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見覺得自己卷入了什么奇怪的紛爭之中。
發現自己困倦時不小心將文件發錯人之后，鹿見在重新將文件發給正確的人之前，心虛地刪掉了最后一行字，并在地址欄檢查了差不多能有五分鐘。
一晚上差不多只睡了兩個小時，折騰了一宿的鹿見第二天盯著碩大的黑眼圈出現在人們面前。
祁紀雖然在半夜回復了鹿見的消息，但實際上他現在的狀態還可以，雖然還沒有完全恢復成原本高貴品種貓般的姿態，但至少比鹿見好多了。
祁紀調侃道：“你被誰掏空了？”
鹿見望著報復心極強的祁紀幽幽地說：“當然是你，親愛的。”
祁紀裝模作樣沉思兩秒，隨后聳肩：“沒印象，你確定嗎？”
鹿見：“……”
旁邊的王哥發出了無情的嘲諷。
祁紀：“如果你不介意，我要繼續無聊又永無止境的學術研究了。”
祁紀說這話并不是真的想工作。只是聯接的反反復復讓他陷入了短暫的自我懷疑，急需一些其他的東西獲取成就感。
而科學總比玄學好琢磨多了。
王哥冷哼：“你當我想和你在一起嗎？電燈泡。”
祁紀扭頭看向鹿見：“有考慮過給我換一個監護人嗎？”
鹿見狠狠地抹了把臉，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淪落到如此境地的。
報告發錯人這事可大可小，祁紀現在多少算手上有鹿見的把柄，他思忖片刻，決定給青年畫個大餅：“要不這樣，你在忍幾天，過幾天等大家都知道你是個好人，就可以隨意活動了。”
沒想到王哥不樂意了：“那不行，他走了我怎么辦？我剛有個新想法，其他人根本就跟不上思路，要不你以為為什么這里一直只有我們兩個人？”
鹿見：“我以為你怕招來一些心術不正的……算了我什么都沒說。”
王哥對祁紀的評價讓鹿見覺得有些詫異，艦隊上的研究人員儲備雖然沒有圓盤基地那么離譜，但有很多名牌學校出身的人才。
但是看王哥的意思，這些人竟然都比不過祁紀。
祁紀依舊沒有忘記圖紙上的第二種字跡：“你為什么不去找你之前的搭檔？”
王哥看了他一眼，意味悠長地說：“那小子啊……”
鹿見馬上打斷：“我帶你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怎么樣？”
祁紀越想越覺得可疑，但沒有深究，只是順著話題反問道：“去做太空垃圾嗎？”
鹿見看上去對自己剛剛挑起的話題有些后悔，但他還是解釋道：“就算是殲星艦也是要靠岸補充物資的，所以一會我們可能會在某個港口停留幾個小時。”
穿越之后這么久，祁紀從來沒有真正接觸過外面的世界。
祁紀不免有些好奇：“我需要注意什么嗎？”
鹿見：“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不要離開視線范圍之內？”
祁紀：“知道了媽媽。”
接下來祁紀沒有了工作的心思，基本就是手上拿著沒開蓋的筆，在圖紙上隨便亂點，裝模作樣而已。
王哥看想去很想打他，但祁紀那小身板看上去就不太耐打的樣子，所以他將死亡視線挪到了鹿見身上。
鹿見：……造孽啊。
鹿見：“要不咱倆先去準備準備？”
祁紀立刻站起來：“好。”
鹿見他們其實不是什么正規軍，更像是一群倒霉蛋聚在一起干大事，對于祁紀的看管近乎松散，簡單口頭交接一下，鹿見就帶著興致勃勃的青年上路了。
現在的時間是上午，一半的人在工作崗位上醉生夢死，另一半正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向自己的休息室。
他們原本的工作其實非常有限，最近還是因為搶了個人急需隱匿才開始倒班的。
一看路上的人不少，鹿見就想起之前在類似的場景，和相同的人談話時鬧出來的烏龍了。
鹿見沉默了兩秒，為了不出現多說多錯的慘劇，決定干脆當自己是個啞巴，悶頭走了幾十米，突然意識到自己身后安靜地異常。
鹿見猛地回頭看了一眼，給祁紀嚇了一跳。
祁紀：“怎么了？”
鹿見表情復雜：“我以為你走丟了。”
祁紀一眼就看出對方什么意思，用憐憫地目光望著鹿見：“我要跑也不是現在跑。”
鹿見小聲嘀咕：“你就不能直接說你不會跑嗎？”
“不能保證的事情我不會說。”祁紀聳肩，“而且我也不是那么必要，等到治療儀徹底完工之后，一拍兩散對彼此都好。”
說到底，祁紀的珍貴就在于他是目前唯一可以延長哨兵壽命的人。
等他不那么稀有之后，一切就都能簡單不少了吧。
鹿見也知道是這么個道理。他有那么一瞬間想許下也承諾，哪怕是用開玩笑般的語氣也行。
但最后，鹿見只是說：“我記得你之前一直沒出過門對嗎？我給你介紹介紹風土人情之類的吧。”
祁紀乖乖應道：“好。”
反正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鹿見干脆當越來越多的路人不存在。沉思片刻，簡單起了個話頭：“我們干脆聊一聊好吃的吧。”
祁紀點了點頭，眼睛亮了些。
鹿見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但為了避免對方的報復，他沒有表現出來：“聯邦的領地包括近百個大小不一的星球。”
“現在交通十分便利發達，相近的星球都會有類似的飲食習慣，不過每個星球，和星球上的城鎮也有會有自己的家鄉菜。”
“比如我們這次的落腳點，他們以能齁死人的甜品著名。”
說話間，祁紀被帶到了一扇窗戶前。
看著自己從太空一點點降落的感覺很微妙，科技的力量讓人完全感受不到壓差的存在。
祁紀將手貼上玻璃，試圖確定眼前確實是一扇窗子而不是哄人的屏幕。
殲星艦并不是垂直下降，在真正落地之前還要低空滑行相當長的一段距離。
外面正好是黑夜，通明的燈火如螢火蟲一般星星點點，雖然離得還很遠，但根據輪廓，依舊可以得知建筑的大致形狀。
鹿見站在祁紀身邊，和他一起看夜景，感嘆道：“看上去很神奇對吧？”
祁紀皺眉：“看上去很普通。”
他本以為世界外面會有更大的變化，像是滿天飛的機甲之類的，但實際上眼前的畫面和祁紀之前坐飛機時看過的大差不差，他甚至還看見了一排緊湊的小木屋。
“從遠處看的話，大部分事物都很普通。”
鹿見看著身邊若有所思的祁紀，不知為何多說了兩句：“只要距離夠遠，就算是你也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點點，誰也看不清你漂亮的臉蛋，也不會知道你到底能惹多少麻煩。”
“只有面對面交流，人們才能意識到你是一個怎樣的小爛攤子。”
祁紀笑了兩聲：“所以一會我可以離城市近一點，去看看具體哪里比較神奇嗎？”
鹿見也笑了：“你想的美。”
祁紀還想說什么，卻看見鹿見順著自己頭頂的位置看過去。
他扭頭，發現葉硝站在角落，也不知聽了多久。
鹿見的手在空中胡亂比劃著：“葉硝你怎么在這？那誰在指揮降落？”
葉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本來應該是你。”
鹿見：“？”
他懵了兩秒，隨后猛地抽氣。
葉硝座位殲星艦上權利最大的人，本來指揮降落的活一直都是歸他的。
但是昨天比食堂事件稍早一些的時候，葉硝曾經提出過換班的訴求，而鹿見也隨口應了下來。
鹿見當時甚至還調侃了一句“機器人也有人類的心”之類的傻話，結果昨天熬夜熬得他把腦子都熬干了，替班什么的根本就想不起來。
看著眼前的葉硝，鹿見小心翼翼地問：“那現在是誰在指揮？”
葉硝：“原本是你的副手。”
“？”鹿見有點沒聽明白，“我的副手是也因為意外缺席了嗎？”
葉硝冷哼一聲：“現在你是他的副手。”
鹿見：“……”
“你之前不是這樣的。”
祁紀在一旁偷樂，就看見鹿見突然一臉幽怨地望向自己，以一種在座所有人都能聽到的音量小聲嘀咕道：“真是近墨者黑，古人誠不欺我……”
祁紀想要反駁，卻突然意識到：之前葉硝看上去確實不太像這種會開玩笑的人。
至少祁紀真正能見面的那位不是。
他下意識地看向葉硝，卻正好對上了男人的視線。
藍色總是能讓人聯想到天空或者海洋，祁紀站在真正的星辰大海之中，因一雙裝滿了自己的藍眼睛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