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花亂墜“對啦,明天你有空嗎?”……
對上簡然寫滿錯愕的雙眼,少年開口:“我們學校有保安。”
簡然氣的想笑。
誰不知道實驗中學的校規校紀好,學生們一個個一心學習,老實本分。
那保安就是個擺設!
要不然他剛才都被搶了,保安怎么還沒出來!
簡然:“就你們那保安,兩個人加起來夠五顆牙嗎???等他救你???”
少年知道自己不占理,不再看她:“那我也有我的辦法。”
你的辦法就是靠你的硬嘴硌死他們是吧!!!
在實驗中學耽擱了這一陣,天空已經變為深藍色,星星一顆顆在頭頂亮起。
簡然和徐陳硯站在公交站臺前,路邊一輛又一輛車飛馳而過,吹亂簡然的碎發。
她猛的往后一捋,想起那男的,氣的咬牙:“全身上下都是軟骨頭,就他那張嘴硬!這人被搶肯定不是無緣無故的!”
難得這次徐陳硯都同意她:“是有點兒。”
“有點兒?!”簡然氣的咬牙,“早知道我剛才就應該跟那三個男的一起,把他腦漿踹出來!什么人啊?我幫他把錢要回來,他沒感謝我也就算了,還‘我也有我的辦法’,什么辦法?拿錢砌嘴?嘴巴再硬點去啃樹皮換錢?”
簡然的情緒特別外顯,像一把干柴,一點呼啦啦著了大一片。
本來徐陳硯是跟她同仇敵愾的,看她氣成這樣,他覺得他再氣就是火上澆油,不如滅滅火,溫聲道:“應該是富二代吧,不把錢當錢的那種,你就當……”
他話還沒說完,被簡然打斷。
她冷哼一聲:“那他怎么
不拿錢砸死我哦!”
有公交車進站,徐陳硯把她往里拽了一下,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這世界上就是什么人都有,但是簡嚶嚶通同學仍然做了她自己內心最想做的事情,忠于自我,厲害。”
簡嚶嚶同學確實非常忠于自我,一點就著,一哄就好。她高興的快把小尾巴翹起來,清了清嗓子,整個人瞬間平和下來:“嗯,這倒是。”
情緒來的快,走的也快。
簡然平靜下來,說起來她剛才的發現:“幾個不學無術的人,頂著我們武校生的名義到處招搖撞騙,校長開會的時候我們就懷疑是有外校學生冒充的,沒想到今天這就抓了個正著,我們洗白了誒!”
徐陳硯分散她的情緒,順著這個話題聊起來:“打著你們的名義,被找麻煩的人都不會發現?”
“對學武術的人有偏見咯,武打片看多了,總覺得我們是那種拉幫結派,叱咤風云的。”簡然甩了甩手里莫名多出來的雙截棍,兩下就能看出來真本事,引得周圍等車的人頻頻側目,“誰家學武術的人用這么輕的東西啊,外行死了。”
能把風劃破,在耳邊呼呼作響的雙截棍,在她眼里是“這么輕的東西”。
這時他們等的車來了,簡然把這副花里胡哨的雙截棍丟進垃圾桶,腳步輕快一跳一跳地跟著徐陳硯一起上車。
但徐陳硯的心情卻沒有她那么輕松,他牽著扶手,若有所思地看向車窗外飛速向后的樹木和車站。
徐陳硯不安的事情,在周一應驗了。
周一早上自習時間,孫馨蕾神色凝重地出現在班級門口:“簡然,你出來!”
她的語氣有點顫,像是氣的,也像是被什么事嚇到。
簡然莫名其妙地站起來,手里的筆還沒放下,在同學們的注目下走到孫馨蕾面前。
大概是太生氣,孫馨蕾沒忍住,當著同學們的面:“你當初怎么跟我保證的!怎么跟我保證的!!”
被訓的沒頭沒尾,簡然茫然:“啊?”
辦公室邱行晚心里一聲“壞了”,趕緊跑過來勸著:“走走走,別在這說,咱們去叫教務處。”
“教務處”這三個字,像石子一般,在班里激起一片波瀾。
副班主任跟班主任都走了,他們處于沒人管的狀態,一個不大不小的聲音傳進全班人耳朵里。
“我今天早上來的時候,看見孫老師跟別人家長在道歉,說是簡然把人給打傷了。”
坐在最前排的同學接話:“我靠,這姐這么猛?”
“生哥,生哥。”有人知道簡然跟高銳生熟,伸著腦袋過來問,“然姐是一直這樣么?一言不合就開干?”
周末簡然一個字沒提這事,高銳生在一無所知的環境下煩躁皺眉:“滾!”
班里討論這事的聲音在徐陳硯起身的時候,似乎小了那么一點。
但等徐陳硯離開班級,討論聲愈發激烈。
“我靠,打到家長找學校來,該說不說,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惹不起,軍訓的時候我就注意到這姐了,真惹不起。”
一片嘈雜的討論中,周游放下書,清晰地吼道:“你們知道什么啊!好好背自己的課文行不行?”
她的聲音大概也就管用了那么一分鐘,接下來就像燃起來的熊熊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退學”“暴力”等字眼,不斷傳進周游和高銳生的耳朵里。
他們都不知道簡然為什么打架,難道,真的會被退學么?
……
在教務處,簡然再一次看見了周五晚上的那三個男生。
比起那天晚上的囂張,他們今天乖的過分。
看見簡然,甚至往家長身后躲了一下。
當媽的心都疼了,把孩子護在身后,瞪了簡然一眼:“老師你看看!這都把我們孩子嚇成什么樣了?”
家長中還有人拿出了病例單,拍著病例單:“攝像頭清清楚楚的錄著呢!就是這個女生,踩著我們孩子的手,還拿雙截棍打他!誰家孩子不是爸媽心頭的一塊肉,誰家當家長的看見孩子這樣不心疼?!”
主任和校長都在,面色鐵青地聽著。
孫馨蕾收起繃臉的表情,陪著笑:“家長們都稍安勿躁吧,我把學生叫過來,就是為了跟大家一起聊一下這事,要是我們的學生有錯,我一定讓她給您道歉。”
“道歉?把我孩子打成這樣,一句道歉就完了?”
“退學!必須退學!這種孩子在學校一天,我這個當家長的就一天不放心!”
簡然抬頭看了一眼,才發現,原來那天那個橫肉,穿著的是他們學校的校服。
她記得當初開口要錢的人就是他,簡然盯著那個橫肉:“我沒錯。”
橫肉別開眼睛,不敢看她。
家長們像拿到了什么證據似的,語氣都穩了:“老師,主任,校長,你們看看,你們聽聽,這就是她的回應,把我們幾個孩子打成這樣,她還覺得自己沒錯!”
孫馨蕾胸腔里的怒火再也忍不住,斥道:“簡然你閉嘴!!!”
行吧,那她就閉嘴,看看他們還能怎么說。
三言兩語間,幾個家長就已經把這件事定性為惡劣的校園霸凌事件。
簡然聽著都覺得好笑,她一個女生,校園霸凌三個男生。
她氣急的時候在想,如果連學校老師也這么覺得,那這個學還真是沒什么上的必要。
校長緩緩開口:“事情我大概知道了,大家先安靜一下。”他看向簡然,“這位同學,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那就說說那天咱們看到了什么,以及你為什么動手吧。”徐陳硯在門口敲了幾聲門也沒人理他,他干脆自己推門進來,站在簡然身后。
其實簡然是懶得說的,她覺得清者自清。
這事兒她是清白的,就一定能調查明白。
但既然徐陳硯問了,那她就還是說了:“上周五晚上,我們經過實驗附中的時候,碰到他們三個在搶一個男生的錢,我站出去問他們在干嘛呢,他們就罵我。”
教務處里像靜音處理了一般,死一般的寂靜了半分鐘。
橫肉的媽媽回頭問:“黃青,你搶人家錢了?”
橫肉沒說話,倒是另外一個男生開口解釋:“沒有,沒搶。我們當時想跟朋友一起去吃麻辣燙,然后開玩笑讓那個同學請客,然后……她就說我們是在搶錢。”
黑的都要給說成白的了!
簡然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那就調監控唄,反正你們都調到打架的了,再多往前調一點唄。”
有兒子的解釋,家長的氣焰再度燃起來:“你還好意思說?誰不知道他們一起站的那個地方沒監控?”
監控死角……?簡然愣了一下,在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事情比她想象中的還嚴重。
她不知道為什么他們敢把錢搶錢說成吃麻辣燙,但是他們敢這么說,簡然覺得他們是做了準備的。
就像監控。
孫馨蕾不看簡然,她過來問徐陳硯:“那天晚上,除了你們兩個,還有其他人在巷口嗎?”
徐陳硯蹙眉。
路燈亮的晚,箱子里又有垃圾堆擋路,人煙稀少……
有!那天有個扔垃圾的清潔工去扔過垃圾,但是,她會知道事情的全過程嗎?
沒等徐陳硯開口,副校長小跑著過來,唇色發白,一臉“天真的塌了”的慌張:“鄧校長,教育局的人來了!”
“教育局的人來了?”家長們氣焰更高,當時坐都坐不住了,拿起病例,“那就讓教育局的人來評評理!把我們孩子打成這樣,用不用這個有娘叫沒娘養的退學!”
孫馨蕾和主任對視了一眼,他們的眼神中除了緊張還有疑惑。
他們早上才知道這件
事,誰這么快把事情捅到教育局的?
教務處亂成一鍋粥,徐陳硯深吸了一口氣,閉著眼,回憶著那個清潔工的長相。
有人敲門,鄧校長一抬頭,臉色就變了,
他一改剛才沉穩不迫的模樣,快走了幾步去迎接,走到那人面前彎下腰:“萬局長,您怎么來了!”
邱行晚聽見這稱呼一看,竟然是教育局副局長!
副局長身后,還跟著兩三個同行人。
驀地,連他這種萬事不愁的老閑人心里都一緊。
實話說,邱行晚是喜歡簡然這個學生的,她身上有一種現在少年少有的熱氣。
滾燙的,蓬發的。
但是,眼下的情況,如果她還是拿不出對自己有利的證據,他覺得她真的要危險了。
家長一眼就看出來這個穿著淺色襯衫的中年男人不簡單,鄧校長的一句“萬局長”更是印證了他們的猜測。
于是,他們先下手為強,把病例和X光片往他面前一拍:“萬局長,您看看,這是我們孩子的病例,就是這學生打的!”
“對,我們還有監控!監控能證明!”
萬鴻眼皮從那堆東西上一掃而過,兩只手搭在上面,幾乎是沒什么表情的看著這些家長。
他接過身后同事遞來的紙,對了下人名:“黃青,謝澤,李培豪,對吧?”
他的聲音沉穩冷靜,每個字都很清晰,三個男生像是有感應似的,心里開始覺得不對勁。
但是從進校門到現在都占據有利地位的家長們不覺得,仍在高喊:“對對對!是我們!”
“九月二十三日,上周五,謝澤同學把同班同學蔣云程邀請到校外,聯合黃青、李培豪,共同對蔣云程同學威逼利誘實施勒索。”
剛才叫囂的起勁兒的五名家長都愣住了,他們身前的三個孩子已經有人開始發抖。
邱行晚略略皺眉。
連簡然,也是呆呆的看著這位萬局長。
萬鴻沒停,翻了頁,繼續念到:“簡然同學出面制止,你們對其進行語言辱罵,隨后簡然同學與你們發生口角,要求你們將搶來的600元還給蔣云程,你們照做。”
三個家長呆若木雞地站了好一會兒,有人率先反應過來,往前沖了一步:“不可能呀萬局長!是不是哪里搞錯啦?”
“對呀!我們家孩子天天正經上學放學,我們零花錢也沒少給,他可不是那種打劫的孩子!”
家長們根本不信,他們的孩子平時都是乖乖的,怎么可能搶劫?
他們在家分明已經對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根本就不是局長說的這樣!
他們的孩子是受害者,簡然才是施暴者!
然而事實終歸勝于雄辯。
在最后鐵一般的證據下,他們不得不信,事情的原委就是像萬局長說的那樣。
簡然就這么莫名其妙的被叫進辦公室,又莫名其妙的出來,她已經全然忘記手里的圓珠筆芯都還保持著露在外面的狀態,揮著手大步走,筆芯扎在自己大腿上。
簡然:“啊!”
徐陳硯:“……”
“嘿嘿,不疼。”等徐陳硯湊近看,簡然抬起大頭,嘴巴笑成小月牙。作為事件的中心人和被害者,她反而安慰起一臉凝重的徐陳硯,“你別這么嚴肅了啦!我都沒事的。”
徐陳硯長舒一口氣,搖頭說:“我在想,那個萬局長手里的視頻是哪里來的。”
簡然:“那個視頻我看了,是躲在草里露的,而且那么低從下往上的角度,應該是蹲在學校圍欄里面了吧,可能是他們哪個同學路過正好看見得咯?”
徐陳硯:“然后正好就交給這個萬局長了?”
簡然一噎,答不上來。
徐陳硯:“今天的事,老師才知道?怎么教育局的人就過來了?”
簡然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她還當就是湊巧呢。
其實徐陳硯想的還有很多,比如,這種層面的事,怎么會影響到教育局這樣的決策層。
他腦海里閃過那張倔強不肯服輸的臉,就算是被搶,他的眼神里仍然帶著傲氣。1節 課是孫馨蕾的物理,孫馨蕾人還在教務處,這節課改成自習。
簡然一進班,喧鬧的班級驟然安靜下來。像是對他們惹不起的人無聲的疏遠。
簡然沒理會,旁若無人地拿出物理書寫了兩道題,直到桌上彈出一張小紙條。
打開,是周游的。
“你沒事吧?”
簡然把紙條收好,沖著往她這邊看的周游比了個“耶”。
周游眉頭還擔憂的皺著,下半張臉看見她這樣卻不自主笑出來。
但她的笑還沒持續幾秒,孫馨蕾又一次出現在班級門口,把比耶的簡然叫到辦公室。
“還在那嬉皮笑臉,一點不知道反思?”
簡然:“啊?我還要反思啊?老師,最后結果你也看到了,我是幫忙拯救被害同學的。”
孫馨蕾嚴肅地看著她:“但你確實動手了,對不對?”
簡然:“那是他們先出言不遜要打我的。”
孫馨蕾氣的拍桌子:“你還有理了你!”
簡然默了默,忽然問:“老師,如果我在外面,看見有人被搶了,就因為對方人多勢眾,我就眼睜睜地看著,難道這樣就是對的嗎?”
晚一步從教務處回來的邱行晚剛好聽見這句話,他贊揚地點了點頭。
說真的,他就是喜歡簡然身上這種熱氣。
“熱氣”這詞兒是他自己編的,對應魯迅先生“愿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這句話里的“冷氣”。
沒什么特別的含義。
他就是覺得學習是對的,但不該把人學的冷漠。
應該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光,即使再微弱,也要照亮強行的路。
像簡然這樣。
聽見這話,孫馨蕾的語氣軟了幾分:“簡然,那天是正好是有人錄到了你的行為,如果沒有,被搶的同學也害怕,不肯出來給你坐正,你怎么辦?而且對方同學確實是受傷了,醫院的證明你也看見了,你以為到時候你真能逃過去嗎?”
簡然這人就是你別讓她占到理,一旦她占理,她就絕不可能認錯,更何況是那點傷,提起來她就生氣:“我下手已經很輕了啊老師,如果我真要打,他們腦漿子當場就能飛出二里地!”
邱行晚憋了好久還是沒憋住,牙都腰酸了,還是笑出聲,換來被孫老師剜了一眼。
他二話不說立刻端著杯子出去,去樓道里笑。
“誒誒誒!在那在那!”從教務處出來的家長們看見邱行晚,像看見了半根救命稻草,他們跑過來,果然看見了辦公室里的簡然。
家長們一改半小時前的囂張刻薄,抓著簡然的手,像哄孩子似的:“小同學,小同學,我們知道這件事確實是我們錯了,你幫忙求個情,好不好呀?這都是誤會!”
“對對對,我們黃青跟你還是同學呢,大家有什么不能好說好了的。”
簡然被突然圍進來的喪尸一樣的家長嚇了一跳,半晌才回過神。
她聽著他們的話,半晌才有反應。
她在十雙充滿期待的眼睛里,緩緩開口:“叔叔,阿姨。”
“誒!是想要點什么嗎?能給的我們都給!”
簡然指了指自己:“我看著是不是像個傻子?”
“……”
邱行晚一口水剛進嘴里,聽見這話實在是忍不住了,只咽下去一半,另一半從嘴角流出來。
家長們見簡然說不過,惱羞成怒又罵起來,他擰上杯蓋,趕緊進去勸架。
秋冬的升旗儀式是在2節 課課間,班里同學排隊下去,昏昏沉沉看了前面每周都要重復一次的過程,直到校長出來,才打起精神。
校長接過話筒:“上周五,在我校旁邊的燕城第一附屬實驗中學,發生了一起性質惡劣的搶劫事件。”
是這事。
高一七班的同學們伸長了脖子,等待著審判結果。
“……我
校高二六班黃青同學,予以退學處分,希望其他同學引以為戒……”
校長的話還沒說完,下面的同學一片嘩然。
退學,還是高二,未來能不能找到學校都另說。
上學這么久,這是他們聽過的最嚴肅的處分。
簡然離開教務處的時候還不知道最后的處理結果,這會兒知道了,也覺得挺意外的。
似乎有人認識事件中的另一個主人公,在同學中竊竊私語。
“黃青搶的是一超級富N代,根兒正苗紅的那種,人家家里關系硬,而且咬死不松口,死活不同意和解。”
“我靠,那也不至于退學吧?”
“退學?我都覺得這算輕的,我家要是那么有錢,我好好的上學被搶了還差點挨打,我不得讓我爸媽告到他家破人亡!”
“你怎么知道的他家有錢?”
“因為那是我初中同學,估計是剛上高一,那幫人還不知道他家里身份,要是知道的話也就不敢了。我這么說吧,他上初二的時候,買一筆記本兒,7000!”
“7000也還好吧?蘋果的筆記本兒不得上萬嗎?”
“筆記本,寫字的,單線本。”
“………………”
“誒誒,你們知道不?黃青之前就挺混的,還去過夜店,原來沒少幫人打群架什么的。”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回是踢到鋼板了,真是,純純的報應。”
最后,這件事孫馨蕾沒有對其他同學做出任何解釋。
但是從處分結果上來看,大家也基本上知道怎么回事。
該跟她怎么樣的還是怎么樣,只不過簡然一戰成名,多了“然姐”這個稱號。
在整事兒上,最不高興的除了那三個學生的家長,還有高銳生。
他就覺得簡然出了這么大的事兒,他還要過了好幾天才從班主任說起知道事情的原委,太不是朋友了!
氣得他連放學去訓練都不等簡然。
簡然這一周的主要任務,就是跟在高銳生屁股后面道歉,從周一道到周四。
“生哥,生哥你等會兒我!”又到了放學時間,簡然背著書包小跑追上去,“明天就要放假了,你就高興點兒唄!國慶哎!七天哎!舍我們其誰!”
高銳生瞥了她一眼:“別,舍你,別舍我們。”
“哎呀你要我怎么說你才相信我啊!我當時真沒把這事兒當事兒,打完我就忘了,誰知道還有后續啊!”
“一打三,你一根汗毛都沒傷到,還見義勇為,這種事你都能忘!”
其實高銳生不是不信她,就是當時一聽見那事,他整個人都慌了,又自責自己幫不了簡然。
他沒想到簡然看見他以為他生氣,還過來道歉。
但是她道歉也好,讓她長個記性。
以后遇到事都得跟他說,別讓他平白擔心。
“沒有啊,我傷到汗毛了。”簡然還委屈上了,“我后空翻的時候傷到好幾根呢!”
高銳生:“……”
兩人并排走到教學樓拐角,簡然先邁出一只腳要拐彎,忽然被高銳生往回拽。
簡然剛要問“你干嘛”,就見高銳生食指抵在嘴唇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她也就跟著聽話了噤了聲。
“嗯,你可以理解為是你的粉絲。”一道輕甜的女聲傳進耳朵里,溫柔的像是能擠出水來,“我以前也學過圍棋,那個時候就知道你”
高銳生從教學樓后面探出半張臉,小心翼翼地觀察前方的情況,只有臉探出去,手都不敢抓著墻。
看他這么謹慎,簡然跟著謹慎起來,她貼著高銳生的書包,也往前探出半張臉。
日漸泛黃的灌木叢旁,站著兩個人。
男生從寬肩腿長的背影就能看出來是徐陳硯。
女生不認識,但皮膚很白,五官小巧精致,還是一張好看的瓜子臉。
人家一點妝沒化,但大概是媚骨天成,一顰一笑都讓人美。
簡然正好奇這美女是誰,眼神一轉,她看到了另一個她認識的人。
鄭以寒。
鄭以寒和他們一樣,也躲在教學樓后面。
但她躲的是教學樓另一邊,目不轉睛的觀察著灌木叢邊的兩個人,沒注意到他們。
簡然想到她原來說過的,她有個學表演巨漂亮的美女同學喜歡徐陳硯,應該就是眼前這位美女。
所以,美女是在表白。
所以…………他們為什么要躲起來?!
他們如果剛才從這里大大方方的走過去,就只是正常路過的同學而已。
這條路是大家的,誰都不會覺得是在偷看。
結果現在躲在這,不管出不出去,都有點做賊心虛的奇怪。
簡然拽了拽高銳生的書包,用“我們為什么要躲起來”的不解目光看著高銳生。
高銳生大概行為先于腦子行動,這會兒他也覺得這個行為是不太對勁,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他倆都用“我們這樣是不是有點大病”的眼神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讀懂對方的眼神,他們一起咧開嘴,笑了。
簡然拉著高銳生,從教學樓另一端繞路,在教學樓的另一段,遇到鄭以寒。
他們看見鄭以寒的時候,鄭以寒剛好也看見他們。
由于早就看見鄭以寒在這,所以他倆不意外。
但沒想到,鄭以寒也不意外。
因為鄭以寒有更意外的事。
盛窈被拒絕了。
絲毫沒有猶豫,毫不留情,干脆利落的,被拒絕了,而且是一點希望都不給的那種。
我靠,他知不知道多少人追盛窈???
他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橫跨大半個城市,就為了見盛窈的一面?
他??拒絕了??
眼睛不需要的話可以在眼眶那里改裝兩個玻璃珠,同樣是沒用,起碼玻璃珠亮啊!!!
徐陳硯說了句“沒其他事我先走了”之后就走了,被留下的盛窈朝鄭以寒走過來,一路烏黑的馬尾辮被風吹得斜到一邊:“走吧。”
鄭以寒看著那個人的背影,咽了下口水:“你……是不是從來沒被拒絕過?”
盛窈大方一笑:“你覺得呢?”
有些人還真是美女底子,笑起來唇紅齒白。
鄭以寒喜歡美女,她對一般美女都不錯。
對盛窈這樣的,她恨不得當成親閨女疼,語氣里都是老母親的擔憂:“還好吧?”
“沒事的。”盛窈搖頭,唇邊仍掛著那抹甜笑,“算是在我意料之中吧。”
鄭以寒嘆氣:“恨死他了吧?別不開心了窈寶寶,我請你吃烤冷面。”
“為什么要恨他?”盛窈一雙水靈靈的丹鳳眼里滿是疑惑,“他有哪里做的不對嗎?”
從她的眼神里,鄭以寒看到了三個字——
她!超!愛!
鄭以寒心疼的捂住胸口,小心斟酌用詞:“那個,你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傾向?”
畢竟能虐到她的人,太少了。
物以稀為貴,碰到一個趕緊抓住。
“不是,以寒,我以前好像沒跟你說過,我是智性戀。”盛窈的表情嚴肅了一些,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向往,“我以前真的學過圍棋,我看過徐陳硯下棋,每一手棋都深思熟慮,看他下棋就像在看一副水墨畫,穩健又很靈動,大氣磅礴又很細致入微,都這樣了,他還是對每一盤棋充滿敬畏,尊重對手,從不輕敵,這都已經不是天賦能描述的了,你懂那種被擊中的感覺嗎?”
鄭以寒很難懂。
因為她嘴里說的天花亂墜的那盤棋,在鄭以寒眼里跟馬賽克似的,一個掃堂腿就能掃沒。
那她這種叫什么戀?智性不戀?
……
對于簡然來說,今天是個非常開心的日子。
時隔一周,他們三個終于又湊在一起放學,而且明天就放國慶假了!
表白的事他們誰都沒提,就像沒
發生似的,說著彼此這一周發生的事。
簡然說的最多,徐陳硯說的為數不多的那幾句都是她問出來的。
公交車先到武校,簡然和高銳生先下車,徐陳硯還要等下一站。
車快進站了,簡然問徐陳硯:“對啦,明天你有空嗎?”
徐陳硯:“怎么了?”
簡然往下站了一個臺階,車門要開了,她語速快的跟連珠炮似的:“沒怎么呀,就是想約你出去玩,你剛回來,咱們去原來的小公園逛逛唄?”
“我明天要去棋院。”徐陳硯想了下,“后天?”
簡然點頭,車門打開。她下車,站在公交站臺上仰頭:“棋院還在原來的位置嗎?”
徐陳硯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車重新開了,簡然沖著已經開走的公交車大喊:“那我明天去接你啊!!!”
留給她的,是一車尾氣,以及徐陳硯沒說出口的“棋院有車送我回家”。
他沒說出口的這句話,晚上簡然在手機里看到了。
但她才不管那些,她就是好多年沒去棋院了,想去棋院看看。
一來是想去那邊和他身邊的人熟悉一下,萬一下次徐陳硯再失蹤,她有個能找的人;
再一個,就是簡然單純好奇棋院現在什么樣子。
跟徐陳硯確認了時間,吃完晚飯,簡然坐上去棋院的公交車。
這么多年,由于市政府對老城區的各種規劃,許多建筑都被翻新重建,嶄新大氣,但卻始終少了些童年的煙火氣。
簡然東拐西拐到了棋院,發現棋院竟然還保持著原來的模樣。
灰色的石材墻體,在周圍綠木叢蔭中獨樹一幟。
棋院大門的兩只石獅子依然守護在兩側,經年累月被雨水沖刷的斑駁痕跡,像是他們光榮守護的勛章。
在石獅子周圍,圍了不少人,正探著脖子往里看。
由于他們堵住了大門,簡然只能一邊說“讓一下”,一邊往里擠。
她按照徐陳硯說的,看到門口穿綠衣服的保安,立刻自報家門:“叔叔好,我是簡然,可以讓我進去嗎?”
上了年紀的不銹鋼伸縮大門應聲回縮,打開一個過道。
等簡然進去,大門緩緩關門。
門口探著脖子的那群人中有人不服,沖著保安吼:“憑什么她能進去?”
保安一抬眼,語氣輕飄飄的,想在跟老熟人開玩笑:“人家是徐陳硯六段特別交代的,不服你也找徐陳硯四段呀!”
棋院里面別有洞天,主樓是方方正正的四方形。
以前躺躺貓跟她說過,這是象征的圍棋棋盤。
屋頂是傳統的中式飛檐翹角,上面雕梁畫棟。
躺躺貓沒跟她說過這代表什么,簡然猜這是代表圍棋是中國的傳統文化吧。
一個高個中年男人延著蜿蜒的石徑從棋院出來,跟她打招呼:“是嚶嚶嗎?”
簡然點頭。
高鵬舉,棋院經理,跟徐陳硯認識將近十年。
簡然上一次見他,大概也是將近十年前了。
如果不是他自我介紹,簡然完全認不出來他。
高鵬舉走在前面,簡然跟上他的腳步:“鵬舉叔叔,你為什么一眼就認出我了啊?”
難道十年了,她一點都沒變?
高鵬舉說:“我送徐陳硯回去,經常能看見你啊。”
簡然張大嘴巴:“啊?經常嗎?那我怎么從來沒看見你?”
這不合理啊。
“因為陳硯說,他說我就算跟你打招呼也沒什么正事可說,沒必要打招呼。然后可能,你平時不太注意觀察我的車?所以一直沒見過我?”
簡然確實沒觀察過他的車。
可是徐陳硯為什么不讓高鵬舉跟她打招呼呢?
就算沒話說,打個招呼也正常呀。
簡然好奇,但沒問,她打算等下問徐陳硯自己。
她跟上高鵬舉的腳步,好奇問道:“門口那些人是干嘛的呀?”
“圍棋愛好者,也有我們棋手的粉絲。”高鵬舉笑了下,語氣里帶著驕傲,“大多數是徐陳硯四段的粉絲。”
哦,這樣。
簡然回頭看了一眼,門口男女老少都有。
這樣的粉絲團,還挺新奇。
高鵬舉把簡然帶進棋院的休息室,給她倒了杯水:“徐陳硯四段還沒結束,你坐這等他一會兒。”
簡然:“我能去看看他嗎?”
見高鵬舉有些拿捏不定,簡然解釋說:“我就在門口看,不打擾他。”
“那好吧,跟我來。”
跟著高鵬舉七拐八繞,簡然在棋室見到了徐陳硯。
棋室的門還是以前那種木門,淺棕色,中間有一塊透明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見里面。
徐陳硯正在跟人下棋,應該下一步棋到他了,他修長的食指和中指夾著一顆黑棋,垂著眼睫,正在思考。
棋室頭頂的燈光映下來,他睫毛長長的陰影根根分明地覆在下眼瞼。
由于木門只是普通玻璃,簡然能看見里面,里面的人也能看見外面。
門口多了道身影,坐在徐陳硯對面的人只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看棋盤。
但從始至終,徐陳硯連臉皮都沒掀起來過一下,眼神沒有離開過棋盤一下。
在兩個人的手邊都擺了水果和零食,水果一看就是洗好的,水珠還沾在顆顆飽滿的車厘子上。
簡然不知道他們在這坐了多久,水果碰都沒碰過,滿滿當當的堆在那,只有另一棋手的水杯見了底。
至于徐陳硯手邊的那杯水,甚至都沒有動過的痕跡。
徐陳硯這個人,專注起來真的挺可怕的。
簡然不由得想起來他躺躺貓這個外號的由來,除了小時候他有貓貓同款包子臉之外,還有就是他一下棋太專注。
長時間專注過后,一松懈下來就會特別累,他隨便往哪一趟蜷縮起來就睡著了,跟鹿鹿哥家養的那只走到哪睡到哪的小貓一樣。
簡然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聊,目光掃到公共區域有個等著家長來接的小孩,正在找棋友陪他下棋。
那小孩特別小,站直了也就到簡然腰。
其實簡然會下圍棋,不過她的會是小時候跟著徐陳硯速成的,僅限于懂一些最基礎的規則。
但是,陪小孩打發一下無聊的等待時間,應該還是沒問題的吧?
一個高中生端端正正的坐在小學生對面,表情還很嚴肅,一點兒沒覺得自己在欺負人。
小朋友一開始聽說有人陪他下棋可開心了,蹦蹦跳跳的爬上椅子,一坐在那椅子上,他的表情竟然能瞬間嚴肅下來。
不得不說,在這一點上,他跟徐陳硯是有點像的。
簡然執黑子,小朋友執白子,簡然先行。
小朋友下棋和徐陳硯也有點像,每一步棋都有他自己的思考。
簡然等著他下棋的時候,已經把棋手們練習用的地方觀賞完了。
十九個小棋室,兩個大棋室,九個教室,隔音還不錯呢,老師在里面叭叭叭動嘴,她坐在這一點都聽不見。
休息區有個滑梯,感覺八百年沒人玩過,她這個身高不知道還能不能上去?
小朋友又落子,簡然把視線收回到棋盤上——
嗯?她要輸了。
沒關系嘛,勝敗乃兵家常事。
這不是簡然擅長的東西,她連掙扎都免了。
準備認輸的時候,忽然有人在棋盤上放了一顆黑子。
圍棋棋局千變萬化,深不可測。
這一顆棋子放下去,在當前的局勢下看似普通,不足以立即扭轉簡然的敗勢,但是這步棋就像打開了棋盤上的某個機關,讓后續的布局與發展多出了可以走的許多條路。
簡然抬頭,是徐陳硯。
她自動退位,把寶座讓給他。
然而小朋友在發現他對面坐的
人是徐陳硯之后,忽然就不淡定了。
像是怕徐陳硯看不見他,他跪在座位上增加高度,眼里都是驚喜:“徐陳硯四段!”
他的崇拜溢于言表,棋也不下了,棋盤也不看了,瞪大眼睛盯著徐陳硯。
徐陳硯要是片土地,小朋友能把他的臉盯出花。
面對這樣欣喜若狂的崇拜,徐陳硯只是淡漠地垂著眼:“別看我,看棋。”
小朋友根本憋不住自己的情緒,但是為了跟徐陳硯四段下棋,他憋不住也得憋,臉都憋成了醬豬肝色。
雙手緊緊握成拳,咬著牙往下咽口水,像是要把興奮全咽進去。
按捺下去情緒,小朋友下棋比剛才更認真。
每一步思考的時間都很長,小小的臉上,掛著和年齡不符的沉穩。
饒是如此,七個子后,他還是沮喪地跪坐下去,手垂在棋盒里,眼睛濕漉漉的:“我輸了。”
徐陳硯的手覆在小朋友的手上,少年的手比他的手大了整整兩圈。
他輕輕拍了兩下,評價道:“很不錯。”
小朋友燃起希望,挺起腰板:“真的嗎!”
徐陳硯笑了一下:“嗯。”
被偶像肯定了!
小朋友擦掉眼淚,眼睛里亮閃閃的。
高鵬舉等他們這邊忙完才問徐陳硯:“走嗎?”
“不用了,我跟朋友一起走就行。”
“你們要去哪?這么晚了,我一起送不就行了?”
徐陳硯看了眼簡然,簡然根本不懂得客氣,直接點頭:“好呀!”
第16章 兩道聲音“好,你想聽什么?”……
徐陳硯坐司機后面,簡然坐中間。
她兩只手各扒著前面正副駕駛的座椅,大大方方地說:“謝謝鵬舉叔叔!”
簡然這性格,跟徐陳硯的性格,可謂南轅北轍。
高鵬舉跟她聊天:“你能跟徐陳硯當這么多年朋友,真是難以想象。”
簡然不懂:“哈?為什么?”
“不是說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嗎?”高鵬舉說,“你看你倆,完全不一樣。”
簡然:“也沒有完全不一樣吧,至少我倆拿起棋子,都會習慣性先在手指上磨一下。”
這本來只是簡然的一個玩笑,但高鵬舉聽完卻愣了一下。
徐陳硯的這個習慣,連高鵬舉都沒意識到,是簡然說完,他才回想起來。
他剛才看過簡然下棋。
由棋識人,她并不是一個細心的女生。
但是她卻能觀察到徐陳硯如此細微的習慣,只能說明她和徐陳硯相處的時間足夠足夠長,甚至連下棋的時候她都在。
徐陳硯能允許別人這么長時間跟他在一起,這件事在本身就挺匪夷所思的。
簡然肩頭忽然一重,徐陳硯歪著頭,趴在她的肩膀上睡著了。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保持著躺躺貓的習慣。
她不再和高鵬舉聊天,車里陡然安靜下來。
簡然沒事做,看了會兒外面疾馳的風景,回頭玩徐陳硯的睫毛。
徐陳硯的睫毛特別長,根根分明,又很軟。
簡然從小就喜歡在他睡覺的時候玩,那時候她還會給他每根睫毛取名字。
泡泡,毛毛,花花,依古比古,唔西迪西,瑪卡巴卡,湯姆布利伯……
他長大了,睡得更沉了,小時候她玩他還會皺眉,現在已經一點表情都沒有了。
但簡然還是很快停手。
因為她摸著摸著,有一根長長的睫毛,掉在了他左眼那顆痣下面。
簡然在心底為“依古比古”默哀了一分鐘。
車停在了小區門口,徐陳硯還沒要醒的跡象。
高鵬舉沒催,回身跟簡然聊天,他聲音不大:“陳硯這孩子挺不容易的,我家孩子跟他差不多大,我這個同為父親的,看著他這么累都覺得心疼。”
氣氛忽然歪成什么煽情頻道,簡然有點應付不了,用另外一只徐陳硯沒壓著的手撓了撓眉毛,小聲說:“那就辛苦您多多照顧他啦。”
“嗯,肯定的。”高鵬舉憂愁地說,“就是他這個性格,唉……”
“這個叔叔你不用擔心啦,他從小就這樣,身邊只有我們幾個朋友。”
將近九點半的時候,徐陳硯醒了,右邊的頭發壓出了一道褶:“到了?”
高鵬舉:“嗯,有一會兒了。”
“那我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明月高懸,銀輝傾瀉而下,把兩個人的影子拉的長長的。
放假的緣故,即使夜已經黑了,家家戶戶的燈也是亮的,偶爾還能聽見一兩句嬉笑聲或者吵罵聲。
兩人并排走,簡然指著入小區第一棟單元樓門口的那輛少了后輪的自行車說:“都一禮拜了,還沒修呢。”
徐陳硯沒接話,走路的動作慢了些,叫她:“嚶嚶。”
簡然回頭:“怎么啦?”
他那雙狹長的眼睛由于剛睡醒的緣故有點睜不開,朦朦朧朧地半瞇著,嗓子也是啞的:“可以把我推開的。”
簡然:“什么?”
“我靠著你睡的時候,可以把我推開的。”徐陳硯說,“我睡得很沉,不會醒。”
“沒事呀。”簡然仗義的拍了拍自己剛才被他靠過的左肩,“鐵打的,隨便靠!畢竟是這么多人崇拜的圍棋天才,作為你最好的朋友之一,我有必要保護好你!”
徐陳硯微微一愣,唇角勾起一道帶有倦意的輕淺弧度,點了點頭。
高鵬舉還沒走,像往常一眼,看著徐陳硯進單元樓。
唯一不一樣的是,這次他從一個人的身影變成了兩個。
徐陳硯走的很慢,偶爾會踉蹌一下,簡然時不時扶起他。
這個晚上,她只記得要讓讓他趕緊回家睡覺,忘記問她想問的問題。
后來的很多年,簡然都忘記了這個問題。
因為她以為,這個問題的答案不重要-
假期的第二天,兩人在小區門口見面。
他們上衣不約而同的都穿了白色。
簡然穿的是件薄衛衣,下面穿了條寬松的九分牛仔褲,露出一節纖細的腳踝。
她身材勻稱,簡單一穿看著就很靈動。
徐陳硯本來里面穿的是件短袖,出門的時候發現天冷,在外面隨意套了件白襯衫。
穿的簡單,更突出五官的優越。
他們從小區北門出去,一定會路過小超市。
小超市曾經是小區邊唯一的超市,那時候貨架琳瑯滿目,附近的居民都在這買東西,顧客絡繹不絕。
時光荏苒,老板娘們年紀大了,這幾年沒跟上互聯網的時代。
隨著外賣業務的興起,小超市的生意漸漸寡淡,曾經熱鬧成了回憶。
唯一不變的,是這里仍然是阿姨們的聚集地。
除了冬天以外,春夏秋三季每天都有鄰居阿姨聚在門口,一起聊天,今天也不例外。
徐陳硯跟簡然倆人身材高挑,非常吸睛。
坐在小超市門口的阿姨們遠遠的看見這對養眼的帥哥美女,討論了一輪“年輕真好”。
等他們走近,梁純芬抬手招呼他倆:“嚶嚶,躺躺貓,來,過來。”
他們走過去這一路,阿姨們的話題已經進行到第二輪“追憶往昔”。
梁純芬站起來,一邊站一邊問:“你倆今天去哪玩啊?”
鄰居之前這樣不太有營養的對話很常見,簡然答說:“就去小公園那邊轉轉。”
“這么多年了,還是你倆最喜歡一起玩。”梁純芬笑了笑,從冰柜里拿出來兩根雪糕,“來,嘗嘗,新到的。”
徐陳硯擺手:“不用了梁阿姨。”
梁純芬皺眉,拖長聲音“誒”了一聲,表達對徐陳硯這個行為的不滿。
“這是新口味的雪糕,廣告打的多火啊,批發雪糕的人給的試吃,你們幫我嘗嘗什么味兒,要是你們覺得好吃,我多進點兒。”她把雪糕塞給簡然,“來,嚶嚶拿著。”
簡然沒客氣。
她把兩個都拿過來,直接撕開包裝,給徐陳硯。
然后再撕開一個自己吃。
梁純芬很喜歡簡然這樣的性子,嘴角彎出慈祥的弧度,像在看自己的孩子:“好吃嗎?”
簡然:“還不錯,香芋味挺濃的。” ”
嗯嗯,那我下次就批發了。“她轉過頭,看向徐陳硯,“好久沒聽躺躺貓比賽的消息了,怎么樣,贏了沒?”
“他贏啦!”簡然興奮地搶答,“冠軍!現在是徐陳硯六段啦!”
“喲喲。”梁阿姨笑的眼睛都沒了,“太厲害了我們躺躺貓,與有榮焉啊。”
此刻,阿姨們的聊天內容變為了“老徐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人家孩子十幾歲就能賺大錢”。
離開小超市,簡然腳步不自覺停了一下,奇怪道:“誒?不對啊,我跟鹿鹿哥說過你拿獎了,為什么剛才梁阿姨的反應像是完全不知情啊?這種事,鹿鹿哥應該不會忘記跟家里說吧?”
以己度人,不止簡然的家人知道躺躺貓奪冠。
全宇宙認識她的人,在她和躺躺貓和好以后,都知道她的好朋友躺躺貓奪冠了。
“不說也正常。”徐陳硯語氣平淡,“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什么事都能和家里說。有些家長,從來不能理解他們生下來的孩子。”
感覺到他意有所指,簡然試探著問:“你是說……梁伯母嗎?”
她沒斷網,知道天底下是有那種很差勁的父母,但她從來沒想過梁純芬是這樣的家長,因為梁純芬平時對他們特別好。
徐陳硯深深吸氣,從鼻腔里慢慢呼出來,低聲說:“如果梁阿姨真的像你以為的那么好,那鹿鹿的貓就不會死了。”
簡然咬著嘴唇,沉默了。
徐陳硯:“但是事情都有它的兩面性,或許在某些方面梁阿姨做的不夠好,但是她也仍然是一個很在意鹿鹿學習和生活的好母親。”
說什么都晚了。
簡然的世界非黑即白。
徐陳硯的一番話讓她想起來差不多一年半以前,她翻墻下樓,鹿鹿哥紅著眼睛告訴她,小肉包被她媽媽摔死了。
五分鐘前在簡然心里還坐實好人身份的梁純芬,現在已經變成壞人了。
看完別墅區,簡然還帶著他往前走,徐陳硯也沒問,一路跟著她。
穿過到鼻尖嗅到了一絲甜膩的香氣,簡然在蛋撻店門口停下腳步。
她似乎想擺出一副非常不經意偶遇的樣子,但是“我終于得逞了”的得意都已經寫在她笑成太陽花一樣的臉上:“走這么久,要不要吃個蛋撻?”
徐陳硯這才意識到她所謂的逛公園的真正目的。
但是,好吧。
蛋撻店不算大,粉色調的外墻搭配著復古的木質門窗,倒是很有童話感。
就莫名的,和簡然很搭。
隨著開門鈴聲“叮咚”響起,她拔腿沖到蛋撻展示柜前。
一排排金黃色的蛋撻散發著誘人的光澤,簡然手指在玻璃臺前猶豫了好久,最終定在中間的位置:“要這個吧芝芝莓莓塔吧,躺躺貓你要什么?”
徐陳硯不愛吃甜的,他知道簡然知道他不愛吃甜的。
平時中午一起吃飯如果西瓜冰粉什么的甜點,他跟高銳生的那份都是給簡然的。
那簡然既然這么問,他了然于心:“你還有其他想吃的嗎?”
“嗯……”簡然想了想,問售貨員姐姐,“請問有什么推薦嗎?”
從徐陳硯一進門售貨員就看見他了,像他這種五官眉眼都標準的帥哥,不管在哪都很難不被注意到。
聽女生叫他“糖糖貓”,售貨員當是小情侶之間的愛稱。
還想著這種帥哥配酷妹的組合,比美女配河童看著可舒心太多了好嗎。
小姐姐一臉姨母笑地詢問:“你男朋友喜歡吃甜的嗎?”
“我……”簡然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差點直接要回答不喜歡,等她反應過來這個稱呼瞳孔都要地震了,紅著臉瘋狂擺手,“不,不不不不。”
甜品店每天來的顧客那么多,售貨員小姐姐從沒看走眼過,她有點不好意思:“啊?我看錯了嗎?”
簡然點頭如小雞啄米:“嗯嗯嗯嗯嗯嗯您看錯了!”
她一邊解釋,還一邊在挑蛋撻,嘴巴和眼睛各忙各的,徐陳硯噗嗤笑出聲。
“笑什么啊,快幫忙解釋啊!”簡然焦急回頭,下一秒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玻璃臺左邊的蛋撻,“要這個提拉米蘇的吧。”
售貨員是真好奇,取提拉米蘇塔的時候還在看徐陳硯。
徐陳硯無奈地笑了一下,就是他這么一笑,鋒利的冷感瞬間被沖淡,看的人心跳空了一拍。
他真的幫著說了一嘴:“是好朋友。”
“哦……”雖然售貨員還是不太信,但是也不再深究,“是一起付嗎?還是各付各的?”
“各付各的。”
端著各自層次分明的蛋撻坐在高腳凳上,簡然把勺子插進飽滿的蛋撻內餡,蛋撻皮立刻發出細微的破裂聲,她低頭咬了一口:“我好像才有長大的感覺。”
“是因為會被誤會了?”
“是啊,以前徐伯伯去照顧陳伯母那會兒,我媽帶著咱們兩個去菜市場買菜,那時候哪有人會多想。”簡然說完,挖蛋撻餡的手猛地一頓,眼神小心翼翼地看著徐陳硯,隔了三秒才敢再開口,“……對,對不起啊。”
徐陳硯也在吃蛋撻,簡然挑的提拉米蘇塔沒那么甜,他抿了一口,眼底很平靜:“沒事的,已經過去這么久了。”
年幼喪母的痛苦是切膚之痛,是簡然想都不敢想的痛苦。
她沒有親身經歷過,只能抱著敬畏和謹慎,再度道歉:“對不起,我以后不會再說這些了。”她換了個話題,“現在你跟你姐關系還是那樣嗎?”
徐陳硯笑了下:“還好吧,她在外地上大學,我們的接觸不多。”
徐陳硯的姐姐比徐陳硯大三歲,三歲現在看來可能不算大,但在小的時候,差三歲已經差很多了。
他姐姐有自己的朋友,從不跟他們幾個玩。
因此雖然他姐姐一直住在這邊,他們卻是先認識的徐陳硯,后認識的他姐姐。
記憶中徐陳硯和姐姐的關系很差。
小時候會因為徐陳硯跟她搶電視,而把徐陳硯鎖在門外。
徐伯伯理解姐姐難以接受突然住在一起徐陳硯,也不想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因此就算姐姐犯錯,徐伯伯也只是只是隨便說幾句,從來沒有過真正的懲罰,導致姐姐對徐陳硯的欺負變本加厲。
記得以前徐伯伯說過的,陳伯母在的時候,徐陳硯的小皮鞋永遠被刷的干干凈凈。
想到沒有了母親以后,姐姐也不喜歡他,徐陳硯會經歷很長一段時間的孤獨和無助,簡然心底倏地一酸。
她放下勺子,癟癟嘴,用力咽下去那股難以言喻的酸楚。
那時候,他才九歲啊。
徐陳硯一愣,眼神里閃過一絲事不關己的疑惑:“你怎么了?”反應簡然過來可能是因為他說的那番話難過,徐陳硯哭笑不得地安慰她,“過去了,現在都長大了,我姐現在對我還挺好的。”
簡然還是心酸,她不想讓徐陳硯擔心,低著頭吃蛋撻。
可是連她最愛吃的芝芝莓莓塔,都不覺得甜了。
徐陳硯自己的情緒就很淡,不太會安慰人。
他努力回想別人知道他家這個事是什么反應,又是怎么平靜下來的。
但是關于這部分的記憶一片空白。
他沒跟除了簡然以外的任何人說過家里的事。
好像除了簡然以外,再沒有別人有適合知道這件事的身份。
“再跟我說點別的吧!”
徐陳硯還在想怎么安慰她,簡然已經滿血復活,畢竟現在可不是她桑春悲秋的時候!
“好,你想聽什么?”
簡然咬著勺子想了想:“就說說原來你們初中大姐大追你的事?我還挺好奇你的視角。”
這事是周游跟她說的。
之前他們上初二的時候,學校有個初三的學姐,大概就是每個學校都有的那種,不怎么上學,天天跟外校的人瞎混的那種人。
有一天,那個學姐跟徐陳硯表白了。
徐陳硯當時應該是正在想棋,眼皮都沒抬一下從那學姐身邊走過去。
那個學姐從來沒被人這樣對待過,覺得自己被他侮辱了,找了她一堆哥到我們學校門口堵徐陳硯。”
然后正好那天徐陳硯家里有事,徐伯伯過
去接他,他連徐伯伯叫他都沒搭理,那學姐就知道徐陳硯不是故意忽視她的,就鳴金收兵了。
這么精彩的經歷,徐陳硯居然一直都沒跟她說過!
可算被簡然逮到機會,問問當事人視角了!
在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徐陳硯的人,如果簡然說自己是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
但就算是簡然,也不了解徐陳硯的感情偏好,因為他這方面的經歷是空白的。
簡然猜的是,大概覺得學姐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或者徐陳硯雖然表面不說,但是其實心里也還是挺害怕的。
徐陳硯一臉毫不知情的茫然:“誰追我了?”
簡然:“……”
為了弄清事情的原委,簡然甚至給周游打了視頻。
周游把當時社會姐找她要徐陳硯手機號的消息都翻出來了,徐陳硯這邊還是處于茫然狀態。
在他的記憶里,那是中國圍棋甲級聯賽期間。
就沒了。
簡然:“……”
怪不得把社會姐氣的要打你。
你不冤枉啊躺躺貓!
電話那頭,掛了電話的周游面紅耳赤。
電話界面消失后,她的手機畫面出現密密麻麻不堪入目的字。
這個網址是她上聲樂課的時候偶然得到的。
當時在課間,一對一的老師都去休息,她在飲水機那邊看見呂翔晨和李昊天頭湊在一塊,眉飛色舞地盯著手機,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臉上全是壞笑。
周游悄默默地走過去,拍了下李昊天的肩膀,大聲喊:“你倆看什么呢!”
嚇得呂翔晨手機都掉了。
周游蹲下去幫忙撿起來,順帶看了一眼屏幕。
不出她所料,全是難以描述的詞。
看得她扔了手機驚聲尖叫:“啊啊啊你們兩個看什么呢!!!!”
兩個男生嚇到不行,怕刺激到周游。
他們不知道。周游不僅沒被刺激到,還飛快地記下了網址。
回家后看文的她淡定的跟三個小時前的自己判若兩人。
切,就這?
連個圖片都沒有,值得他倆笑成那樣?
嘖-
從甜品店出來,簡然不免有點擔心:“說起來,你連人家追你都不知道,會不會有點晚熟?”
“不是。”徐陳硯說,“只是那個女生那種行為,在我這不算追。”
“人家都追到你們班門口了還不叫追!”簡然問,“那叫什么?叫搶劫嗎?”
徐陳硯想了想說:“叫騷擾吧。”他頓了下又補充,“盛窈那種算追。”
好家伙,你小子還挺會分類管理。
不過……
“盛窈是誰?”
“鄭以寒的朋友。”
簡然仿佛魚一般的記憶經提醒想起來了,她恍然大悟:“哦!哦哦哦!所以,你喜歡盛窈?”
徐陳硯搖頭:“沒感覺。”
簡然遺憾地“嘖”了一聲:“躺躺貓啊,你眼光這么高,我都怕你會單身一輩子。”
不等徐陳硯回應,她又自顧自往下說:“最后你沒人要了,不會要讓我養你吧?其實養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可得好好下棋,多賺點錢,多到我給你請個保姆之外還夠我全世界范圍瀟灑,那什么最好還能去點不良會所,最好還能在那種會所里揮金如土,那我可以考慮一下……啊,等等,還是買個游輪吧,你在家養老,我去開游艇party!”
徐陳硯覺得自己的情緒挺淡的。
但他還是沒忍住,翻了個非常無語的白眼。
簡然哈哈大笑,笑聲秋天清爽宜人的風,自然又純粹地飄進徐陳硯的耳朵里-
回家時。小超市已經換了班。
孔雨仙在里面看收銀臺,梁純芬拿了把小凳子,跟其他鄰居們坐在一起,聊著子女就業問題。
“哎,可說呢,我閨女畢業滿打滿算這都4個月了,愣是找不到工作,以前咱們年輕的時候,哪有大學畢業找不到工作的?”
“別提了,我兒子這都碩士了,出去實習,你猜人家給多少?4000!我的媽,上個中專來小超市收銀一個月也不止4000啊!這學歷貶值的可太厲害了!”
“就是人太多了鬧的,現在這波畢業生,你出門拿掃把掃,一掃一大把。”
作為一個高中生的家長,梁純芬插縫問:“要是能上一流大學,應該能好點吧?”
“要是鹿鹿以后真能考上全國頂尖的那幾個,那肯定還是好使的。”
梁純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簡嚶嚶!躺躺貓!”高銳生正幫著孔雨仙掃地,一抬頭看見簡然跟徐陳硯,“你倆去公園了?”
簡然點頭。
徐陳硯實話說:“還去吃了蛋撻。”
高銳生揚起掃把就殺出來了:“我說呢!你怎么突然約躺躺貓去公園,原來是偷懶去吃蛋撻去了!”
簡然如臨大敵,小聲在徐陳硯身邊念叨“快走快走”。
“還想跑!”高銳生拿掃把的另一頭打她腿,“你好意思嗎你!教練說要倆人一起干的事你讓我一個人干?!還拿躺躺貓當借口!”
掃把又一次掄過來,簡然抓著徐陳硯的胳膊“嗖”地溜了。
徐陳硯被簡然拉了一路,兩人走的飛快。
進小區先到簡然家,徐陳硯剛要開口,被簡然打斷:“你覺得今天的蛋撻好吃嗎?其實我覺得也就那樣吧,呵呵,呵呵,沒上次去吃好吃。”
徐陳硯覺得還行啊,不是很甜,蛋香很濃郁。
但他還沒開口,又被簡然打斷:“我剛才好像吃多了,我回家上廁所啦!”
徐陳硯一句話都沒說,簡然已經扭頭往家跑了。
他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這是她怎么了。
還在等電梯,手機里收到了簡然的微信,徐陳硯點開。
“啊啊啊躺躺貓對不起TuT”
徐陳硯:“?”
又一條。
“我不應該帶你去陪我吃蛋撻,寶蓋頭肯定覺得咱倆狼狽為奸!”
……狼狽,為奸?
“但你是好人,嗚嗚嗚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被我利用去吃蛋撻的好人貓貓罷了!”
“我去跟寶蓋頭滑跪了。”
“沒有人可以冤枉你啊啊啊啊!”
夕陽的余暉淡淡的灑下來,一樓的玻璃反射著落日余暉的金光,給徐陳硯的白色上衣鋪上了一層溫柔的淺金色。
少年長身直立,手機屏幕照亮他嘴角不自覺地勾起的一道淺淺弧度。
簡嚶嚶同學,好像很想保護他。
第17章 心心念念“七班那個長得超級帥的圍棋……
期中考試由學校老師自主閱卷,成績很快出來。
物理簡然考的還不錯,雖然跟實驗班那些尖子生沒法比,但是在特長班里已經是名列前茅的水平。
看見她的成績,周游哀嚎:“啊?憑什么啊?感覺你也沒怎么學啊,物理小測咱倆不是一起墊底的嗎!”
高銳生“呵呵”兩聲,見怪不怪地回答她:“她就這樣,一到考試運氣就賊好,你當她憑什么中考在我們武校是第一。”
周游抬頭看了一眼講臺,確認老師不在班里,小聲問:“你作弊了?”
簡然:“切!誰稀罕”
簡然從小學開始考試就沒作過弊,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她寧可把題空著,都不可能抄別人的。
但至于為什么一考試分就高,她自己也說不上來原因,反正一到考試,那些題她就有種她會做的感覺。
他們這邊還在糾結簡然的成績,教室外面已經沸騰了。
“真的假的啊!”
“最后那道冪函數的大題那么難,抄都抄不出來滿分吧?”
一張張難以置信的臉圍著數學老師進班,數學老頭一臉笑瞇瞇的,攤開卷子,給這幫好奇的小貓們看。
“我去!”
“牛逼!”
四人小分隊圍在一起,周游被聲音吸引,好奇地看過去:“怎么了?”
高銳生:“不知道,好像是聽誰考滿分了。”
他話音剛落,數學老師忽然看過來。
周游當時一個激靈:不會是她考滿分了吧?
這時候上課鈴響了,他們各自坐回到自己的座位,周游想起來考滿分的肯定不是她,因為最后一道大題她有兩問都沒寫。
只要老師長了眼睛,就不會是她。
數學老頭一直不太
喜歡他們藝體班,因為覺得特長班浮躁,沒有其他班學的踏實。
今天是開學以來,他唯一露出笑容的一次。
甚至在回應“同學們好”的時候還認真鞠了一躬,腦門前為數不多的兩撮頭發掉下來,又被他捋上去,遮那根本遮不住的頭頂。
“想必有部分同學都已經知道了啊,咱們班,出了一個滿分。”
“這次的月考,數學150滿分的只有兩位同學,另一位是實驗班的,我就不說名字了,估計大家也不認識。”
“咱們班的滿分同學是,徐陳硯!”
話音未落,全班嘩然。
要知道,徐陳硯可是在考試前一周還因為圍棋比賽缺了課的!
居然滿分?!
這成績一出來,別說學生們了,連老師當時在辦公室里判卷子的時候都是驚訝的。
數學老師對藝體班有偏見,一看是七班的,他第一反應是作弊。
可是周圍人都那個水平,他抄誰的?
他仔細看了卷面,徐陳硯的每道題都有詳細的解題過程,這也就罷了。
翻到背面的時候,整個辦公室的老師都微微驚訝。
考試需要用到的公式,有一半都是徐陳硯現推出來的!邏輯思維縝密到令人頭皮發麻!
邱行晚當時就下了結論:“徐陳硯這男孩兒腦子是真聰明,他這種人把心思放在哪,什么事就能成。”
徐陳硯本來靠著他那張臉在同年級同學這就小有名字,這次期中考試更是讓他聲名遠播。
高銳生提煉了他的外號,叫“七班那個長得超級帥的圍棋天才”。
數學拿了滿分并沒有對徐陳硯造成太多情緒波動,他還是那樣,該上課上課。
反而是到了下午,周游笑的一臉開心。
簡然問:“怎么了?你英語也考滿分了?”
現在還沒出成績的,只有最后考的一門英語了。
周游笑的一臉羞澀:“沒有。”
簡然:“那你這是……?”
周游手掌彎起來,擋放在簡然的耳邊,跟她說悄悄話:“我剛遇到了一個高三的男生,超級超級帥!”
簡然擦了擦她因為激動噴到耳廓的口水,滿臉問號。
大家上的同一所學校嗎?為什么她每天看到的都是歪瓜裂棗,周游能碰上一個讓她這么興奮的男生?
周游拉著簡然的胳膊,哼哼唧唧撒嬌:“簡然,你能不能幫我要一下,他的聯系方式呀?”
簡然指著自己:“我?”
周游點頭:“嗯!他每周五晚上都會在籃球場那打球!”
簡然嘴角抽了一下。
人家的行蹤你都摸得這么清楚了,你還好意思說是剛遇到的?
周游好求歹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終還是在周五晚上,把簡然拖到了籃球場。
簡然一到操場就盯著籃球架打球的人,她問:“是哪個?”
“哎呀,你別這么明顯。”周游挽著簡然繞著操場遛彎,一邊遛一邊偷偷摸摸地看,“好像還沒來。”
她倆就這么遛了兩圈,周游的男神帥哥還沒出現,簡然訓練的時間到了,只得作罷。
周游就這么念念不忘地祈禱了一周,終于在下一個周五,她又拉著簡然去遛彎的時候,碰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人。
周游倒退著走,抱著簡然,在她耳邊小聲說:“就是那個里面穿黑衣服的!”
簡然一眼望過去,穿黑衣服的有倆,其中一個太丑了,瘦的像竹竿,腦袋又不小,感覺身體都快撐不住腦袋了,像個人形大頭釘。還有另外一個,長得倒是個正常人,就是身高感覺有點矮。
她如實評價說:“感覺你倆差不多高吧。”
“怎么可能呀!”周游回頭又仔細看了一眼,回過頭嬌羞地說,“不是那個,是另一個。”
簡然:“……”
竟然是大頭釘。
簡然:“眼鏡借我一下。”
周游以為簡然在罵她眼神不好,氣的她猛的把簡然抱緊:“喂!你才眼神不好!”
簡然:“我也覺得我可能眼神不太好。”
不然我怎么也無法接受,你心心念念了這么久的人,居然是一枚大頭釘。
簡然大概是有一點近視的,但是程度不高,看黑板也沒問題。
戴上了周游的眼鏡,隔著三百多米,她瞬間看清了大頭釘的長相。
怎么形容呢。他長得就很像一顆剝了皮的鵪鶉蛋上挖出了兩個眼睛。
唯一能值得說道的,除了他的皮膚透著病懨的白之外,就是他的雙眼皮非常雙,有他半個眼睛那么大。
但這是看的仔細的情況下,要是看的不仔細,那還是一顆行走的大頭針。
太瘦了。
其實徐陳硯也瘦,但徐陳硯是恰到好處的清瘦,骨骼和肌肉都很勻稱,這個大頭針瘦的像是吃不起飯,簡然覺得這樣的她一拳掄過去能打死仨。
不應該啊!
周游好歹跟徐陳硯也當了好幾年的鄰居兼同學,有徐陳硯在前,她怎么會覺得大頭針帥呢???
簡然把眼鏡還給周游,語重心長道:“有空該去重新檢查一下視力了。”
周游一臉難以接受:“你真不覺得帥嗎?”
簡然甚至要花半分鐘的時間,確認周游真不是在耍她。
出于對朋友的信任,簡然覺得,這個大頭釘一定有他非常有魅力的地方。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嘛,萬一這個大頭針打球賊帥呢,畢竟還有人喜歡游戲打得好的,簡然不理解但是都尊重。
下一秒。
隊友把球丟給了大頭針!
大頭針一聲“我去”,抓過球,投球!
拋物線!直直的!三不沾…………
簡然:“………………”
球打的也不好……
那一定是大頭針非常有人格魅力!!!
籃球場上總共有八個籃球架,只有兩端的兩個被占用了,簡然和周游坐在離大頭針他們最近的那個籃球架邊上。
在她們身后還坐著一個女生,看著像是在等人,不過地方足夠大,坐她們三個也不覺得擠。
簡然和周游剛一坐下,身后的女生倏地開口:“你們剛是在說魏冉吧?”
周游警惕地看著她:“你認識魏冉?”
簡然聽成“胃炎”,心說名字還取的挺貼切。
剛才她倆坐這之前,那女生本來在偷偷玩手機,都沒看打籃球那幫人,等周游一開口,她立刻變為一臉驕傲:“我是他妹。”
像偷吃被抓了個正著,周游的臉“噌”的紅了。
她女生坐直,像是要等著她倆膜拜似的:“我哥高三五班的,估計打完這個月就不打球了,你們就看不到了。”
哦,看不到就看不到了唄,唐僧肉還得吃到嘴里才能長生不老呢,這個胃炎光看有什么用。
但周游卻不這么想,她明顯是把這女生的話聽進去了,表情慌張:“啊?那你有他聯系方式嗎?可以告訴我嗎?”
“我當然有了。”女生不屑地笑了笑,“但我得問問我哥,看他愿不愿意給你。”
“謝謝你啊!”周游感激地說,“我沒帶手機,我記一下你的號行嗎?”
來不及找本子,周游慌忙從筆袋里抽了支筆,像是怕抽完了對方就會反悔似的,記在自己手背上。
那女生對她這副低聲下氣的態度也很受用,報手機號的時候鼻孔恨不得對著天上。
手機號報完,女生看著簡然,愣了幾秒,語氣忽然變得正常了許多:“你,是不是認識徐陳硯?”
簡然沒抬頭,看著周游收拾東西,愛答不理地:“嗯。”
她聲音低下去,試探著問:“你們的關系是?”
這種事上簡然絕對不能輸,她奇奇怪怪的勝負欲戰勝了理智:“我是他姐。”
正在拉書包拉鏈的周游:“?”
第二天剛下早自習,周游迫不及待地
沖過來:“怎么樣怎么樣,徐陳硯同意了嗎?”
簡然打了個哈欠,淚水在眼眶里茫然地打轉:“他同意什么?”
“……”周游急的拍桌子,“楊天琪不是要徐陳硯的聯系方式嗎!你幫忙問問他同不同意給呀!”
“哎?”簡然沒想到這件事會落在自己身上,“可是你不是也有他的聯系方式嗎?你自己問不就行了?”
周游苦惱:“但我現在都很少會碰到他誒。”
簡然面無表情地指了指現在坐在座位上的徐陳硯。
被當場抓包的周游嘆了聲氣,實話實說:“唉,好吧,簡然,我跟你說,徐陳硯不喜歡陌生人加他。在這個世界上,能讓徐陳硯松口的,就只有你了。”
簡然點頭:“說明他信任我。”
周游:“對!”
簡然:“所以,我就更不能開這個口了。”
周游:“……不對。”
倆人墨跡半天,簡然還是不肯松口,她不想強迫徐陳硯做他自己不喜歡的事,沒辦法,周游只好自己去求徐陳硯。
徐陳硯大概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微微皺了下眉:“你一定要通過他妹去要這個人的聯系方式嗎?”
周游:“……”
是哦。
她本來不是想讓簡然幫忙的嗎。
她仿佛被愛情沖昏了頭腦。
至于簡然,她實在是沒看上魏冉,覺得他打球不好還到處認妹妹,估計昨天就把要聯系方式的事給忘了。
周游不好意思再叫她去,更何況他們馬上就要出國交流,這個周五得加培訓,周游就更不好意思了。
等到下一個周五,她一個人走到操場。
她已經做了整整一周的準備,該說什么樣的話,說每句話的時候該配合什么樣的表情,一切萬事俱備,就等著魏冉打完球。
怕他打球的時間長,周游還提前給聲樂老師那邊請了假。
雖然簡然不覺得,但是在周游的眼里,魏冉真的很帥。
在絢爛金紅色的晚霞下,聽著魏冉的球鞋和橡膠場地摩擦出的“吱吱”聲,周游都覺得,已經很美好,很美好。
一切都在她的眼里放慢了速度,想用眼睛全部記錄下來。
看見魏冉空隙時撩起衣服擦汗,露出平坦潔白的小腹,周游的臉都熱了。
她一直保持著這樣高度亢奮的情緒,從放學,等到天黑他打球結束。
一群帶著熱汗的男生們三兩成群,有說有笑,讓周游躊躇不決要不要過去跟他說話,抬頭卻看見魏冉不知道什么時候脫離了隊伍,直直地朝著她走過來。
周游愣住了,血液像是凝固住,全然忘了自己事先還準備過表情,傻愣愣地看著魏冉,甚至忘了站起來。
魏冉走到她面前,雙手撐在膝蓋上,膝蓋半彎,上半身傾下來,帶著撲面而來的熱氣,笑起來有一股痞勁兒:“聽楊天琪說,你想要我手機號呀?”
除了踩空臺階和臨睡前突然右腳失重,周游的人生中從來沒有哪個時刻像今天這樣,心臟跳得劇烈到像是要爆炸。
晚上去上聲樂課,周游激動到罕見地唱跑了幾個音。
她的聲樂老師很嚴厲,發出“你要是不能唱你就趁早退課”的嚴肅批評,可是就算這樣,都一點沒有影響到周游的心情。
她仍然漂浮在云端,腳尖點地,一蹦,一跳。
下了課到家,爸爸媽媽已經吃完晚飯,爸爸在沙發上休息看電視,媽媽在屋里玩電腦。
距離周游的爸爸給她那一巴掌已經過去好久了,而且她爸爸前幾天去考察新的工廠,估計已經忙到忘記了給過她一巴掌的事。
因為他看見周游,很自然地趴過去,反手拇指指了指后背:“來,來爸爸捏個背。”
周游在家和在外面很不一樣,完全沒有朝氣蓬勃的模樣,她一回家就沉著一張臉,坐在沙發上隨便給她爸錘了兩下,就不想弄了。
她心思不在這。
而且她并沒有忘記她爸爸給她的一巴掌。
就像小時候不經過她的同意把她的電子琴送人,她不高興還要被反過來說“自私”“不懂事”一樣,他會轉身就忘記給她的傷害,讓她自己去消化這種情緒。
可她才是受害者,她憑什么要這樣不明不白的過去。
周游想到這都想哭,可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她不想聽見他“這都過去多久了,你怎么這么小心眼”的冷嘲熱諷,丟下一句:“我要去寫作業。”站起來。
一直在玩電腦的媽媽這時候走過來,用炫耀的目光看了周游一眼,坐在她剛才的位置上,跟她爸說:“我給你捏吧。”
周游轉身就走,聽見媽媽在她身后洋洋得意地開玩笑:“你看,關鍵時候閨女靠不住吧,還是得靠你媳婦兒。”
爸爸沒接話。
周游心里像堵了一塊大石頭一樣發悶,她一言不發的進了房間,關門的同時擦掉不知道為什么流下來的眼淚。
手伸進兜里,摸到那張寫了魏冉手機號的紙,周游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點,她擤了下鼻涕,把魏冉的手機號輸入進聯系人搜索欄。
他的頭像是一個笑臉小狗,像是金毛,昵稱叫豆豆豆豆皮。
看著那只笑的傻萌傻萌的小狗,周游像是被感染到,嘴角跟著一點點上揚。
笑臉小狗很快同意她的好友請求,并且主動跟她打招呼:hello,我叫魏冉。
把“周游”兩個字打在屏幕上,周游才第一次覺得原來自己的名字這么難聽,甚至和“魏冉”比起來,她的名字才更像男生的名字。
把“周游”兩個字刪掉,她重新輸入:嗯嗯,那叫我周周吧。
【豆豆豆豆皮:好,周周。】
周游抱著手機,想象著魏冉叫她周周的樣子,穿著校服在她的小床上壓著內心的激動打了個滾。
“周游,出來吃點水果。”媽媽叫她。
明知道媽媽這時候不會進來,但周游還是做賊心虛的把手機藏在枕頭下面。她收起笑容,面對父母時又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周游唱聲樂對體力有一定消耗,每天晚上都要再吃點東西,除了水果家里還會準備點小零食。
家長平時就吃幾口,都是周游,每天都要吃很多,但今天,她只吃了個橘子就不吃了。
面對父母她的心情不太好。
而且她有意想減肥。
爸爸問:“怎么今天吃這么點?”
周游搪塞:“不少啊,可能中午在學校吃多了,還沒消化吧。”
說完不管父母怎么想,周游起身:“我回去寫作業了。”
她的房間跟客廳像是有一道屏障,一進到房間里,封印解除,她的心情就會好起來。
周游撲倒床上,拿出手機,給魏冉回消息:不好意思回晚了,我剛剛去吃水果了。
但是魏冉沒再回。
周游想,畢竟魏冉高三了,應該挺忙的,他沒空看手機也正常。
她沒催,只是一邊寫作業的時候會一邊摁亮屏幕,看一眼他有沒有回消息。
哪怕她已經開了震動,哪怕手機就在手邊,她一定不會錯過消息,她也還是要時不時看一眼,生怕自己漏聽。
十點半,魏冉還是沒回,周游寫完作業去洗澡,她想了一下,偷偷把手機揣進睡衣里。
浴室水聲大,聽不見震動,她把手機放在浴室外面的地上,隔著玻璃隨時能看見手機是否亮起來。
洗澡的時候她一直看著地面,偶爾沖頭發的時候需要閉眼,再睜開她會用毛巾擦一下手,蹲在地上看一眼手機里是否有消息。
洗澡十分鐘,她中途擦干手看消息卻不止十次,但是魏冉都沒回消息。
會不會是她發的消息太沒意思了,魏冉不知道該回什么?
可是如果現在她再追加一條,會顯得她太上趕著了吧?魏冉會不會煩?
周游想撤回重新發一條有意思的,但那都已經是一小時前發的消息了,早已經撤不回。
滿懷心事的少女抱著手機在床上翻來覆去胡思亂想,不知不覺睡著,但她睡得不熟,十一點半,她手里的手機“嗡”的一聲,周游立刻睜眼,兩只眼睛瞪得像銅陵。
看到發消息的人是簡然,周游眼神立刻垂下去。
簡然問:我在收拾去尼圖亞的行李,你有沒有什么一定要我帶回來的東西?我提前給你預留一點行李箱的位置。
周游有氣無力地
打字:沒有。
又打了一句:一路平安。
周游切換到跟魏冉的聊天界面,笑臉小狗還是沒發消息過來。
她重重地嘆了聲氣,像是被判了死刑。
一直到十二點半。
周游再度被手機鈴聲吵醒。
這次是魏冉。
他說:高三真煩,卷子老子寫到死都寫不完。
第18章 小橋流水“就是你。”
深更半夜,月亮都睡了,周游還興奮地醒著,眼睛里反射著屏幕明亮的光,嘴巴都咧到了太陽穴。
她揉了揉眼睛,像在做閱讀理解一樣,認真地看他發來的每一個字,并提取了關鍵詞:高三,煩,卷子。
她如答題那般,一字一句把答案寫在,聊天框里:嘿嘿,高三嘛,煩躁是難免的,最難的日子當然累啦,等熬過去就好了!
她的回復有點長。
但就像做題要答滿一樣,總有能得分的點。
這下魏冉果然回的很快,他問:你怎么還沒睡?
周游干脆換了個姿勢,她才不會說她是在等他的消息呢,她扒著打字:在寫作業呢。
魏冉:真夠刻苦的。
這次,周游決定不回了。
她是先結束話題的那個,當然要顯得她在這段關系里的地位更高一點。
把兩人加上好友開始的這幾條對話從頭到尾看了幾遍,周游終于可以滿足的睡過去-
尼圖亞爾是亞熱帶國家,一年四季都在三十度以上,簡然收拾了幾套夏天的衣服,和兩套真絲表演服,約了徐陳硯和高銳生一起去銀行換匯。
路過樓下小超市,梁純芬跟他們打招呼:“三個好朋友去玩呀?”
簡然:“不是呀,我們馬上要去尼圖亞爾交流演出,現在一起去銀行換點生活費!”
“哦喲!我們小明星又要去為國爭光了!”
簡然:“嘿嘿!”
徐陳硯垂著眼皮看笑的真誠燦爛,忍住了心里想說的話。
但是簡然卻在他這一眼的注視中想起了什么,立刻捂嘴遮住笑容,眼神跟著嚴肅下來,滿臉懊悔。
徐陳硯低低地笑出聲。
高銳生:“怎么了?”
簡然悄咪咪地說:“我發現梁伯母不是好人。”
高銳生的聲音跟著放低:“哦?發生什么了?”
“她把肉包摔死了!”
高銳生:“?”
你倒沒說她出生的時候哭的吵到鄰居了。
摔死肉包都八百年前的事了吧?
不知道是他倆說了什么,讓簡然舊事重提又想起來了肉包,并且氣的一如當年,但高銳生見怪不怪,幽幽提醒:“哦,那你還記得肉包剛死的時候,你說要梁阿姨給肉包陪葬嗎?”
簡然:“啊?我還說過這種話?”
轉念一想,這種話倒確實像是她說的。
去銀行換了錢。
第二天,要去尼圖亞爾交流的學生大部隊在八十中學門口集合。
穿著各式各樣校服的學生們在家長的帶領下在陌生的學校門口集合,簡然他們三個聊著天,一晃眼,看見了他們熟悉的人,邱行晚。
一問才知道,邱行晚負責的不僅是帶隊他們學校,還是本次活動的總領隊。
“喲,厲害啊。”高銳生跟哥們兒似的評價。
“還行吧。”邱行晚挑眉,跟他們一點沒距離感,“不過是會點尼圖語罷了,不用這么崇拜哥哈。”
三個人集體沉默。
邱行晚分別用中文和尼圖亞爾語(沒人聽得懂)進行了自我介紹,介紹完一一和同學們擊掌,點了人數,確認全部到齊后送上小巴車。
在小巴車上,他重復了相關的地方禮儀和一些簡單的問話語言。
簡然和高銳生原來總是一起坐飛機,都習慣了,但這是第一次和徐陳硯一起坐飛機,她難免激動,什么事都要沖到第一個。
下了小巴車,簡然帶著他倆跟著邱行晚最近。
有路人看見這陣仗,以為是明星在拍戲,拍了拍穿得像副導演的邱行晚,指著徐陳硯:“這是哪個明星?以前沒見過,是新人嗎?好帥啊。”
后面的同學有人在偷笑,簡然和高銳生對視一眼,齊聲幫他們的小伙伴介紹:“不是明星,是七班那個長得超級帥的圍棋天才!”
后面的同學笑的更大聲,路人一愣:“圍棋嗎?這么厲害?”
她邊走邊回頭,好像是在確認他們真的沒騙她。
邱行晚指揮大家自助登機,一起取了飛機票,又一次檢查好護照,一行人走的頭等艙通道過安檢,直奔飛機。
飛尼圖亞爾要六個小時,他們坐的是大型客機波音747。
簡然和徐陳硯的座是連著的,她在中間,徐陳硯靠窗,高銳生在他們后面。
為了方便聊天,簡然和旁邊的同學商量了一下,把高銳生換到前面來。
旁邊的同學本來誰都不認識,走到哪都一樣,不坐在一對熟人旁邊還省的尷尬。
高銳生坐過來,沖著簡然比了個大拇指:“社牛本牛。”
解決完作為問題,又來了新問題,為了打發坐飛機的時間,簡然在pad里下載了好多綜藝和動漫,但是pad只有兩個耳機,他們卻是三個人。
她總不能說讓任何一個人不看,那也不能自己不看啊。
正愁著,余光看見徐陳硯已經進入“智者時間”。
這個智者時間是高銳生和簡然給他起的名字,指的就是他在神游太虛,叫他他也聽不見的時間。
完美解決!
簡然和高銳生一人一個耳機,高銳生竟然還帶著零食,倆人一邊吃一邊笑。
飛機飛到平穩狀態,空姐開始發午餐,早在空姐在第一排開始詢問的時候,簡然就伸長沒帶耳機的那只耳朵聽——
西餐意大利面,中餐魚香肉絲蓋飯,還有什么海鮮面。
等空姐走到簡然這里,她一點沒猶豫:“給我一份魚香肉絲飯。”
“好的。”空姐裝好飯盒給簡然,看向徐陳硯,“那么這么先生您吃點什么呢?”
徐陳硯沒回答,他垂著眼睛,在他自己遼闊的世界里思考。
空姐又問了一次:“請問您吃點什么?”
簡然剛才沒聽見,這次才聽見,她摘了耳機:“再給我一份一樣的吧。”
空姐把飯給簡然,推著餐車走出去到下一排座位,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徐陳硯。
這人好奇怪,明明沒睡覺,卻好像聽不見別人講話,空姐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不知道徐陳硯想了多久,等簡然上完廁所回來,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他側著頭靠在飛機玻璃上,露出優越的鼻子線條和下頜線,隨著飛機的顛簸,他的頭也跟著顛簸。
簡然坐下后沒猶豫,把他的頭撥到自己肩膀上,讓他睡得舒服些。
高銳生看見沒多想,如果他坐中間,他也會做出同樣的行為。
徐陳硯一路睡到下飛機,醒來的時候就在簡然的肩膀上。
女生的骨架纖細,卻穩穩地托了他一路。
想跟簡然說點什么,她已經坐了六個小時屁股疼,拔腿沖下飛機。
尼圖亞爾的機場很小,兩三步就走到外面。
和已經入秋的燕城不同,尼圖亞爾的首都烏暖依舊蓬勃生發,街道兩旁的椰林,連綿的山巒,以及雕刻精致的寺廟形成一幅色彩斑斕的畫卷。
等大使館的車來接他們的時候,簡然看見機場外的自動售貨機,里面有一瓶長得很好看的草莓味飲料。
在國內好像沒喝過草莓味的飲料,她想買,問高銳生:“寶蓋頭你有錢沒有?”
高銳生:“你不是也換錢了嗎?”
簡然:“我錢放箱子里了,懶得拿。”
高銳生瞥了一眼自己的箱子:“巧了,我的也在。”
簡然把希望寄托在徐陳硯身上,聽見他們對話的徐陳硯已經自覺拿出了錢包。
國內移動支付發展
的這么快,他們都是萬年不用錢包的人。
徐陳硯手里這個藍色錢包看著特別眼熟,好像還是很小的時候簡然送給他攢零花錢的生日禮物。
小小的包,被塞的鼓鼓囊囊,就差貼個紙寫上:我很有錢。
想起之前的培訓,簡然一邊伸手拿錢包,一邊說:“之前培訓老師不是說嘛,這邊的青少年比較亂,連政府都……”
話還沒說話,一只膚色黝黑的手搶在她前面,奪走了徐陳硯的錢包。
徐陳硯一愣,看那背影是個年輕的男孩兒,既然青少年亂到連政府都沒辦法,正想提醒簡然算了,下一秒,卻在簡然和高銳生對視的眼睛里同時看見了興奮。
“別……”徐陳硯伸手想去拽簡然,但是晚了。
他哪拽的住她。
簡然那都不叫拔腿就跑,她簡直是彈射起步。
她晚了對方起步十秒,二百米之內就追上了。
邱行晚搖著小旗子喊:“簡然!簡然快回來!”
簡然哪肯回去,徐陳硯的錢包還在對方手里,他換的錢最多,有她在能讓徐陳硯受這個委屈嗎!更何況對方是個小瘦子,跑的壓根就不快,她怎么也得拿了錢包再回去。
高銳生提前多跑了十米接應她。
他可太了解簡然了,在這種時刻她是必然要有個落地pose的。
打劫的男生茫然地看著追他的人超過了他,還繼續往前跑,甚至還回頭跟他說了聲hi。
他甚至趔趄了一下,心想難道這人不是來追我的?
下一秒,簡然踩著高銳生已經托好的手,一個漂亮的后空翻!
她落在了距離小賊還有五米左右距離的位置。
后面等待的同學已經看到目瞪口呆。
徐陳硯眉頭緊鎖,一群人里,只有他還站在太陽下面,太陽光明晃晃地照進他嚴肅的眼睛里。
按照簡然的計算,她本來應該是正落在小賊面前的,這樣不僅震懾力比較大,還能第一時間奪回錢包。
但沒想到小賊被她嚇到趔趄,少跑了幾米,害她的計算出現了失誤。
這樣隔著五米面面相覷,簡然其實也有點尷尬。
停在這尷尬,往前走兩步更尷尬。
當地小賊舉著錢包,嗚哩哇啦說了一長串話,簡然跟高銳生都沒聽懂,倒是他自己激動的紅著臉,大顆大顆汗珠往下淌。
沒認真學語言的后果暴露出來了,簡然撓頭:“啥?Canyouspeakchinese”
猝不及防的,小賊舉起了槍,槍口對準簡然。
他的手在發抖,仍然高舉著錢包。
那一瞬間,簡然什么都看不見了,只能看見黑漆漆的黑洞一般的槍口,像能把人命吸進去。
高銳生也跟著愣住。
人再快也快不過槍子,汗水霎時浸透了兩人的后背。
小偷舉著槍倒退,嘴里仍在滔滔不絕,聲音因緊張而變得尖銳。
危急關頭,當地警察及時從四面八方涌現,把他撲倒在地。
男孩兒嘴巴被磕破了,滿臉猙獰地在警察身下掙扎。
所有人跑到簡然身邊,有人抱著她,有人在安慰她,有人在看現場情況,烏泱泱亂得簡然甚至沒辦法分辨出他們每個人在說什么,腦子里都是嗡嗡嗡的聲音。
邱行晚和警察交涉后和簡然解釋:“幸好,他手里拿的是假槍。”說完他組織其他同學,“車到了,咱們先去酒店!”
簡然沒說話。
邱行晚意識到她不對勁,皺著眉,語氣擔心:“還好嗎?”
簡然也說不上來自己好不好,但她不想讓邱行晚擔心,氣勢恢宏地回答:“我剛才都想好踢哪里能把槍踢掉了!!!”
看上去還活蹦亂跳的,以及她及時收住的顫音,讓邱行晚以為她沒事。
坐上使館的小巴車,在飛機上憋了一路的同學發泄似的聊個沒完,簡然坐在徐陳硯旁邊,一路卻是出奇的安靜。
下車后,邱行晚按照名單分配房間,兩人一組的標間,簡然和一個其他學校不認識的女生分到一起。
坐了六個小時的飛機,大家都很累,拿了房卡就要回房間休息,簡然婉拒了舍友的邀請,走到徐陳硯身邊,小聲問他:“你想玩飛行棋嗎?”
分在同一個酒店房間的高銳生插嘴說:“他剛才不是想了一路下棋的事么,這會兒肯定要睡了,你要想玩的話我在酒店大堂里陪你玩吧。”
簡然沒說話,但已經準備要轉身找地方,看樣子是把高銳生的話聽進去了。
徐陳硯卻在這時開口:“你帶飛行棋了?”
簡然點頭。
徐陳硯看著高銳生,跟他商量:“那去我們房間玩?”
高銳生自然是沒意見的,但他奇怪:“你不是一想棋就要睡一會兒嗎?”
徐陳硯:“今天不困。”
說這句話的時候徐陳硯看了簡然一眼,那個眼神高銳生看不懂,但他以前沒在徐陳硯臉上看見過。
酒店的電梯門是一面鏡子,簡然手里拿著行李箱,身上背著她的帆布書包,低著頭不說話的樣子,竟有種高銳生從沒在她身上見過的恬靜感。
她常年防曬,皮膚白皙,穿著短褲露出一雙又白又直的長腿,端正的站著,像個漂亮的瓷娃娃。
而徐陳硯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她。
他們的酒店房間是套間,因為邱行晚說過徐陳硯可能隨時會有事,為了不影響高銳生休息,他倆說好讓徐陳硯住在外面的房間。
高銳生把行李放進里間,簡然從書包里拿出來飛行棋,把棋盤打開,平鋪在徐陳硯的大床上。
簡然選了紅色的棋子,跪坐在床上搖色子,搖出來3,按照飛行棋的規則,3是不能出棋的。
下一個到高銳生搖骰子,高銳生比他倆都壯實,他躺在哪哪就會塌下去一塊,沒辦法他只能坐在床尾凳上。
他搖出了一個1,也是什么都不動。
徐陳硯選的是藍色棋子,他斜著坐在簡然的對面,一條長腿筆直修長地搭在床邊點地,另一條腿懶洋洋地曲著,也篩出了一個1。
骰子又回到簡然手里,這次簡然好命地篩到了6,當當!一個棋子就位!
她又篩一次,篩到5,就位的棋子連走五步。
高銳生和徐陳硯又沒篩出來6。
他倆不僅這次沒篩到6,人家簡然都出來兩顆棋子,甚至其中有一顆都快到終點了,徐陳硯才終于勉強走出了第一步,高銳生更慘,他一步都沒走出來。
“靠!”高銳生終于篩出來第一個6,一看簡然那邊都有一個棋子到終點又回家了,他的某個記憶被喚醒,“我忽然想起‘巔峰之戰’了。”
簡然沒說話,低頭繼續搖骰子。
高銳生自顧自地接著說:“當時你跟躺躺貓下了一下午棋吧我記得,軍旗,跳棋,飛行棋,五子棋,還有什么棋來的?”
簡然:“圍棋。”
高銳生:“……這就不用說了,除了圍棋我記得還有別的。”
簡然:“象棋。”
“對對對。”高銳生說,“然后當時就飛行棋贏了,對吧?”
簡然點頭。
高銳生:“真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小子居然還記得這事!”
簡然瞥他一眼:“你不是也記得?”
高銳生看著徐陳硯:“那你呢?你還記得嗎?人生中第一次下棋輸給我們幾個。”
徐陳硯:“記得。”
“記得你還跟她下飛行棋!”高銳生看著自己好不容易走出去的棋子被又被簡然給撞回家,氣的直跺腳,“你就寵她吧!誰不知道她狗屎運好啊!!!”
簡然這次竟然沒跟他斗嘴,抿著唇輕笑了一下,低著頭繼續玩。
三個人樂此不疲玩了好幾
局,每一局高銳生都信誓旦旦他必須贏一把,然而每一局都是以簡然贏結尾,就這么一直玩到了晚上十點,對應國內的晚上十二點。
高銳生死活不信邪,興致勃勃地又擺好了棋,簡然卻實在撐不住了,連打了兩個眼淚連連的哈欠:“明天再說吧,我先回去睡覺了。”
好吧,明天還有其他事,高銳生沒多說什么。
把飛行棋收回書包,簡然背著包慢吞吞地離開他們的房間。
高銳生活動了一下脖子,跟他們說完“明天見”,也回到自己的里間。
簡然走出房間,看到空無一人的走廊,關門的手無意識頓了一下,回頭往房間里看。
徐陳硯像是提前知道她會有這個動作,在這等著她,她一回頭,就對上了徐陳硯的眼睛。
一雙狹長的眼睛,冷靜地看著她,像是要把她的情緒看穿。
簡然被他看的有一瞬間慌亂,說了句“晚安”,連忙放開手。
門鎖“咔噠”一聲,關緊。
簡然沒回房間,她在走廊盡頭,看著窗外燈火輝煌的河畔,穿梭行駛的游輪,以及河邊繁華熱鬧的夜市。
莫名的,她長長地嘆了一聲氣。
回頭轉身,剛才還空無一人的走廊突然多出了一道瘦高的身影,簡然嚇得腿抖了一下,尾椎骨正好磕到窗沿的裝飾物上。
她揉著尾椎骨,聲音終于有了一點情緒:“你在那怎么不出聲,嚇死我了!”
徐陳硯快步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后背,輕聲道:“別怕。”
“沒怕。”簡然收回揉尾椎骨的手,一臉強撐出來的逞強,“這點小意思,有什么好怕的。”
“真的?”
“……嗯。”
“那陪我出去走走吧,邱老師說酒店后面有個很大的花園。”
“好!”簡然一秒沒猶豫,察覺過來自己有點亢奮,她摸摸鼻子解釋,“正好我也睡不著,有點無聊嘛。”
緊接在這句話后面的,是她一個超級大的哈欠。
徐陳硯在他這個哈欠后面,淡定地“嗯”了一聲。
作為尼圖亞爾的首都,烏暖是一座全球盛名的旅游城市,酒店文化盛行。與其說是酒店里有個花園,不如說酒店是在花園里建的。
才出電梯,精心修建的熱帶植物便隨處可見,夜晚的燈光溫柔地灑在每一篇葉子上,照亮了棕櫚樹下蜿蜒的小徑。
小徑兩側有小橋流水,池塘清澈,水面上漂浮著鵝黃睡蓮,甚至還有紅黑錦鯉相繼躍出水面,激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最神奇的是,這樣大的熱帶花園,竟然沒有蚊子。
簡然和徐陳硯并排坐在小橋的長排石凳上,簡然脫了鞋把自己蜷縮著抱起來,安靜地聽風和水的聲音。
徐陳硯兩條長腿松松地敞著,把她被風吹到臉上的頭發挽到耳后,忽然問:“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有一段時間,你特別討厭我?”
簡然側過來,把頭枕在膝蓋上:“我嗎?我小時候怎么會討厭你?”
在簡然的記憶里,分明她從小就最喜歡黏著他玩。
“就是你。”徐陳硯戳了戳她的膝蓋,像是秋后算賬似的,“當時我第一次去參加圍棋比賽之后,你就天天去找寶蓋頭,我去你家門口等你,你抱著個大兔子,看都不看我一眼。”
啊?還有這種時候?
簡然想破了腦袋,終于想出了一點頭緒。
第19章 泳池水浪“你剛剛是要找我嗎?”……
“因為小時候我不是被選中過參加春晚嘛。”說起那時候的事,簡然有點不好意思,咬著拇指指甲,“本來我是咱們小區里唯一的小明星,后來你去參加了那個比賽拿完冠軍,小明星就成你了。”
徐陳硯饒有興致:“是嗎?”
“對啊!”簡然越說,記憶越清晰,“因為你參加的那個圍棋比賽主持人會報你的名字嘛,少兒組徐陳硯,但我參加春晚的主持人是不報我名字的,只能在標題下面那一排參演人員的小字里看見我的名字。后來才知道,我那時候就是個群演,誰會報群演的名字……”
簡然理虧,越說到后面聲音越小。
徐陳硯笑了一下,別人在意的什么成績,排名什么的,簡然從來都不放在心上,反而是這種奇奇怪怪的地方,她總會冒出頭攀比一下。
“你上春晚的時候我好像忙著比賽,沒怎么留意。”徐陳硯說,“你好像也還沒跟我說過?”
那段經歷簡然記憶猶新,來了興致:“咦!我居然忘了跟你說嘛!不過那個小品你應該看過吧?”
“領導檢查幼兒園的那個?”
“對對對就是那個,當時我扮演的是幼兒園的學生,但是其實那時候我都二年級了!”簡然越說越起勁兒,“當時我就只有一句詞,就是那個領導問我‘你算數為什么這么好?’然后我回答說‘我家是賣白菜的!’,最后等到老師喊‘孩子們集合’我再去臺上翻幾個跟頭就行了。但你別看就這么簡然的幾句話,我媽帶著我來來回回跑了十幾次演播廳彩排,同樣的一句話我重復了一百多遍呢!”
她又恢復了滿血的狀態。
徐陳硯聽著她慷慨激昂的演講,冷淡的眉眼逐漸溫柔地彎起來。
剛才兩個人說著話,誰都沒注意到花園里還有其他人。
這會兒安靜下來,簡然先聽見動靜,她在嘴上比了個噓,兩人一起仔細聽——
女人旖旎婉轉的聲音,和泳池水浪的拍打聲。
對視。
思考。
遲疑。
兩個臉蛋一起紅成大番茄!!!
兩人默契起身,好巧不巧,剛走兩步在泳池邊看見那對緊貼在一起玩耍的情侶,剛才的聲音就是女生這發出來的。
情侶看見他倆,動作停下來,男人貼在女人耳邊低聲說:“沒事,就是倆孩子。”
咦?是中文。
倆人生怕情侶覺得他們是孩子就不管不顧了,跑的快到膝蓋都快磨得冒火星子了。
喂喂喂!我們是孩子,但我們不是傻子啊!!!
電梯門緩緩合上,分別站在電梯一角的兩人同時在想剛才的尷尬場景,一時間都忘了說話,一陣奇怪的氛圍在電梯封閉狹小的空間里蔓延。
同時抬頭,同時看到鏡子里的彼此,視線同時交匯,又同時迅速避開,仿佛空氣里彌漫著看不見的電流,電的人心里麻麻的。
就這樣一起撞破了不該被撞破的事。
簡然緊張到喉嚨發干,每一次呼吸,每一下心跳都顯得格外清晰。
電梯“叮”一聲,到達住宿樓層。
兩人一起往外走,手背不小心觸碰到彼此滾燙的肌膚。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觸碰。
甚至在一個月之前,簡然還能像樹袋熊一樣整個人扒在徐陳硯身上。
但是現在,徐陳硯躲開了。
簡然更夸張,像觸電一樣直接抽回來,一大步跨出電梯,像劈了個大叉。
在今晚之前,他們對待彼此還是像小時候那樣。
經歷了這樣一個夜晚,他們在彼此心中才像突然生出了一個叫“性別”的東西。
都在想辦法找話題,又都怕破壞此刻微妙的平衡,到最后也只是徐陳硯在走出電梯的時候問了一句:“現在困了嗎?”
簡然:“困了,沾枕頭就著。”
她幾乎是逃回自己的房間。
但是——
酒店是根據外面花園來建的,很大又彎彎繞繞,簡然怎么走都找不到自己的房間。
徐陳硯紅著耳朵回到自己的房間,剛洗完澡的高銳生從里間出來:“剛我看你沒在房間,你……誒?你臉怎么這么紅啊?”
“是嗎?”徐陳硯反手摸了下自己的臉,燙的,“可能外面有點熱。”
高銳生:“外面?你去外面干嘛了?”
一提到外面,剛才聽到的聲音和想象出來畫面就在腦海里浮現,徐陳硯耳
朵又紅了。
高銳生見狀擦著頭發走過來:“你不舒服嗎?”
“沒有。”徐陳硯迫切地把那個畫面從腦海里趕出去,“你剛剛是要找我嗎?”
“哦。”高銳生接著最一開始的話說,“就那什么,簡然今天雖然不說,但我覺得她今天應該是被那個男的嚇到了。”
簡然。
為什么提到簡然腦子里也是那個聲音。
徐陳硯隨手擰開酒店的礦泉水,仰著頭喉結滾了兩下,咕嚕咕嚕喝了一整瓶冰水,把空瓶磕在桌上,力氣大到塑料瓶底部變形。
高銳生擦頭發的手停了一下,歪著頭問:“你是心情不好嗎?”
“沒有。”徐陳硯閉著眼深呼吸,再睜開時眼底泛著紅血絲,他沒辦法說自己晚上遇到的事,只能說,“我可能是水土不服,沒事。你接著說。”
打死高銳生也想不到他今天晚上聽見了什么,于是把他說的話當真:“哦哦,那要不要去找邱邱拿點藥?”
“不用。”徐陳硯說,“你接著說吧。”
“哦,其實我就是想說,簡然只是看著厲害,其實是個要強的小玻璃人,今天經歷了這個事我怕她晚上睡不好,我想要不然把她叫過來,你睡我那屋,我睡沙發,咱們三個擠一下,有熟人在她可能會好一點。”高銳生說,“你覺得行嗎?”
徐陳硯克制自己不去想這件事,情緒漸漸轉為平淡。
里間的門開著,徐陳硯看了一眼兩張床都挺大的,他主動提出來:“如果床上有其他人,你能睡得著嗎?”
高銳生聽懂了他的意思:“嗨,咱倆不從小就一塊睡么,這有什么的。”
高銳生給簡然發了條讓她過來睡的消息,發完去吹頭發,但等他吹完簡然還是沒回消息,高銳生這才想起來下午集體辦手機卡的時候他們在玩飛行棋,現在他們三個沒了WiFi日子已經過不下去了。
他問:“簡然會不會還沒連上WiFi呢?”
徐陳硯:“我去看看。”
托亞熱帶國家氣候的福,烏暖的強冷氣貫穿著酒店的每個角落,冷卻了少年心底的燥熱。
走到剛才簡然站過的玻璃前,徐陳硯看見簡然繞著酒店走廊走了一圈又一圈的身影反射在玻璃上。
他叫:“簡然?你在找什么嗎?”
簡然一開始沒反應過來聲音是從哪來的,四面八方地找,直到在驚嚇中看見身后徐陳硯的身影,她才松了一口氣。
找房間找的她已經顧不上想別的,背著書包噔噔噔跑過來:“我鬼打墻了我!”
看她剛才一臉茫然走過來走過去的那個樣子,徐陳硯就知道她所謂的鬼打墻是在酒店迷路了。
可是有一點他不理解:“你之前不是說你們練武的人,要不停的觀察周圍動向嗎?你怎么會鬼打墻?”
“是要觀察啊,觀察風的走向,觀察聲音的變動,因為這些變動代表可能是敵人位置移動帶來的,不然就像我們教練說的‘人家都要把你殺了,你還在那’你好,哈哈‘,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但是……”簡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墻體,“墻又不會動啊!”
徐陳硯:“……”
奇怪的邏輯,但竟然閉環了。
到達烏暖的第一個晚上,他們三個睡在同一個房間。
高銳生和徐陳硯住在里間,簡然一個人住在外間。
夜深人靜,本是容易多想的時刻。
但是今天經歷了太多事情,少年們累到真的頭沾到枕頭上就睡著了。
半夜高銳生起床上廁所,看見大大的一張床上,徐陳硯完全把自己蜷縮成一個小團,就像一只睡著了的躺躺貓。
第二天當地時間早上七點半,邱行晚來敲高銳生和徐陳硯房間門,準備找徐陳硯對一下和外交部部長下棋的細節。
來開門的,卻是睡眼惺忪的簡然。
期待中開門的人從男生變成一個女生,以為自己敲錯了的邱行晚趕緊關門,關之前他不忘道歉:“不好意思敲錯門打擾你睡覺了。”
門“嘭”一聲關上。
簡然還沒來得及轉身,敲門聲又響了。
這次在對方開口之前她就先問:“這次敲對了嗎?”
聲音還啞著,一聽就是還沒睡醒。
邱行晚被她問的又看了一遍手里的表:“我敲對了,但你住對了嗎?”
簡然懵著,沒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徐陳硯已經出來了。他頎長的身形擋在邱行晚和穿著睡衣的簡然身前,嗓音清冷:“是要找我嗎?”
“哦。”邱行晚點頭,“是。”
“稍等我去換身衣服洗漱一下。”
“好。”
邱行晚的眼神始終帶著疑惑,徐陳硯平時也不是感受不出來別人的情緒,這要是他自己的事也就算了,但事關女生名譽,去換衣服之前徐陳硯解釋了一下:“簡然昨晚睡不著。”
想說的話終于找到出口,邱行晚拿紙拍墻:“那你倆也不能住一塊啊!”
被吵醒但還沒起床的高銳生從里屋冒出一顆爆//炸頭:“老師沒事,還有我。”
邱行晚:“?”
在大堂跟徐陳硯對相關流程的時候,邱行晚終于弄明白昨晚到底是怎么個情況,他懸著的一顆心松懈下來,繃直的后背癱在椅子上:“哦,這樣啊。”
徐陳硯抬眼:“不然呢?”
邱行晚后背再次繃緊:“……就是這樣。”
和徐陳硯對完相關流程,使館的車到了。
所有換好服裝的學生依次上車去參加今天的開幕式演出,小巴車里各種五顏六色的表演服裝聚在一起,可熱鬧了。
跟他們不同的是徐陳硯,他穿的是比平時更嚴肅的正裝。
畢竟是三十多度的天氣,就算開著空調徐陳硯還是有些熱,他脫了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只穿著一件熨帖修身的白襯衫,襯得他緊致的肌理線條緊致有幾分欲說還休。
昨晚高銳生打了一宿的呼嚕吵的徐陳硯睡的不算安穩,這會兒趁著路途他閉眼小憩,覺得領口不太舒服,他抬手松了松襯衫,露出鋒利的喉結。
他這樣,比起穿了短袖短褲的邱行晚,更像是帶領著他們這一隊孩子去演出的家長。
尼圖亞爾方非常重視這次的友好交流,從活動舉辦的地址就不難看出來,是在烏暖市中心歷史悠久的市政中心,場館外的紅燈籠和金絲帶交相輝映,不難想象晚上該是多么壯觀的燈火輝煌。
同學們集體發出贊嘆,以及不能親眼看到的惋惜。
大家被安排在后臺熱身,這里不僅有來自國內的學生,也有當地的表演者也在,練習他們的傳統舞蹈和尼拳等等。
簡然和高銳生都換上了各自的真絲表演服,過套路的時候徐陳硯被兩個工作人員小姐姐叫走了,過了一個小時再回來,整個人氣場都變得妖艷(?)了許多。
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有人在前面彩排,后面在候場的同學幾乎全都在盯著他看。
簡然也不例外,一臉嚴肅地盯著徐陳硯的臉。
徐陳硯掀起眼皮:“你干嘛?”
簡然:“我才想問你吧,你去干嘛了?怎么感覺你變樣子了?”
徐陳硯指腹劃了一下自己的臉,又在西裝褲子上劃了一道,黑色褲子上立刻出現了一道白白的痕跡。
簡然:“咦!你去化妝了?”
徐陳硯神色散漫地點頭,他挺不習慣的,唇釉讓他總覺得嘴巴上糊了一層油,張不開嘴。
“為什么只有你化?”簡然自己和身后時不時瞥他們這邊的人,“我們呢?我們怎么不化?”
簡然倒不是多喜歡化妝,她就是納悶為什么要區別對待。
邱行晚聽見她的問題,抽了張椅子坐到徐陳硯身邊,諱莫如深地解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點全世界范圍內通用的,徐陳硯要和部長下棋呀,部長手底下的人還不得靈光點么。”他拿出手里的一盒藥,“這水土不服的藥都是人家專門給徐陳硯準備的,現在知道為什么只有他化妝了吧。”
簡然拖腔帶調地“哦——”了一聲:“我懂了,就是風頭又讓你出了唄!”
她學著剛才徐陳硯的樣子,也伸出食指在他臉上蹭了一道,少年皮膚看著冷白干凈,但實際上的觸感和女生的皮膚完全不同,要更干燥一些,簡然壓下心底一瞬間升起的慌亂,把食指上那一道蹭在自己臉上,嘚瑟地繞著徐陳硯和邱行晚扭了一圈:“切,誰臉上還沒個妝呢。”
邱行晚被她這逗到不行 ,趴在椅背上笑了一會兒:“哎,簡然,我聽徐陳硯說,你倆從小就認識?”
簡然:“對呀!”
邱行晚:“那你們家里人有沒有說過,感覺好像你少長了幾歲,全都被徐陳硯長走了。”
簡然:“有啊,我媽也說過類似的話。”
不在學校里,邱行晚不像個老師,就像是一個大學畢業的大哥哥,想逗眼前的小妹妹:“那你跟徐陳硯在一起,不會覺得壓力大嗎?”
“為什么會覺得壓力大?”簡然不理解,她的語氣里沒有反問,沒有質疑,就像是聽見一句事不關己的話一樣,清澈的不理解,“他是下棋下的好,比我成熟穩重,但我也不差呀,他又打不過我,這有什么好比的。”
很自信的姑娘。
正事他人的優秀,也從不輕視自己。
邱行晚心底對簡然的贊許又多了幾分。
看著她,邱行晚想起了和他并肩而行的孫老師,要是他這位搭檔能有簡然的這份坦然和自信,他覺得她的感情之路能比現在順暢一百倍-
烏暖時間下午兩點,中尼建交二十周年友好交流開幕式正式開始。
他們在后臺和其他觀眾一樣,從電視上看轉播,五星紅旗在異國他鄉冉冉升起時,坐在后臺的每個人都站起來,自發唱起國歌。
到了兩國代表相繼致辭環節,簡然看著電視后面出現的那些人,又開始嘻嘻哈哈:“你看那個,就是那個保鏢,看著像不像楊志強哈哈哈!”
高銳生抬頭一看,媽的,真是楊志強本強,他本來還想嚴肅點不搭理簡然,噗嗤笑出聲瞬間破功。
簡然:“我早說過了,窮則黨志強,富則當簡然,你看給咱們志強餓成尼圖亞爾人了,黑瘦黑瘦的。”
徐陳硯不認識楊志強,應該是他們武校的同學,但他也覺得好笑,跟著笑出來。
致辭環節結束,便到了最精彩的文藝表演的部分。
簡然和高銳生一藍一紅站在舞臺中央,和在后臺沒正形的樣子不同,簡然一上臺便收起了后臺的頑皮,目光如炬,如松柏般屹立。
隨著一陣激昂的鼓點聲響起,一藍一紅兩道身形瞬間起動,如同疾風驟雨,臺下的聊天聲像忽然靜音,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兩人對手每一個招式都蘊含著深厚的內力,每一拳每一腳都攜帶著破空之聲,穿破音樂,傳進在座期前排人的耳朵里。
突然,兩人同時躍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如同兩道閃電,瞬間交換位置,緊接著又是一系列眼花繚亂的連環踢、飛身撲、旋轉掃,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到位。
不光是這些外國人,連后臺的學生,甚至邱行晚對這番中國功夫都看得目瞪口呆。
最后二人同時落地,動作戛然而止,如同雕塑般靜止不動,全場安靜一秒后,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與歡呼。
中國功夫,博大精深。
簡然和高銳生在臺上喘著氣鞠躬致謝,內心都是驕傲的。
邱行晚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給這幾天一直擔心簡然的孫馨蕾發消息,他用的24鍵,兩個拇指快到重影:“啊啊啊你的擔心太多余了!!”
“你都不知道簡然有多酷!!!力量感真絕了!!!”
“我的天,她一上臺氣勢那叫一個恢宏,跟你平時看見的根本不一樣!”
“學校選簡然真的是有學校的道理的!我路轉粉了孫老師!!!”
表演全部結束后,徐陳硯和尼圖亞爾外交部部長馬里帕瑪相對而坐,到了這場交流最特殊的圍棋對決時刻。
與之前的聲樂震天不同,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所有的攝像頭都一齊聚在小小的棋盤上,只聽得見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
簡然從后臺探出頭,悄悄觀察在電視上看不到的徐陳硯。
但她的位置不太好,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徐陳硯寬闊的背影,一只手搭在腿上撐著臉,另一只手捏著白棋棋子。
在他周圍站著記者,攝像師和主持人,相機快門“咔嚓咔嚓”聲圍繞在他身邊,但他永遠可以摒棄外界的干擾,充耳不聞地看著棋盤。
聽邱行晚說,這個馬里帕瑪從小熱愛中國文化,光圍棋就學了十八年,但是這還沒下多久,簡然就看他眉頭已經緊鎖。
那徐陳硯什么表情呢?
簡然從后臺繞了一圈,從另外一個方向,重新探出一顆好奇的腦袋。
徐陳硯在棋盤上放下一顆白棋,上身懶散地靠進座位里,在所有人都盯著棋盤的時候,他回過頭。
他化了妝,五官在深邃冷淡之上多了幾分不屬于他的艷麗。
在這張五官精致的臉上,有一深一淺兩道不和諧的印記,淺的那道是他自己刮的,深的那道出自簡然的手筆。
在細微的角落,徐陳硯精準無誤地找到這個罪魁禍首。
四目相對,他散漫地勾了下唇。
第20章 不動聲色“…………你愛了不該愛的人……
黑白棋子縱橫交錯成簡然看不懂的錯綜復雜圖案,馬里帕瑪額頭甚至滲出細密的汗珠,而徐陳硯,他竟然根本沒認真下棋!
四十五分鐘后,執白子的徐陳硯勝。
雖然是徐陳硯贏了,但馬里帕瑪看上去卻更開心。
他露出一排整潔的潔白牙齒,來不及搭理別人,拉著翻譯和徐陳硯,在全世界的鏡頭前興奮地說個沒完。
簡然已經在后臺睡著了,聽見外面的歡呼聲,她垂死夢中驚坐起,看見電視上轉播比賽竟然是徐陳硯贏了。
她側過頭,問一邊玩手機的邱行晚:“怎么他贏了?”
邱行晚從手機里挪開眼睛,拿“你這問的什么話”的眼神看她:“他贏了你很意外嗎?”
“不是。”簡然愣了一下,“我的意思是,這種場合,咱們不應該讓外交部長贏嗎?”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了吧。”邱行晚一邊跟孫馨蕾發消息一邊說,“徐陳硯什么水平,外交部長什么水平?你要是讓他贏,他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自己是被讓棋了啊。就是這種,誒,好像倆人有來有回,然后他再輸,他才真的開心。”
要讓。
但不能明著讓。
最后還得不動聲色地贏回來。
早上所謂給徐陳硯培訓相關流程,培訓的就是這個。
最主要的就是做徐陳硯的心理工作,讓他能愿意做這件事。
現在看來他完成的很好,滴水不漏,堪稱完美。
簡然癟了癟嘴,語氣有點不屑:“你剛還說他學了十八年。”
“是學十八年沒錯啊。”邱行晚說著,眼里換了一種類似崇拜的情緒,“但學十八年怎么了,你應該知道徐陳硯是萬里挑一的天賦型選手吧。普通人跟他比,別說學十八年了,學一百八十年都沒用。”
簡然不知道。
簡然只知道徐陳硯圍棋下的好,但其他的她一概不了解。
“不對。”邱行晚推翻自己剛才說的話,“萬里挑一遠遠夠不上他,萬里挑一,咱們國家能挑出十四萬個。但徐陳硯是最年輕的職業圍棋手,被他打敗的那些人,才是萬里挑一。”
簡然聞言抬頭,看著電視里的少年。
臉型棱角分明,化妝加深了他五官的深邃,銳利的眉眼間更透出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淡。
他是當之無愧的主角,優秀到光芒萬丈,令人無法忽視的存在,跟平時那個徐陳硯比,好像有哪里不一樣。
回去的車上,趁著他睡覺,簡然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眉毛還是那個眉毛,鼻子還是那個鼻子,嘴巴還是那個嘴,整座城市的霓虹在他身后閃爍。
兩個
人離得這么近,簡然下了結論,那種不一樣的感覺應該是因為他化了妝。
從沒見過他化妝,簡然想碰碰看化了妝的徐陳硯會不會有什么不一樣,她剛伸手,徐陳硯忽然睜眼,對上她的眼睛:“看什么呢?”
簡然手伸到一半的手頓住,“咦”了一聲:“你怎么醒了?”
徐陳硯:“今天不困。”
他以前睡覺都是全神貫注下棋需要休息,今天下棋的時候還能抽空看她,簡然想可能分神了,就沒那么累。
她手沒收回來,接著剛才頓住的地方繼續伸過去:“今天我問邱邱了,邱邱說你讓棋也挺辛苦的。”
“還行。”徐陳硯知道她要干嘛,順從地閉上了眼,“就當陪新手練習吧。”
好家伙。
堂堂外交部部長,好歹也練了十八年,在全球人民的關注下,在你眼里就是跟新手練個習。
嘖,有資本真了不起。
簡然戳了戳他的睫毛,他沒涂睫毛膏,手感和平時沒什么區別,倒是收回手的時候看見他的棕色眼線蹭了一點在手上,簡然找高銳生要了紙擦手,回過頭來問徐陳硯:“你下圍棋是不是已經算最厲害的那波了?”
“不是。”徐陳硯睜開眼,漆黑的眼底像是化不開的墨,字字珠璣,“就是因為不夠厲害,我才需要陪新手練習。如果夠厲害,就不用做這種事。”
他能一眼看透事情的本質,永遠不會因為夸贊和外界給予的機會迷失自己。
哪怕他不屑一顧的東西,是成千上萬的人趨之若鶩。
簡然想起那天盛窈表白時候說的“崇拜”,她原來以為那是對喜歡的人說的奉承話。
但她對圍棋才了解那么一點,就已經覺得他很厲害了,更別說盛窈是真學過圍棋,或許她的崇拜是發自內心的。
“躺躺貓。”下車的時候簡然跟徐陳硯走在最后面,接下來她要說的話作為關系這么近的朋友她略略有點不好意思,于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烏暖的空氣,慢吞吞地說,“連我都有點崇拜你了誒。”
徐陳硯聽得很認真,聽到最后一個字,他很輕地笑了一聲:“哦,那我榮幸之至。”
晚上大家都在吃飯的時候簡然睡過去了,醒的時候給她留的飯都涼了,這會兒肚子空空的,徐陳硯和高銳生陪她一起在酒店邊的夜市上買了份芒果糯米飯,當夜宵吃。
吃完回去有點晚了,怕打擾到舍友,簡然在房門口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刷開房卡,推開門——
屋里的燈是亮著的,舍友林蘇還沒睡。
像是在等著她,等門完全打開,林蘇立刻跟簡然揮手:“hello昨天我看你一直沒回來,就先選了外面的房間,你住里面ok嗎?如果不行的話咱倆換。”
簡然沒意見。
背著書包往房間里走,林蘇忽然坐直:“同學,那個……你是徐陳硯的女朋友嗎?”
簡然:“不是,我是他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的那種。”
林蘇:“我去!青梅竹馬嗎?”
這個詞有點奇怪,但好像也貼切,簡然點頭:“嗯,不止我倆,還有跟我一起表演的,我們三個都一起的。”
林蘇挑眉:“嘖嘖嘖,你竹馬今天有點帥哦。”
有人夸徐陳硯,簡然與有榮焉,“嘿嘿”了兩聲:“我也這么覺得,不過我覺得他平時更好看,今天都不像他了。”
“明顯是今天好看啊!”林蘇說,“跟偶像男團似的,多漂亮!我今天把他照片發給我閨蜜,我閨蜜讓我一定要到他聯系方式!”
“這話可不能當他面說。”
“要聯系方式嗎?”
“不是,漂亮。”
“嗯?為什么?”
“因為小時候有人夸他長得漂亮,把他夸哭過。”
林蘇沒見過徐陳硯躺躺貓時期,想象的是徐陳硯現在這張棱角分明的冷臉流淚的樣子,她被自己的想象嚇到了,小心翼翼地:“…………那我注意。”
開幕式結束,他們的任務就結束了,第三天白天沒事,邱行晚給他們安排了集體活動,一起去烏暖最熱鬧的水上集市!
小販們駕著裝飾鮮艷的木質小舟穿梭在狹窄的水道間,船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琳瑯滿目的商品,從新鮮的水果蔬菜到香濃的咖啡茶葉,從手工編織的籃子到精致的木雕工藝品,簡然挑的眼花繚亂。
她大跨步在小舟之間自由穿梭,落地之處甚至會因為她過大的動作幅度產生傾斜,她拿起好幾個不同顏色的手工小包問:“寶蓋頭寶蓋頭你幫忙看一下,飛飛會喜歡哪個顏色的?藍的?黃的?肯定不是這個粉的,她最討厭粉色了。”
高銳生“粉色”兩個字硬生生咽下去:“那黃的吧。”
“好。”簡然放下黃的,“那就藍的。”
高銳生:“?”
聽著他們對話的徐陳硯笑的不行。
簡然給爸爸媽媽挑了紀念品,也給簡微挑了,當然也沒忘記周游藺飛飛和鹿鹿哥他們。
她捧著一大摞紀念品,對自己挑選的每樣東西都滿意極了,嘰嘰喳喳的充滿活力,看樣子已經完全忘記第一天經歷的事。
游客的休息區也是在小船上,他們把東西都放在船里,由邱行晚負責看管,各自去買吃的。
簡然在小船攤口上等自己的炒河粉,林蘇趁著她落單抓緊機會,拍了拍她說:“你能不能幫我要一下徐陳硯的聯系方式?”
簡然目不轉睛地盯著香噴噴的河粉:“你自己問他呀。”
林蘇尷尬了一下,承認道:“我問過了。但我剛才跟他說話,他沒搭理我……”
“哦。”簡然不以為意,“那他剛才估計是想怎么下棋呢,他就這樣,他要是思考的時候誰叫他都沒用,等他想完你再找他他就跟你說了。”
真的嗎?我不信。
因為剛剛明明就不是這樣的!
剛才林蘇拉著新認識的朋友一起過去找徐陳硯要聯系方式,她思考了好久話術,說了異常傳話,結果徐陳硯冷著一張臉,半個字都沒回應!
毫不夸張地說,當時氣氛已經尷尬到零度以下了。
所以她才不信什么找他他就會說這種話!
就像最一開始她敢過去,也是昨晚跟簡然夜聊,從簡然嘴里誤以為徐陳硯只是看上去冷其實心還是很熱的男生,結果親自去試了才知道,他的心比臉還冷八百倍!
要不是已經跟閨蜜做了保證,她絕對不會再去找簡然丟這個人!
磨不過林蘇的撒嬌和哀求,簡然抱著自己的炒河粉,帶著她一起回到他們的小船。
現在不是節假日,來烏暖旅游的游客并不多,地方充足,簡然他們三個單獨占了一艘小船,林蘇剛才受到了不小的打擊,死活不肯跟簡然上船,買了份冰激凌,一邊吃一邊在旁邊的小船上等著。
徐陳硯和高銳生分別買了綠咖喱雞和芒果糯米飯,剛一坐下,簡然就問:“徐陳硯你手機號多少?”
徐陳硯:“怎么了?”
簡然:“幫別人要的。”
林蘇默默挖著冰激凌:…………姐你都和他說話這么直接的嗎?
徐陳硯抬頭:“幫誰?”
林蘇的眼睛立刻瞟走,假裝是事不關己的路人。
簡然:“說了你也不認識,但是你說吧,她肯定能聽得到。”
林蘇吞了一大口冰激凌:…………附近不就我一個人嗎,姐你要不然直接點我名吧。
徐陳硯直接報了一串數字。
這么突然的?簡然她室友手機還沒來得及解鎖。
估計也被認出來了,林蘇不裝了,解開手機鎖問簡然:“能再說一邊嗎?”
簡然問徐陳硯:“能再說一遍嗎?”
徐陳硯又說了一遍。
等林蘇要完手機號離開,徐陳硯看著美滋滋的簡然,問:“她要我聯系方式是要?”
“哦。”簡然喝了一大口
高銳生買回來的冰西瓜汁,甜的她搖頭晃腦,“好像是她閨蜜喜歡你。”
徐陳硯低頭拆著吸管包裝,把吸管丟進西瓜汁里,看著簡然忽然問一句:“開心了?”
簡然又喝了一大口西瓜汁,笑的一臉賣乖樣:“嘿嘿,謝謝。”
她確實很開心。
簡然有很強烈的分享欲,像從小就喜歡把好吃的零食拿出來跟大家一起分享,好玩的玩具跟大家一起玩一樣,她覺得像徐陳硯這么好的男生,就應該讓所有人都認識。
所以別人能通過她認識徐陳硯,對簡然來說是一件讓她超級開心的事。
她對任何好的東西都沒有獨占欲,對徐陳硯也一樣。
“不客氣。”徐陳硯手機連了邱行晚的移動WiFi,此時微信下面多出了一個紅色小1,他點擊接受,重新把手機揣進兜里。
目睹了這一切的簡然眼睛撲閃著興奮:“你會和她閨蜜談戀愛嗎?”
“一般情況下這種加了好友的也不會跟我說太多話。”徐陳硯變相否認。
“挺有經驗哦你。”簡然打開自己的腸粉,還沒吃先給徐陳硯和高銳生一人夾了一筷子,當然,同時她也獲得了一勺甜糯米飯和咖喱雞。
吃到好吃的簡然會開心。
她覺得三樣每個都好吃,于是一樣夾了一筷子,在嘴里混合著嚼,有酸有甜,層次豐富,糯米飯很清涼,簡然滿足的眼睛都看不見了。
她一邊吃,一邊給他倆介紹自己買的紀念品,每介紹完一樣,后綴都會跟一句“我真是天才!”
徐陳硯的目光溫柔地落在簡然身上,唇角不由自主上揚。
和簡然認識這么多年,徐陳硯從別人嘴里聽過的有關簡然的形容詞有很多。
活潑,開朗,天真,義氣,這些詞簡然都有,但是卻不是她身上最特殊的性格。
她最特殊的在于,她很有生命力,永遠朝氣蓬勃,生生不息,連她周圍的空氣都在不斷上升。
和她在一起會很開心。
“好了,我說完了。”簡然挑眉質疑,“你們有在聽我說話嗎?”
徐陳硯點頭。
高銳生睇了她一眼。
簡然的矛頭直接沖向高銳生:“那我說的你記住了嗎?”
“記是記住了。”高銳生先發制人,“就是想不起來了。”
簡然愣了一下,差點被繞進去,等她反應過來猛吸一口西瓜汁:“算了,我也不指望你什么了,你這個智商活到今天就已經費勁全部力氣了吧。”
徐陳硯沒看清是誰先開始的。
他最后的記憶就是他還護了一下自己的綠咖喱雞。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船都翻了。
周圍的小販都好奇的過來圍觀,在這干了幾十年了,雖然年年都有失足落水的,但是翻船了還真是第一次見嘿!!!
徐陳硯不會游泳,但他還沒嗆到水,就已經被人左一只胳膊右一只胳膊搶救上岸。
這倆人鬧得時候真鬧,但是遇到事的時候也真默契。
簡然游得飛快:“這么好的腦子可不能進水啊!”
徐陳硯:“……”你認真的嗎?
簡然他們回酒店洗了澡換了衣服,一行人也都回來了,大家一起趕去機場。
隨著烏暖的大地在視線里逐漸變得渺小,飛機又一次升到萬米高空,穿破棉花糖一樣柔軟的白云。
徐陳硯坐在靠近過道的最外側,他看著外面的云,側臉正好沖著簡然:“剛到烏暖那天……”
簡然:“剛到烏暖那天怎么啦?”
徐陳硯沒想到她居然能忘得這么徹底。
他沉默的空隙,簡然倒是想起來了,她“哦哦哦”了幾聲:“那天的事怎么了嗎?是邱邱后來又跟你說了什么?”
徐陳硯:“沒有。”
簡然翻包拿出pad:“哦,那沒有就好。”
邱行晚沒說,但是徐陳硯有話說,他嚴肅的語氣里夾著無奈:“你有正義感,追求公正是好事,但是處理問題記得要更謹慎一些,尤其是在陌生的環境里,法律制度,社會規范,潛在的安全風險,都是在觀察當下環境之余你需要思考的事。”
說到最后,徐陳硯整張臉都是嚴肅的,眼神里一點感情都沒有。
簡然不敢惹“我是你爸爸”形態下的徐陳硯,頭點的像小雞啄米。
“那天他拿的是假槍,但如果他拿的是真槍,會發生什么?”徐陳硯頓了頓,“你說。”
簡然不敢說。
她憋了半天:“…………你愛了不該愛的人?”
徐陳硯:“?”
徐陳硯:“……”
他忍無可忍地彈了簡然一個腦瓜崩:“就你皮。”-
秋天的氣溫一天一變,飛機落地,寒冷的空氣瞬間席卷全身。
走的時候還是深黃的楓葉,回來再看已經火紅一片,層層疊疊。
從公交車站走到學校的這條路,被落葉鋪成一條金色的小徑,走在上面會有沙沙作響的聲音。
簡然拿著給周游的禮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本來都想好了可能要下了早自習才能給周游這個起床困難戶,沒想到周游居然比簡然到的還早。
簡然的第一反應:“哎?是改上學時間了嗎?”
“沒有啊。”周游說,“到了冬天才改吧。”
簡然:“那你來這么早?”
就是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問題,周游居然聽得臉羞澀的微微泛紅:“哎呀你不懂!”
簡然拿出禮物:“你臉紅什么?”
周游拿了禮物,開心的轉圈圈,在早自習開始前給簡然講她出國這段時間她加上魏冉的微信,并且和魏冉聊天的事情。
簡然雖然不能理解加上微信聊個天有什么開心的,但是她看周游這么開心,就很為周游開心。
而且這么一看小戀愛腦也有戀愛腦的好處,有情飲水飽,起床困難戶竟然能起這么早。
她倆正聊著天,孫馨蕾又一次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嚇得周游立刻把后面要說的話憋回去,幸好孫馨蕾沒管她,只是把簡然叫去辦公室。
已經數不清幾進宮,跟在老師后面往辦公室走的時候,簡然心想,她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問題學生。
孫馨蕾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脾氣放緩點:“你在尼圖亞爾遇到搶劫犯,還跟別人打起來,把當地警察都驚動了?”
“沒打起來……”
孫馨蕾根本不聽簡然說了什么,劈頭蓋臉訓下來:“簡然,你告訴我,為什么總是你出亂子?你能不能消停一點?身處國外,你要是真遇到危險了,誰能真正保證你安全?”
簡然撓了撓頭,孫老師的批評讓她想起來在飛機上徐陳硯說的話,他們說的都沒錯,她老老實實地點頭認錯。
難得簡然沒犟嘴,孫馨蕾的脾氣也跟著緩和了點,教育了幾句以后放她回去上早自習。
中午,簡然跟周游一起去食堂吃飯,倆人說著簡然在尼圖亞爾翻船的事,周游上一秒還驚訝的發出一聲渾厚的“我去”,下一秒忽然捂嘴輕聲笑,走路姿勢也跟著變成了小碎步。
簡然納悶地瞥了周游一眼:“你雞毛卡嗓子了啊?”
話剛說完,她看見了迎面走過來的魏冉。
周游以一個極其羞澀的姿勢,怯生生地說了聲:“嗨。”
簡然感覺自己的后背有點疼。
魏冉抬手打招呼的幅度大得多,他嘴角帶著痞笑,手快要扇到周游臉上了。
簡然以為周游會生氣,沒想到周游在臉紅。
簡然:“……”
等魏冉走了,簡然咬牙開口:“姐……你能松手了嗎。”
周游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緊張掐的是簡然,她才以為掐的是自己呢,趕緊撒手,給簡然揉了又揉。
感覺這位朋友是清醒不過來了,眼看著食堂的隊越來越長,簡然拉著周圍狂奔去排隊,周游全程就一直保持著暈暈乎乎的飄忽狀態,直到簡然撒手,她才正常下來。
“啊啊啊啊啊啊
我要瘋了!!!“周游捂著自己的心臟,原地跺腳,“他里面今天穿的是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