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悄悄
向晚星沒有回答,目光越過他看向窗外。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像是一道厚重的帷幕,遮住了天光也遮蓋了建筑物的輪廓,玻璃窗上全是蜘蛛網一樣密密麻麻的雨痕,樹木搖搖晃晃似乎隨時要倒下。
她感覺自己也如同這樹木一般,被一場名叫洛望飛的暴雨所摧折裹挾,不由她自己。
他總是這樣,天大的事情,說起來也仿佛兒戲一般輕松,絲毫不知道這些舉動會給人帶來多大的傾覆。
把一顆摔碎過了的心拼起來再給出去,在他嘴里仿佛像是過家家一樣容易。
她的一顆心又不是橡皮泥,不管糟蹋成什么樣子了,只要揉一揉,就能恢復原狀。
洛望飛輕輕搖了搖頭,視線迎上后面男生滿含屈辱的目光。
“這里是公共區域。”他淡淡地提醒了一句。“洛總,洛總?”秘書在旁邊已經喚了好幾次洛望飛。
老板開著會又開始走神了,而且周圍的氣壓低得嚇人,這兩天這種情況已經出現不下十次了。做下屬的,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你們繼續。”洛望飛終于讓自己的思緒重新回到會議上。
會議結束后,洛望飛徑直回到了辦公室,然后把秘書叫了進來。
“上次讓你去查的人,查得怎么樣了?”
“差不多了。”秘書一邊迅速地翻閱著資料,一邊匯報道,“楚遠洲的私生活相當混亂,離婚之后情人就沒斷過,身邊的女人就沒停過,有明星、網紅,最近查到還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工作室合伙人,他和這個合伙人關系最為穩定。”
秘書每多說一句,洛望飛的心就愈發往下沉一分。年輕漂亮,關系最穩定,難道是向晚星嗎?
哪怕是做楚遠洲身邊不唯一的情人,她都不肯回來找他嗎?車緩緩停在向晚星的樓下,洛望飛將地址默默記在心里,才把黑傘還給她。
“外面的雨還沒停呢。”他毫不掩飾自己的關心。
此處距離樓道并不遠,向晚星即便不打傘也淋不了多少雨車門打開,向晚星輕聲道了句“謝謝”。
畢竟從方才車上的對話里便能判斷出,他們倆如今沒成為仇人都算好的。
向晚星五味雜陳,回到家后,她不由自主地從陽臺朝下望去。
那輛賓利依舊靜靜地停在原地,傾盆的雨幕之中,顯得有些孤寂落寞。
這場雨淋濕了車,也淋濕了向晚星的心。
洛望飛就一直在門口,淋著傾盆大雨,等了整整一夜。
他只不過是想要一個理由罷了,僅此而已。
可是,直至意識消失的最后一刻,向晚星都始終沒有出現。
向晚星熬得雙眼紅腫,瞥見洛母過來,將洛望飛抬上了車,這才松了口氣。
洛望飛高燒三日,一直在渾渾噩噩的夢境里徘徊。
夢到向晚星身著高中校服,笑意盈盈地朝自己走來,眸子里滿是對兩人未來的憧憬。文理分班的時候,向晚星想跟他一起選理科,兩人討論來討論去,便開始暢想未來種種,一起商量高考志愿的填報,還捏著他的臉說等過了法定年齡就結婚。
一會又是向晚星不帶一絲感情的看著他,推拒他讓他滾,別再來煩自己了。
又夢到向晚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冷漠地推拒著,讓他滾,不要再去煩她。她還說自己喜歡上了別人,讓他別再來糾纏。
還有向晚星遭遇綁架,身處危險之中的零零碎碎的畫面。夢中的洛望飛想抓住她的手,卻只能徒然掙扎,溫熱的淚水奪眶而出,落在地上化為泡影。
他大喊了一聲“元元”,猛然睜眼,從床上坐了起來。醒來后,只覺無盡的空虛如潮水般將自己淹沒,就像向晚星已經離開他的這個殘酷事實。
而向晚星知曉這一切的時候,已是后來的事了。
與洛望飛分手前的最后一次見面,也是在這樣一個漆黑的雨夜。路邊暖黃色的燈光灑下,映照出他的身影,更添幾分孤獨寂寥。當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自己的心緒是被扯著走的。
收到向晚星潦草的就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扯著,不由自主地被牽扯。
向晚星只是草草地發了一句分手的短信,洛望飛給向晚星發了很多條短信,還打了無數個電話,他需要一個解釋。
向晚星出事的時候,她切斷了和所有人的聯系,手機關機,好多天都沒去學校。家中的別墅一片狼藉,許多東西都被砸壞了,馬上就要抵押給債主,向晚星只匆匆收拾了幾件衣服,住在這里。住在這兒的最后一晚,她在窗前看見看到了洛望飛。
洛望飛為什么會找到這兒來呢?
他是不是已經知曉了向家發生的事情?
向晚星的眼神里滿是迷茫,望著屋內滿地的凌亂,就如同看到她那狼狽不堪又滿是絕望的未來。
她不可否認,自己此前的十七年都生活在優渥的環境里,盡情地享福作樂,如今一下子從天堂墜入谷底的滋味實在難受,更何況還背上了數億的外債。
少女時代那僅存的一點自尊心,就如同摔落在地的瓷器,碎了一地,再也無法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模樣。
洛望飛在門外一邊用力地敲門,一邊大聲地呼喊著她的名字。“向晚星,向晚星!你出來啊!”
“元元,你先出來好不好。”……
洛望飛的衣服被雨水徹底淋透,他的傘也不知道被風雨吹到哪里去了,可他還是鍥而不舍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喊著她。
向晚星的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父親絕情地拋棄她的時候她沒哭,母親消失不見的時候她沒哭,兇神惡煞的高利貸上門逼債的時候她也沒哭。
但是現在,她蜷縮在地上,任由淚如泉涌,卻死死地咬著嘴唇,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眼前這扇門,仿佛變成了一堵無法逾越的高墻,將兩個世界完全隔絕開來。
一股無力感席卷全身。
她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洛望飛,不能再去給任何人添麻煩了。
這是屬于她一個人的深淵,就讓她在這深淵里墮落吧,誰也拯救不了她了。
洛望飛心中暗自思忖,或許,他真的應該相信向晚星,想必她一定是有著什么難言之隱,才致使如今這般局面。可是,窺探他人的隱私生活,終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洛望飛微微頓了一下,隨后低聲吩咐道:“繼續查。”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幾下,他瞥了一眼屏幕,是母親的好嗎。洛望飛對她的用意了如指掌,皺了皺眉,置之不理。
然而,洛母卻是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接連發來了許多照片。
“之前跟你提過的徐家千金,這個周末你必須去見一見。”洛母發過來的消息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洛望飛連照片都懶得點開。洛母催婚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次數多了,他也就漸漸麻木了。只是最近,母親像是動了真格,又是哭鬧又是哀求的,上次好不容易把他磨得答應了這件事,如今看來,這次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
“哦,好吧。”向晚星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臉上沒有絲毫的尷尬。
可她還沒來得及移步離開,身后的男生又開了口。“向晚星,真沒想到你竟然如此膚淺,居然會喜歡這種男人?”他指向無辜被牽連的洛望飛,話語里帶著幾分不甘與憤懣:
向晚星忍俊不禁,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流轉,這已經是她第二次暗自感嘆洛望飛長得的確不錯了。
“拜托,你和他?這還用選嗎?哪怕是鬼都會知道該選誰吧!”
向晚星這話一出口,就連在一旁站著的洛望飛都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
他默默在心里記下了她的名字——向晚星。
幾日后,向晚星突然想起楚遠洲要復查的事情。打電話約定好時間,便匆匆打車前往楚遠洲的別墅。
楚遠洲所患的是幻覺性精神病,而且已經出現了精神分裂的前期征兆。向晚星作為他的主治醫生,至今已經陪伴他走過了四個年頭,目前他的病情還處于穩定期的控制之中。
向晚星至今還記得,當初自己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去敲響楚遠洲家那扇大門時的情景。
她從老師那里拿到了楚遠洲的地址,當時,楚遠洲已經辭退了所有傭人,是他自己親自開的門。
向晚星先禮貌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楚遠洲雖然神情略顯冷漠,但基于待客之道,還是側身讓她進了門。
“你說你想報答我?那你能拿什么來報答我?”楚遠洲當時看著向晚星那張稚嫩青澀的臉龐,語氣中滿是不屑。在他看來,自己不過是隨手資助的一個小姑娘,她哪來的勇氣在這個時候登門拜訪?
“你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顫抖。”向晚星的觀察向來敏銳:“我醫學外科輔修精神科,我可以幫你治病,但我還需要你的資助。”
“我會把錢還給你的!”
向晚星突然痛得倒吸一口涼氣,趁著洛望飛走神的瞬間,用力一把推開了他。
洛望飛喘著粗氣,緩緩松開了懷里的女人。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剛剛咬出來的那個牙印上,她的皮膚太過嬌嫩脆弱,此時那牙印周圍已經泛起了一大片紅暈。
向晚星急忙拉上衣領,眼角閃爍著幾滴晶瑩的淚花,搖搖欲墜。
“你可真夠狠的,向晚星。”
女人的表情一僵,身體也不由自主地輕微顫抖了一下。
她輕輕咬著嘴唇,眼睫落下的陰影好似振翅欲飛的蝴蝶,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凄美。
男人的呼吸近在耳邊,她能清楚地看到他帶眼底的怒火,還有緊握成拳、隱隱青筋跳動的手。
這么多年過去了,原來他們誰都未曾真正忘卻過往。
捕快和小賊,工程師和機器。
向晚星覺得有點不對勁,又怕是自己多想,去找他聊又要被他調戲。
干脆就換了一個頭像。
她把頭像換成了一個太陽,簽名換成了【好好學習】。
沒到三分鐘,她就看見洛望飛的頭像換成了一只長著翅膀的小狗,簽名換成了【天天向上】。
為什么是長著翅膀的小狗呢?向晚星腦子里隱約浮現四個字:【天狗食日】。
第 62 章 悄悄
第二天一早,向晚星起床準備去考試,宋惜聽見動靜,睜著惺忪睡眼要送她。
向晚星推拒不過,答應了。
兩個人出房間的時候,正好碰到對面307的房門打開,洛望飛踩著一雙粉色拖鞋,手上戴了一個懸著紅色桃心的黑色手鏈,迎面和她們撞上。
平心而論,洛望飛過于優越的臉蛋和身材,穿麻袋都好看,學校軍訓時候發的劣質迷彩都能穿出一身的颯爽出來,粉色的拖鞋和紅色的桃心實在算不上什么。
只是有些突兀。
他穿衣風格一向是清爽大方,今天也是一身亞麻色的外套,里面照常白色T恤,灰色長褲,很是日常的顏色。
飽滿的紅色桃心懸在他的手腕上,像是寫意山水畫上落了一抹口紅,亮眼到有些喧賓奪主,令人想入非非。
得知要和洛望飛碰面之后,向晚星的心情瞬間就低落了下去。
到了地方,向晚星沒想到會如此熱鬧,年輕的男男女女聚集在室內的吧臺周圍,說是一個小型派對也不為過。
草場上有人將香檳灑向空中,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興奮的尖叫聲。
這里的氛圍確實很輕松愜意。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洛望飛,旁邊站著的鐘凡天也算是向晚星的熟人。
之前向晚星和這幫紈绔子弟混得很熟,后來和洛望飛鬧僵之后,就漸漸疏遠了他們。
他們兩人也看到了向晚星。在京市,若論誰最有錢,那必定是楚遠洲。他年少時白手起家,如今即將步入不惑之年,便已坐擁如此顯赫的地位。
然而,最近關于他患病的小道消息不脛而走,甚至都登上了電視的財經頻道。
向晚星臉上的笑意稍稍褪去了些,她腳步匆匆地上了樓。
她撥通了楚遠洲的電話。
彼時楚遠洲正在開會,看到來電他便暫停了會議,走出去接通電話。
員工們不禁面面相覷,方才楚遠洲帶著一抹笑意的表情不似做假,而且他接電話時聲音明顯低了八度。這位老板向來風流,卻從未因女人而影響工作,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為了接個電話就暫停會議,不過后續的事情就不是他們這些員工能妄加揣測的了。
“遠洲,你在忙嗎?”向晚星聽到他那端有些嘈雜。
楚遠洲沉穩的聲音傳來:“不忙,你說。”
“我從病人口中聽到了一些有關你心理疾病的傳聞。”向晚星說道,關心則亂,畢竟作為楚遠洲的主治醫生,她必須要對可能出現的風險進行把控。
楚遠洲顯然早于她知曉此事,但他并沒有第一時間找向晚星,畢竟這事兒也怪不到她頭上。他們之間簽有保密協議,只保證向晚星一人不會泄露病情而已。
“應該是我的問題,之前參加了幾個活動,被媒體拍到了一些狀況吧。”楚遠洲不慌不忙地說道,看上去并沒有太過在意。在他看來,不過是隨便給些封口費就能解決的事,不值得費心。不過,能引得向晚星如此關心和重視,他忽然又覺得這件事也沒那么糟糕了。
“比賽籌備得怎么樣了?”時間將近,楚遠洲想起了這事兒,便開口問道。
向晚星簡要地說了一下目前的進展:“發言選題暫時確定下來了,往年的歷史數據也已經整理完畢。”
“云夢這幾年發展得很不錯,肯定會在峰會上一鳴驚人的。”楚遠洲毫不吝嗇自己的夸獎。能在一個行業里做到頂尖,必然是各方面的條件都具備才行。
只是楚遠洲也不無惋惜,如果向晚星不是被他的病所牽連,不用藏匿身形、不能公開身份的話,她肯定能取得更大的成就。
“我們打算引進一批新的醫療設備,再擴大建筑面積,建造療愈基地,讓患者能享受到更專業的心理服務。現在僅僅依靠醫生一味地安慰和引導,我覺得效率實在是太低了。”
光有人情味是不夠的,云夢到現在還只是個工作室,就是因為資源和設備都還沒能跟上。向晚星毫無保留地說出自己的雄心壯志,想要擁有自己的公司,就必須拉到投資,帶動其發展起來。
楚遠洲心里一動,他深知向晚星的倔強,哪怕自己說太多要幫她的話,反而會成為她的負擔。
“向晚星,你總是騙人。”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結結巴巴地開口說道。
在洛望飛的眼中,向晚星一直都是那么的灑脫自在。所以,他覺得如果向晚星放棄自己,轉頭去喜歡另外一個人的話,這似乎也沒什么可意外的。畢竟,她的身邊總是人來人往,來來去去的人太多了,她也從來不缺人陪伴。
“我可沒騙過你。”向晚星的眉間微微隆起一絲波瀾,一臉不解地說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自始至終就只喜歡過你一個人。”
這時,司機已經把車開到了跟前,向晚星便上了車,她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她知道,想要教會一個不懂什么是喜歡的人去理解喜歡,這其中的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開學見吧,洛望飛。”
路燈昏黃的光灑下,洛望飛那頎長的身影在燈下顯得格外伶仃而又透著幾分倔強。他低著頭,像是在懊惱著什么。就差那么一點,自己就可以邁出那一步了啊。
還沒等到開學,在快過年的時候,兩人又見面了。
事情是這樣的,林宛宛從集訓班解放出來了。她連著過年總共就只有十天的假期,于是便大肆哀號集訓有多么多么辛苦,最后扯著向晚星一定要一起去唱歌。
向晚星也好久沒有和她出去玩了,當下便滿口答應,還特意花了些心思精心化了個妝。
向晚星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又和楚遠洲約好了下次復查的時間,這才掛斷了電話。
為了這次峰會,向晚星特地成立了一個小組。說這是一場比賽,倒不如說是年度匯報,做總結發言,向甲方展示云夢的更多潛力。她不方便親自出面,只負責掌控全局,眼下各項事務也已經接近尾聲了。
還有兩天,峰會就要召開了。
辦公桌上堆滿了大把的資料和卷宗,像小山一樣,看得向晚星頭疼不已。她實在有些撐不住了,便趴在辦公桌上,想稍稍休息一會兒。
負責上臺演講的組長周依依,已經將演講稿背得滾瓜爛熟。她溫習完后,上了樓,看到向晚星疲憊的樣子,心里滿是憐惜,便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給她蓋了一層毯子。向晚星睡得很淺,這輕微的動靜就使她又睜開了眼睛。
“星姐,您辛苦了,要不您早點回去休息吧。”周依依輕聲細語地說道。
在這個團隊里,向晚星是核心人物。她平日里說一不二,大家對她的能力深信不疑,打心底里對她懷著敬佩之情。
鐘凡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不遠處那張明媚的臉,不是向晚星還能是誰呢?
他看向身旁的兄弟后,第一反應就是:“你倆,又和好了?!”
洛望飛沒有回答,目光始終追隨著向晚星的一舉一動。
楚遠洲去了內廳商議事情,向晚星獨自一人拿了杯酒,坐在陽光下……
他們比試的是桿數,挑選了球道較短的五桿洞,助理走上前來放置好球。
洛望飛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向晚星先開始,向晚星也毫不客氣。
她站定,揮桿的姿勢極為標準,身體與腿之間形成一個恰到好處的角度,微微低下頭去。左臂仿若筆直伸展的線條,力量在桿子上悄然匯聚。
只見她一招迅猛而精準,白色的小球如離弦之箭,勢頭迅猛地飛射出去,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
向晚星的擊球速度比想象中還要快,竟然比標準桿少了3桿,這妥妥的是“信天翁”啊!
最后一球干脆利落地直接擊到了果嶺之上。
洛望飛的視線帶著幾分留戀地收回,男人的嘴角隱隱泛起一絲戲謔:“向小姐的球技可是精進了不少呢。”
向晚星挑了挑眉梢,看起來頗為滿意,隨后與洛望飛一同回到發球區,她慵懶地倚靠在桌子邊上,示意輪到洛望飛了。
男人伸手拿過球桿,用力之時,手臂的肌肉線條微微緊繃起來,彰顯出一種力量感。
他今日身著休閑的POLO衫,在陽光的映照下,那張俊朗的臉龐滿是春風般的和煦,與他平日里的風格大相徑庭,卻又出奇地讓人看著順眼。
隨著手起桿落,球飛了出去,向晚星心里瞬間明白自己大概是沒有勝算的了。
在球場上有諸多說法,以標準桿為計算基準,在五桿洞打五個標準桿的情況下,向晚星僅僅兩擊就將球打進了最終的洞,可一桿進洞的概率在球場上簡直微乎其微。
但洛望飛卻實實在在地做到了!要說向晚星的球技有進步,那他這才叫突飛猛進呢。
“好吧,看來是我輸了。”向晚星對這個結果并沒有太多意外,畢竟只要沒輸得太過狼狽就好。
“你可欠我一個條件。”洛望飛不緊不慢地說道,看上去心情頗為不錯,仿佛真的對這個隨口定下的賭約很上心。
向晚星愿賭服輸,風中,她的馬尾辮顯得有些凌亂:“沒想到洛總竟然是有備而來啊。”
洛望飛剛想再說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卻瞥見后面走過來的人,臉色瞬間就拉了下來,眉宇間隱隱透著陰郁。
“在聊什么呢?”楚遠洲在吧臺沒見到向晚星,便尋到了這里。
向晚星回頭看到是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幾分。
“沒什么,就是洛總的球技特別厲害。”她若無其事地回答著。
楚遠洲挨近向晚星,兩人的肩膀緊緊靠著,幾乎沒有距離,站在對面的洛望飛看著兩人這般自然的親密模樣,臉上的笑容全然消失不見。
“向小姐,這個賭約,日后再還也不遲。”洛望飛冷冷地說道。
向晚星點了點頭,心里暗自納悶這人的態度怎么轉變這么快。
“輸球了?”楚遠洲聽明白了他們之間的對話,伸手輕輕摸了摸向晚星的臉頰,神情里滿是縱容之意:“之前練球的時候,你不是說得頭頭是道的嗎?”
他這語氣,給人一種不管向晚星做了什么,他楚遠洲都能為她兜著的感覺。
或許,這并非只是一種感覺。
向晚星想起這事兒,她之前確實與楚遠洲探討過球技呢。
說者無心,可聽者有意,洛望飛只覺得渾身的血液直往頭頂涌,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怒火,不過短短幾秒,又冷靜下來,只是心底一片冰涼。
原來……屬于他們二人專有的事,向晚星竟也和別人一同做過了。
洛望飛面色也嚴肅起來,連忙拉著向晚星往宋惜離開的方向追,還不忘問一句:“你們什么時候交的心,過去都一清二楚了,我都不知道。”
他們跑過了半個學校,也沒有看見宋惜。
最后是在一個偏僻的小巷,向晚星和洛望飛才找到了被人圍起來的宋惜。
向晚星毫不猶豫就撿了地上的一個裝滿水的塑料袋扔了過去,正好砸到人群中央的一個男生身上。
“誰啊!”男生回頭大喊,看了看被弄臟的衣服,罵出聲來,“老子這衣服好幾萬!”
洛望飛把向晚星往旁邊一推,讓她去報警,自個兒站著對上那男生的視線,“我。”
第 63 章 悄悄
被砸的男生看到洛望飛愣了一下,迅速去看他腳上的鞋子,認出是一個平價牌子之后才又拽了起來,抬起下巴問洛望飛:“你是宋惜的第幾個啊?”
洛望飛懶散站著,聽到這話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涼涼說了一句:“心臟看什么都臟,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行嗎?我和她沒什么關系,我就是純純見不得爛事。”
男生驟然笑起來,帶著明晃晃的譏諷:“呦,英雄救美啊。”
說著,他旁邊的人也笑起來,然后朝洛望飛靠近了,大有把他包圍的架勢。
洛望飛雙手插兜站著,一副渾然不怕的輕松模樣,實際上兜里的手已經悄然握緊了。
他看著宋惜,不明白她現在為什么還不跑。
難道她真指望自己一打七嗎?
樓下的車還未駛離,向晚星仰躺在沙發上,手機提示音突然響起。她打開一看,竟是洛望飛的微信好友申請,是林宛宛推薦的。
看來得和宛宛好好解釋一番了,不然她肯定以為自己和洛望飛舊情復燃,干柴烈火呢。
洛望飛的頭像一片漆黑,網名是大寫的英文“F”。人家剛剛才把自己送回家,現在拒絕好像不太合適。向晚星這樣想著,便點了同意。
對方很快顯示正在輸入,緊接著,一筆巨額轉賬就發了過來。
“轉賬限額,這些夠嗎?”洛望飛發來消息。“沒事,咱們再堅持一下就好了。”向晚星工作的時候,態度認真而嚴謹到近乎苛刻的向度。她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眼下掛著一層淡淡的烏青,像是被烏云遮住的月亮,透著疲憊與憔悴。
周依依點了點頭,然后坐下來和她一起整理資料,一邊整理一邊聊起了今天接待的病人,話語間滿是感慨。
做心理醫生,最重要的就是要與病人共情,理解他們的痛苦,深切地共鳴他們的苦楚。
“今天來的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現在已經很難治療了。原來他的父親一直在家里對媽媽實施家暴,小孩子也受到了不同向度的暴力傷害,從而產生了創傷后應激障礙。最開始發現孩子癥狀的時候,是他在上課時突然捂著腦袋尖叫,那場面真的很揪心。”
“母親最后離開的時候,可能是因為自身遭受了太多的痛苦,對孩子的態度也變得情感缺失。”
向晚星聽聞,眼神短暫地放空了一秒,并沒有思考太久就說道:“看到孩子,她或許就會被拉回曾經那個如同噩夢的場景,所以,她常常表現出嫌棄和厭惡。”
“是啊,可其實孩子其實也是受害者啊。”周依依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向晚星愣了愣,下意識地低下頭去。她心里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堵住了一樣,很是難受,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心疼那個孩子,還是因為想起了一段自己感同身受的不愉快記憶。
醫者難自醫,她雖然明白這在人性心理學上只是最簡單的一章,可是當年的事情就像一根深埋在心底的刺,無論時光如何流轉,都無法將其淡忘,也無法將其磨平。
她或許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的父母。“元元,爸爸對不起你……”向臻天并不回答她,只是一個勁兒地抹著眼淚道歉。
這樣的態度,讓向晚星愈發覺得可疑。
向晚星環視了一下包廂,這里通風不太好,她突然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窒息,便任由一旁的向臻天自顧自地哀怨著。她點了幾個菜,麻煩服務員盡快上菜。
“行了。”向晚星的臉色冷了下來,話語里不帶絲毫感情,直接把話挑明了說:“向臻天,當年你能狠下心把天價的債務都留給我的時候,就沒想過會有對不起我的這一天嗎?現在說對不起又有什么用?能彌補當年的那些事嗎?”
這一連串的質問下來,向臻天頓時變得啞口無言。
他不知道的是,這么多年,多虧了他,向晚星已經練就了一顆無比強大的內心。在處理這些爛攤子的時候,她可以做到無動于衷,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當然,她也不會心慈手軟。
等菜上桌之后,向臻天也坐了下來,神色和動作都恢復到了正常的狀態。
“元元,你現在可真是厲害,爸爸做不到的,你都做到了。”向臻天點燃了一根煙,不一會兒,煙霧就在屋里繚繞開來。
向晚星皺了皺鼻子,卻未發一言。
“元元,你還有個弟弟,他叫向濟帆呢。”他接著說道。
向晚星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她這會兒沒摔杯子走人,就已經算是很有涵養了。
“哪來的弟弟?向臻天,他不過是你的私生子罷了。”向晚星目光銳利如鷹隼,直直地刺向向臻天。
被這樣盯著,向臻天羞愧地垂下了頭。向晚星確實長大了,不再像十八歲之前那般懵懂無知。
席間一片死寂,向晚星沒怎么動筷子,再好的食物入口也味同嚼蠟。
向臻天倒是吃得狼吞虎咽,好似許久未曾享用過這般豐盛的飯菜了。
終于,在臨別的時候,向臻天才道出此番前來的真正目的。
“二十萬。”他的聲音毫無底氣,“我只要二十萬,就能東山再起。”
向晚星推門的手懸在了半空中,荒謬至極時,她只想放聲大笑。
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向臻天消失了這么久,再次出現,除了缺錢不會有別的緣由。
“我有個信得過的老朋友,拉我入股。他有資源,有渠道,一年,不,半年就能回本賺錢。”向臻天語氣急切地解釋著。
“元元,我知道你有本事,那些債務你都能還清,你就再借給爸爸這二十萬吧。”
向晚星渾身的力氣仿佛一下子被抽空,心底像是郁結著一口悶氣。這二十萬,給吧,她心里難受;不給吧,看向臻天這副模樣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我考慮一下吧。”向晚星說道。
“考慮多久?”
向晚星沒有回應,推開包廂的門,也不理會后面追上來的向臻天,打車便離開了。
她對他僅剩的一點惻隱之心,大概是源于那無法割舍的血緣關系。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又是一個輾轉難眠的夜晚,向晚星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手機,鬼使神差地又點開了洛望飛的朋友圈,依舊毫無變化。
他們到現在都還沒有聯系。
或許是因為見到了向臻天的緣故,往昔的那些日子又涌上心頭。
向晚星再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那殘缺不全的高中時代,似乎全被洛望飛填滿了。
洛望飛對于她而言,或許更像是深埋在土壤中的玻璃瓶,多年之后打開,那里封存著她青春里最美的模樣。
向晚星強打起精神到公司上了幾天班,緊趕慢趕,總算把各個甲方的合同擬定出來了。
“星姐?”周依依察覺到她的走神,輕聲喚了一句。
向晚星的視線重新聚焦:“我這里,快弄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好好把稿子再背一背,在峰會上,要是成功了,到時候也給你們發獎金。”
周依依高興地和她貼了貼臉:“保證完成任務。”
人走了之后,辦公室里瞬間安靜了下來。剛才的事雖然在向晚星心里引起了波瀾,但她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集中精神,繼續看完剩下的材料,才關了燈下班。
很快,峰會的日子就到了。
向晚星早早地就來到了會場。今天她穿了一身白色高定西裝,那西裝仿佛是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將她優越的身材比例完美地展現出來,整個人的氣質如同被精美的畫筆臨摹出來的畫卷,高雅而迷人。
然而,向晚星卻無端地感到緊張,這種感覺讓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大學時期。做論文答辯的時候,她也是這么忐忑不安,像是一個等待法官審判的犯人,可明明現在她才是那個要評判別人的人。
時隔一個多月,她又見到了洛望飛。后者并未察覺向晚星就在附近,男人姿態慵懶,手肘輕輕撐在桌上,側耳聆聽身旁之人的話語,偶爾回應一二。
向晚星仍有些恍惚,像是還沒從某種情緒中脫離出來。
過后,向晚星還特地查看了微信,她本以為,自己駁了洛望飛的傲氣,以他的性情,肯定會刪掉自己,從此不再聯系。
可好友列表里,他還安安穩穩地在那兒,個性簽名也未曾更改,她自己也不知為何,還點開看了許多次。
就像此刻,洛望飛身邊的那個女子,向晚星也是見過的,正是上次車展上見過的那位。
他們之間的距離突然變得親近了許多,仿佛自成一個小世界,在悄聲低語,將外界全然隔絕開來。
向晚星換了個位置,已經看不到洛望飛的表情了,然而不遠處,當兩人的腦袋挨近的時候,竟出奇地和諧般配。
向晚星怕自己會忍不住再多看幾眼,只觀察了幾秒便強行克制住自己,收回了目光。
不過,向晚星不知道的是,她這樣的容貌,只要見過就很難忘記,徐枝早就看到她了。
“望飛,你要是現在回頭,就能看到你的前女友哦。”徐枝故作大方的模樣,湊近洛望飛的耳邊輕聲說道。
洛望飛反射性地稍稍拉開了與她的距離,前女友?他的前女友只有向晚星一人。
“嗯?你們鬧矛盾了?”徐枝開口調侃道,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語氣淡淡的:“也是,你們壓根就沒好過。”
“徐小姐,工作時間還是聊聊工作吧。”洛望飛臉色一沉,嚴肅地說道。
他能夠控制住自己不回頭的身體動作,卻無法抑制住內心被這突如其來的相遇攪亂的情緒。
楚遠洲在來的路上又開了兩個線上會議,所以到達得比較晚。向晚星是以他的名義一起來的,此時要坐到他的身旁。
楚遠洲看到她,示意身邊的人給向晚星騰出一個位置。
“楚總,這種場合都帶著女伴,可真是風流依舊啊。”有人打趣說道。
“可別亂說話,傳出去影響不好,醫學領域現在是熱門,向小姐也能幫我參考參考呢。”楚遠洲微微抬起下巴,三言兩語就堵住了眾人八卦的嘴。
他都這么說了,自然沒人再敢亂傳了。
向晚星坐在一旁,笑容明媚,權當自己只是起到一個花瓶般的裝點作用。
有人看向向晚星的眼神里帶上了幾分探究,楚遠洲身邊的女伴通常不會超過三個月,可向晚星卻能待這么久,還能說動楚遠洲一同出席這種帶有政治性質的活動,她可真是獨一無二的。
這女人的能耐,確實不容小覷。
主持人緩緩走上臺,燈光逐漸聚焦,現場的氛圍漸漸被點燃,觀眾的期待被拉至頂點。幾位領導相繼發言,一個接一個,終于輪到了公司匯報環節,云夢被排在了第五個。
許多外部的公司都來此分一杯羹,甚至一些三甲醫院的科室也爭相上臺拉投資。在中醫、骨科、心血科這些熱門領域的對比下,云夢的精神心理療愈診題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在當今社會,誰敢說自己沒有一絲心理問題呢?童年時父母爭吵不休,求學時遭遇校園暴力,工作中遭受職場霸凌。心理健康是我們無法忽視的重要領域,它與每個人息息相關。”周依依的演講充滿感染力,迅速引燃了臺下觀眾的情緒。
向晚星的手心出了一把汗,甚至能滿是汗水,她幾乎可以背出每一個字。不得不說,她很羨慕。她渴望在自己熱愛的領域中侃侃而談,耀眼奪目。但生活總是充滿選擇,她明白,自己在背后默默付出的努力,已是最好的結果。
“全球有超過10億人受到精神障礙的困擾,而云夢診療室每年能接觸到國內近3萬名心理問題患者。因此,我們迫切需要進行升級。”
匯報結束后,提問環節隨之而來。臺下的甲方代表用犀利的言辭開始拋出問題,現場的緊張氛圍驟然凝重。
前夫哥這是存心找自己不痛快啊,這可怎么辦?向晚星心里想著,那就讓他更不痛快好了。
“平常遠洲給的錢已經夠花了,洛總要是錢多得沒處花,可以灑大街上啊。”向晚星噼里啪啦地敲著鍵盤,點擊發送。
消息發送過去后,對方長時間顯示正在輸入,卻一直沒有新消息過來。
洛望飛看著向晚星回復的這一段話,打下一段字,又刪掉,如此反復了兩三次。
起初,他覺得向晚星過得似乎并不如意。他不希望她被人所困,卻從未想過,如果這一切都是向晚星心甘情愿的呢?要是向晚星已經愛上別人了,又該如何是好?
他思索良久,一字一句地敲著:“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嗎?”正要發送之時,手指卻遲疑地懸在半空,就如同他那顆懸而未決的心。
片刻的思索之后,他的情緒仿佛扎破的皮球,瞬間泄去。洛望飛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還是將字刪掉了。
他們之間如今這種脆弱的聯系,一旦用力過猛,就會徹底斷裂。
久久等不到回復的向晚星索性把手機扔到一邊,洗了頭又洗了澡,換上睡衣。再去看的時候,那輛賓利已經開走了。
洛望飛換了個簽名,簡簡單單四個字:心之所向。
手機頁面停留在那一天,而兩人再次見面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后了。
楚遠洲最近聚會頗多,常常邀請向晚星一同前往。要是工作忙碌起來,向晚星就會拒絕,有時也會跟著一起去。
這日,要面見一個項目的合作方,只是前期的磨合交流,便約在了氛圍輕松的高爾夫球場。
向晚星也一同前往,她換上一身便裝運動服,高高束起馬尾,光潔飽滿的額頭展露無遺,整個人透著青春活潑的氣息。
一行人乘上擺渡車,朝著場地駛去,合作方的人已經在那邊等候了。
向晚星迎著微風,微微仰頭,發絲輕輕貼在臉畔,那靚麗的身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說起來,這其中……”楚遠洲突然開口說道,“還有洛望飛呢。”
向晚星趕忙轉頭:“遠洲,你怎么不早說呀?”其實她心里想著,早知道他會來,自己就不來了。只是后面這半句話,她咽了回去。
楚遠洲挑了挑眉毛:“他還專門打聽你了呢。”
“打聽我什么?”
楚遠洲只是笑笑,并沒有回答。他可不會告訴向晚星,他們之前的談話可并不怎么愉快。
所以她一次次想決斷又退縮。
她不想孤單,不想和洛望飛一刀兩斷。
她貪戀他的好,如同眷戀他的懷抱。
直到房門傳來滴的一聲,向晚星才驚覺時間流逝,發現天色如墨,外面霓虹燈都熄滅了許多。
她慌忙推開洛望飛,看著房間的衣柜和浴室甚至床底,想著哪里可以藏人。
宋惜回來了。
第 64 章 悄悄
宋惜一進門就宣布了一個大好消息:她第一次拉下身段找家長告狀大獲成功!她離異的爸媽都放了話要找林總好好談談。
向晚星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向她賀喜的同時把床邊的粉色拖鞋踢到床底下。
宋惜猛地沖到向晚星面前,看著她的目光滿是崇拜,深情款款地牽起她的手,語氣激動:“這,都是你的功勞!”
向晚星:?
沒等她問,宋惜迫不及待說了起來:“我以前特怕他們,都不敢出聲,有事情也不敢說。今天我學著你的樣子,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逼出了眼淚,哭得稀里嘩啦的,哇,我爸媽一下子就心軟了。”
向晚星身體僵硬了一下,眼睛情不自禁地瞟向酒店房間的窗簾。
她敢保證,洛望飛此刻一定在笑話自己。
這個項目舉足輕重,注資金額高達幾千萬。
兩方為此已經談判了好幾個月,楚遠洲在其中周旋斡旋,耗費了不少心力。
只是沒想到,洛望飛持股的公司,也是他們合約的一方,簽合同那天,洛望飛作為代表坐在副位。
兩人在吸煙區不期而遇。"你們的成績的確令人矚目,但作為投資方,我們更關心的是,這個項目究竟能帶來多少實際收益。"
"心理問題的確廣泛存在,可那些心理扭曲的人,寧愿選擇激烈的方式來發泄,也不愿意花錢去治療,不是嗎?"
"如果你們的工作室總是這樣夸大其詞,把普通現象渲染得危言聳聽,我覺得這項目確實缺乏投資的價值。"
周依依顯然沒預料到臺下會這樣咄咄逼人,怔愣了一瞬,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正當眾人正等著看她出丑時,向晚星從容地拿起了話筒。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我想簡單分享一下我的看法。”
她的目光直視其中一位提問者:“所謂的過度渲染,其實因人而異。您認為這是夸大,但我了解到,那些患有抑郁癥且有軀體化癥狀的人,他們甚至連正常生活都難以維持。”
“您這種觀點,在我看來是一種置身事外的旁觀者態度。”
向晚星轉向另一位提問者:“心理扭曲者即便入獄,也需要心理醫生的支持。人性本善,如果有人有心理問題,卻諱疾忌醫,這正是社會需要加強普法教育的信號。只有讓大眾意識到心理治療的重要性,才能避免后面再釀成大錯。”
“您說是不是呢?”
眾人見向晚星是個陌生面孔,但她的言辭犀利而有力,瞬間吸引了全場注意。
“至于項目的收益,”楚遠洲帶著自信的微笑,環住向晚星的腰,緩緩站起,“這種事情,小公司才會過于計較。”
“真正有潛力的項目,應具備無限可能。”
此言一出,現場頓時一片嘩然。這無疑是一次直接的挑釁。
剛才發問者的公司雖然不小,但與楚遠洲的公司相比,確實相形見絀。他氣得臉色漲紅,卻礙于楚遠洲的威望,不得不忍氣吞聲。
“我投五百萬。”楚遠洲堅定地宣布。
“且慢。”一個慵懶的男聲突然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洛望飛站起身:“英雄所見略同。最近我們公司正研發將虛擬技術與醫療相結合的智能領域,我非常看好這個項目,致遠出資一千萬。”
致遠是洛氏旗下的一個公司,在洛望飛的領導下短短幾年已躋身市值上億。
一千萬對洛望飛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
經過層層檢查確認無誤之后,就可以與甲方公司預約時間簽訂合同了。
周依依腳步匆匆,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了上來。
“星姐,快看電視,你上新聞啦!”抵達別墅時,開門的是一個女人。她身著低領衣物,酥胸半露,瞧見向晚星的瞬間,眼神里便涌起警覺之色。
向晚星心照不宣,也不愿多費口舌去解釋。
“你來了。”楚遠洲從二樓緩緩走下,隨意瞥了一眼女人,暗藏不悅,女人見狀,很是識趣地離開了。
此刻,屋內只僅剩下他們兩人。向晚星從未過問楚遠洲的私生活,外界眾說紛紜,但她知道,真正能在楚遠洲心里扎根的,或許僅有一人,那是他在游戲人間多年之后,都始終不愿忘卻的一段隱秘往事。所以,當楚遠洲對她表現出好感時,向晚星的第一反應便是覺得無比荒謬。
兩人一同前往地下室,那里原本是私人酒窖,如今卻放置著形形色色的治療儀器和藥物,密碼也僅有他們二人知道。
楚遠洲白日里的知曉。楚遠洲在白天的時候,行為舉止與常人并無太大差異,只是到了夜晚會飽受失眠的困擾。然而,他所患的病癥極為復雜,根本無法做到完全的控制。
“最近還會看到眼前有虛影出現嗎?”向晚星在催眠時的嗓音格外輕柔,仿若一陣輕柔的風,能悄然拂去人心頭的浮躁。
楚遠洲像是處在半夢半醒之間,輕輕搖了搖頭。
“經常會感到焦慮或者暴怒嗎?”
“不會。”
“有夢到她嗎?”
“沒有。”
確切地說,不是她本人上了電視,而是那場醫學研討峰會上了新聞。不過,向晚星出現在畫面中的時長確實是最多的。
美人總是養眼的,大家都樂意看,鋒芒畢露的美,更是吸引人的目光,就連攝像機似乎也對她格外偏愛。
那段新聞一經播出,便直接沖上了熱搜,收視率也攀升到當天的一個小高峰。
向晚星有些始料未及,看到自己的那段視頻后,心中又不禁泛起一絲悔意。不管怎么說,在這樣的公眾場合,還是應該收斂鋒芒才是。否則,必然會遭到反噬。
“美女姐姐真是霸氣外露啊,就看不慣那些隔岸觀火的人,真希望針能扎到這種人身上!”
“她身邊的那位,可大有來頭呢,人家背后有大佬撐腰,難怪能毫無顧忌地橫掃全場。”
“說穿了,就算腰桿再硬,長得再漂亮又能怎樣,還不就是那些大佬手中的玩物?”
下面的評論逐漸有些失控了,向晚星瀏覽了兩條,臉上的笑容就變得有些勉強,隨即將手機遞給了周依依。
如今這個網絡時代,風向變得太快,聽風就是雨,很多人極易被輿論所左右。
“這些人是不是沒腦子啊!”周依依瞟了一眼,氣得滿臉通紅。
向晚星側過臉,輕輕笑了一聲:“我都沒放在心上,你氣什么呢。”
她拿起文檔,繼續說起工作上的事情。
向晚星一直負責幕后工作,很少真正到臺前去跟甲方打交道,所以這件事還得交給小組里的人繼續跟進。
她輕輕拍了拍周依依的肩膀:“你和這幾家公司都約個時間吧。”
提及致遠的合同,向晚星微微一怔,隨即移開了目光。
向晚星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轉頭看去,與徐枝的目光不期而遇。
有洛望飛和楚遠洲的支持,他們的信任無疑為項目增添了巨大的說服力。
于是,其他人也紛紛舉牌,表示愿意投資。
向晚星心中五味雜陳,洛望飛可能不知道云夢的幕后是她,但這一切……
周依依走下臺,接下來的公司開始展示項目,而向晚星的心思已不在此。
楚遠洲深深地看了向晚星一眼。
峰會終了,向晚星給周依依發去信息,讓她帶著組員先行返回。隨即,她又在工作群里發了個大紅包。這可算是對組員們的犒勞,大家這段時間的心血沒有白費,收獲滿滿,見到紅包,群里一下子就熱鬧起來,消息如潮水般涌來。
目前,雙方合同以及股份分配條例還來不及擬定,不過,一個多月的努力總算暫告一個段落。他們這次總共獲得了兩千一百萬的投資金,僅僅是想想這個數字,向晚星都覺得心潮激蕩不已。只是,洛望飛作為主要投資方,致遠與云夢之間必然會有諸多交集。
從洗手間出來時,向晚星恰好碰到洛望飛正準備進去。男人已然扯下了領帶,領口最上面的那顆襯衫紐扣也解開了,露出一小截蜜色的精致鎖骨。他目不斜視,與向晚星擦肩而過,就像他們只是兩個毫無瓜葛的陌生人。
向晚星努力掩飾著內心的起伏,現在想想,自己之前的想法還真是可笑,她原以為洛望飛那豪擲的一千萬投資里有自己的因素,現在看來,不過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罷了。
“和楚總上次見面還是在酒會上啊。”洛望飛少年老成,哪怕是寒暄也不會讓人覺得冒犯。
楚遠洲向他借了個火,然后說起這次合作的事:“洛小少能這么迅速地搭上這條線,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背靠大樹好乘涼嘛,不過是借了東風罷了。”洛望飛背后有洛氏撐腰,洛氏在整個京市可是能翻云覆雨的存在,所以他這么說也在情理之中。
“向小姐最近過得怎么樣?”
這本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問候,可卻顯得有些奇怪。
像楚遠洲這個年紀的人,很難再被感情之事牽絆和影響了。
但不知為何,這一回他就是不想讓眼前這個年輕人好過。
“小星啊?她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呢。”楚遠洲說道。
他也不繞彎子:“要不是熟人的關系,小洛少怎么會一開口就問她呢?難道說,你喜歡小星?”
洛望飛吐出幾縷煙霧,那神情像是說了又仿佛沒說:“是這樣嗎?”
他冷峻的臉上沒有絲毫波動,目光卻像鷹隼一般銳利深邃,迎上楚遠洲的目光時,絲毫不肯退讓。
男人最能敏銳地察覺到那一瞬間情緒的變化,那是一種獨占欲。
讓洛望飛本就聲名狼藉的風評更下一層樓。
就連支持洛望飛的人都讓她別說了,分不清她是真粉絲還是反串。
洛望飛倒是看著笑出聲來。
向晚星搶回手機,熄了屏,死活不肯承認那是自己,支支吾吾,“那個,我手機誤觸,嗯。”
洛望飛不說話,只是看著她笑,笑得她心虛不已,腳底發軟,滿面通紅,最后惱羞成怒,“你干嘛!有事沒事,沒事我走了。”
洛望飛長手一伸,攔住了她的去路,把她困在房門和自己中間,“我告訴你個事兒,你肯定高興。”
第 65 章 悄悄
向晚星不明白洛望飛怎么還笑得出來。
他都被罵成什么樣了。
都快成過街老鼠了。
居然還能說有好事發生。
顯得為他仗義執言的人很呆,很自作多情耶。
向晚星往門上一靠,抬起下巴,像個小老師一樣板著臉,“什么好事?不會是你考砸了的事情吧?”
自從在馬術場一別之后,向晚星和洛望飛便好似兩條再無交集的平行線。
開學過后,兩人分在了不同的班級。洛望飛自小就成績優異、品行端正,被分到A班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而向晚星和鐘凡天則在成績靠后的班級。
在開學典禮上,向晚星頂著烈日,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臺上的洛望飛身上。他站在臺上,頭發修剪得干凈而清爽,那原本丑陋且寬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竟好似被模特上身一般,筆挺又合身。他一板一眼地發言,表情認真而專注。
臺下周圍的女生們都不禁發出驚嘆的呼聲,彼此小聲地議論著要推舉他為新生校草。向晚星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幾秒,洛望飛這種出眾的類型,實在是讓人很難輕易忘懷。可轉瞬之間,她又想起了在馬場上向自己表白的那個男生——方臻。
方臻從初中開始就混流子,不知天高地厚,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他話里話外都透露著追求她是她的榮幸意思,向晚星對他懶得搭理。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冒犯,實在是讓向晚星煩不勝煩。幸而時間已晚,樓道里寂靜無人。
向晚星滿心都是想要責怪、想要質問的話語,可話到了嘴邊,卻怎么也吐不出來。
“你瘋了!”最終,她緊咬牙關,擠出幾個字。
洛望飛的神情平靜得很,仿佛對自己剛剛那出格的舉動沒有一絲一毫的悔意。
“是,我是瘋了,向晚星,你可以喜歡上別人,憑什么,就不能試著……”他向來都是極為克制自己的,可今晚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格外放縱。要知道,他壓抑了多少個日夜,才終于積攢起了這點勇氣。
向晚星一下子打斷了他:“夠了。”黃昏照晚,染紅天邊一片落霞。
向晚星迅速結束了電腦里最后一點報告敲完,這時,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
悅耳的鈴音旋律攪動了空氣中的靜謐。
垂眸看了一眼電話屏幕,是楚先生的助理。
“喂?”向晚星接起。
“向小姐,臨時的通知您,楚先生今晚有個宴會,需要您作為女伴出席。”楚助理的禮貌的聲音因為連日勞累帶著一絲嘶啞,但依舊悅耳。
“宴會?”向晚星蹙眉低語。
曾經自己經常參加一些聲色宴會,作為天之驕女的座上賓,她每次都是萬眾矚目的焦點,傲然綻放。
但自從家里出事后,她在這種場合便銷聲匿跡了。這樣的宴會,無非就是些場面上的事情,恭維奉承,想起來這些她又疲憊的嘆了一口氣。
但楚先生是她的貴人,如果沒有他的資助,也沒有現在的自己,他的要求,于情于理都不該拒絕。
遲疑了一下,還是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掛了電話,工作室的燈只剩她這一盞沒滅,向晚星脫下工作服,疲憊的坐在半工作前,眼神空洞地盯著已經息屏的電腦,今天接待了幾個軀體化病人,她的思維受了些影響。
不多時,范特助就把車開到了醫院后門接她。
一開車門,向晚星就看到了專門為她準備的禮服。做工精致的禮服安靜的躺在天鵝絨布襯底兒的木質禮盒里,璀璨的鉆石沿著一字橫肩散落在雞心領的領心處,環繞著一顆光彩熠熠的寶石,宛若眾星捧月,一看就價值不菲。
由于時間緊迫,她在車上換上了禮物,然后又畫了一個參加宴會的妝容。
向晚星本來就五官精致,不施粉黛已經楚楚動人,畫上淡妝,更襯托出整個人灼灼其華。如雪凝肌,一雙杏眼長羽微顫,剪水瀲滟,高挺的鼻梁小巧的鼻尖下一雙朱唇如嬌花浮水,蕩漾一抹明媚的淺笑,烏發如瀑,柔順的披在身后。
她一下車,門口的保安不禁屏息凝神。
流蘇的細鉆禮服將女人的身材曲線襯托的幾近完美,長腿纖細筆直,緩緩走來。
楚遠洲一身黑色長尾西裝,朝她揮手,不由得挑了挑眉眼前一亮。他還從沒見過向晚星這個樣子。
女主的職業是一名私人醫生,平時工作見面她總穿了一件白色的工作制服,及膝的白色大褂包裹下,她總是不茍言笑,面容嚴肅。但是現在的她截然不同,仿佛黑夜中綻放的曇花,花香露濃迎面撲來,超凡脫俗讓人不敢褻瀆,與平時謂之天差地別。
不得不說,這樣的反差對于楚遠洲來說是驚喜的。
“楚先生。”向晚星蓮步款款禮貌問候。
自從上一個療向結束,他們應該有半個月沒再見了。
“今天是私人邀請,你可以叫我遠洲。”楚遠洲雖然年近四十,但因為常年鍛煉,保養得當,在他臉上很難尋覓到歲月留下的蛛絲馬跡,僅在他眼角留下細微的笑紋,不經意間會暴露他的年紀。
他是個白手起家的實業家,縱橫商海多年,渾身散發著王者不怒自威的氣息,讓人望而卻步,不敢質疑,“你不會介意吧?”
女主搖了搖頭,“不會,遠洲。”杏眼似笑似非。
他哂笑一聲,伸出手臂示意向晚星挽住,女主禮貌的將纖細的手腕搭在他的胳膊上,宛然一笑,拉近了彼此距離。
“進去吧。”
外表平平無奇的郊區別墅里,裝修的金碧輝煌,燈火通明,無疑是富人的銷金窟。
主辦方在臺上發完言,就到了激動人心的晚宴時間。
楚遠洲這些年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勢頭正好,那些混跡名流圈的商人們人精似的,個個踴躍的貼了上來,觥籌交錯間共謀發展。
“這是?楚夫人嗎?”突然,一位副總身邊的女伴巧笑嫣然,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大家游離了一晚上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了向晚星身上。
眾目睽睽下,向晚星宛如綻放的玫瑰,盛氣凌人,妖冶而絕世。面對眾人異樣的探究,她絲毫沒有畏懼,迎難而上的倔強,讓她不禁挺了挺胸脯,宛若一株亭亭玉立的盛荷,傲然綻放碧水。
曾幾何時,她也是曾是這個圈子的常客,可由于向家家道中落,她也在名流圈銷聲匿跡。再次露面,身份已經從向小姐變成了“楚夫人”……
“楚總,身邊換了新面孔,理應介紹一下呀。”
“向小姐你不知道?多年不見,還是光彩照人啊。”
“難怪我看眼熟,以前我還抱過你呢,已經長這么大了?”
如今早已不是那傷春悲秋的青澀年少時光,大家都已經過了那般幼稚的時期。
向晚星心里莫名地有些空落落的,眼神直直地望向遠處。
向晚星直接打斷了他:“別說了。”
如今早已不是那傷春悲秋的青澀年少時光,大家都已經過了那般幼稚的時期。
向晚星心里莫名地有些空落落的,眼神直直地望向遠處。
“洛望飛,你別再喜歡我了。”向晚星的聲音輕若鴻毛,可真真切切地傳入耳中時,卻好似一把尖刀直直捅進心窩,疼得仿佛能滴出血來。
洛望飛深吸一口氣,沒有回應這句話,只是低聲道:“我送你上去。”
他想要伸手觸碰她,向晚星卻側身躲開了。
進入電梯后,向晚星將洛望飛攔在電梯門后,他們隔著電梯門兩兩對視。電梯門關上的剎那,洛望飛眼角那一滴淚猝然滑落,就像黑夜中劃過的流星,在臉頰上劃出一道晶瑩的痕跡,仿若銀河墜落在臉龐。
此刻,她沒什么心情再聽臺上的發言,悄悄地躲在隊伍末尾,用前面同學的身體遮擋著老師的視線,偷偷玩起手機。
這時候,方臻又發來了信息:“放學我在后門等你,我想明白了,你不喜歡我就算了。”
向晚星有些詫異,不知道這人怎么突然像是開竅了一樣。不過這也算是一件好事,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欣慰。于是她簡單地回了個“好”字,這已經是她最后的一點耐心了。
而就在此時,臺上洛望飛的目光似乎朝著這個方向看了過來。向晚星恰好在這一瞬間抬起頭,兩人的目光隔空交匯了一下。這一眼仿若蜻蜓點水般若有似無,洛望飛很快就撇開了眼神,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讓人捉摸不透。
放學之后,向晚星依照和方臻的約定,來到了學校的后門。
剛到那兒,就瞧見十幾個小混混正蹲在地上,嘴里叼著煙吞云吐霧。為首的方臻仰著頭,朝著天空緩緩吐出一口煙圈,那煙霧在空氣中打著旋兒,漸漸消散。
向晚星的第六感瞬間拉響了警鈴,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她剛想往后退去,方臻卻像是有所察覺一般,猛地轉過頭來。
“向晚星。”方臻叫了她一聲,緊接著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她身前,伸手緊緊扯住了她的肩膀。
“你跑什么?現在知道害怕了?”方臻的語氣里充滿了威脅的意味,仿佛一只擇人而噬的野獸。
“方臻,你這是要干什么?”向晚星警惕地環顧了一眼這些人,只見那十幾個小混混緩緩圍了上來,嘴里還不停地調侃著方臻。
原來方臻這次來,就是為了找向晚星的麻煩。只見他把手中的煙往地上一扔,用腳狠狠碾滅,對著向晚星惡狠狠地說道:“以前我喜歡你的時候,還把你當個寶,現在我不喜歡你了,你就給我乖乖聽話,有什么不服的都給我憋著!”
向晚星在心里暗自腹誹,這是什么中二的毛病,真以為自己是校園惡霸呢?要不是現在自己孤身一人,以她那暴脾氣,早就一巴掌甩過去了。
“妹子長得這么漂亮,不跟我們方哥處一處試試啊?”旁邊一個混混眼神在向晚星身上肆意地流連著,那語氣油膩得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向晚星笑冷笑了一聲,那抹笑如同綻開的曇花,短暫而驚艷,絢爛的光芒讓周圍的一切失去了色彩。
在場的混混們一下子愣住了,趁著他們尚未反應過來的空當,向晚星掄起自己碩大的書包,朝著那個說話的混混臉上狠狠砸去,同時嘴里大喊道:“去你的!”
隨著她這一動作,書包里的新書散落了一地,可此時誰也沒有心思去管那些書本了。
向晚星瞅準時機,迅速沖出了包圍圈,然后拔腿就跑。
這里是學校的后門,本來就人跡罕至,中間還隔了條小巷子,周圍的環境顯得有些陰森。但向晚星此時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只要跑到人多一點的地方,這群小混混肯定不敢對她怎么樣。
向晚星跑得像兔子一樣靈活,十幾個人在后面一邊喊打喊殺,一邊追趕著她,可卻始終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
就在向晚星感覺自己體力即將耗盡,奔跑的速度也漸漸慢下來的時候,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的視線里。向晚星眼睛陡然一亮,就像在茫茫大海中看見救命稻草一般,毫不猶豫地朝著那個人撲了上去。
男生似乎沒料到會突然有人朝自己撲來,一貫冷峻的面容上浮現出幾分驚訝的神色,雙手卻下意識地扶住了她。
“洛望飛,救我!”向晚星在慌亂之中拼命回憶起他的名字,雙手緊緊反扣住他的手,他掌心溫暖而又干燥,讓她的安全感也一點一點地回籠。
車子還在往前開,他們看不見彼此的表情,話語也變得模糊。
向晚星只看見洛望飛如同出籠的鳥一般從車身探出來。
在她的注目里,洛望飛抬起手臂,親了一下閃閃發光的珠串,給了她一個飛吻。
隔著漫長的距離,她也知道,他此刻必然笑得無比燦爛而張揚。
她也猜到了他想說的話。
我會為你,得勝歸來。
第 66 章 明牌
向晚星哪里也沒去,待在酒店里休息,本來打算看小說追動漫,但總不時點開企鵝上的競賽群,點開空間動態。
競賽的時候不許使用電子設備,但休息間隙,許多考生都會發一些吐槽和感慨,從這些只言片語里,向晚星可以窺見賽場風云的一角。
之前洛望飛失利的消息也是這么傳出來的。
但今天格外安靜。
競賽群,空間,沒有一個人說話。
直到下午,向晚星都要參加數理競賽的頒獎了,她才在空間刷到英語競賽考生發出的幾條意義不明的說說。
向晚星從夢中悠悠轉醒,窗外晨曦微露,暖融融的陽光透過白色的紗簾,輕柔地映在她的臉上,記憶如退潮的海水慢慢消散。
她的心沒來由地感覺空落落的,好像丟失了什么珍貴的東西。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高中啊,那是她青春記憶里最美好的一段時光了,純凈、美好又無憂無慮。
向晚星起身,簡單地洗漱了一下。
安夢心理療愈室近年來聲名鵲起,在整個行業內都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每天前來就診的病人絡繹不絕,得到的好評如潮水般涌來。這其中,除了外界的營銷推廣起到了一定作用之外,更離不開心理醫生們的高超實力。
尤其是他們那里的頂級心理師,也就是安夢幕后的老板,那可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千金難見一面。
向晚星到達療愈室的時候,那里正是熱鬧非凡、門庭若市的時候,工作人員們都忙得腳不沾地。她徑直上了三樓,這一整層都是她的私人療愈間和辦公室。
最近,工作室正在籌備省級的醫學研討峰會。他們將作為療愈方面的代表在會上發言,這可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安夢”是向晚星全身心投入的心血結晶,碰到這樣的好機會,如果能夠借此進一步打開知名度,要是再能拉到一些投資的話,那“安夢”肯定能更上一層樓。
以前這種事情向晚星是不怎么參與的,但是這次峰會上大佬云集,擬邀了眾多各個領域的金主,比起往年來說,含金量高了可不是一星半點,所以她這段時間一直在盯著進度,一刻也不敢松懈。
下午,在會議室里開了整整三個小時的會,整理歷年的數據,制作報告。等會議結束的時候,她只覺得口干舌燥。
“老板,有人給您送花啦!”新來的實習生滿臉帶笑地說道。向晚星只感覺太陽穴一陣陣地跳得更厲害了。
走廊里放置著一束黑巴克玫瑰,那玫瑰有著天鵝絨般的質感。麻絲紙將其精心包裹著,幾支生機蓬勃的星點木點綴其間,既透著浪漫又不失高雅格調。
沒有留下賀卡,也沒人打電話告知。向晚星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出洛望飛的身影,可緊接著又想到,洛望飛現在應該還沉醉在酒意之中尚未醒來呢。
難道,是楚遠洲?向晚星進了房間,窩成一團。
她給林宛宛發消息:“宛宛,洛望飛根本就不喜歡我!”
林宛宛走的是藝術路線,比她大了一屆,寒假一直在集訓。正好趕上休息時間,便回了消息:“怎么?這可不像前幾天還信誓旦旦說你們有可能的你啊。”
“還不是因為我考得太差了。”向晚星無精打采地打字回復,“反正就是感覺很奇怪,他可是年級第一呢。”
“管他什么年級第一,就憑你的美貌,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呢?以前也沒見你這么痛定思痛過,你還是那個向晚星嗎?”林宛宛總能在關鍵的時候給她一些支持和自信。
向晚星仔細想了想,頓時坐直了身子。是啊,自己怎么變得這樣瞻前顧后、猶豫不決,甚至還產生了這種不配得感呢?怪不得林宛宛會這么說,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變了很多。不過這件事就算各退一步,也怪不到洛望飛身上。
“隨他去吧,我得給自己一點時間。”向晚星灑脫地回復道。她仰躺在沙發上,這段時間自己的種種經歷就像電影一樣,在腦海里重新放映了一遍。
她朝著天花板發出一聲哀嚎,在他們之間的相處里,洛望飛似乎永遠扮演著無動于衷的角色,這讓她感覺自己像是那個總是處于下風的一方。
寒假仿佛一位珊珊來遲的訪客,終于來臨。自那天過后,他們就斷了聯系。
往昔,向晚星總是會在微信上給洛望飛發送一些小表情,要是她不再主動發消息的話,洛望飛是決然不會主動先來搭話。他們的微信會沉寂了下去,無人在意。
向晚星心煩意亂的時候,就會去騎馬。她突然想起,自己都已經好幾個月沒有碰過韁繩了,手竟莫名地有些發癢。
剛到馬場的時候,正巧趕上幾個學生正在上馬術課。寒冬臘月里,只能在室內馬場活動,雖說這室內馬場的面積比不上室外馬場遼闊,但經過幾番擴建之后,倒也足夠寬敞了。
向晚星挑選了自己平日里常騎的那匹烈血馬,和馬場經理交代完之后,她隱隱覺得后背像是有一道熾熱滾燙的目光射來。
她不由自主地回頭看去,真是無巧不成書,正好和洛望飛那雙透著薄涼的眼睛撞了個正著。
其實也沒隔多久,,可中間一直沒有交流互動,這樣猛然碰上,一種難以言喻的尷尬頓時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他怎么也破天荒地來上馬術課了呢?少年時代。
洛望飛第一次見到向晚星,是在高中開學的前夕,發小非要紀念最后一天沒有作業的暑假,去自家的高級馬場瀟灑一番。
洛望飛對騎馬不感興趣,但也被扯著去了。
整個馬場是一片天然草原,幾只馬兒懶散的在吃著草,還有人在策馬狂奔。
幾個少爺百無聊賴的挑著馬,放眼望去,一整排德法進口的溫血寶馬,品種不一。
抬眼,洛望飛就看見不遠處一匹疾馳而過的駿馬,馬背上的少女操縱著繩,轉瞬而過,只剩殘影。
洛望飛甚至能記住那驚鴻一瞥的笑容。
肆意又張揚。
“她那匹是什么馬?”洛望飛天生性子冷,這會才好似對騎馬起了點興趣。
“洛小少,那是比較烈的汗血馬。”經理回答,嘖嘖夸贊:“向家的大小姐一看就是下了功夫學的,才半年就騎得這樣好了。”
“嗯?向晚星?”旁邊的朋友頓時眼前一亮。
向晚星性格直爽,最主要是長得漂亮,打眼一過去在人群中最耀眼。
都是一個大院里長大的,再加上她也愛玩,所以大家都是熟識了。
“這會就見到新同學了,她和我們是一個高中呢!”鐘凡天拍了拍洛望飛的肩膀。
“新同學?”洛望飛挑了挑眉,他向來兩耳不聞窗外事,倒是反應不大。
等向晚星到了跟前兒,鐘凡天就屁顛屁顛的走上前:“沒想到你還會騎馬!向晚星,深藏不露啊。”
向晚星下馬,笑容比頭頂的陽光都亮:“隨便玩玩。”
她帶著幾分探究的目光看向洛望飛,朝他點了點頭。
“這是我兄弟洛望飛。”鐘凡天笑嘻嘻的介紹。
四眼相對,向晚星心道這個長得不錯。
“我是向晚星。”她朝他伸出手,后者回握,算是打了個招呼。
因為經驗不一,沒在同一個馬場,幾人也沒有過多說話的機會。
快要晚上的時間,洛望飛在門口等鐘凡天回去。
不遠處的聲音不大不小的傳來。
少女和站在對面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男生講話。
“我說過啊,家里不讓我早戀。”她聲音像是有些苦惱。
那個男生染著黃毛,這會撩了一把頭發,開啟pua模式:“我追了你這么久,也耽誤了不少時間……”
“你喜歡我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關系。”向晚星又笑了,露出她本身性格里的一些惡劣來:“而且,你以前那些花里胡哨的追求,也耽誤了我的學習。”
“向晚星,我發誓,是真的愛你!”
“我也發誓,我對你真的不感興趣。”向晚星毒舌道,給他一個打住的手勢就要走。
于是和后面站著的洛望飛眼神相撞。
“好同學,你偷聽我們說話?”她抱臂問道,很是自來熟的模樣。
向晚星這才后知后覺地回想起自己和洛望飛的初次見面,也是在這個馬場。
那時的她還沒有被諸多規矩束縛,她拒絕了一個小混混,而這一幕正好被洛望飛聽到。接著,又在小巷子里,她逼著他“見義勇為”。
這一切,或許真的是冥冥中的緣分在作祟吧。
剛想到這兒,仿佛是要驗證她的想法一般,楚遠洲的消息就彈了出來。
“收到花了嗎?”
向晚星有些疑惑他這么做的用意:“遠洲,這花是……?”
花雖美,但也給向晚星帶來了些許困擾。
“方才路過花店,看到這束花,感覺它特別適合你。想到你應該在安夢,就把花送過去了。”
黑巴克的花朵飽滿,絢爛地盛開著。它不像紅玫瑰顏色單調,喑啞的色調中和了玫瑰的艷麗張揚,看起來既高貴又不失美的沖擊力。
楚遠洲并沒有完全說實話,他不是路過,而是親自去挑選的,并且在第一眼看到這束花的時候就被它吸引住了。
向晚星輕聲道了句謝謝:“下次要是還有這種賞花的美事,記得提前告訴我呀。”
不然的話,這到底算驚喜還是驚嚇,可真不好說呢。
“賞花的美事有了,晚上再賞臉一起吃個飯吧?”楚遠洲回復道。
他的話語里帶著幾分調侃的意味,讓人實在難以拒絕。
楚遠洲派車來接向晚星,向晚星本以為又是那種商業應酬性質的聚會。等她到了包廂,看到里面只有楚遠洲一個人時,不禁有些意外。
“怎么了?”楚遠洲臉上帶著溫潤和煦的笑容,看起來心情很不錯,“這兒的菜味道還不錯,拉你來作陪一起嘗嘗,你不會介意吧?”
楚遠洲如今的身份地位,每天都有人爭相巴結討好。不過就是一頓簡單的飯而已,向晚星搖了搖頭:“當然不會。”
她是他對外公開宣稱的情人,這一點兩人心里心照不宣,不過那只是借口罷了。除去這層關系,楚遠洲對于向晚星來說,是財力雄厚的債主,是她最了解的病人,也是帶壓迫感的長輩角色。
咔嚓一聲,照片就此定格。
向晚星整個人幾乎撲在洛望飛的懷里,仰著頭,眼眸里盡是天光和少年的倒影。
洛望飛看著鏡頭,沒有低頭看她,但鏡頭沒有拍到的手緊緊地圈著她。
帶隊老師說再拍幾張的時候,向晚星才回神過來,看著鏡頭,看著老師,卻完全沒有擺pose的心思,只是站著,試圖通過正直的站姿撇清她和洛望飛之間不正常的氛圍。
洛望飛從容地摟著她,在她腦袋上比了個耶,仿佛是兔子的耳朵。
“這次你沒反悔機會,來找我,307,就今天晚上,我等著你來。”
第 67 章 明牌
回校之前的最后一晚,學生的心都野了,吃完飯了還約著出去玩,打電動,唱k,不盡興不歸。
帶教老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們十點之前回來就行。
“洛望飛,你去哪兒?”一群人走到門口,準備上車,卻發現洛望飛沒來。
他一個人朝著酒店的方向走,和人群背道而馳,從霓虹閃爍的街道走入昏暗迷蒙的夜色深處。
聽到問詢他也沒有回頭,仍舊往前走著,揮了揮手告別,“有約了。”
聽到這話的人無不愣住,滿腹困惑地互相看了一眼,討論了一路。
“我們不都在這里嗎?他跟誰約啊。”
“我想知道他為什么赴約是回酒店 ,正常都是去飯店電影院吧。”
其他人聊得熱火朝天,向晚星一言不發,只是低頭看著手機。
許平安喉頭一口老血還沒有咽下去,洛望飛又補了一刀,“灰眼睛只是黑色素低,沒什么夢幻的,怎么跟銀河比。”
許平安有些站不住,手撐在桌面上,心力交瘁,覺得自己如風中稻草,一折就斷。
向晚星的話如春風般撫慰許平安受傷的心靈,“可是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很好看!”
許平安當即決定:這個學生他一定要收!
他整理好衣服,準備說話,卻發現沒有他插嘴的空間。
向晚星仰著臉看向洛望飛,夸的是許平安,但是眼睛里全是洛望飛的身影。
洛望飛更是直接側過身,視線余光也沒有分給許平安,微微俯首,漆黑的瞳孔直直望著向晚星,“灰色有什么好看?”
“欸,我……”許平安想插個話,但沒人理他,眼前的兩個人像是有個結界,把他屏蔽在外。
向晚星認真思考了一下洛望飛的問題,回答:“因為很少見,淡色的眼睛,像是藏了光。”
洛望飛把她頭上的帽子摁了一下,寬大的帽檐落下來遮住她的眼睛,向晚星話中斷,抬起帽子茫然看向他。
洛望飛神色冷淡,“改天我帶你去看看眼科。”
向晚星沒有受過他的陰陽怪氣,不太懂,誠懇發問,“去眼科干嘛呀?”
洛望飛打鼻腔里發出一聲輕哼,“因為你眼神不好。”
向晚星很認真為自己正名,“我視力很好的,檢查時候都是標準的1.0,做作業都有記得挺胸抬頭。”
洛望飛剛要開口,許平安實在忍不住了,沖到兩個人面前,朝他們奮力揮手,“喂!你們兩個到底過來干嘛的!啊?!”
洛望飛皺著眉頭,很是嫌棄地用手背擋開許平安的手,目光從上到下掃了一遍金發灰眼的許平安,輕嗤一聲。
許平安感覺自己被無聲罵了一頓,但是有苦說不出,他有證據,但不是很充足。
只有向晚星保持著情緒穩定,記得來這里的目的,背著胡蘿卜挎包站直了認真回答,“來學跆拳道的!”
“好!”許平安把扇子往手心一拍,疼得呲牙咧嘴,“我跟你有緣!這樣吧,不收你錢!開心嗎?!”
他以為向晚星會歡歡喜喜答應,夸他心善,是大好人,都想好了怎么委婉接收又不顯得得意忘形。
哪個小孩子會不喜歡他這樣帥氣善良的大哥哥呢。
等了半天,許平安沒等到夸獎,低頭一看,向晚星已經轉身想走了。
“喂!喂!我免費!免費!”
許平安眼看計劃泡湯,傾身去抓向晚星,被洛望飛單手擋了回去。
向晚星聽到呼喚回頭,抱著自己的學費巨款退后一步,清脆的嗓音說出最殘忍的話,“可是,便宜沒好貨,免費的東西,付出的代價往往在看不到的地方。”
說完,她瞟了一眼身旁的洛望飛。
這話是從誰那里學來的很是明顯。
許平安簡直要抓狂了。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無知好哄小女孩???!!!
“你聽我狡辯,不是,解釋。”許平安趴在桌子上,有些不知該怎么圓。
“這個,其實,我挺貴的,嗯,我,有好多冠軍呢,就是獎杯獎牌都沒有帶來。”
許平安摸著自己空蕩蕩的褲兜,實在忍不住向洛望飛投去求助的眼神。
洛望飛沒什么反應,低頭看抓著他袖子的向晚星,耐心問詢,“走嗎?會跆拳道的教練應該很多,我們慢慢挑。”
仿佛真的跟許平安素不相識,那一萬多的機票酒店都不存在,打水漂也無所謂。
洛望飛家底厚實,就算拋開他父母的那份,他自己拿下的獎金贊助和運作的利息,也很是富裕。
是如今赤貧的許平安望塵莫及的。
這事兒要是砸了,洛望飛依然是瀟瀟灑灑的貴公子,許平安就是無業游民四處流浪最后簽證到期被遣送回國。
“我現在給你表演一段行不行?求你了,讓我當你老師吧。”許平安低下了自己的頭顱,在向晚星面前十分誠懇地表示,“除了胸口碎大石,我都能給你來一段!”
他蹲下來,抬起自己的頭,把銀灰色的眼睛放在向晚星面前,試圖為自己拉回些好感。
被洛望飛毫不猶豫推開,一屁股坐在地上。
兇手還冷聲呵斥了一句,“注意距離,男女有別不知道?”
許平安空空如也的錢包在此刻滑了出來,被旁邊一個人撿了。
“你錢包被拿走了!”向晚星指著跑遠了的人朝許平安大喊。
許平安當即站起來,大步跑起來,二話不說一個旋身飛踢,把小賊踹倒在地,打了110報警,在警察來的時候說明情況,問了一句,“請問,有見義勇為獎金嗎?”
警察頓了頓,“這次沒有,下次或許。”
向晚星從自己包里掏出十塊錢塞到許平安手里,“沒關系,我可以給你獎金!你好棒!”
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的崇拜讓許平安心情舒暢。
許平安順勢問她,“我可以教你,你想學嗎?”
向晚星這回很果斷點了點頭,“很酷!”
任務完成,許平安輕松愉悅地看向洛望飛,卻發現他神情復雜,沒有半點開心。
從初見開始就耀眼奪目意氣風發的少年罕見地出現一絲猶豫。
本來按照計劃,今天就開始教學,洛望飛半路終止,“明天再見面聊聊吧,今天就這樣。”
許平安笑了笑,看向洛望飛,語氣沒有了之前的玩笑,“今天可以開始的,明天就周日了,她應該還要上學,早點定下來計劃,開始學習,早點獨立才好。”
向晚星覺得許平安說得對。
她在洛望飛面前站定,很懂事地表示,“我也可以今天開始,報名之后都要學好多東西,現在比較輕松,后面比較忙。”
向晚星還站在洛望飛的身邊,但是跟他對著,和許平安一個朝向,開始體現出長大了的乖巧懂事,知道尺度和急緩。
洛望飛往前走了一步,在向晚星的面前彎下腰,以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那我走了喔。”
像是親昵的告別和叮囑。
向晚星以為他有急事,抬起臉笑著跟他拜拜,兩個人的額頭幾乎相貼。
“再見,我明天去找你玩。”
話說完了,他還沒有走,黑亮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她,露出一個輕淺的笑,溫柔和煦。
讓不遠處的許平安遍體生寒。
向晚星沒有多想,只是回以一個燦爛的笑臉,悄悄在洛望飛耳邊說:“等我學好了,你以后就再也不用擔心被壞人欺負了。”
“嗯。”洛望飛轉身離去,走得很慢。
向晚星一瞬不瞬看著他的背影,笑容沉下去,難免為這小小的分離感到失落。
沒多久又重新鼓起勁頭,跑到許平安面前,把學費給他,“我們什么時候開始啊?”
許平安沒有數錢,直接收下,帶著她去了少年宮二樓,推開門,在門口站了許久。
心里暗罵洛望飛有病,有錢沒地方花。
尋常機構一般都是木板隔出空間,鐵骨木板做的桌椅,再鋪層泡沫墊或者海綿墊,老師的地方是磨砂玻璃配上豪華的老板桌椅。
面前的五十平空間,每一寸都鋪了高級軟質材料,不戴護具平地過肩摔估計也沒有什么大礙。
三十平的訓練地,窗口大開的五平那塊兒擺了一個大椅子,潦草弄了一副桌椅。
十五平的地方擺了木質衣柜,掛著替換練功服,下面的空間還擺放著一些紙巾之類的雜物,還有小巧精致的兒童用人體工程學桌椅。
許平安退出一步,看了看兩側,果然,男女衛生間的擺設也不一樣。女衛生間的洗手臺上都是高級香氛,而他未來使用的男衛生間洗手臺就是普普通通空氣清新劑。
“哇!”向晚星十分滿意,坐在椅子上看著墻壁上繪畫的基礎動作,以及一旁的講解小字,夸許平安細心周到。
許平安微笑著接受贊美,讓她自己先熟悉環境,掏出手機上線開大。
[可愛迷人大師兄:我受不了了,合著你來讓我當保姆是吧???
你區別對待也沒必要這么明顯吧?有把我當人嗎?
我在你心中,就是一百塊錢都不到的鐵皮桌椅和一個筆記本嗎?]
過了許久,洛望飛沒回復。
許平安悲憤交加,打算去窗邊拍個照片假裝跳樓威脅,走到窗臺,看著洛望飛就站在樓下的十字路口,一動不動。
洛望飛沒有回頭,只是一個高瘦背影,好像要過馬路,但是紅綠燈變換了幾次,他也沒有往前走。
許多人瞧見他,上前似乎是搭話,沒多久就離去。
他始終就站在那里。
好像在等什么人一樣。
向晚星不肯凍,洛望飛垂眼笑了笑,“行,那我們一直耗著,耗一晚上,然后第二天你從我房間出去。”
向晚星閉了閉眼,視死如歸地邁開步子,慢騰騰爬上床,坐在離他很遠的地方。
洛望飛支著腦袋,手指點了點身邊,“這里。”
向晚星抓緊了床單,“這樣不是一樣可以說話嗎?”
洛望飛漠然回望:“現在是看我心情。”
向晚星抿著唇,屈辱地往前挪了一些,仔細地打理自己的衣擺,避免它們碰到洛望飛寬松的睡衣。
她小心翼翼在床上劃定了自己的范圍,洛望飛長腿一伸,直接壓住了她的衣擺,進犯了她的領地,“你給個話,當不當我女朋友?還是說,你要做那個男的女朋友?那個附中海王的幾十個前任之一?”
第 68 章 畢業
“不選,我哪個都不要。”向晚星使勁想把裙擺從洛望飛腿下抽出來,并不想搭理他。
洛望飛看了她許久,沒有等到她的下一句話,變換了一下姿勢,抬腿的瞬間,本來還在抽衣擺的向晚星身體向后倒去。
洛望飛伸手攬住她的腰,跪坐在她面前,在向晚星穩住身體之后,他的兩只手撐在向晚星的身體兩側,摁在她的裙擺之上,重新把她釘在原地,俯身盯著她,漆黑的眼眸里滿是不滿,“可以不要他,不能不要我。”
向晚星整個人身體后仰,但還是無法和洛望飛拉開距離。
她感覺自己就是被壓倒的花,而洛望飛是蠻橫無理的虎狼。
她馴服不了他,也管教不住他。
要不然這么多年也不會一直是宿敵而不是好友了。
洛望飛走在最中間,神色懨懨,厭世的味道十分明顯,旁邊幾個搭著他的肩膀笑得尤為開心,不停說話。
她見過的那個黃毛還朝洛望飛伸出手,咧著嘴笑,露出幾顆牙。
其他幾個人頭發也沒有一個是黑色,有一個是淺棕,有一個是焦糖色。
老師再三強調過,染發是壞行為。
于是向晚星拽了拽蔣星月的衣袖,指著除了洛望飛之外的所有人,聲音悲憤,“你看!他們現在就是在欺負我朋友!”
蔣星月回頭看去。燦爛陽光之下,許平安的金色頭發和灰色眼眸像是故事書里走出的人物。
向晚星一時愣住,“哇”了一聲,“叔叔,你眼睛里好像有銀河欸,好漂亮!”
她發自內心的夸獎,讓洛望飛和許平安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許平安很是懷疑地摸了摸自己光潔的下巴,有些懷疑人生。
叔叔。
叔叔。
他才二十四歲,風華正茂。
洛望飛把向晚星拎回來,垂下眼皮問她,“你是不是還沒有睡醒?”
許平安大喜過望,以為洛望飛要替自己說話,“嘖”了一聲,剛想說算了,小孩子童言無忌。
就聽到洛望飛說了一句:“他一個二十四的老男人,有什么漂亮的?”
巧了么不是,除了黑頭發那個,她都認識。
染著焦糖色頭發,笑得跟個二傻子似的,是她那缺心眼的哥哥,蔣延飛。
棕色頭發那個叫肖栩,溫柔鄰家大哥哥,只不過其他人都叫他狐貍,異性緣極好。
向晚星親自點名的黃毛,蔣星月也認識,趙平川,跟她哥蔣延飛一起,并列食物鏈底層,兩個人都沒有頭腦,一個傻樂呵,一個滿嘴跑火車。
“你的朋友,不會是黑色頭發那個帥哥吧?冷著臉那個?”蔣星月一把將半只腳邁進警局的向晚星提溜回來,話中有些不敢置信,“你覺得,那幾個是在欺負他?”
這明明是眾星捧月好不好,蔣星月都沒有這個待遇。
她頗為驚奇地看了一眼向晚星,平時那么聰明一人,年紀輕輕,怎么眼力就瞎了。
向晚星沒有接受到蔣星月的無語信號,用力點了點頭說出證據,“我見過的!那個黃色頭發的壞人威脅我朋友,威脅地可兇了。”
說完,向晚星點了點剩下的兩個人。
指著蔣星月眼中的二傻子哥哥,滿眼驚恐,“你看!他拿籃球砸我朋友!”
又指了指笑得極為開心的肖栩,鼓起臉很是憤怒,“你看,他嘲笑我朋友。”
向晚星轉頭就往警局跑,蔣星月攔都攔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幾個人。
哦豁,自家哥哥正卑躬屈膝,抱頭道歉。
而向晚星眼中隱忍又可憐的朋友絲毫不掩飾面上的不屑,在蔣延飛的求饒聲中把那個限量版籃球抬手一拋,籃球飛出一道漂亮弧線,落入校內的籃球場。
蔣星月看著哀嚎著飛奔而去撿籃球的自家哥哥,想起了去叼飛盤的傻狗。
蔣星月撇開臉,發誓絕不會承認這個貨是自己的哥哥,大步去找向晚星,沒有絲毫留戀。
警局的人已經很熟悉向晚星了,從拾金不昧做好事,到暴力惡性事件的報警,提供了不少寫宣傳材料的素材。
拍宣傳視頻的時候,找她來念一下那些正能量講稿,效果別提有多好,還能增添一筆青少年教育的業績。
報酬只要給一朵沒什么用的小紅花就好了。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這些幾毛幾塊錢的東西他們能當成無價之寶。
“又撿到東西了?還是碰見什么壞事了?”值班室的女警看著向晚星急急忙忙的樣子,遞給她一杯水,“慢慢說。”
“有壞人欺負我朋友!”向晚星很是嚴肅地說,目光殷切,“之前他們在巷子揍我朋友,現在還拿籃球砸他。”
“你上次留證據了嗎?錄像或者錄音?籃球可不能算是欺凌。”女警以為又是上次一樣的未成年人暴力事件,有些無奈,這方面法律不健全,大多數的施暴者也是未成年,除非情節特別嚴重,不然都沒辦法處置什么。
向晚星趴在桌子前,看著女警肩上的警徽,“我,,,沒有,,,,但是我看見了。”
女警有些哭笑不得,把筆收起來,拍了拍向晚星的腦袋,很遺憾地告訴她,“如果只是你看見,那不行,路上隨便一個人說他看見別人犯罪,難道我們就要去抓人?”
“為什么啊?”向晚星有些沮喪,眼巴巴望著女警,試圖再掙扎一下,“上次不是可以嗎?”
女警沒了話,看著向晚星的眼睛,天真懵懂,滿是信任憧憬。
其實上次他們也沒有立案,只是批評教育,只不過向晚星并不知道,她不是當事人,所以不知道事情的過程和結果,只是以為得到了解決。
女警也不知道該怎么告訴向晚星,警察也有管不到的事情,青少年的校園問題,本就是一塊燙手山芋。
就上回向晚星報的警,蘇正陽那樁未成年人的案子,讓幾個不良少年進去的,也不是故意傷害,而是搶劫,數額巨大。
正式起訴他們的律師團隊也是極為專業的精英,把那幾個地頭蛇壓得死死的。
這件事情,解決的關鍵也根本不是她的正義,是一位叫洛望飛的少年的強大背景。
向晚星對這些門路半點不知,只是滿懷希望地看著女警,眼里鋪滿細碎的光。
以為所有的不平事,只要正確地去處理,就會有正確的結果。
這是所有人告訴她的,是她踐行許久的真理。
女警嘆了口氣,撇開眼,“這個事兒啊,它,,”
蔣星月的闖入讓女警松了一口氣。
“向晚星!你等等!是誤會!”
蔣星月說著,把向晚星拉到一邊,“你真報警了啊?”
向晚星輕輕應了一聲,“嗯,但是警察姐姐說處理不了。”
蔣星月松了一口氣,拉著她往外走,順便回頭跟女警抱歉給她添麻煩了。
向晚星被蔣星月拉著,也不掙扎,安靜地走出警局。
警局里不斷有人來來去去,不少人形容狼狽,身上青紫,或哭或鬧,要一個公平要一個結果。
像是殘破的玻璃珠滾在瓷瓶里,豁口刮出刺耳的聲響,訴說著殘缺里的悲愴。
從前向晚星旁觀著,覺得這些人好可憐,但又覺得事情一定會有一個結果,就像所有童話故事里,壞人繩之以法,正義遲到但是不缺席。
向晚星問蔣星月,“為什么警察姐姐會不管呢?”
蔣星月回頭看見向晚星認真發問的樣子,被她帶進去思考,聳了聳肩膀回答,“就是這樣的,這種事情警察本來就管不了。”
“因為往往受害者是未成年,罪犯也是未成年,而法律不止為受害者設立,也會考慮罪犯的人權。”
蔣星月把這些在網上看過的東西背了一遍,雖然也不明白,但故作高深地看向向晚星,“你懂了嗎?”
向晚星搖了搖頭,“不懂。”
蔣星月一時哽住,也沒辦法解釋,這是她從一個人那里偷學的,也沒仔細問,晃了晃向晚星的手,換了她自己的理解,“在警察的眼里,這些都是小打小鬧吧。”
向晚星悶悶不樂地“哦”了一聲,還是很不理解。
等到洛望飛被欺負得很慘,已經晚了不是嗎?
蔣星月牽著向晚星的手說著些什么,向晚星都沒去聽,滿腦子沉浸在該怎么辦里。
洛望飛父母和她的父母都很忙,很少在家。
至于老師,向晚星根本不知道那幾個人的老師是誰,能不能管得住他們。
希望渺茫。
想了許久,向晚星下了一個決定,站定了,向蔣星月宣布,“我不練跳舞了,我要去學跆拳道,我要去努力變厲害。”
蔣星月有些懵,“這次匯演的四小天鵝你不是都報名選拔了嗎?老師不都說你外形好,雖然沒基礎,但也很有希望。”
向晚星低下頭,很是不舍得放棄,很是沉重地嘆了口氣,“可是,想演小天鵝的人有很多很多,我沒去成,四小天鵝還是會成功上演,但是,如果我不學著強大的話,就沒有辦法幫洛望飛了。”
向晚星稚嫩的包子臉滿是嚴肅,目光平靜,語調也沒有很歡快,但是異常堅定,“匯演有好多好多次,可是,洛望飛只有一個,舞蹈可以以后再學,可是洛望飛現在更需要我。”
蔣星月聽著這些話,覺得向晚星好像一瞬間就長大了,學會了權衡,學會了舍棄。
有些不真實,就像幼苗瞬間成長變成了初具雛形的小樹。
“學跆拳道很苦的。”
蔣星月好心提醒向晚星。
蔣延飛練了沒幾個月都放棄了,說那不是人練的。
“我知道的。”向晚星答應的很快,聽起來依然天真,不知道選擇的路到底有多艱難,“我會堅持的。”
“會很累,很痛,而且教練不會給你喘息的時間,你要對戰,跟別的人一起對招,說不定渾身上下都是傷。”
蔣星月試圖讓向晚星認識到其中的艱難,“一點都不漂亮,也不輕松的,而且教練和對手都不會留情的,我哥就被過肩摔很多次,向對方求饒也沒有用。”
向晚星點著頭,回答的聲音充滿活力,“知道啦!”
蔣星月以為向晚星放棄了,松了一口氣,跟她說拜拜。
當天晚上,向晚星就給爸媽說了這件事,“媽媽,我想學跆拳道,想變得厲害,保護別人不受欺負。”
她的父母一向開明,聽完她的理由也十分支持。
第二天的最后一節課是自由活動,向晚星背著書包一路小跑到崇明高中,想等洛望飛下課。
她想問洛望飛要不要一起學,如果他不想學的話,那就由她來做貼身保護好了。
反正崇明,她一定也能考進去的。
所有人一時沉默了些許,心上浮現出一絲惆悵來。
余亮說完心里也悶:【出來玩出來玩,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
在離別面前,向晚星和洛望飛都沒有找借口缺席。
他們都清楚,這可能是最后一次見面了。
向晚星和葉雪以及喝了一個大醉。
唐川送宋惜回去,余亮本來想扶向晚星,洛望飛走過來,“我來,我離她家近。”
第 69 章 今夜宜偷親
向晚星看著他肩上的雪,已經融化成了水滴,提醒他,“你衣服濕了,要去換一件,不然會感冒的。”
洛望飛隨手拂去肩上融化的雪水,沒有動,只是安靜地站著。
發梢沾到的雪也融化了,有些濕地搭在額頭,他的衣服也是黑的,整個人好像半融在這一片黑暗里,這一片風雪里。
向晚星想掀開被子去給他拿毛巾,被他出聲制止,“被子蓋好,躺回去。”
她乖乖躺回被子里,只剩一雙眼睛露出來,看著洛望飛,“衣服打濕了要換,你會感冒的。”
洛望飛從抽屜里拿了條毛巾,隨意給自己抹了一下頭發上的水,坐到燈下,看著她格外有神的眼睛,“兩點了,不困嗎?”
向晚星悄悄在被子下面打了個哈欠,搖了搖頭,“洛望飛,你出去干嘛了啊?”
洛望飛沒有回答,風雪呼嘯不息。
向晚星仔細嗅了嗅,酒精和燒烤的氣味十分明顯。
在向晚星的認知里,這兩種氣味是要遠離的,家那邊的巷子里,沾著酒精味道的人,往往面紅耳赤,舉止癲狂,每次回家,她都要繞著走。
洛望飛為什么會跟那種人扯上關系?
她伸出手,去夠洛望飛的衣袖,把他拉近了一些,看見他的臉依然白皙,眼神清亮,舒了一口氣。
在他要把手抽回去的時候,向晚星抓住他的小拇指,拉勾的姿勢晃著他的手,“洛望飛,不要一個人出去好不好,帶我一起吧。”
她趴在枕頭上,自說自話,“我夢到你走了,醒來就看見你走了,像我爸媽一樣,出門就整夜不回來。”
“我要是不回來,你就等到天亮嗎?”洛望飛由她晃著自己的手,沒有抽回來。
向晚星爸媽在她小時候經常值班,半夜一個急診電話出了門,一宿都不回來,向晚星就經常用家里的座機給他打電話。
他就是這么被賴上的。
然后就是深更半夜起床去接,然后還要講睡前故事,折騰老半天,一覺睡到正午,還被以為是通宵打游戲。
現在想起來,認識的人里,數她折騰人的功夫最厲害,一副乖巧親昵的樣子,折騰人都像是在撒嬌,姿態放得極低,可憐巴巴望著人。
誰能不心軟。
向晚星毫不猶豫回答:“擔心你出事呀,萬一你一直不回來,我就出去找你。”
洛望飛覺得有些好笑,他要是走了,他手眼通天的父母都不會找到他,向晚星能怎么辦。
“你要怎么找我?”
這個問題問到了向晚星,她咬著手指想了一會兒,只好回答,“那我就掛個牌子,說尋找洛望飛,去哪里都舉著,打印好多好多傳單,見到一個人就發一份,問對方有沒有見過你。”
洛望飛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向晚星舉著一個比她人還大的牌子到處跑到處問,笨拙又滑稽。
但是莫名的,他心情好了一點,開玩笑般問她,“要是,我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不在國內,甚至不在一片大洲,不在一個半球,怎么辦?或許改頭換面,誰也不知道我叫洛望飛。”
這個問題顯然超出了向晚星的認知,她如今都沒有踏出過這個城市的一個區,即使學過地理,對遙遠的地域也只限于知道而已。
知道地球廣袤,知道世界上存在許多東西,是她永遠不會見過的事物,但她沒有想過,洛望飛會成為這些中的一員。
兔子夜燈在她臉上投下溫暖的柔光,“媽媽說,飛機和火車可以去到世界上所有地方,那我就坐飛機,坐火車去找你。”
飛機也有抵達不到的地方,但是洛望飛沒說出來,“你會找我多久?”
向晚星毫不猶豫回答,“會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洛望飛為止。”
她回答的很樂觀,很幼稚,但是十分認真,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天到來,她就會一直找他。
洛望飛關了小夜燈,“睡覺吧,兩點了,熬夜會變成小熊貓。”
房間陷入一片漆黑,向晚星沒有聽到腳步聲,知道他沒有走,睜著眼睛望著他站著的地方,隱約看見融在黑暗的人影。
“洛望飛,你要走了嗎?”
洛望飛沉默片刻,回答:“我會在國內讀高中,跟你一起開學。”
向晚星十分開心,“那我們以后是不是可以繼續一起玩兒了?”
“或許。”
向晚星陷入以后經常見面的喜悅里,高興地在床上翻身,看著他的方向,說了好幾遍“我好開心。”
末了,她把被子蓋好,老老實實躺著,閉上眼睛,說了一句很大聲的“洛望飛,晚安!”
“晚安。”洛望飛又站了一會兒,走出房間,關上門的時候,對著已經入睡的向晚星說了一句“如果我離開了,別來找我。”
她沒出聲應話,睡得很香。
向晚星頭一次如此期待上學,迫不及待跟所有人都說她最好的朋友回來了。
剛開學沒幾天,洛望飛的名字就傳遍了向晚星的班級。
人人都知道,隔壁崇明高中的轉校生,是她最好的朋友,十全十美,沒有任何缺點。
向晚星第二十五次夸贊的時候,她的同桌蔣星月終于忍不住出了聲,“你能不能清醒一點,哪有人這么完美的,哪怕是戀愛腦,也沒你的濾鏡厚吧。”
向晚星眨了眨眼,絲毫沒有被冒犯到的感覺,趴在桌子上,看著隔開學校和崇明高中的那堵圍墻,“不啊,他就是很好的人。”
蔣星月冷笑一聲,直指最關鍵的問題,“長得帥嗎?”
向晚星狠狠點頭,“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孩子!”
“我不信,”蔣星月伸出手,“有照片嗎?”
向晚星掏出平安符里珍藏的合影遞過去,“我不給別人看的!”
蔣星月看了一眼,險些翻了個白眼,“你睜開眼睛看看,這個時候你們倆幾歲。”
向晚星沒覺得有什么問題,“是照片啊,沒錯啊。”
蔣星月把已經快要泛黃的照片拍在桌子上,指著上面還不會走路的向晚星以及抱著她的小少年,“這得十幾年前了吧?!啊!!你知不知道長殘的小帥哥有多少啊!”
向晚星把照片從蔣星月手里救回來,仔細放入自己的平安符隨身攜帶,“我抓周的時候拍的,他沒有長殘啊,一直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男孩子。”
蔣星月打斷向晚星的話,把她的臺詞熟練地往下背,“啊對對對,還溫柔體貼,優秀卓越,家世過人但是低調慷慨,從不炫富但是毫不吝嗇給朋友花錢。”
向晚星點著頭,一點被打趣的害羞都沒有,還頗為贊同地說:“是啊,他就是這樣,超級棒!”
蔣星月抽了抽嘴角,“你沒救了,最牛逼的醫生都救不回你的戀愛腦。”
向晚星很是嚴肅地聲明,“我和他是最純潔的友誼!最好的朋友!”
蔣星月“呵呵”兩聲,滿臉寫著:你看我信嗎?
向晚星并沒有很在乎同桌的質疑,依然樂呵呵地上課,效益從眼睛里溢出來,晃動的頭發就像春天里的楊向,飄揚間散發著愉悅舒適的氣息。
幾乎是放學鈴聲剛剛響起,向晚星就速度收拾好東西,抱著書包,滿懷期待地看著拖堂的老師。
殷切的眼神讓向來鐵石心腸的班主任都有些動容,以為這個素來乖巧認真的學生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蔣星月捂著額頭,很是無奈,“沒救了,徹底沒救了。”
好不容易等到班主任開口放學,向來慢慢吞吞的向晚星一個箭步沖了出去。
然后被蔣星月拉住了書包的帶子,回頭時候滿是錯愕。
“月月,放手啦,明天再跟你一起走。”
蔣星月有種養崽之后被一個外人拐跑了的奇異感覺。
瞧瞧,向來乖軟可愛的同桌如今說的什么話,都不問問什么事,就說明天再說。鐵了心要跟那個野男人一起。
“你說得這么完美,我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剛好我要去找我那個傻狗哥哥,一起吧。”
蔣星月拎起書包,拽著向晚星的書包帶子,跟她一起去往崇明高中。
在路上,蔣星月說起她那個哥哥,難得沒有貶損這個百般嫌棄的兄長,“我哥雖然成績差心眼少,但是在崇明混得挺開,說不定認識你那個完美朋友,不認識的話,今天認識也不錯。”
向晚星很愉快的答應了,洛望飛那么好的脾氣,肯定能跟蔣星月的哥哥成為好朋友的。
誰會嫌朋友少呢。
她希望洛望飛能有一個快樂的高中。
蔣星月微笑著拍了拍向晚星的肩膀,心里都是想著到時候怎么揭穿這個“完美朋友”的謊言。
崇明高中是省級重點高中,難進得很,謊稱是崇明學子招搖撞騙的人從來不少。
蔣星月的哥哥蔣延飛當初拼了一口老命才踩著線考了進去,現在居然有人能半路轉進去,她打死也不信。
她認定了,向晚星的“完美朋友”肯定是個憑著臉滿口謊話的騙子。
哪有條件那么好的人。
走到崇明高中校門,學生們三三兩兩走出校門,其中有幾個并排走著的男生尤為惹眼。
沒有什么其他原因,單純長得帥。
不巧,里面就有蔣星月的傻狗哥哥蔣延飛。
蔣星月直直喊了哥哥的名字,幾個男生回了頭,各有千秋,其中有個黑發的清冷型帥哥格外亮眼。
“這是我朋友。”蔣星月回頭正要介紹向晚星,卻發現她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