暗,還有破空而來的一道銳意,直直地逼向眼睛!

    托帕反應迅速地沉腰下身躲開刺來的一刀,一拳假動作揮出后又毫不猶豫地向有光亮的拔足狂奔。

    不能留在黑暗里,是沙弗萊!

    沙弗萊這家伙最擅長黑暗里的近戰暗殺!

    茲茲。

    有燈泡又半明半暗亮起,晦暗光線照亮從墻角走出來的人,面容乖巧純凈,碧綠眼睛卻幽暗如沼澤,靜靜望著前方慌不擇路逃跑的托帕背影。

    赤著的腳雪白,踩在地面寂靜無聲。只有骨骼分明的腳腕上還綁著改造腺體的深黑鎖扣,拖拽著半長不長的鐵鏈,當啷啷地曳過地面,詭異又寂靜。

    “這就是索命的聲響吧。”躲在一旁的黑歐泊苦笑。

    誰能想到沙弗萊都進儀器艙了,看到消息后還能硬生生扯斷腳上的控制鐵鏈,來索托帕少爺的命呢!

    還有,沙弗萊是不是長高了?

    黑歐泊偷偷張望著沙弗萊殺氣森然的背影,困惑的皺起眉頭。

    改造腺體會長高嗎?

    ***

    “幫你找黑皮襲擊者嗎?可以。”成美都笑著一口答應,又慢悠悠道,“但我能得到什么好處呢?”

    “你想要什么好處?”年昭扯著繃帶的動作頓了下,又繼續拿純白繃帶纏繞,捆住眼睛,在腦后隨便的打了個結。

    就這樣對準成美都的大概方向,淡粉色的唇冷淡扯起,笑意些許諷刺。

    “再讓我吻你,和你親密嗎?”

    “還是算了吧。”年昭無所謂道,“我現在是alpha,真的不想和對我有興趣的alpha太親密。”

    “你不幫我也沒關系,反正太子會調查這場襲擊,總能查出來。”

    成美都輕笑,像是早有預料,慢悠悠道,“我要的不是這些。”

    “我要的,唔,”成美都走上前,微微俯下身,手指靈活,拆掉年昭腦后松松散散的蝴蝶結,認真的系了個精致的結后,又附在年昭耳邊輕聲道。

    “我要的是你能猜出我的信息素,年昭。”

    “??你的信息素?”

    “嗯,我的信息素味道很特別,平時極少釋放,只有憫知道。”成美都捧著年昭的臉,還是沒忍住,滿懷愛憐地在年昭額頭上親了親,誘惑道。

    “只要你猜出我的信息素,我就無條件的答應你一個要求,怎么樣?”

    “到時候,你讓我做什么,都可以。”成美都故意說的很曖昧,又垂下笑盈盈的桃花眼,目光仔細描摹著年昭繃帶外的美好模樣,等著年昭的答案。

    他知道年昭會答應。

    F2承諾的一個無條件要求,太有誘惑力了。

    “好。”果不其然,年昭思考了幾秒便答應下來,然后努力回憶著在成美都身上聞到的味道。

    奇怪。

    哪怕在GOLDEN里玩得開心時,成美都好像都沒釋放過信息素,身上幽幽香氣也是用慣了的香水味道。

    ***

    嘴里都是血的味道。

    格斗室里,托帕被揍得連連后退,狼狽的吐出一口血,又趕緊抬起雙臂格擋。

    可沙弗萊已經瘋了。

    一拳拳毫不留情地出擊,還專門挑著托帕右耳位置打,打得托帕孔雀綠的夸張華麗耳飾沾滿鮮血。

    右耳響起一陣陣嗡嗡轟鳴聲,連帶著腦袋也頭痛欲裂。

    托帕捂著幾要炸裂的腦袋,站立不穩,氣急敗壞地躲開,滿是委屈的大吼,“沙弗萊!你居然為了那個混混專門打我!”

    還專門打他的命門!

    “托帕,我說過的,不要動他。”沙弗萊面無表情道,碧綠眼底沉沉,又毫不猶豫地抬腿,帶著凌厲腿風要重重踢上托帕的腦袋時,身后傳來急切呼喊。

    “沙弗萊!停下!你這樣子敢見年昭嗎?”

    見沙弗萊半抬在空中的腿一頓,黑歐泊一臉苦笑地走出來,看了眼地上傷痕累累的托帕一眼,又苦口婆心的勸。

    “你把托帕少爺打死打殘了,就沒人能執行計劃二了,首領只能派你去。”

    “沙弗萊,你才改造了一半,是要以半成品的狀態見年昭嗎?”

    “等計劃二完成,你再找托帕少爺算賬也不遲。”

    “”沙弗萊收回腿,身上戰斗氣息和殺意瞬間收斂,眼神變得柔軟,怔怔的問黑歐泊,“他還好嗎?年昭他,眼睛受傷很嚴重嗎?”

    明明上一秒還是對他下死手的可怕殺神,下一秒卻變成了擔心情人期期艾艾的omega。

    “切。”托帕惡狠狠的切了一聲,又不甘心的擦了擦眼睛。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已經不爭氣的流下淚水,透明淚水在純銀瞳孔里晃蕩,有一種堅硬的破碎感。

    “哎,托帕少爺還是小哭包,和小時候一樣。”黑歐泊無奈嘆氣,伸手來攙扶地上的托帕,卻被托帕狠狠揮開。

    托帕自己費力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無動于衷的沙弗萊后,沉默又失望的離開

    好痛。

    一直以來就有頭疼毛病的腦袋被狠狠擊打后,更是痛得要命。

    長廊里,托帕一手捂著脹痛的腦袋,一手虛弱的撐著墻壁歪歪扭扭的前行,在銀白金屬墻壁上留下一個個血手印。

    走著走著,腦袋里好像有一段段電流聲滋滋作響,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扭曲,腳下像踩著棉花無處著力。

    該死的。

    是痛得出現幻覺了嗎?

    托帕走不動了,無力地靠著墻壁軟塌塌的坐著。

    坐了一會后,眼前有一只雪白柔軟的手伸出,小小的,是小孩子的手。

    頭頂傳來冷淡,但還很稚嫩的問聲。

    “托帕,你又哭了嗎?”

    托帕茫然的抬起頭。

    第52章 領帶,殷澄,選擇 “很好,就是他了。……

    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寶石盟長廊, 線條扭曲,整個空間詭異的漂浮著。

    小小的黑皮男孩蜷縮在墻壁拐角,淚眼模糊地抬起頭。

    面容呆呆的, 純銀色眼底盈滿淚水,在喜歡的小伙伴面前委屈巴巴開口, “父親又逼我去格斗室了。”

    “我不想去, 被打得好痛。”黑皮男孩哭訴著, “可是父親說要把我訓練成組織里最大武器,不允許我怕痛。”

    好奇怪。

    是幻覺嗎?還是記憶里出現過的場景?

    原來自己小時候這么懦弱愛哭嗎?

    托帕捂著血流不止的腦袋, 暈乎乎的望著身旁坐著的小小自己,又怔怔的抬起頭, 望向身前的小伙伴。

    小伙伴籠罩在虛影里,面目模糊不清,對著黑皮男孩的哭訴,語氣平靜的問,“是嗎?”

    又抬起手,滿是針孔的手小小的,不在意的擦了擦黑皮男孩臉上的淚水。

    “那你長大后把你父親扔進格斗室,讓他也別怕痛。”

    “噗。”黑皮男孩轉哭為笑, 笑出了一個可愛的鼻涕泡,扭捏道, “不好吧。”

    “對了,你又要去手術室了嗎?”

    “嗯。”小伙伴應了一聲, 身后有幾個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員走近。

    被研究人員們牽起手帶走時,面目籠罩著一團模糊白光的小伙伴回頭,直直的對準托帕的方向,又問了一遍。

    “怎么又在哭?托帕。”

    嘩啦啦。

    像鏡子被打碎, 眼前怪異的一幕幕扭曲成水紋,一陣波動后消失不見,眼前又恢復成寂靜無人的走廊。

    “怎么又在哭?”托帕怔愣的重復了一遍,有血流蜿蜒而下濡濕銀白毛茸茸的睫毛,混著淚水可怖流下,又茫然的抬起頭。

    “不是被你打的嗎?沙弗萊。”

    為了那個混混打了他,下手狠辣沒留半點情分。

    但為什么看不清小伙伴的臉呢?

    那團光暈下的臉,是小時候的沙弗萊嗎?

    托帕抱著腦袋思考,痛得想大喊。

    直到腦袋里出現斷斷續續的電流聲,頭痛瞬間消失。

    滋滋,滋滋。

    一陣電流聲后,腦海深處響起父親溫厚又關懷的聲音。

    “托帕,你又腦袋痛了嗎?又出現幻覺了嗎?”

    ***

    “年昭失明的事,不用告訴明尚嗎?”成美都坐在沙發上笑瞇瞇的問。

    “嗯。”書房里,太子坐在辦公桌前,簽閱著文件頭也不抬。

    “是怕我們的惡犬舊情復燃嗎?”

    太子筆下一頓,深灰眼睛不帶情緒地抬起,語氣涼涼的,“有些話,就算心里知道,也不用說出來。”

    “好。”成美都笑容不變,一口答應,又疑惑道,“但為什么要封鎖襲擊的所有消息呢?你不是允了年昭一個上城區議會位置嗎?”

    “在太子遇刺千鈞一發之際,alpha助手奮不顧身相救,不是一個很好的提拔年昭的名頭嗎?”

    但事實上,當天襲擊現場的護衛們都被封口了,太子刻意的抹掉了英勇救下太子的alpha助手的存在。

    “這件事我自有安排,議會位置會給他。”只是需要一個更恰當的時機,更適合的身份。

    太子神色不變,又想起什么道,“冼月瓏呢?他這幾天去哪了?”

    “不知道,完全聯系不上,電話信息也不接。”成美都無奈。

    冼月瓏一向讓人捉摸不透。

    整天懶懶的,不是打游戲,就是睡覺發呆。

    太子隨意的嗯了一聲,并不在意,又一抬手,等著仆人來系領帶。

    仆人小心翼翼上前,動作放得很輕,但還是無意碰到了太子脖間的肌膚。

    下一秒,太子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在書房里分外明顯。

    “對不起,太子,對不起。”仆人驚恐退后,連連道歉,又小聲問,“要請年昭大人過來嗎?”

    ***

    神廟的一磚一瓦都是白砂石,通體玉白,看著神圣又純凈。

    沿著一層層臺階往上,高高空曠的大廳,大大的菱格玻璃在日光下折射出晶瑩璀璨的光芒。

    每一處細節都要仔細布置,才能讓年昭喜歡。

    冼月瓏坐在地上,手里握著手柄,一點點的調整著屏幕上的神廟。

    厚重華麗的大門外,仆人探進頭來小聲呼喊,“月瓏少爺,美都少爺給家里打來了電話,你要接嗎?”

    “不接,以后不要問我。”冼月瓏冷冷拒絕。

    他說過的,要為年昭修建一座神廟,在此期間不想被打擾。

    等屏幕上神廟細節調整完了,冼月瓏起身,“車子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現在可以出發了。”

    “嗯,走吧。”冼月瓏向門外走去,一身連體純白素凈的袍子,長長如絲緞的黑發披散,整個人看起來美如精靈。

    怕郊外灰土多,又戴上兜帽,只露出一張美麗奪目的面孔。

    ***

    還是alpha的伺候更習慣。

    太子面無表情地站著,垂下眼,打量著面前的alpha。

    alpha眼上纏著純白繃帶,兩手力道很輕的按上太子的肩膀,順著太子的肩線往上游移,微涼的手指若有若無地撫過太子頸側溫熱的肌膚,輕輕摸索著。

    但好在為太子打領帶太多次了,哪怕是眼前一片漆黑,alpha也能動作緩慢又細致的為太子打出滿意的結。

    成美都坐在沙發上等候,手里無聊的轉著手機。

    等太子領帶打完了,成美都才笑瞇瞇的調侃,“憫,你太依賴年昭了。眼睛受傷的人讓他休息不好嗎?”

    是應該讓alpha休息養傷。

    但其他人伺候得沒有alpha好。

    太子冷冷瞥了眼好友的功夫里,alpha搶先一步開口道,“沒關系的。今天打的結好嗎?太子。”

    “”太子低頭看了眼領帶結,淡淡道,“還可以。”

    “嗯,那就好。”alpha手指緩緩撫摸著領結,像是仔細確認結的形狀,“因為看不見,還擔心打得不好看。”

    纏了繃帶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見alpha淡色的唇。

    “這段時間不好看也沒關系。”反正眼睛好了,alpha就能回歸以往的能干。

    太子不在意道。

    下午還有個重要會議,所以太子和成美都才穿著正式,打了領帶。

    出門要坐上車時,成美都在車外一手拉著車門,笑著對后排的太子道,“我才想起來有樣東西落下了,等我一下,憫。”

    ***

    書房里,只剩下alpha一人,眼睛瞎了后太子對他更放心了,一些加密文件就大剌剌的攤開在桌面。

    不過alpha確實看不見。

    只能安靜的倚坐著書桌一角,等著仆人來引路回屋。

    他現在住的是太子自己的庭院,地形復雜,完全摸不清方向。

    門外遲遲沒有仆人進來的動靜,倒是飄來一縷極淡的香氣,淡得幾不可聞。

    年昭若有所覺的抬頭,對準門口的方向,遲疑的喊,“成美都?”

    “嗯。”成美都定定的站在門口,低聲誘惑道,“年昭,我釋放了一點信息素,要過來仔細聞聞嗎?聞出來的話,”

    聞出來的話,F2就會答應他一個無條件的要求。

    年昭無所謂的輕笑一聲,滿不在乎道,“憑什么要我過去聞?”

    又歪歪頭,繃帶下的唇勾起,帶點壞壞的笑,一手很輕慢的抬起,對著成美都打了個無聲的響指。

    “既然那么想被我聞,就朝我走過來啊,成美都。”

    說的那么理所當然,有恃無恐。

    陽光透過窗戶傾灑,沐浴在光里的alpha燦爛如輝,姿態懶散的坐在書桌上,等著成美都走近。

    一步,兩步,三步。

    一場無聲的拉鋸戰后,成美都還是走過來了。

    年昭一副漫不經心等待的樣,耳朵卻仔細聽著漸近的腳步聲,下一秒出其不意的起身,大跨兩步上前,一手拽過成美都的領帶,一手緊緊攬住成美都的脖頸,臉用力的埋在成美都的肩頸處嗅聞。

    可惜沒有信息素的味道,只有幽幽香水味。

    還有成美都忍俊不禁的笑聲,悶悶的笑聲性感,笑得連帶著整個胸腔都震動,隨著撲朔香氣籠罩著懷里的年昭。

    “你耍我,你根本沒釋放信息素。”年昭無聊的放開成美都。

    他就知道沒這么簡單,成美都這個家伙怎么會隨隨便便釋放信息素。

    “釋放了,但只一點點。”成美都一雙桃花眼垂下,笑意盈盈的,“年昭,你看,你也不是很排斥alpha。”

    剛才猛撲過來,還緊緊的抱住他。

    “等你親近,習慣了我的信息素,你是不是就能接受alpha了?”成美都俯下身,輕聲問道。

    “原來你是這個打算。”年昭不置可否,“不過別管這些了,你答應我的找黑皮呢?找到了嗎?”

    “唔,黑皮襲擊者嗎?”成美都沒繼續說下去,倒是裝模作樣地拈起領帶,壞笑著開口,“怎么辦?年昭,我領帶被你扯松了,可以幫我打一下嗎?”

    怪不得成美都去而復返。

    年昭一手拽上成美都松散的領帶,手指隔著領帶隨意的摸著成美都溫熱的胸膛,卻沒下一步動作。

    “怎么了?可以為太子打領帶,不可以為我嗎?好偏心啊。”成美都湊近,語氣幽幽的抱怨。

    “這就是你回來一趟的原因嗎?”年昭手里隨意揉捏著領帶,把領帶揉得亂七八糟后又推開成美都,語氣冷淡。

    “算了吧。太子很熟悉我打的領帶結,會被看出來的。”

    “我可是要全心全意追隨太子的,所以,不要妨礙我向上爬好嗎?成美都。”

    萬一太子看出來,多麻煩啊,年昭可不想冒險。

    “好吧。”成美都嘆氣,還要說什么時,電話鈴聲響起。

    接通的一瞬,電話另一端傳來太子熟悉的聲音。

    “你在磨蹭什么?成美都。”

    ***

    “找到了嗎?你落下的東西。”太子坐在車子后排,深灰眼睛抬起,看不出什么情緒。

    “嗯,找到了。”成美都上車,一手隨意扯下領帶,笑容弧度完美,看不出絲毫破綻,“對了,憫,開完會我們一起回來嗎?我好像還有點事要處理。”

    太子瞥了眼好友美都手里揉成一團皺巴巴的領帶,捧著手里的檔案冊,沉默了一會。

    “不用,會議完我要相親,去見一位omega。如無意外,我會選中這位omega。”

    “這么快就選好了嗎?叫什么名字?”成美都有些意外的問。

    “殷澄。”太子合上檔案,淡淡道。

    ***

    檔案的資料名一欄寫著“殷澄”。

    是左大臣家的omega。

    夢幻寂靜的花園里,太子高高在上的坐著,等著約好的omega戰戰兢兢的走近。

    粉紫色薔薇點綴在枝葉里,香氣裊裊淡淡,暮晚的風一吹,便有零落花瓣隨風飛舞。

    美麗的,柔軟的花瓣紛飛里,omega手指顫顫的扶上臉,一層層解開繃帶。

    繃帶下面是一張燒傷后猙獰可怖的臉。

    太子靜靜看了一會,深灰眼睛里難得多了分笑意,滿意的對著身后仆人揮揮手,“很好,就是他了。”

    第53章 造勢,偷梁換柱 誰是殷澄

    “對, 對不起,太子。聽聞太子您要相親,父親就為我報了名。”

    “但是后來遭遇一場意外, 我的臉在火災里燒毀,所以提交資料時, 家里就沒敢交照片, 并不是有意欺騙太子您。”omega殷澄小心翼翼道。

    本來只是走個過場, 反正太子素來拒omega于千里之外,家里人都覺得太子不會選中他的。

    結果養傷時, 太子點名要他來相親會見。

    “我這樣的臉,配不上您的。”omega畏畏縮縮的, 又纏上一圈圈繃帶,怕傷了太子的眼睛。

    但太子好像完全不介意,翹著腿,靜靜坐著,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叩擊著大理石圓桌,像是思考什么。

    天色已暗,悄無聲息的夜色籠罩。

    薔薇花的氤氳香氣里,太子淡淡開口道, “不是燒傷,是前段時間的天臺爆炸襲擊里受的傷。”

    “什, 什么?”omega疑惑。

    “你受的傷不是火災燒傷,是在花園頂樓和我相親時, 不小心遇上了爆炸襲擊,你奮不顧身救下了我,這也是我選中你的理由。”

    太子抬起深灰眼睛,面無表情的安排道。

    “而你在爆炸煙霧中熏壞了眼睛, 要靜養一段時間。”

    “眼傷好后,我會顧念你挺身相救的功勞,給你安排一個議會的好位置。正好,你的父親是左大臣,在議會里有選舉議會成員的投票權。”

    “是嗎?可是我的眼睛沒受傷啊。”omega暈暈乎乎道,他好像完全聽不懂太子的話。

    “這些都不用你管,現在的你,只需要老老實實地去郊外一所療養院養傷。”太子一臉平靜,又優雅的抬了抬手,立時便有護衛們上前,半強制地帶著omega出發前往療養院。

    ***

    咔嚓。

    隱約聽到了快門按下的聲音。

    alpha一手扶著太子的肩膀,循聲“望”去。

    可惜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

    “是我找的人拍照。”太子不以為意的開口,“先拍些你為了救我眼睛受傷,養傷期間還伺候我的照片,等你眼傷好了,這些照片會往外流出,為你進入議會作準備。”

    居然勞駕太子費心思為他造勢嗎?

    年昭有些驚訝,唇邊卻勾起真情實意的笑,“謝謝太子。”

    “嗯。”太子淡淡嗯了一聲坐下,紆尊降貴的自己拎起茶壺倒茶。

    alpha助手瞎了后,說實話也只能打個領帶了,端茶倒水都做不到。

    但alpha的信息素好聞。

    霧氣味道的信息素飄渺,濕潤微涼,比那些相親omega的信息素聞起來舒服太多。

    “坐下陪我喝茶。”太子吩咐,見alpha摸索著要坐下,差點碰上桌面滾燙的茶水,又伸出手等待著alpha借力。

    手心向上懸在半空,卻被alpha無視。

    算了。

    alpha現在什么都看不見。

    不知不覺的,太子都有點習慣alpha的無視了。

    太子直接握住alpha的雙手,引領著alpha坐下,又側著身子對準鏡頭。

    咔嚓。

    負責記錄的仆人拍下這親密一幕。

    ***

    “啊,我記得這個omega。”帝后放大照片,驚喜道,“他模樣很漂亮,我很有印象,是叫殷澄吧。”

    “但怎么臉上纏著繃帶啊?”

    仆人附上前耳語。

    “好吧,為了救憫兒嗎?那倒是挑不出半分錯了。”帝后連連點頭。

    照片上太子坐在別院桌邊,雙手握著“殷澄”的手,動作自然又親昵。

    “明尚,你哥哥總算選好omega了,之前還總和我抱怨相親omega的信息素難聞呢。”帝后一臉欣慰,對著電話里的小兒子道。

    “我有耳朵,聽到了。”宿舍別墅里,崇明尚悶聲道,接著電話的語氣有些疑惑,“我哥真選好了?”

    是不是太快了點?

    不會是隨便找了個omega,來應付差事吧?

    畢竟母親的相親檔案老厚一本,崇明尚看了都頭暈。

    “當然啦。上次你哥哥花園天臺遭遇襲擊,聽說就是這個殷澄舍身相護。”

    “要發給你照片看看嗎?明尚?”

    仆人又趕緊耳語兩句,帝后改口道,“哦不行,這些照片你哥哥說要暫時保密,只能給我看看。”

    “不過照片上omega臉上纏了繃帶,也看不清樣子。”

    “我本來也沒想看。”崇明尚無聊道,扔掉臉上雜志,悶悶不樂的坐起身來。

    “明尚,你有喜歡的omega嗎?我幫你撮合。”電話里,帝后關心道。

    大兒子肩上有帝國的重擔,難免要多犧牲點,小兒子開開心心就好了。

    “喜歡的omega,”崇明尚低聲重復了一遍,又難掩煩躁道,“誰說我一定要喜歡omega?誰規定的嗎?”

    “那,那beta也行的嘛。”帝后有點怕這段時間脾氣尤為暴躁的小兒子,安慰道,“明尚,你喜歡什么,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的。”

    “嗯。”崇明尚隨便的應了一聲,掛斷電話。

    ***

    “不吃了!給我吃的什么破藥。”寶石盟里,托帕托著脹痛的腦袋,罵罵咧咧的疾步走著。

    身后黑歐泊緊緊跟隨,“托帕少爺,再試試組織里新的藥吧,首領說了一定能減輕你的頭疼。”

    “不想吃,吃了那么多一點用都沒有!還有,”等看清前方的沙弗萊時,托帕呼吸一頓。

    研究室外,沙弗萊抱著雙臂,低垂著頭倚靠著金屬墻壁,看不清表情。

    “哼。”托帕忍不住冷哼一聲,又不敢找茬,只能假裝看不見,故意腳步重重的路過,心里卻忍不住委屈。

    為了那個混混打了他那么狠一頓,連句道歉都沒有。

    擦肩而過的一瞬,托帕幾不可見地頓了下腳步,金屬銀的眼睛余光瞥過沙弗萊,面色怪異。

    不是錯覺。

    沙弗萊的變化越來越明顯。

    跟在身后的黑歐泊也發現了這一變化,難掩驚訝的站住,抬起手比劃身高。

    “沙弗萊,你怎么又變高這么多?”

    兩條長腿交疊支起的沙弗萊抬起頭,慢慢吞吞地站直身子,每站起的一點點里,就像有無聲無息的黑暗陰影隨之蔓延開來,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抬起的面孔上是一雙熟悉的沉沉幽暗的寶石綠眼睛,面容姣好若天使。

    “臉倒是沒什么變化,但你怎么突然竄得這么高?乍一看有點像alpha。”黑歐泊疑惑皺眉,想聞聞信息素,但想起來沙弗萊本來就是無味的信息素又作罷。

    “是嗎?”沙弗萊輕聲道。

    看起來像alpha可不太好,年昭最不喜歡alpha了。

    “變高是因為,”沙弗萊剛想開口,研究室里的研究人員聽見動靜跑出來。

    “是因為藥物的副作用!改造腺體的過程和結果都未知,身高就是意想不到的變化。”研究人員一臉篤定的大聲道。

    “好吧。”黑歐泊摸摸腦袋想不通,又快步追上托帕,苦口婆心的勸,“托帕少爺,再吃點藥吧,吃藥頭就不疼了。”

    “行了,別煩我了。”走得飛快早就走到長廊盡頭的托帕終于松口答應,隔著遠遠的距離望了眼氣息都變了的的沙弗萊,惡聲惡氣的伸出手,“藥給我吧。”

    等黑歐泊給了藥轉身離開時,托帕才沉下眼,純銀瞳孔冰冷又殘酷,強忍著幾欲要炸裂的頭痛,手指用力,透明藥袋里的藥片瞬間變成齏粉。

    沒有用。

    這些藥治不了他的頭疼。

    他要到外面看病,把頭疼治好

    又恢復寂靜的寶石盟長廊里,研究人員沖著沙弗萊招手,“好了,沙弗萊,我們繼續下一步改造吧。”

    “好。”沙弗萊安靜躺在儀器上,默默望著蒼白天花板,又問了一遍問過無數次的問題,“我什么時候能變成真正的omega呢?”

    “快了快了。”一身白大褂的研究人員背對著沙弗萊,手里忙活著。

    他沒說錯,快了。

    沙弗萊很快就會改造成alpha了。

    沙弗萊沒有作聲,熾白燈光下的寶石綠眼睛轉動,靜靜望著研究人員的背影。

    他快要忍不住了。

    好想見年昭啊。

    再等等吧,等一個可以行動的信號。

    沙弗萊喃喃的,無聲的念了一聲“年昭”,手心鋒利刀片藏起。

    ***

    “黑皮襲擊者來自寶石盟,和你心愛的小情人來自同一個組織,并稱為組織里的兩大武器。”

    “據說戰斗力不相上下,但黑皮略勝一籌。”成美都慢悠悠道。

    “比沙弗萊還強?”年昭有些難以置信的問。

    “黑皮是首領之子,名為托帕,只聽從首領命令,刺殺太子是黑皮執行的暗殺任務。至于天臺襲擊時節外生枝的,專門為難你,”成美都饒有趣味地伸手,手指勾了勾年昭的下巴,語氣曖昧。

    “是因為黑皮從小到大喜歡沙弗萊,把你當成欲除之而后快的情敵了。”

    “哦?”年昭有些意外。

    沙弗萊那么乖,居然也會惹出情債嗎。

    “不過,成美都,你怎么突然查到這么多消息了?”

    “唔,其實這個組織很隱秘,很難查,我在上等人圈子里都沒怎么聽過。我查到的不多,很多信息都來自內部人士的透露。”

    “誰?”年昭好像猜到了。

    “沙弗萊。”成美都說著,自己都覺得有趣。

    不知道為什么,他和沙弗萊保持了微妙的敵對又同盟的關系。

    上次年昭從高樓一躍而下時,成美都就和沙弗萊配合默契,一明一暗的執行著年昭的計劃。

    “他想來見你,但怕你生氣,就先聯系了我。年昭,要讓他來見你嗎?”

    第54章 同盟,瘋子,露餡 “我會幫你,沙弗萊……

    “頭疼的毛病很久了, 從小到大。”市中心研究院的會診室里,病人皺著眉頭,緊緊捂著腦袋。

    是很兇神惡煞的樣子。

    一身肌肉隆起, 皮膚微黑發亮,金屬銀的瞳孔殘酷又冰冷, 身上的氣息躁動暴烈, 給人一種強烈的不詳感和攻擊性。

    很少遇到這樣的病人。

    莫維茲教授看了眼手里的檢查報告, “你的報告來看沒問題。”

    話音未落,病人就不耐煩的嘖了一聲, 粗聲粗氣道。

    “你也是庸醫吧,我看了很多醫生, 都說沒問題,但我的腦袋很疼!”

    “要不是聽說你很厲害,我就不大老遠跑過來了。”

    “哈哈,等我把話說完。”莫維茲教授沒有生氣,摸了摸大胡子,“你身體的確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你腦袋里的控制器。”

    “控制器”一詞說出口,空氣一瞬間安靜。

    病人意味不明的瞇起眼, 銀白睫毛毛茸茸的,卻擋不住眼底的殺意。

    危險的暗流涌動里, 莫維茲教授好像一無所覺,笑呵呵道。

    “至于你的頭疼, 應該是對控制器的排異反應。”

    嘩啦啦。

    外面突然下起瓢潑大雨。

    一股股雨水流淌整面透明玻璃墻壁,高樓的會診室里開了燈,仍是漸漸昏暗下來。

    “想要頭不疼的話,把腦袋里控制器摘掉就行。”莫維茲教授建議道。

    意料之中的, 這位來歷神秘的病人拒絕了,聲音在嘈雜雨聲里清晰,“不可以。”

    ***

    暴雨如注,傾瀉而下。

    但絲毫不影響GOLDEN客流如云。

    燈光通明的高樓閃耀,飄搖風雨里仍然矗立奪目,在雨水濺起的土腥氣里仍然飄散著馥郁的富貴香氣。

    數不清的跑車在樓下來來往往,直到一輛灰撲撲的不顯眼車輛駛近。

    仆人連忙撐傘上前,車內的人安靜下車。

    一身深黑濕漉漉的滴水雨衣,身形高挑纖細,頭上也罩著雨衣連帽,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冰冷雨水沿著精致蒼白的下頜劃落。

    快要進大門時,披著臟兮兮雨衣的人若有所覺地抬頭,一雙碧綠眼睛隔著透明玻璃和樓上的人靜靜相望。

    坐在窗邊西裝革履,華麗到輕佻的男人一雙桃花眼睛彎彎,舉起紅酒杯,對著樓下殺手以示歡迎的,動作優雅地晃了晃。

    ***

    “不可以摘。”病人重復了一遍。

    “那只能忍受頭疼了。”莫維茲教授無奈。

    “我一直都在忍受好嗎?!”病人捂著腦袋,抬起的面孔猙獰,“關鍵是最近一次頭疼的要命,痛到我要發瘋。”

    “喂,趕緊給我想個法子,讓我頭別那么疼。”

    “痛到發瘋嗎?”莫維茲教授思考片刻,從抽屜里拿出深黑項圈。

    “其實市面上流通的控制器大多是這種,普通外置款,會爆炸,起約束作用。”

    之前給年昭佩戴過的也是這一款。

    “但你的不同,安裝在腦袋里不會爆炸,起控制作用。”莫維茲教授示意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控制?”病人愣了一下。

    ***

    “托帕戰斗力比我高,是因為他腦袋里有個控制器,是個記憶混亂,可以進入狂暴模式的瘋子。”

    沙弗萊平靜道,身上雨衣滴下的污濁雨水,一滴滴洇濕了腳下昂貴柔軟的地毯。

    “那就是沒有理智的野獸。”成美都一手捂著下巴,總結道。

    “我之前離開年昭是為了回組織改造腺體,想變成徹徹底底的omega,供年昭標記。但是,”沙弗萊頓了一下。

    “但是組織不再信任我,懷疑我會背叛,想借著改造在我腦袋里也安裝控制器。”

    “哦,那你組織的擔心也沒錯。”成美都悶悶的笑了兩聲。

    他們之所以能詭異又和諧的坐在這里,一大議題是見年昭,另一議題就是如何叛逃組織。

    “”沙弗萊輕輕抬起眼,寶石綠的眼睛在GOLDEN璀璨燈光下盈盈,雪白手心一翻,露出里面猙獰鋒銳的刀片。

    “好,你繼續。”成美都退讓。

    “托帕的暗殺太子計劃還在進行,他對年昭有敵意,我怕他對年昭繼續下手,所以我想離開組織,陪在年昭身邊保護他。”

    “嗯,于情于理都該這么安排,我可以幫你。”成美都點頭附和,下一秒,薄薄的唇角勾起,漾出饒有趣味的笑。

    “不過,沙弗萊,沒有其他重要的和我說了嗎?”

    “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成美都悠悠道,笑著打量室內仍然嚴嚴實實包裹雨衣的綠眼睛殺手。

    ***

    “為了控制我不怕疼吧。”

    “小時候的我膽小怕疼,不敢上格斗室訓練,父親無奈之下才給我腦子里安裝了控制器,讓我獨當一面。”

    “是為了我好。”

    病人不以為意的,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說出了很恐怖的話。

    “不對啊,你不怕身體上的疼,但你不是一直頭疼嗎?”莫維茲教授點出來,“頭疼更讓你痛苦吧?”

    “”病人一哽,無言以對。

    莫維茲教授無奈搖頭,看了下病歷,“你最近頭疼加劇了?”

    “嗯,還想起了小時候的事,但只要一細想,就腦袋炸裂的痛。”

    “那很顯然,控制的是你小時候的記憶。”莫維茲教授眼睛抬起,蒼老又銳利。

    轟轟隆。

    天邊一道驚雷乍現,像一道亮紫色的可怕爪牙撕裂天幕。

    病人銀色瞳孔瞬間放大,難以置信的睜大眼。

    “你最近應該是觸發了什么契機,記憶被喚醒,和控制器的命令違背,才頭疼加劇。”這種控制模式在某些地下暗殺組織有過。

    莫維茲教授一手不動聲色的摸向桌子底下的求救按鈕,一邊裝作不經意的問道。

    “對了,你的姓名是什么?病歷上怎么沒有寫?我登記下。”

    空氣陷入詭異的沉默。

    好一會,癱坐在椅子上表情晦暗的病人抬起頭,笑容猙獰殘酷,“呵,還敢問我姓名。”

    “醫術是不錯,就不殺你了。”

    之前那幾個廢物醫生,他可是一刀結果的。

    砰!

    荷槍實彈的護衛們砰的撞開會診室門的一瞬間,肌肉壯實的病人猛地疾步退到窗邊,手肘處的隱藏重甲對著厚實玻璃奮力砸下!

    哐啷啷。

    玻璃片嘩啦啦炸裂,高樓外的風雨如颶風般瘋狂涌進!叫人呼吸不能難以站穩!

    病人趁機縱身一躍跳下高樓!

    “快追!!”護衛們一邊保護莫維茲教授撤離,一邊高聲呼喊!

    ***

    大雨傾盆,山路泥濘,水洼深深。

    摩托車油量告罄,沒法騎了。

    崇明尚煩躁的抹了把臉上雨水,狼狽下車,隨處找地方躲雨。

    本來就是心情煩才來飆車的,結果天降大雨更煩了。

    等走到熟悉的廢棄巨大倉庫前,崇明尚更是煩得掏出了煙。

    可是沒有打火機。

    也沒有幫他點燃煙的沉靜beta。

    崇明尚無聊的叼著煙,在這所破破爛爛的封閉室里胡亂穿行。

    好像就是前不久,他怕黑的心病治好了,激動地拽著beta來了這所封閉室,后背被太子哥哥抽的鞭子火辣辣地痛,卻有著巨大欣喜。

    那個時候的他就喜歡上beta了吧。

    “可我不會喜歡alpha。”崇明尚喃喃念出聲。

    恰好alpha也不會喜歡他。

    不過好久沒見過alpha了。

    太子哥哥遇刺,住進了戒備森嚴的別院,alpha也跟過去伺候了。

    崇明尚亂七八糟的想著時,卻聽到一串腳步聲接近。

    “誰?”

    ***

    嗙!

    拳拳到肉的聲音。

    托帕的拳頭在雨地里也威力不減,一拳打昏追上來的最后一個護衛,氣喘吁吁地進了一處廢棄倉庫躲雨。

    腦袋里卻是醫生的那句“很顯然,控制的是你小時候的記憶”,天旋地轉著。

    父親封鎖了他的記憶嗎?

    怪不得怎么回憶,都看不清記憶里小伙伴的臉。

    托帕捂著腦袋,痛苦喘息著。

    剛才那個醫生說的觸發了某次契機,意思是他揍那個混混一頓,再激怒一次沙弗萊 ,狠狠挨揍就能想起更多記憶?

    “靠,我還得送上門挨打?”托帕一臉忿忿。

    不過那個混混聽說住進了防衛重重的太子別院,要怎么進去呢?

    幽暗倉庫里傳來窸窸窣窣動靜。

    又有人進來躲雨了。

    托帕反應迅速的藏身黑暗,冷銀色瞳孔在看清來人時,亮起一簇幽暗火苗。

    他記得這個人。

    貴族學院那晚,那個混混抱著omega假裝親吻,就是為了和這個人斷掉關系。

    是太子的弟弟。

    更是能光明正大進太子別院的人。

    ***

    “誰?”崇明尚一手插兜,手悄悄按緊兜里的匕首,警惕地循聲望去。

    “是我,明尚少爺。”有人從倉庫的暗處里走出來。

    一身勉強合身的護衛制服,胸前肌肉鼓鼓囊囊的撐起,銀白色的長發梳理成辮子擱在左肩,蓬蓬辮尾長及胸口,寬帽邊緣下的銀色眼睛像野獸,態度倒是很恭敬。

    “明尚少爺,您發了消息嗎?我是開車來接您的。”

    “是嗎?”崇明尚一雙緋紅眼睛瞇起。

    他的確給護衛隊發了消息,擔心雨下不停被困山里。

    “是的。”護衛拿出手機導航,“最近的是太子別院,您晚上到別院休憩可以嗎?”

    “可以。”崇明尚無所謂的笑,“我以前經常去我哥別院的。”

    外面雨還在嘩啦啦下個不停。

    路邊果真停了一輛車子。

    崇明尚冷靜坐上車。

    他不是這個假護衛的對手,手里也沒武器,先順著假護衛的意思,去重兵防守的別院更好。

    車子在坑坑洼洼的泥濘里行駛,坐在車座上的兩人不約而同的沉默,車尾還有護衛們殘余的猩紅的血順著雨水成汩流下。

    ***

    “討厭雨天。”年昭在屋里,無聊的躺在地板上。

    下雨天,就會讓年昭想起小時候在下城區淋得像只落湯雞,還要四處搜羅食物的日子。

    就算現在變成上等人,碰到惡劣雨天還是心情煩悶。

    “年昭大人,今晚雨太大了,太子說趕不回來了。”仆人上前稟報。

    “嗯。”年昭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太子不回來,正好省得他伺候。

    年昭只關心一點 。

    “莫維茲教授還沒來嗎?”

    今天繃帶上的藥還沒換。

    年昭現在做得最認真的就是兩件事,一是幫太子打領帶討好一下,二是仔細換藥等著眼傷好轉。

    “莫維茲教授好像遇到了點小意外,說是可能晚點過來。”

    “好的。”年昭摩挲著手里的手機,眼前一片漆黑,隨意的應了一聲。

    這個時候,成美都應該見到沙弗萊了吧。

    如果不出意外,成美都會撥打這個號碼,再掛斷,這是沙弗萊會趕來見面的暗號。

    但奇怪的是,手機一直沒有響起。

    ***

    “沙弗萊,再想想,你沒有其他重要事情要告訴我嗎?年昭可是一直在等你呢。”成美都閑閑的望了會窗外雨幕,又不急不慢的問。

    “沒有,我要講的已經講完了。”沙弗萊抬起頭,臉蛋像漂亮的小天使,語氣單純又冷淡,“讓我見年昭。”

    他只是沒辦法才和這個花花公子合作。

    如果有機會

    沙弗萊寶石綠的眼睛靜靜望向成美都的脖頸。

    殺手可能在幻想用刀片抹了他的脖子。

    成美都猜出殺手的心思,忍俊不禁的笑。

    “不,沙弗萊,最重要的一點你沒有講。”成美都頓了一下,抬起笑意盈盈的眼,唇邊笑容意味深長。

    “我知道你對年昭很特別。”

    特別到年昭毫不猶豫地甩了惡犬,冼月瓏,花花公子,偏偏留下了沙弗萊。

    “但有特別到讓年昭接受你的新性別嗎?”成美都開門見山道,“沙弗萊,你知道年昭對alpha沒興趣的吧。”

    嘩啦啦。

    窗外雨聲不知不覺更大了,蓋住了沙弗萊下意識念出的那句“我不是”。

    “我不是,”沙弗萊臉色瞬間蒼白,眼神閃爍,反駁的聲音卻越來越小,最后成了一句語不成句的呢喃。

    “我不是alpha”

    如果是alpha,就會被年昭再次拋棄。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沙弗萊。”成美都把一切盡收眼底,聲音低沉又誘惑,“但我可以幫你。”

    滿意的看著殺手瞬間亮起的晶瑩剔透的綠眼睛,成美都笑吟吟的承諾著。

    “我會幫你的,沙弗萊。”

    “我很早就覺得,年昭不喜歡alpha,是一種錯誤的,不該有的,偏見。”

    ***

    漆黑車子在雨夜里緩緩行駛,穩穩的停在太子別院前。

    重兵把守的別院大門前,護衛長上前,先草草望了眼主駕駛座,等看清副駕駛座位上的崇明尚,立時行禮,“明尚少爺!”

    “車子要開進去嗎?”

    “嗯。”崇明尚懶洋洋道,又緊緊盯著護衛長的眼睛,有意放慢語調,“對了,褚憫有回來嗎?”

    褚憫是太子的名字。

    駕駛座上的假護衛沒有察覺,還在盡職盡責的扮演著護衛。

    “說是雨太大不回來了。”護衛長握著崇明尚的手,恭敬答道,手里的小巧槍支不動聲色的遞過去。

    下一秒,崇明尚在車里扭身一轉,抬起槍便沖著假護衛砰砰連射,疾射而出的子彈在車身打出一聲聲清脆聲響。

    “靠!!”托帕一肘擊開車門,下車閃躲,憤憤罵了一聲。

    就差一點點就過了門卡,能順順利利開車進別院了。

    “蠢貨!”崇明尚也翻身下車,提起護衛遞過來的重型機槍便對著托帕瘋狂掃射,在嘩嘩大雨里毫不客氣的嘲諷道,“我們帝國護衛隊沒那么窮。”

    “不會有護衛穿快被胸肌撐裂的制服!”

    “媽的!”托帕不甘心的后退,躲開護衛們的猛烈槍擊,怒懟回去。

    “你不蠢?你貴族學院那晚,看著喜歡的人親omega的可憐樣,蠢爆了!”

    “我要你死!”崇明尚緋紅眼睛如血,被激得失去理智地甩掉護衛,孤身大步追上前,到了一處墻拐角,卻見一個飛速扔過來的銀閃閃爪鉤狠狠鉤來,連忙狼狽躲開。

    “嘖,差一點點,你就和你喜歡的人一樣變瞎子了哈哈哈哈,”托帕猖狂嘲笑完,爪鉤鉤上墻壁迅速翻身跳墻,身影消失在茫茫雨幕里

    誰瞎了?

    崇明尚怔住,憤怒得渾身顫抖,站在雨里臉色陰沉。

    沒一會護衛們追上來,小心翼翼的望著崇明尚,“明尚少爺,沒事吧?”

    “沒事。”半晌,崇明尚冷靜下來,一把扔掉槍,緋紅眼睛發亮如燃燒寶石,“我今晚留在別院睡。”

    第55章 撞破,叛逃,行動 摸摸他受傷的眼睛……

    雨嘩啦啦的下個不停, 像是要淹沒整個天地。

    崇明尚不耐煩的推開護衛殷勤撐著的傘,一個大步跨上臺階,站在長廊下撣了撣肩上雨水, 命令道。

    “好了,我要休息了, 有事沒事都別來煩我, 聽見沒?”

    “好的, 明尚少爺。”護衛恭敬地站在廊下,等崇明尚重重關上門才離去。

    雨水啪嗒嗒拍打窗戶, 匯成一股股水流沖刷而下,扭曲了窗外護衛遠去的背影。

    崇明尚默不作聲地倚在窗邊, 望著護衛身影一步步消失厚重雨幕里,才翻窗而出。

    那個假護衛說的“你喜歡的人瞎了”,總在腦海里揮之不去,把崇明尚的心高高吊起。

    他要去找年昭!

    找到藏在哥哥別院的年昭,再看看年昭的眼睛

    崇明尚狠狠抹去一臉冰冷雨水,小心避開巡邏的護衛,在地形復雜的院子里穿梭。

    直到走廊拐角處遠遠看見了熟悉的人影,崇明尚頓住腳步。

    是提著藥箱的莫維茲教授。

    為什么這么大的雨夜里, 莫維茲教授會趕來太子哥哥的別院?

    是因為年昭的眼睛嗎?

    崇明尚躲在墻角,等莫維茲教授神色匆匆地往里走, 又悄無聲息地跟上。

    七繞八繞后終于到了一間長廊盡頭的屋子,莫維茲教授推門而入。

    里面的是年昭嗎?

    崇明尚的喘息變得難以控制的急促, 狼狽弓著腰躲在窗后,被雨水泡得冰冷的手指小心翼翼推開窗戶,借著那一線縫隙偷望。

    屋里燈光溫暖明亮,莫維茲教授打開藥箱忙活, 金屬工具發出細微的碰撞聲,而不遠處的alpha坐著等候,臉上還纏繞繃帶。

    真的是年昭。

    崇明尚眼睛難以置信的睜大。

    轟隆隆。

    閃電在夜幕上劈下一道深深溝壑,藍紫光乍現,給崇明尚晦暗不明的臉上蒙上一層陰翳。

    ***

    “好,我知道了,看好明尚,別讓他在別院里亂跑。”太子握著電話,淡淡的吩咐道。

    “放心吧,太子,明尚少爺進屋后就沒出來過。”護衛語氣肯定。

    “嗯。”太子面無表情的掛斷電話,又毫不猶豫的撥通成美都的電話,“你在哪?成美都,去一趟我的別院。”

    “現在嗎?”成美都訝異的揚了揚眉,“怎么了?”

    “明尚今晚去了我的別院,我在山上開會,雨太大沒法下山,你過去看著他。”太子不相信護衛能輕輕松松看住弟弟明尚,語氣涼涼的囑咐好友。

    “記得,不要讓他看見年昭。”

    “OK 。”成美都一口答應,啪的掛上電話后,又笑著俯下身,一手撐在車頂,對著駕駛座上的沙弗萊笑意盈盈道。

    “祝我們合作愉快。”

    “嗯。”沙弗萊靜靜的嗯了一聲,啟動車子回組織時,又忍不住擔心的問,“年昭的眼睛什么時候能好呢?”

    ***

    “我的眼睛什么時候能好呢?”年昭百無聊賴的問。

    他知道莫維茲教授醫術高明,早晚有一天能治好他的眼睛,但眼前一片漆黑的日子真的無聊透頂。

    手里的手機也毫無動靜,一直沒響起。

    “還說不準呢。”莫維茲教授正要拿起新繃帶——

    哐。

    是緊閉的窗戶被狂風刮開,呼嘯的風裹挾著冰涼雨水胡亂涌進。

    “奇怪,窗戶沒關好嗎?”莫維茲教授疑惑走上前要關窗,下一秒,胸口處抵上一把銀亮匕首,銳意森森。

    比匕首更森然的是一雙緋紅如血的眼睛。

    坐在窗臺上的崇明尚從上到下都被雨水濕透,一縷濕漉漉的深黑發絲垂下,半遮掩著燃燒如紅寶石的眼睛,渾身裹著雨水的濕冷氣息。

    “”莫維茲教授蒼老眼睛里閃過一抹驚訝和心虛,但還是任憑匕首抵住,無聲嘆息后往后退。

    崇明尚長腿一跨,動作利落又悄無聲息地進屋,一手緊緊握著匕首逼得莫維茲教授連連退后,一手食指豎起,緩緩抵著冰冷的唇,比了個“噓”的手勢。

    “怎么了?”alpha若有所覺的望過來,不確定的問,“教授?”

    “沒什么。”莫維茲教授無奈搖頭。

    太子殿下讓他偷偷摸摸來別院治療alpha的眼睛,就是為了避開明尚少爺,但沒想到還是被惡犬聞著味兒找上門了。

    莫維茲教授辨認著崇明尚的口型,又假裝笑呵呵道,“是我的助手才到,雨太大,他晚了一步。”

    “是嗎?”alpha沒怎么懷疑。

    之前莫維茲教授也都帶助手的,今天因為黑皮病人耽誤了時間,火急火燎趕過來反倒沒帶助手。

    一圈圈繃帶解下,露出alpha深黑沉沉的眼睛,像蒙了一層朦朧霧氣,模糊又蒙蒙。

    崇明尚有意放輕的呼吸頓了一瞬,又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默默觀看換藥過程,被雨水泡得發白的手指卻不受控制的抖動了一下。

    想摸摸。

    摸摸alpha受傷的眼睛。

    很奇怪的感覺,像細小螞蟻爬過心臟,崇明尚眼神復雜地望著alpha,卻沒有任何動作

    換藥過程很順利很安靜。

    莫維茲教授有些意外的望了崇明尚一眼,本來還擔心脾氣暴躁的崇明尚會大吵大鬧,結果超乎異常的沉默,中途還配合的給莫維茲教授遞上剪繃帶的剪刀。

    換完藥離開時,崇明尚又忍不住回頭,深深望了一眼alpha。

    然后在踏出門的一剎那,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一手毫不客氣地提起矮矮胖胖的莫維茲教授,大踏步往僻靜無人的角落里去。

    該死的!

    居然敢合起伙來騙他!把他死死瞞在鼓里!

    被欺騙的憤怒和不甘一股腦的涌上頭,崇明尚把莫維茲教授往墻角一扔,咬牙切齒地質問道,“老頭子,你是不想活了嗎?”

    ***

    寶石盟這么多年來,不是沒有叛逃過的組織成員。

    但成員一叛逃,寶石盟就會窮盡整個組織之力,不惜一切代價地追殺叛逃者,殺一儆百。

    沙弗萊靜靜走在長廊里,一路上有研究人員和殺手們向他打招呼。

    他們熱情又恭敬地喊“沙弗萊大人”,然后在沙弗萊走遠后竊竊私語,議論著沙弗萊一如既往姣好如天使的面容,卻詭異拔高的身高

    和身上散發的隱隱約約alpha氣息。

    大家都看出來了吧。

    他已經變成alpha了。

    沙弗萊眼神黯然,神色失落的推開研究室的門,又低聲問了一遍重復到令人厭倦的問題。

    “我什么時候才可以變成真正的omega呢?”

    “你回來了嗎?沙弗萊大人。”背對著他的研究人員坐在一堆儀器里,還在調試著藥劑,頭也不回道,“快了快了。”

    “是嗎?”沙弗萊輕輕帶上門,碧綠眼睛一點點沉下去,直到沉成一片幽暗不見光亮的沼澤,柔軟手心翻出鋒利刀片

    “媽的,就一條被那個混混玩完又扔掉的狗,還敢傷我。”組織的走廊上,托帕抬起手臂,不以為意地看著隆起肌肉上子彈擦過的傷痕。

    剛剛太子別院前,一堆護衛攻勢猛烈,托帕再身手矯健還是不小心被子彈擦了一下。

    “等我干掉你的太子哥哥,下一個目標就是你。”托帕恨聲道,又直覺不對勁地站住腳步,警覺地看著眼前空蕩蕩的走廊。

    不對。

    寶石盟的走廊里怎么會空無一人?

    靜悄悄的,除了他的腳步聲,一絲聲響都沒有。

    托帕銀色瞳孔沉下,掏出后腰武器,嗙的一腳踹開就近的研究室門。

    啪嗒。

    里面是被一刀割喉的研究人員,尸體軟塌塌地從椅子上滑落在地,鮮血一滴滴靜悄悄落在地板。

    “靠,是沙弗萊!”托帕咬牙,一眼認出傷口來自沙弗萊慣用的刀片,下一秒尖銳刺耳的嗡鳴聲響徹整棟樓。

    是首領辦公室的警報!

    “父親!!”托帕反應過來拔足狂奔向首領辦公室,又猛地一拽右耳夸張華麗的耳飾,銀色眼底瞬間血紅一片,肌肉賁張發紅爆滿青筋

    快來了吧。

    沙弗萊靜靜在黑暗深處等待,站在一片血泊里,按亮手機屏幕看了眼時間。

    他在等一個信號。

    等一個可以完完全全操控他,指揮他的信號。

    “年昭。”沙弗萊喃喃的喊了一聲。

    ***

    雨漸漸變小,只剩斜斜雨絲飄搖,在漆黑眼里閃著銀亮亮的光。

    成美都一把推開屋里的門,揚聲喊道,“明尚。”

    “干嘛?”從浴室里走出來的崇明尚一臉不耐煩,一手擦拭著剛洗完的頭發,身上還穿著浴袍,銳利的眉揚起,“都說了我要休息不要進來!”

    “哦不好意思,是你的太子哥哥太擔心你了,讓我來看你一下。”成美都笑瞇瞇道。

    “切。”崇明尚無所謂的切了一聲,“別煩我了,我要睡覺了。”

    “嗯。”成美都答應,轉身時又想起什么,突然的問,“對了,莫維茲教授走了嗎?”

    “什么?”崇明尚皺緊眉頭,眼神懷疑,“大半夜的,莫維茲教授來我哥別院干嘛?”

    “是我記錯了。”試探完了的成美都笑容不變,體貼地為崇明尚帶上門后,又掏出口袋里一直通話狀態的電話。

    “憫,看來明尚一直好好的在屋里休息呢。”

    “嗯。”電話另一端的太子冷淡的嗯了一聲,掛斷電話。

    確定成美都離開后,緊緊貼著門聽動靜的崇明尚才回身去浴室,一把拽出老老實實沒敢吱聲的莫維茲教授,惡狠狠威脅道。

    “喂,老頭,后面按照我說的做!聽見沒?”

    第56章 幻覺,游戲,煉獄 “不理你了。”……

    嗡嗡!

    巨大的警告嗡鳴聲響徹寶石盟整幢大樓。

    托帕面容猙獰, 肌肉賁張地奔跑過走廊,聲嘶力竭地大喊“父親”!

    下一秒,走廊盡頭直直墜落一個封閉式轎廂, 從上到下沿著軌道一路噌出火花地快速墜落,直到落到一樓地面時, 金屬銀白的特質地面咣咣詭異裂開, 黑洞洞的地下瞬間吞沒了沉落的轎廂后, 又飛速合攏裂口。

    是父親及時啟動了緊急避險裝置,躲進了地底下的安全室!

    確定父親暫時沒有危險的托帕松了口氣, 停下腳步,腦袋里熟悉的電流聲后是父親的沉聲命令:“托帕!沙弗萊背叛了組織!”

    “去天臺殺了他!”

    “沙弗萊!”為什么要這么做?!

    托帕咬牙切齒地大喊沙弗萊的名字, 猛地抬頭,兇狠目光像是穿透一層層間厚重天花板,直直鎖定了天臺的叛逃者!

    ***

    雨越來越小了,斜斜如銀線飄搖的雨絲拖曳。

    沙弗萊半蹲在天臺上,柔軟發絲隨夜風飛舞,拂過可愛清純的面孔,手里的刀片卻流淌著一滴滴殘血,滴進地面水洼里, 暈開一圈圈水波。

    滴滴,手機上有信息進來——

    東西都準備好了嗎?期待你的表現——

    嗯。

    沙弗萊摁下信息發送鍵, 又偏過頭,仔細凝聽著樓下的動靜。

    下一秒, 轟隆隆聲猛然響起!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從底下傳來,整幢樓都地動山搖的晃動著。

    開始了!

    沙弗萊沉下眼,握緊手心漆黑刀片。

    ***

    “靠!該死的!”托帕咬牙切齒地拿著重型轟炸槍,對準研究室轟炸。

    都怪沙弗萊搶先一步篡改了內部指令, 寶石盟的18層樓,每層樓都被死死封閉,固若金湯的把托帕困在里面,唯一向上的辦法就是破開每層樓梯間的安全門。

    “媽的,自己設計的防護門困住了自己人。”托帕狠狠擦去額頭熱汗,銀白色長發亂蓬蓬的,赤銀色瞳孔里像一道道血流動,詭異又可怖。

    哐!

    趁著門被轟炸出大洞,托帕索性上手,力大無窮的手臂肌肉隆起賁張,試圖從大洞處把金屬門暴力扯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托帕聲音低啞可怕地嘶喊著,眼底充血,瞳孔越來越像野獸的怪異豎瞳,十指蠻力硬生生扒開了沉重金屬門。

    第10層了。

    托帕氣喘吁吁地站在墻壁上碩大的樓層標識前,一腳踢開門后軟綿綿的研究人員尸體,看了眼一堆被沙弗萊一刀割喉的堆疊尸體,暗罵了一句后又不停歇地往更高一層爬。

    封閉的整幢樓里都彌漫著嗆人的血腥氣,響徹著接連不斷的可怕轟炸聲,宛若人間煉獄。

    ***

    “嘖嘖,真是破壞力驚人。”成美都拿著手里的實況轉播,屏幕里整幢大樓都劇烈搖晃著,忍不住感嘆。

    “僅僅是半狂化狀態就如此驚人,要是完全狂化真是難以想象。”

    本來還以為18層樓,一層層樓暴力通關,能大大削弱托帕的力量,但現在看來只是拖延了會時間。

    “嗯,完完全全的怪物。”年昭認同。

    他和黑皮交過手,要是黑皮真的用盡全力,可能幾拳就把他錘扁了。

    “還好怪物也有弱點。”年昭懶懶的坐在躺椅上,柔和燈光下淡色的唇微微翹起。

    按照沙弗萊探查到的情況,一是控制器有半狂化和完全狂化兩種狀態。

    半狂化由托帕自己操控,每次戰斗前拽的夸張華麗的耳飾,其實就和腦袋里的控制器相連,能大幅提升托帕的戰斗力。

    完全狂化由首領操控,有且僅能有一次,因為完全狂化力量超乎□□的承受程度,用完了就意味著托帕這個殺器會報廢。

    不出意外的話,唯一的完全狂化機會,首領會很珍惜的用在謀殺太子上。

    二是控制器有利有弊,雖然大大強化了托帕的□□力量,但對腦子傷害很大,像托帕就是記憶混亂。

    “所以不能寄希望于打敗怪物boss的肉.體,應該從怪物的腦子下手。”年昭思考的下結論。

    “你把這當游戲嗎?年昭。”成美都輕笑一聲。

    “不是很像嗎?”年昭不以為然道,“下一步就是使用道具砍怪物血條了。”

    游戲的話,下城區時他和沙弗萊配合得最默契無間了。

    所以,

    “沙弗萊,可以使用道具了。”年昭握著電話,下達指令。

    ***

    熟悉的聲音在電話里響起,冷淡的,帶點漫不經心的。

    沙弗萊緊緊握著手機,乖乖的應了一聲“嗯”。

    這是分別這么久后第一次聽到年昭的聲音。

    沙弗萊戀戀不舍的掛斷電話。

    啪的合上手機后,盈盈的碧綠眼睛又漸漸黯淡。

    只要完成任務就好。

    很快就能和年昭見面了。

    轟炸聲四起,整個天臺凹凸不平的地面搖搖晃晃里,沙弗萊平靜的提起地上的漆黑長刀,刀尖拖過水泥地面發出令人齒寒的叮啷聲。

    然后面無表情的雙手握刀,用力劈向管道!

    ***

    “靠!什么鬼東西!” 12樓破開的防護門前,托帕狼狽地擦掉臉上細密的水霧,雪白毛茸茸的眉擰起,抬頭張望。

    天花板上嘩啦啦掉著碎石塊,通在頂部的管道暴露,裂開一道道的裂紋里濺出無色無味的水霧,胡亂噴灑在托帕身上。

    水管爆開了?還是父親在樓里設置的什么小機關?

    托帕搞不清楚,不在意的踩著被卸下彎曲的金屬防護門,怒氣沖沖地繼續往13樓去。

    沙弗萊!

    背叛的沙弗萊肯定是為了那個混混!

    居然敢把寶石盟上上下下屠戮一空!公然宣戰!

    “沙弗萊,我要把你雙腿打斷關起來,再把那個混混千刀萬剮!”托帕狠狠咬牙,卻沒打算聽從父親的命令殺了沙弗萊。

    監控屏幕上,空蕩蕩的走廊里,氣勢驚人的托帕一步步往13樓的樓梯間去,血銀色瞳孔像流轉著沉淀的血,微黑隆起的肌肉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汗水混著血跡微微發亮,整個人如可怖殺神。

    “年昭,看來你的情敵更恨你了。”成美都倚靠著桌子,笑著調侃。

    “很正常,情敵嘛,不死不休。”年昭不在意道,他聽見了屏幕里黑皮的咒罵聲。

    “是嗎?也不一定吧。”成美都輕笑。

    他就能聯手沙弗萊,和情敵達成合作。

    “好了,黑皮快到13樓了吧,藥水起效果了嗎?”年昭懶懶的問。

    從12樓起,沙弗萊提前布控了監控,還在管道里加了藥水,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時候已經開始生效了。

    可惜年昭眼纏繃帶,看不見黑皮的狼狽模樣。

    “嗯,開始了,致幻的藥水。”成美都看了眼屏幕,確認了下。

    ***

    “好吵。”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突然開始耳鳴,尖銳繃直的鳴叫聲貫穿腦袋。

    托帕站住腳步,用力搖晃了下腦袋。

    “奇怪。”托帕隨意的揉揉耳朵,抗起槍對準13樓的防護門猛猛放槍!

    嘟嘟嘟!

    一連串子彈穿破防護門洞開一個孔后,托帕大手扯住孔洞邊緣,肌肉繃起直接力氣驚人地卸下整個金屬門,與此同時,管道又暴露出來,噴灑出均勻細密的水霧。

    托帕胡亂擦去臉上冰涼水霧,身后忽然傳來喊聲。

    “托帕。”

    是小孩子的聲音,稚嫩的,又輕又冷淡。

    腦袋里的耳鳴戛然而止。??

    托帕猛地回身。

    身后卻空無一人。

    安安靜靜的,只有兩邊門縫里滲出猩紅的血,靜靜流淌。

    是幻聽嗎?托帕金屬銀的瞳孔冰冷,像野獸逡巡了一圈后繼續往上。

    一扇扇暴力拆開的金屬門,一次次噴灑的涼涼水霧,托帕的腳步一點點慢下來,直到16樓時,又像回到了那個時候,腳步軟綿綿的像踩著棉花,無處著力。

    旁邊又傳來熟悉的喊聲,“托帕。”

    又是幻聽。

    托帕沉下眼惡狠狠的望過去。

    這次不同的是,一間研究室的門打開,里面的孩子靜靜走出來。

    面目模糊在一團光暈里的孩子開口,“托帕,你怎么在這里?你又逃了格斗室訓練嗎?”

    “他好像進入幻覺了,在自說自話。”成美都一雙桃花眼瞇起,有些意外的望著屏幕里的黑皮突然收斂了兇惡的氣息,垂著銀白毛茸茸沾了血的睫毛,像羞澀的小孩子,很詭異的對著眼前一團空氣說話。

    ***

    “沒有逃掉訓練,是父親說了,會幫我研究一款控制器,放在腦子里就不怕疼了。”黑皮小男孩開心道。

    “哦?”小伙伴意味不明的哦了一聲,“看來你的父親是畜生。”

    “不是的!”黑皮男孩有些生氣,下意識聲音拔高,“父親說了是為我好!”

    “怎么可能?”小伙伴嗤之以鼻,軟軟小小的手心里還握著一根手術穿刺針。

    “你父親和那么多女人生孩子,甚至和妓女生孩子,來試驗基因的完美,他只是把你當實驗品。”

    這里的小孩都是可憐的實驗品。

    托帕是可憐又愚蠢的實驗品。

    “不理你了。”黑皮男孩委屈大哭,澄銀的眼睛里晃蕩著透明淚水,淚珠一串串滾落。

    可今天的小伙伴很冷漠,完全沒有管黑皮男孩的眼淚,只是玩弄著手里的穿刺針,尖尖針頭還沾著鮮紅的血。

    黑皮男孩下意識后退了一步,摸了摸脖頸。

    他總覺得被這種金屬針傷過,還隱隱約約知道痛感是很尖銳的刺痛。

    “你又殺人了嗎?”黑皮男孩哼哼唧唧的哭,一邊好奇問道。

    “嗯,有個研究人員很討厭,老是夸我漂亮,想把我做成標本,我就給了他一針。”小伙伴風淡云輕道,推開門,給托帕看里面被刺穿心口的尸體。

    又把兇器塞進托帕手心,“托帕,你能幫我處理的吧?”

    “好,好吧。”黑皮男孩哭哭啼啼的答應,他是首領之子,父親不會責問這種小事的。

    “好了,你不要哭了,我陪你玩一會。”小伙伴像是恩賜道。

    “嗯!”托帕擦掉淚花,抬手便要拽上小伙伴的胳膊——

    卻只摸到了一團空氣。

    血腥氣彌漫的走廊里,托帕怔怔的抬起手,低頭看了眼手里空無一物。

    原來是幻覺。

    腦袋的毛病是不是越來越嚴重了?

    托帕收回手,繼續前進,只是路過走廊拐角時,抬起頭,銀色瞳孔冰冷又殘酷的望了眼隱蔽處的監控探頭

    奇怪,黑皮好像察覺到了監控。

    屏幕前的成美都一手捂著唇,若有所思。

    但應該不影響計劃。

    越往樓上走,藥水噴霧吸入越多,就越深陷幻覺,不清醒的狀態下迎戰,那么沙弗萊的勝算就很大。

    只要能順利挖出托帕腦袋里的控制器,不能狂化的托帕,不一定能打得過變alpha的沙弗萊。

    “怎么樣了?”完全看不見的年昭問,“他的幻覺變嚴重了嗎?”

    “唔,應該是更嚴重了。”成美都饒有趣味道。

    嚴重到居然站在17樓被破開門的廢墟里,就這樣仰著面孔,靜靜站立著,任憑致幻的藥水噴霧噴灑著,唇邊還帶著瘋狂不顧一切的笑意。

    ***

    地底下,完全封閉的轎廂內,首領坐在輪椅上沉默的等待著。

    好像不太對勁。

    以托帕的戰斗力,即使是半狂化的狀態,這個時間點應該早就破開重重防護門,順利到達天臺了。

    但是沉入地底的一瞬,這專門打造的安全室就開啟了屏蔽裝置。

    絕對安全的同時,他也無法向托帕發送腦內訊號。

    首領臉色陰沉下來。

    第57章 (結尾增加 )叛徒,決斗 “輸了就只……

    “他的幻覺越來越嚴重了。”成美都打量著屏幕里的托帕, 若有所思道,

    監控屏幕上,托帕正跪坐走廊上神色癲狂, 一會對著空氣求饒“父親!請原諒我!我真的怕疼,不想進格斗室!”, 一會笑容羞澀如稚童, 興高采烈道“陪我一起玩吧!”

    最后是痛哭流涕的哭求, “父親求求你了!把他還給我吧!告訴我他到底在哪?!”

    但是,總覺得這個黑皮在享受幻覺。

    成美都頗覺有趣的輕笑了一聲。

    ***

    “父親!你到底把他弄哪兒去了?!還給我!”托帕委屈質問, 又無助的跪伏地面大哭,等哭累了, 才手腳發軟地站起來。

    整個人像漂浮著,神色木然,金屬銀的瞳孔因為半狂化,瞳孔里像流動著一圈圈血暈,失去焦距的麻木前進著。

    直到來到17樓的防護門前。

    托帕站在一地廢墟里,又抬起面孔淋著水霧。

    再多一點,多一點點幻覺。

    他就能想起更多。

    托帕擦了擦濕漉漉的臉,繼續前行, 眼底滿滿的瘋狂,笑容猙獰又無所畏懼。

    腳下卻越來越軟, 直到熟悉的暈眩感來臨,嘭的摔倒在地。

    耳邊響起一陣哭喊聲, “父親!求求你了!”

    “不可能!他不會死的!把他還給我!”

    接著是一群人的凌亂腳步聲,研究人員們七嘴八舌的安慰聲,“小少爺,不要哭了。”

    “你的小伙伴很不幸的手術失敗了, 已經處理了。”

    “再找找其他孩子做玩伴吧,別哭了。”

    然后是輪椅滑過地面的聲音。

    是父親。

    托帕意識模糊的想著,努力睜開眼,但眼皮卻像粘了膠水沉甸甸的,怎么也抬不起來。

    “托帕,你怎么又在吵鬧著要小伙伴?你最近的格斗訓練都沒做。”是父親略帶責怪的嚴肅聲音。

    但黑皮男孩聽不進去,號啕大哭,聲嘶力竭地要小伙伴。

    “算了,控制器手術提前吧。”父親冷酷的下命令。

    托帕意識昏沉地趴在地面上,聽見了研究人員們推著手術床,咕嚕嚕的把男孩送進了手術室。

    最后是手術死大門砰地合上的一聲

    又在幻覺里了。

    不,是記憶。

    要睜開眼睛,睜開眼睛看清一切!

    托帕雙眼閉著,在眼前一片漆黑里,手按著冰冷地面艱難的爬起來,然后緩緩的握緊拳頭,對準耳飾連接后腦處,不遺余力地狠狠砸上!

    一拳,兩拳!

    直到砸到唇邊嘔出大塊的血,腦袋痛到炸裂,托帕終于費力睜開了眼!

    嗡嗡。

    一陣嗡鳴聲后,像蒙了灰塵的屏幕被滌蕩干凈,眼前的一幕逐漸變得清晰。

    托帕扶著血流不止的腦袋,重新進入記憶。

    這次他清醒的以旁觀者的身份,站在了邊上。

    父親面容年輕很多,雙腿殘廢的坐在輪椅上,沉默不語的望著手術室推出來的男孩。

    男孩虛弱的躺在手術床上,腦后還纏繞著滲血的繃帶。

    因為腦后被安裝了控制器,記憶混亂又迷茫,但男孩掃了一圈屋子里的人,還是下意識的問出那一句。

    “父親,他在哪里啊?”

    “哎。”父親無奈的嘆息一聲,不明白托帕對小伙伴的執著,但還是從身后拉出一個男孩,安慰道。

    “在這里,托帕。”

    “是,是嗎?”黑皮男孩茫然地望著眼前陌生的男孩,不確定的問。

    “嗯,就是他。因為你很喜歡他,我決定把他的數字代號換成名字,吸納入組織。”

    “他以后的名字就是——”

    男孩被首領扶著雙肩,乖巧站著,輕輕軟軟抬起眼,眼底是清澈見底的碧綠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哈。”冷眼旁觀的托帕短促的笑了一聲,拳頭攥緊,眼底升騰起要破壞一切的欲望,渾身抑制不住的殺戮暴怒氣息,忍不住瘋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夠了又惡狠狠揮出拳頭!

    下一秒,眼前的一幕像鏡子嘩啦啦崩碎,記憶里所有人都四分五裂,狂亂扭曲著在空氣里蒸發。

    “父!親!”你居然騙了我這么多年?!

    托帕痛苦大喊,如野獸怒吼,好久,才從地上爬起來,步伐重重的往樓上去。

    要到18樓了。

    沙弗萊就在天臺。

    ***

    來了。

    托帕的氣息很近了。

    半蹲在天臺的沙弗萊握緊刀片,默默站起身來,迅速進入戰斗狀態。

    砰!

    天臺入口處鐵銹斑斑的門被一腳踹開,里面走出滿身殺戮血腥氣息的托帕,野獸瞳孔一秒鎖定沙弗萊。

    雨已經停了。

    已是黎明時分。

    遠處天邊灰白白擦亮,一行行白鳥成群掠過,空氣里漂浮著雨后濕漉漉的水汽。

    晨間微涼的風里,沙弗萊站在空曠的灰白天幕下,柔軟發絲飛舞,拂動過清純又姣好的臉蛋,碧綠眼底冷漠,戒備地后退兩步,保持戰斗距離。

    托帕第一次內心毫無波動地望著沙弗萊,純銀瞳孔漸漸冷下來。

    原來他喜歡的人不是沙弗萊。

    還浪費了這么多年時間。

    “沙弗萊,小時候陪我玩的根本不是你吧?”托帕突然開口,唇邊笑意殘忍,一字一句的問。

    “但你為什么一直不告訴我,還故意裝成是他?”

    “我沒有裝,只是聽從了首領的命令。”沙弗萊靜靜道。

    上下打量了下托帕的狀態后,柔軟手心一翻刀片瞬間消失,又反手抽出身后背著的長刀。

    計劃好像出了點差錯。

    托帕不僅沒有癲狂,好像比以往更冷靜了。

    沙弗萊橫刀在前,嚴陣以待。

    對面的托帕臉色陰沉,也掏出了銀亮亮的爪鉤。

    就算是父親的命令,沙弗萊也是幫兇,騙了他這么多年!還敢背叛寶石盟!

    ***

    “怎么辦?年昭。”成美都看著屏幕上對峙的兩人,笑吟吟的問,“你的小情人和黑皮一對一了。”

    “糟糕的是,黑皮看起來血量沒有掉多少。”

    “是嗎?”年昭一手撫著下巴,沉思著。

    按理來說,托帕腦袋里有控制器,記憶混亂,吸入那么多致幻劑后應該神志癲狂,但剛才的對話聽起來,更像是誤打誤撞想起了什么。

    但一連串的意外里 ,最大的意外是托帕喜歡的人不是沙弗萊。

    這意味著被蒙騙多年的托帕,可能惱羞成怒地對沙弗萊下死手,不再手下留情。

    “不過你的沙弗萊不是很強嗎?要試試嗎?”成美都低聲誘惑。

    “勝率五五開。如果沙弗萊贏了,按計劃拆掉黑皮腦袋里的控制器,你們就沒有后顧之憂了,再沒有人敢追殺叛逃者沙弗萊。”

    “嗯。”年昭點頭,纏著繃帶的漂亮面孔對準成美都的方向,然后平靜的勾起唇角,卻沒有一絲笑意。

    “如果輸了呢?”

    “輸了的話”成美都輕笑一聲,饒有趣味地觀察著年昭不知不覺冷下來的臉,慢悠悠道,“那就只能死了。”

    “而且,年昭,戰斗就要開始了,你能怎么辦呢?”

    年昭沒有回答,只是撥通電話。

    ***

    叮鈴鈴。

    清脆的電話鈴聲響起。

    是年昭打過來的電話。

    沙弗萊摸出口袋里的手機,接通后乖乖點頭,然后柔軟手心一松,長刀鐺啷啷墜落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

    “什么意思?”托帕危險的瞇起眼,警惕的盯著扔掉武器的沙弗萊。

    “好的。”沙弗萊乖巧應了一聲,又對著托帕遞出手機,“托帕,你要接電話嗎?”

    “哈?”托帕嗤笑了一聲,“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是想求饒嗎?”

    “不,是合作。”沙弗萊按照年昭教的,平靜道。

    “切,我為什么要信你們?”托帕不以為意,咬牙切齒道,“沙弗萊,你背叛了寶石盟,還殺了那么多組織成員,不會以為今天能全身而退吧?”

    沙弗萊沉默一會,點開手機聲音外放。

    聽筒里年昭的聲音冷淡,只淡淡說了一句——

    “托帕,你只會哭嗎?”——

    托帕,你又在哭嗎?

    像時空交疊,記憶里的那一句,和此時此刻話筒里的一句那么巧的重合。

    托帕怔住,瞳孔瞬間放大。

    ***

    先試試激將法吧。

    年昭思忖著,又不急不慢的補上后半句。

    “托帕,你只會哭嗎?”

    “那真是無可救藥的可憐蟲。”

    “媽的。你一句話非得斷開來說嗎?說話大喘氣干嘛?”下意識接過電話的托帕大怒,又專挑痛處地回擊,“你才是可憐蟲,做瞎子的滋味怎么樣?”

    “很棒,要不是你送的爆明彈,我都沒機會高升。”年昭風淡云輕。

    “只有一點不好,聽見了你的嚎啕大哭,卻看不見你哭得扭曲變樣的臉,有點遺憾。”

    “你想死?”托帕惡狠狠道。

    他知道大樓里有對方安下的監控探頭,自己深陷幻覺時哭得涕淚交加都被對方窺知。

    “不想死,想和你合作。”年昭一手撫摸著眼上繃帶,語氣突然放輕,帶點同病相憐的感嘆,“托帕,其實我們是一樣的,都身不由己。”

    “哦?怎么說?”托帕握著電話走遠,警戒的和沙弗萊拉開很遠距離,手里攥著著銀亮的鐵爪,后背緊貼墻壁。

    他知道這個混混心眼多,萬一是想說些亂七八糟的來分散他注意力,再讓沙弗萊偷襲。

    “我也戴過控制器,一旦戴上后只能由‘主人’解下。”年昭直接亮出誠意,開門見山道,“托帕,我可以幫你摘下控制器。”

    “怎么摘?”托帕不以為然。

    他當然知道摘下控制器一切都好,但是他永遠不會違背父親的命令。

    “我父親是不可能給我摘下控制器的,你是想攛掇我對父親下手嗎?”

    “不,我能保證有一天你的父親會毫發無傷,完全自愿的摘下你的控制器。”年昭輕聲承諾道。

    第58章 啞巴,角色扮演 “你建的是神廟嗎?”……

    寶石盟經過一場屠戮后, 目之所及都是坍塌的廢墟,尸體,血。

    托帕沉默的走在長廊上, 微黑發亮的肌肉上濺了星星點點的血,腳下踩過血泊時發出詭異的啪嗒嗒響聲, 整個人在半明半暗燈光下蒙上一層陰翳。

    托帕本來無所謂控制器的。

    哪怕是這么多年來頭疼欲裂, 他也沒想過違背父親的命令, 請求摘下控制器。

    但是父親騙了他這么多年,眼睜睜看著他像個傻子跟在沙弗萊后面跑。

    更重要的是, 控制器在的一天,托帕就無法看清楚記憶里小伙伴的臉, 永遠找不到小伙伴

    所以,他信了那個混混的話,親手放走了沙弗萊。

    “父親,對不起,沙弗萊從我的手里跑了。”托帕假裝郁悶道。

    下一秒,地面一整塊裂開,裂口處一個全封閉的金屬轎廂轟隆隆上升。

    緩緩打開的轎廂里,首領坐在輪椅上, 上下打量著托帕一身慘狀,沉聲問道, “怎么回事?托帕。你打不過沙弗萊嗎?”

    “是的,沙弗萊變alpha戰斗力大增, 還專門盯著我的控制器打。”托帕手掌撫過右耳血淋淋的華麗耳飾,浸染鮮血,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明亮孔雀綠色。

    后腦還有一道道血流蜿蜒而下,沿著線條結實的肩背肆意流淌。

    腦袋的傷其實是深陷幻覺的托帕自己砸的, 就為了看清楚記憶里那一幕。

    但對父親不能這么說。

    “父親,控制器雖然能提高我的戰力,但也是我的致命弱點,要不要?”托帕有些吞吞吐吐。

    “”首領面無表情地看著托帕笨拙的試探,好久才扯出一個淡淡的笑,“沒關系。”

    “沙弗萊確實很強,叛逃就叛逃了吧,只能從長計議。”

    “我主要是擔心,托帕你是因為喜歡沙弗萊,故意放跑了他?”首領眼神探究。

    “父親,我不喜歡他了!”托帕猛地抬頭,惡狠狠道,“沙弗萊公然叛逃,還殺了組織這么多成員,我總有一天要讓他血債血償。”

    “嗯。”首領神色不動,“好,那你先召回在外出任務的成員們,商量下以后怎么辦。”

    等托帕大踏步轉身離去時,首領才沉下眼,臉色瞬間陰沉無比。

    誰能想到一天之間,組織里的兩大殺器都不受控制了

    “看來我的準備多余了,沙弗萊。”

    “本來想著就算托帕失控,我埋伏在暗處的人也能掩護你離開,但沒想到年昭選擇了合作黑皮。”成美都握著電話笑吟吟道。

    “當然,我們的合作照常進行。”成美都站在太子別院的雨后院子里,修長手指掐了一朵沾滿雨水的淡紫色薔薇,細細嗅了嗅濕潤花瓣里若有若無的芬芳,又低聲承諾道。

    “我會找個合適的時機,把你帶到年昭身邊。”

    ***

    “我想待在年昭身邊,你這個辦法真的OK嗎?老頭。”崇明尚咬牙,望了望窗外大亮的天色,手下動作抓緊。

    “能不能行得通,就看你能不能學會了。”莫維茲教授眼底下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無奈嘆氣。

    “是,是嗎?我倒是覺得挺簡單。”崇明尚逞強,手里纏繞胖肚子白釉花瓶上的繃帶卻一圈圈散亂。

    “你看,明尚你又失敗了,簡單的換繃帶你都學不會,分不清正反方向。”

    “那是因為一晚上時間太緊,練習不夠,再多練練我輕輕松松。”

    莫維茲教授不贊成搖頭,“明尚,太子不想你和年昭接觸的,要是被太子發現了就糟糕了。”

    “切,不允許我和年昭接觸,所以把年昭藏在了自己的別院嗎?”崇明尚隨手扔掉繃帶,緩緩抬起眼,一雙緋紅眼睛因為燃燒著怒意和被欺騙的憤怒而發亮。

    他還傻乎乎的以為太子哥哥是為了他,才貼身不離地去哪兒都帶著alpha。

    但剛才抓了一個仆人過來問話,崇明尚才知道太子哥哥基本每天都來,連領帶都要瞎了的年昭來系。

    “其實我哥也很喜歡年昭吧,也很享受年昭的討好。”崇明尚一臉不屑,又嘴硬道。

    “而且,我只是看年昭眼睛受傷來照顧他一陣子,等他眼睛好了我就不來了,我又不喜歡alpha。”

    “”莫維茲教授沉默。

    要是alpha眼睛好了看得見,崇明尚也沒機會在這瞎倒騰了。

    “好吧,明尚。”莫維茲教授妥協,“你老老實實扮演我助手,別說話,多做事。”

    不對。

    多做事這笨手笨腳的也會露餡。

    莫維茲教授正糾結著,穿了一身白大褂的崇明尚已經提起了藥箱,迫不及待道,“喂,老頭,我準備好了,去給年昭換藥吧。”

    “現在不行,我還要外出做個手術。”莫維茲教授拒絕。

    ***

    療養院建在遠離市中心的郊外,人煙稀少,一路雜花野草爛漫,頗有幾分野趣。

    莫維茲教授從車子上下來時,正好看到了不遠處純白的建筑物,色澤純凈,陽光下每一塊磚泛著粼粼珠光,如摻入了細細碾碎的白珠粉,高大聳立于一片荒野,有一種莫名的神圣氣息。

    “咦?這建的什么?”莫維茲教授疑惑。

    是上城區人建的別院嗎?但為什么建在荒郊野外?

    “看著有點像神廟。”上前迎接的工作人員小聲道。

    “神廟?”莫維茲教授莫名其妙,“為什么在這建神廟?”

    “不知道。”工作人員搖頭,又帶著莫維茲教授進了院里。

    病房里,躺在床上的omega不確定的問道,“教授,我的臉真的能治好嗎?好多醫生都說不可以。”

    “沒問題的,他們技術沒我高哈哈。”莫維茲教授笑呵呵的,又安慰道,“放心,我會按照太子的吩咐,多次手術治好你的臉,保證你和原來的臉一模一樣。”

    “對了,太子還讓我帶過來一些文件,你先簽一下。”

    “好,好的。”omega握起筆,在一份份文件下仔細簽下名字“殷澄”。

    風乍起,鼓動著純白窗簾呼呼涌進,吹落了omega沒壓嚴實的一張張紙,嘩啦啦飄飛而起,像雪白蝴蝶飛落一地。

    莫維茲教授趕緊蹲下身來撿,有一張學生檔案飄出窗外,又趕緊扒著窗戶對樓下工作人員大喊,“快撿起來!是重要文件!”

    好像聽到了莫維茲教授的聲音。

    空蕩蕩的神廟前,披著純白斗篷的冼月瓏轉身,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晶瑩剔透如貓眼,靜靜望向不遠處的療養院。

    等看見窗口處熟悉的胖乎乎教授身影時,冼月瓏又微微蹙起眉頭。

    奇怪,莫維茲教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出現在這所本該廢棄已久,但突然有一天涌入了一大堆工作人員的療養院。

    ***

    新來的助手換藥的技術不太好。

    年昭無聊的想著,老老實實的坐在床上,配合的抬起面孔。

    身前的助手呼吸頓了一下,動作略顯生疏的卷著嶄新繃帶,不太熟練的一圈圈纏繞著。

    一旁莫維茲教授一臉被拉上賊船的無奈,找補道,“這個助手是跟了我沒多久的新人,技術還不到家,年昭,你多擔待下。”

    “嗯,沒關系的。”年昭微笑,繃帶下淡色的唇勾起。

    不過有一點很在意的是,

    “好像這幾天都沒聽過助手說過話?”年昭慢悠悠的問。

    “哦,是啞巴。”莫維茲教授找了個借口,直接不讓崇明尚有說話的機會。

    “”忙著換繃帶的崇明尚手下一頓,目露兇光,瞪了一眼亂說話的老頭。

    “好。”年昭點頭,暗暗思考著。

    啞巴,技術還爛,無資歷的新人,也有資格進太子別院,來給他換藥嗎?

    是莫維茲教授這邊的關系戶嗎?專門帶來太子面前刷臉熟?

    年昭無聊的想著,任憑助手動作慢慢吞吞的纏繞繃帶。

    扣扣。

    門被敲響。

    門外有護衛推門進來,崇明尚立即做賊心虛的轉過身,只留給護衛一個穿白大褂的背影。

    “年昭大人,游戲手柄要拿嗎?我正好要去一趟貴族學院。”護衛恭敬問道。

    拿游戲手柄干什么?

    眼瞎了還能玩游戲嗎?

    崇明尚疑惑皺起眉頭,但是“啞巴”不能說話,只能眼神兇狠的示意莫維茲教授。

    莫維茲教授無聲嘆息,“好奇”問道,“年昭,你眼睛傷了沒法玩游戲吧?”

    “有些單機游戲,仆人一旁看著給我點提示,我也能勉強玩,不然悶在屋里太無聊了。”年昭解釋道。

    主要是登錄游戲才能給沙弗萊發信號。

    “對了,教授,我打個電話和舍友說一聲,只有他知道我的游戲手柄放在宿舍哪里,你幫我撥通舍友的號碼吧。”年昭掏出兜里的手機,循著聲音方向遞過去。

    只是接過手機的不是預料中莫維茲教授粗糙的手,而是一只年輕人的手。

    微涼的,骨節分明的手,帶點猶豫的,輕輕從年昭手里抽出手機,徑自點開通話頁面。

    “對了,我舍友,”年昭剛想說什么,撥通鍵已經按下。

    短暫的幾聲響鈴后,電話里響起舍友許維熟悉的聲音,諾諾的問,“年昭,怎么啦?”——

    好了。

    崇明尚想這么說,想起自己是個啞巴,又趕緊把話咽進去,一手握著電話遞還回去。

    可是年昭沒有接,靜靜地坐在床邊,微微揚起面孔,繃帶后的眼睛好像突然能看清了,正正的對準崇明尚的位置,似笑非笑的勾起唇,像是隔著繃帶和崇明尚對視。

    崇明尚心虛的眼神閃躲,以為年昭是沒看到,便屏住呼吸的牽起年昭的手,將手機塞進他手心。

    空氣不知道為什么變得安靜。

    年昭這次接過了手機,輕聲道了句“謝謝”,內心卻冷冷道了一句太蠢了。

    蠢到扮演啞巴助手沒幾天就露餡了。

    一個市中心研究院的助手,是怎么知道他的舍友叫什么名字呢?還毫不猶豫,準確無誤的撥通了電話。

    年昭的手機備注上,明明只寫了“許維”。

    第59章 暗通款曲,禮物 “這么怕嗎?”……

    啪噠噠。

    是游戲里的盜賊小人跑跳時的游戲音效。

    年昭臉上纏著繃帶, 手里握著游戲手柄,坐在地板蒲團墊上,操控著小人在五顏六色的飛行棋盤上亂跑。

    仆人在一旁小聲指示前面還有幾格, 還有骰子的點數,年昭就操控小人飛躍而起。

    下一秒, 撿到的道具箱爆出了一雙破破爛爛的雨靴。

    “年昭大人, 是一雙天藍色的雨靴。”仆人恭敬道。

    “嗯。”年昭淡淡應一聲。

    雖然看不見, 但他能猜到,這雙雨靴應該和下城區時他穿的舊雨靴一模一樣。

    小人換上天藍色雨靴, 噠噠噠更高更快地跑跳,直到下一張地圖加載。

    寬敞明亮的屋子里, 擺放著兩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床,一張床空著,另一張床邊靜靜坐著一個綠眼睛的小人。

    小人也是游戲里可愛的Q化版,眼睛大大水汪汪的,碧綠如湖水。

    “呃,這張地圖的情景設置好像是,”仆人費力辨認著,又求助的望向另一邊坐著的崇明尚。

    崇明尚皺著眉頭望屏幕, 總覺得和貴族學院上城區的宿舍有些眼熟,便隨手在白紙上寫下“雙人宿舍”。

    “是雙人宿舍。”仆人松了口氣, 轉告年昭。

    “嗯。”年昭點點頭,操控小人高高跳起, 一下子便攀上了宿舍的窗戶,Q版盜賊圓滾滾的翻進宿舍。

    與此同時,游戲提示聲響起——

    叮!——

    【雙人宿舍副本已解鎖,您的好友已登錄!】

    乖乖坐床邊等候已久的綠眼睛小人歡快跳下床, 噠噠噠的跑過來,牽起了盜賊小人的手。

    沙弗萊安頓在貴族學院宿舍里。

    得到這一信號的年昭不動聲色,一邊按著手柄,一邊釋放信息素。

    霧氣味的信息素飄渺又朦朧。

    一直靜靜觀賞年昭打游戲的崇明尚沉下眼,有些煩躁的拽了拽領帶。

    卻不是反感同類alpha的信息素。

    而是反感游戲里蹦蹦跳跳的綠眼睛小人。

    嘖。

    討厭綠眼睛。

    仔細回想,年昭為了和他劃清界限時,約會的那些學院omega好像就是綠眼睛。

    崇明尚強忍著煩悶,深呼吸一口氣。

    吸入的是霧氣信息素,微涼又濕潤,是讓人上癮的味道。

    崇明尚忍不住挪動著,想坐的離年昭更近。

    但窗戶外的莫維茲教授很顯然受不了,夸張的揮舞雙手拼命示意崇明尚快出來。

    本來正常換藥,結果換完藥崇明尚舍不得走,愣是仗著年昭看不見,一言不發地窩在一邊看年昭玩游戲。

    “”崇明尚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望了眼玩得開心的年昭,悶悶不樂的出了屋子。

    好幼稚的游戲,一點也不好玩。

    還不如陪他去飆車

    等崇明尚走遠后,年昭面無表情的放下了游戲手柄。

    他剛才試著釋放了alpha的信息素,但嘴上一直嚷嚷抗拒alpha信息素的崇明尚,不僅沒遠離,還蠢蠢欲動地想靠近。

    信息素這一招看來是行不通了。

    年昭只能另想辦法趕走惡犬。

    但是,這么關鍵的時刻,離議會位置只有一步之遙了,為什么惡犬又來礙事?!要是被太子發現!

    啪。

    被按了關機鍵的游戲,屏幕瞬間黑下去。

    “不玩了嗎?年昭大人。”一旁仆人覷著年昭冷下來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

    ***

    “明尚,你不要留在這了!要是太子發現就糟糕了。”莫維茲教授一個頭比兩個大,唉聲嘆氣道。

    這一沒留神,崇明尚看個游戲都快黏年昭身上了。

    “怎么了?反正我哥這段時間沒來別院。”崇明尚不以為然道,“我哥說了,他有議會投票要處理,哪有空管我。”

    “哎。”莫維茲教授勸不動,只能提醒,“那你小心點,千萬別被發現。”

    “嗯。”崇明尚隨便應了一聲,又給冼月瓏打電話。

    他記得冼月瓏那有很多稀有限量版游戲光盤,給年昭換個游戲玩吧。

    總之,別和綠眼睛小人玩就行。

    但電話打了很久也沒打通。

    “冼月瓏這個家伙在搞什么鬼?失蹤了?”崇明尚皺起眉頭。

    說起來,好像有一段時間沒看見過冼月瓏了。

    ***

    好友列表里,灰了很久的盜賊ID亮起。

    神廟里,冼月瓏坐在冰涼的地板上,亮如絲緞的長發披散,熟練地點開盜賊玩的副本記錄。

    都是些很幼稚的副本。

    好巧不巧的是,每個副本里都有一個亂碼的不知名ID。

    冼月瓏隨便下載了一個副本回放,屏幕里的小人蹦蹦噠噠,可愛臉蛋上是一雙熟悉的碧綠眼睛。

    沙弗萊。

    這么多日子里,年昭都在陪伴沙弗萊。

    冼月瓏握緊游戲手柄,手下的手柄發出咔吱咔吱響的可怕響聲,在空蕩蕩的神廟里飄蕩。

    整面墻的游戲屏幕上,精靈站在神廟前,第無數次張弓搭箭,漫長等待后,卻仍然沒能召喚來盜賊。

    過了一會,冼月瓏又點開手機,滿屏未接電話。

    最近的是崇明尚打的幾通,但冼月瓏一眼也沒看,直接撥通了年昭的號碼。

    滴滴。

    電話響了一聲后被掛斷。

    ***

    是冼月瓏打來的電話。

    崇明尚做賊心虛,看見來電顯示后便一秒掛斷,生怕鈴聲響起。

    下一秒崇明尚反應過來。

    不對,他掛掉的是年昭的手機。

    靠,冼月瓏這家伙,不回他的電話,但是給年昭打電話?崇明尚氣得暗罵一聲。

    年昭好像一無所覺,手里按著游戲手柄,還在玩單調重復的游戲。

    屏幕里的綠眼睛小人毫無怨言,用無盡的耐心陪著玩了一遍又一遍。

    反正年昭看不見

    崇明尚偷偷摸摸地刪掉通話記錄時,屏幕又亮起。

    是冼月瓏不死心發來的信息——

    年昭,我為你修建的神廟好了,你要來看一看嗎?

    神廟?什么神廟?

    崇明尚手指頓住,瞥了眼玩游戲的年昭,隨便回了句“不要”。

    對面信息瞬間回復——

    為什么?你不是說會永遠陪伴我的嗎?年昭。???

    崇明尚徹底怔住。

    腦海里好像能想象出冼月瓏說這句話的語氣,輕飄飄的,帶著淡淡的怨懟。

    怪不得。

    崇明尚回想起無意闖入冼月瓏宿舍,撞見的那一幕。

    昏暗屋子里,冼月瓏坐在還是beta的年昭懷里,自然而然的倚靠著,姿勢親密無間,兩張漂亮奪目的面孔交疊生輝。

    那個時候,

    崇明尚努力回想,終于想起了當時自己不知來由的憤怒下說出的話——

    你們倆是有什么毛病嗎?打個游戲還要抱在一起?會不會太膩歪了?

    對,他是這么說的。

    崇明尚無聲冷笑,緊緊攥住拳頭。

    遲遲沒有得到回復,對面已經知曉答案,不再發信息過來。

    崇明尚也冷靜下來,毫不猶豫的刪除了信息,又按下關機鍵。

    黑下來的屏幕倒映出崇明尚面無表情的臉。

    原來冼月瓏也喜歡年昭,藏得還挺好。

    崇明尚笑意嘲諷又不屑

    已經給過最后一次機會了。

    意料之中的,不裝了的alpha對他只有敷衍和拒絕。

    但是沒關系。

    冼月瓏神色淡淡的垂下眼。

    他已經修建了一座新的神廟。

    在這所神廟里,盜賊會永遠陪伴精靈。

    冼月瓏揮揮手,仆人們搬運著一箱箱東西進來,陸陸續續往地下室送去

    崇明尚把手機放回原位,又眼神兇惡的盯著仆人,警告的揮了揮拳頭。

    仆人畏畏縮縮的縮在一旁,全程目睹了崇明尚的動作,卻不敢吱聲。

    而年昭好像毫無察覺,還是啪噠噠地玩著游戲。

    等崇明尚戀戀不舍的離開后,年昭才在游戲里發出消息——

    沙弗萊,來見我。

    發完信息后,年昭唇邊勾起無所謂的笑,綁著繃帶的面孔對準仆人的方向,“這么怕他嗎?”

    “什,什么?” 仆人驚恐抬頭。

    “明尚少爺啊。”年昭輕笑一聲,“他都來了這么多次,你還沒習慣嗎?”

    “不過我能理解你,他可是太子的親弟弟,誰都不敢攔的。”年昭善解人意道。

    “我也不敢的,所以只能裝作不知道,讓他靠得我那么近。”

    “對了,你知道太子不愿意崇明尚接觸我吧?如果太子知道你把崇明尚放進來,”年昭沒有繼續說下去。

    仆人已經嚇白了臉。

    空氣變得緊張又滯澀,緩慢流動著。

    等差不多了,年昭才帶著淺淺笑意,禮貌請求道,“所以,晚上我有個朋友偷偷來看我,你也放他進來好嗎?”

    ***

    “明尚最近怎么樣?”太子坐在辦公桌前,涼涼問道。

    電話里是成美都笑意盈盈地抱怨著,“憫,你是把我當成明尚的老媽子了嗎?老從我這打聽明尚的動向干嘛?”

    “你知道我想問什么。”太子翻開面前的兩份檔案,語氣平靜道,“他有偷偷去我的別院嗎?”

    弟弟明尚不聽話,手下所有人又都管不住他,所以,

    “成美都,今晚再去一趟我的別院,去看一下。”太子吩咐道。

    “憫,我也很忙的,你是想我天天往你的別院跑嗎?”成美都長長嘆氣,“好吧,正好我要給年昭送個禮物,我過去一趟吧。”

    “什么禮物?”太子筆下一頓,深灰眼睛冷淡。

    “秘密,就不告訴你了。”成美都笑吟吟的丟下一句,掛斷電話,又扶了扶面前的車內后視鏡,一雙桃花眼睛望了眼車子后排的‘禮物’沙弗萊。

    “準備好了嗎?還是很緊張嗎?”

    “嗯。”前所未有的緊張,還有害怕。

    沙弗萊點頭,十指緊緊交扣。

    他好怕啊,怕年昭發現他變成了alpha,還怕被年昭拋棄。

    第60章 手心,打火機,好玩 “玩弄我會讓您快……

    桌上有兩份檔案, 一份是年昭,來自下城區垃圾街的混混,另一份是殷澄, 上城區左大臣家的珍貴omega。

    本該是兩個一輩子都不會相交的人,此時卻交換了身份。

    太子坐在辦公桌前, 隨手接過莫維茲教授遞過來的文件, 一張張紙頁上都寫有“殷澄”的親筆簽名。

    “太子, 真的要這么做嗎?”莫維茲教授猶猶豫豫的問。

    “嗯。”太子提起鋼筆,在議會位置投票選舉上寫下鐵畫銀鉤的“予以批準”, 淡淡的問,“怎么了?”

    “沒什么。” 莫維茲教授無奈, 試探問道,“太子,那年昭進入議會后,還有個身份是您的相親對象,您真的要和他訂婚嗎?”

    “訂婚。”太子語氣沒有起伏的重復一遍,“你覺得年昭和我相配嗎?他有資格和我訂婚嗎?”

    “不相配,沒資格。”莫維茲教授毫不猶豫道。

    一個是垃圾街混混,一個是金字塔頂端的帝國繼承人, 簡直是云泥之別。

    最重要的是,崇明尚那小子很明顯栽進去了, 一心一意,要是知道他的太子哥哥和年昭有一天訂婚, 搞不好氣瘋。

    “那就好,那就好,不訂婚就好。”莫維茲教授拿手帕擦著一頭熱汗,松了口氣。

    “我就知道太子您是把年昭當擋箭牌, 應付下帝后的嘛,他一個混混,怎么有資格,”

    “有沒有資格這一點,教授,”太子面無表情的打斷,深灰眼睛在燦爛陽光里卻沒有溫度,冰湛湛的。

    莫維茲教授怔住。

    “他有沒有資格,只能由我來評判。”太子繼續道,雙手優雅交疊抵著下巴,姿態是十足的傲慢。

    “只要我說有資格,他就有資格。”

    他大費周章地為了年昭做假,找了“殷澄”這個合適的身份,就是為了讓年昭有資格爬上來,站到他身邊。

    其余的人沒有資格多說一句。

    “我給了他這么多,他理應全心全意的永遠追隨我,侍奉我,不是嗎?”太子英俊面孔冷漠,冷冷問道。

    不像問,更像是不容反駁的命令。

    “是,是的。”莫維茲教授結結巴巴地應聲。

    等出了書房,莫維茲教授慌忙打電話給崇明尚,又氣又急道:“明尚!你不要再去見他了!”

    這兄弟倆都著魔了!

    ***

    “老頭,你急什么?我根本沒見到年昭好嗎?”崇明尚不耐煩的掛斷電話,眼神兇惡的瞪著仆人。

    “對,對不起,明尚少爺。”守在門口的仆人道歉,“但是屋里面成美都少爺又來了,您要是進去的話”

    崇明尚臉色陰沉,望了眼緊閉的拉門。

    成美都這家伙發什么神經,最近一段時間天天來,待在屋里老長時間不出來,害得換藥也只能莫維茲教授教授一個人進去,崇明尚半步不敢踏入。

    “切。”崇明尚一臉煩躁,又兇巴巴命令道,“等他哪天走了,給我發信息,知道嗎?”

    “好的。”仆人恭敬點頭。

    等崇明尚走遠后,仆人才跪坐走廊上,悄悄拉開拉門一道縫隙,小聲道,“明尚少爺已經走了。”

    “嗯。”屋里的年昭起身,推開成美都攙扶的手,一步步緩慢又準確的走向柜子。

    “你的眼睛好了嗎?年昭。”成美都不以為意的收回手,懶懶倚靠一旁,笑吟吟的問。

    “好了一點,能看見大概的輪廓。”年昭摸了摸眼睛,眼前還很模糊,混沌的光影駁雜,還有大塊黑影。

    但比之前眼前一片漆黑好多了。

    嘩。

    木質柜門橫向拉開,露出里面乖乖抱著腿,縮成一團的少年。

    “沙弗萊,過來。”年昭伸出手。

    “好的,年昭。”沙弗萊仰起清純臉蛋,輕輕軟軟的抬起碧綠眼睛,習慣性的將手塞進年昭手心。

    就算變成了alpha,沙弗萊在年昭面前也乖得要命,沒有一絲攻擊性。

    多好啊。

    這樣的沙弗萊應該不會引起年昭的懷疑吧。

    成美都輕笑一聲,饒有趣味地旁觀著。

    口口聲聲說討厭alpha的年昭,就這樣把alpha抱進懷里,語氣里帶著淡淡的抱怨。

    “沙弗萊,你變高了很多,我抱起來不舒服。”

    “有,有嗎?”沙弗萊心虛,像小動物軟軟磨蹭著年昭的脖頸,想把腦袋埋進年昭的懷里。

    “當然有。”年昭突然冷冷推開沙弗萊,“都是因為你的錯,沙弗萊。”

    “是你拒絕了我學院里的邀請,非要跑回寶石盟,去做什么omega腺體改造,才會把身體搞得亂七八糟。”

    “對不起,但是我真的很想變成徹徹底底的omega,被年昭標記。”沙弗萊哀聲道。

    “那你變成了嗎?你的腺體不還是一樣殘缺嗎?”年昭不以為然,又冷冷道。

    “因為你丟下我一個人在學院,我才會瞎了眼,知道嗎?”

    說著年昭臉色冷下來。

    如果不是瞎了眼,他也不會這么被動的困在屋里,讓惡犬有機可乘,又黏黏糊糊的湊了上來。

    “對不起,是我的錯。”沙弗萊除了道歉什么都不會說,卑微的雙手捧起年昭的一只手,用軟軟的臉蛋蹭著年昭的手心。

    “我發誓以后不會離開你了,年昭。”

    “嗯。”年昭反應冷淡的應了一聲。

    這就是他要的答案。

    “所以,沙弗萊,你一切都要聽我的,要把自己毫無保留的交給我,知道嗎?”年昭不客氣的要求著。

    “知道的。”沙弗萊臉蛋擱在年昭手心,長長卷卷的睫毛像棲息的蝴蝶,輕輕忽閃著蹭過年昭手心的紋路,溫順的答應。

    “好,那我還有一個問題問你,你要毫無保留的回答我。”年昭抱住沙弗萊,黑沉沉的眼睛垂下,一手有意無意的撫摸著沙弗萊的后脖,輕聲問道。

    “沙弗萊,你變高了,真的是寶石盟的藥物副作用嗎?”

    懷里的身體僵硬了一瞬,又柔軟下來。

    “是的。”沙弗萊努力平復著呼吸,劇烈晃動的瞳孔下意識望向一旁的成美都。

    成美都抱著雙臂,薄薄的唇勾起,對著沙弗萊點點頭。

    “因為我太想變omega了,他們給我打了很多藥劑。”沙弗萊微微顫抖的唇蹭過年昭的脖頸,留下胡亂的一串吻,焦急問道。

    “年昭,你是嫌棄我變高了嗎?”

    年昭沉默。

    他知道沙弗萊在外是很冷靜的殺手,但只要一碰上“年昭”,沙弗萊就會失去理智。

    哪怕是年昭自己,都不一定能控制住沙弗萊。

    就像之前貴族學院宿舍那一晚,年昭明明讓沙弗萊留在學院,但沙弗萊還是不顧一切的回寶石盟改造腺體。

    “不會,我不會嫌棄你。”年昭安撫的摸摸沙弗萊的后背。

    沙弗萊終于安心下來,又軟成一灘水的化在年昭懷里。

    年昭面無表情的抱著沙弗萊,沉沉無光的眼睛卻望向角落里的成美都。

    他看不見成美都的臉,也看不清成美都的表情,因為半瞎的眼睛處處受制。

    年昭側身對著成美都,手指在沙弗萊的手心里偷偷寫了一個“一”。

    而成美都笑容不變,好像沒看見年昭隱秘的小動作,若無其事的提醒。

    “年昭,盡快甩掉惡犬吧,要是被憫發現,就大事不妙了。”

    ***

    “其實這些天里,年昭很早就聞到了alpha的氣息。”別院長廊里,成美都突然開口。

    前方的沙弗萊腳步頓住,臉色蒼白。

    “年昭對氣息很敏感,雖然你的信息素沒味道,但屋里的alpha氣息掩藏不了。”成美都桃花眼彎彎。

    “他還問過我好幾次,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嗎?”

    “怎么回答的?”沙弗萊這么問,手卻下意識的摸向腰后的短刃。

    “我們的合作關系這么脆弱嗎?”成美都笑著嘆氣,“沙弗萊,沒有我和你一起進屋里,你第一時間就會露餡,知道嗎?”

    把柄。

    成美都拿捏住了他的把柄。

    好可惜,不能殺。

    沙弗萊沉默的放下手。

    “我告訴年昭,alpha的氣息是我的氣息。”成美都笑容不變。

    “我的信息素味道很特別,年昭還沒猜出來,所以只要我和你在同一個屋里,年昭就分辨不出來alpha氣息到底是我的,還是你的。”

    “但是,沙弗萊,如果你傻乎乎的自己去見年昭,年昭就能一秒確定alpha氣息是你的。”成美都慢悠悠提醒。

    沙弗萊訝異抬頭,有些意外的問,“你看到了嗎?”

    “嗯,年昭在你手里寫了什么?”成美都笑容了然,猜測道, “讓你一個人去見他?”

    沙弗萊點頭,又不安的問,“可是年昭的眼睛快好了,到時候就能出屋子,他就知道真相了,會拋棄我的。”

    “不會拋棄你的。”成美都篤定道,低聲說的話有種讓人信服的魔力。

    “正因為他不會拋棄你,我才費心思把你帶進太子別院。”

    “所以,不要單獨去見年昭,知道嗎?”

    ***

    奇怪。

    沙弗萊沒有理解到他劃的“一”的意思嗎?

    為什么不單獨來見他呢?

    年昭握著游戲手柄,隨便按著鍵,心卻漸漸沉了下去。

    啪嗒。

    屏幕上的盜賊小人沒能躍過障礙物,慘兮兮的臉貼地摔落。

    一旁看了大半會的崇明尚皺起眉,瞪了眼忘了出聲提醒年昭的仆人,又不耐煩的揮揮手,自己坐在了仆人的位置。

    仆人老實讓出位置,悄無聲息地出了屋子。

    而年昭心不在焉的按了重來一局,好像沒察覺到旁邊換人了,對著“仆人”的方向,像是邀請的問了一句,“要玩嗎?”

    “仆人”怔住,沒有吱聲。

    “換個方式玩吧,你來操作,我來決定前進步數。”年昭遞出游戲手柄,又一手摸索著仆人的手。

    崇明尚愣住,猶豫兩秒后,難以抗拒的一手接過手柄,另一只手任憑年昭按在矮桌上,感受著年昭微涼手指漫不經心的劃過手心。

    被劃過手心的感覺很奇妙,涼涼的,癢癢的。

    崇明尚反射性的蜷縮起手指,手掌合起,輕輕籠住了年昭比劃的手。

    年昭沒有動作,只是靜靜的透過眼上捆綁的半透明紗布,瞥了眼崇明尚的輪廓影子。

    崇明尚這段時間沒機會進來換藥,還不知道年昭眼睛恢復了一點,只是反應過來后慌忙松開手,老老實實地攤開在桌。

    “先前進一步吧,后面我就不出聲了。”年昭懶懶道,手指在崇明尚溫熱的掌心里劃下一橫。

    崇明尚不太熟練地摁著游戲手柄,盜賊小人不小心跳了兩步,剛巧跳到了棋盤上的“陷阱”,被一盆水嘩啦啦的澆成落湯雞。

    嘩啦啦澆水的游戲音效響起。

    崇明尚尷尬的偷望了眼年昭。

    但年昭毫不在意,一手臂撐在矮桌上,姿態懶散的撐著下巴,一手又隨意的在崇明尚手心里劃下兩橫。

    一步,兩步,三步。

    盜賊小人在棋盤上橫跳,蹦蹦噠噠的聲音熱鬧歡快。

    明明是很幼稚的游戲,但崇明尚突然覺得挺好玩的,忍不住望了望身邊的年昭。

    alpha一身簡單白襯衫,眼上綁著雪白繃帶,烏黑發絲垂落,神色沉靜又冷淡的劃下兩道橫。

    這次盜賊小人撿到了道具,是一只打火機。

    盜賊小人發出“哇哇哇”的歡呼聲。

    游戲里發出“咔嚓”的打火機點火的音效。

    “是打火機嗎?打火機在游戲里可以隧洞探險,野外生火,是很有用的道具。”年昭不急不慢的解釋道,又輕聲道,“當然,也可以用來這樣。”

    咔嚓。

    是打火機按下的清脆聲音。

    在吵吵鬧鬧的游戲聲音里顯得格外突兀。

    崇明尚按著手柄的手指頓住。

    安靜的屋里,一時間只有游戲上盜賊小人單調的原地跳步聲。

    而年昭很有耐心的等待著,一手握著打火機湊到崇明尚面前,又無聊的按了下。

    “還想幫你點煙來著,你身上沒帶煙嗎?是怕身上留下味道嗎?”

    “也對,你的煙味很特別,很容易識別身份。”年昭淡色的唇勾起,露出淡淡笑意,聲音又輕又冷的問。

    “好玩嗎?明尚少爺。”

    話音落下的一秒,屋里陷入徹底寂靜。

    只有打火機里竄起的幽藍火苗,靜靜搖曳著。

    “好玩嗎?是這個游戲好玩?”年昭手指輕指,指了指屏幕上靜止的游戲,又轉而指向自己,帶點嘲諷的問。

    “還是你貴為太子的弟弟,卻裝作助手,裝作仆人來玩我這個瞎子,更讓你覺得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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