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中秋節最后一天, 姜郁晚上飛回了江城。
她逐漸習慣了只有在法定節假日才能跟男朋友見面，為了避免工作日無聊，她去家附近報了個普拉提私教，下班沒事兒就過去練兩個小時。
宋知遇的項目組任務重, 節假日偶爾要加班, 但幸好姜郁節假日都正常放假, 宋知遇沒空回來時姜郁便會飛過去找他。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第二年七月。
姜郁申請了讀在職博士，也就意味著從下個學期開始, 她需要在雙休日去讀博的學校上課、科研。
二人期待已久的暑期兩個月的獨處時光在姜郁收到導師信息的時候破碎了。
導師問她暑假是否有空, 希望她能提前進組。
姜郁是大學老師，寒暑假時間空閑, 若好好兒利用上這比別人多出來的每年兩個半月，平時的雙休日便會輕松很多。
姜郁接到通知的時候正在收拾去M市的行李，她禮貌地告訴導師自己會盡快去報道，然后撥通了宋知遇的視頻電話。
“宋老師……”電話接通后，姜郁哭喪著一張臉，“我去不了了，我要提前進組。”
“哪天去？”宋知遇隨手將手機吸在廚房的墻面上，低頭洗碗。
他為了隨時隨地能跟姜郁視頻，特地買了個萬能手機支架, 隨便在家里的哪處平滑墻面或者玻璃上都能粘住。
“就這幾天吧, 我跟她說等我兩天，我需要在L市租個房, 先安頓下來。”
姜郁申請博士的時候原本在京市和L市兩個地方里猶豫，但后來考慮到每周末的通勤距離, 她還是選擇了離江城更近的L市的實驗室。
“可是我行李都快收拾好了，飛你那邊的機票也買了�！苯舭Ш恐傻乖诘靥荷�。
幾分鐘后, 她突然坐起來，“不然我明天先去看你，然后過兩天再折回L市？”
L市約莫在江城和M市的中間位置，從姜郁實驗室所在的區坐高鐵一個小時就能到了。
“不用�！彼沃隹戳艘谎鬯笠恢艿膶嶒灠才牛拔液筇爝^去陪你�！薄�
后天一早，姜郁一大家子一起開車到了L市。
她開車帶李文姝，姜潯開車帶姜正明。
兩輛車拉了滿滿十幾箱行李。
四人先去酒店辦了入住，中午吃完飯后就立刻找中介看起了實驗室周邊的房子。
實驗室在老城區的鬧市區，附近交通發達，住宅區也很多。
姜正明和李文姝偏向于長租三年，一直租到姜郁博士讀完，雇一個阿姨每周上門打掃。
這樣姜郁不用每次過來都定酒店，比較方便。
中介帶他們看了幾間適合獨居的房子，姜正明都不太滿意。
“太小，裝修也舊，這墻上還有霉點，對身體不好�！�
“太新了，剛裝修完四個月，甲醛還沒散掉，不能住。”
“小區安保不好，我們剛剛進門都不用登記，豈不是什么人都能進來�！�
“進門湖邊有柳樹，我記得你小時候柳絮過敏。”
……
下午看了三四個小區，姜正明都不滿意，他直白地問中介附近有沒有更好的房源，錢不是問題。
中介一聽，立刻說馬路對面有個高檔小區的大三居符合姜正明的條件，問他要不要去看看。
姜正明拍板點頭，帶著一家人浩浩蕩蕩地過去。
大三居主臥客廳都朝南，采光良好，裝修年份不遠不近，門口的保安認真負責，小區還有24小時巡邏的。
這回姜董總算是滿意了，而且是越看越滿意，甚至滿意得開始跟中介打聽這個小區的房價，說租房子也挺麻煩的，問姜郁要不要直接買下來。
姜郁好說歹說攔住了他，她跟中介說他們需要考慮一下，晚點再聯系他。
“不喜歡？”姜正明都準備直接簽合同了。
他剛剛瞧著姜郁的表情像是挺喜歡的。
“還不錯，就是太大了。”姜郁一個人住，一間臥室一間書房足夠了，哪兒用的了三居室。
“這大什么？以后萬一小宋偶爾來陪你，我和你媽有空也過來看看你，肯定要有個地方住的�！�
姜正明問李文姝，“你覺得怎么樣？”
“挺好的�！崩钗逆瓗椭f服姜郁，“多花點錢不怕，反正你爸給錢，你一個人單獨住安全最重要�！�
“你說呢？”姜正明又問姜潯。
姜潯點了一下頭，陰陽怪氣道：“好，好得很，你女兒的浴室比我宿舍都大�！�
“你有意見？”姜郁躲在姜正明后面，滿臉挑釁地看著他。
姜潯舉起雙手做投降狀，“不敢，不敢……”
姜正明：“行，小郁你給中介打電話吧�！�
彼時中介剛回到店里，茶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就被姜郁一個電話喊回去送合同。
姜正明坐在沙發上看著合同細節，姜郁和姜潯在房子里各處檢查著電器和家具有沒有哪里有問題。
合同簽完后，天已經黑透了。
四人在小區門口找了個餐廳吃飯，吃了一半，姜正明打發姜潯去機場接宋知遇。
宋知遇的飛機還有半個小時落地。
“我還沒吃完呢�！苯獫∵B忙往嘴里塞了兩塊叉燒，含糊不清道，“誰是你親兒子啊……”
姜郁看了一眼時間，“我去吧�！�
她拎著剛剛給宋知遇打包好的晚飯出門，開車前往機場。
宋知遇請了三天假，今天結束了手頭上的事情以后才坐飛機過來的。
姜郁遠遠兒地看見他推著行李箱出來，黑T黑褲，頭上戴著一只黑色鴨舌帽，還架著副金絲邊框架眼鏡。
姜郁站在原地等宋知遇走近，笑著朝他伸出手，等他握住。
“等很久了嗎？”宋知遇牽著她的手往外走。
“沒有，剛到。”姜郁與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扶住他的大臂，親昵地貼著他，“我給你打包了腸粉，你路上趁熱吃點兒，我們等會兒直接回酒店，明天再去租的房子搬行李。”
“好。”
去往停車場的一路上，宋知遇話很少。
姜郁一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他只是笑著，偶爾應一聲。
上車后，姜郁后知后覺發現他不對勁，“你哪里不舒服嗎？”
方才在戶外聲音嘈雜，如今到了車里，她才發覺宋知遇一直克制著粗重的呼吸聲。
“沒事兒�！彼沃鲈胫氯^去，可姜郁顯然已經看穿了，他只能實話實說，“有點兒胃疼�！�
“下飛機以后吃過藥了，吃點東西緩一緩就行了�！�
“今天中午沒吃飯？”姜郁沉著臉問道。
“不餓，就忙忘了�！�
宋知遇已經忘記上一頓是什么時候吃的了，或許是凌晨，或許是早上。
他這兩天趕進度幾乎沒出過實驗室的大門，飯都是項目組的人幫忙帶回來的。
姜郁伸手摸了一下腸粉的打包盒，幸好還熱。
她解了安全帶，側身看著宋知遇，冷著臉道：“你先吃，吃完再走�！�
一般來說姜郁一旦板起臉，就是十分不開心了。
她不開心的時候，宋知遇總是順著她的。
“好�！彼沃鰧Ｐ某灾c粉。
“慢點吃。”
“行�！彼沃雎掏痰爻灾c粉。
在姜郁的注視下，宋知遇一口腸粉嚼八下，足足吃了十分鐘才將那盒腸粉吃完。
他將垃圾扎起來放在一邊，湊到姜郁眼前，“吃完了，現在能開車了嗎？姜老師。”
姜郁瞥了他一眼，沉默地系上安全帶發動汽車。
很快，車開到酒店樓下，二人一道上樓。
“叔叔阿姨住我們隔壁嗎？”宋知遇問她。
“不在，他們和姜潯都在另外一層�！盠市算是個旅游景點，暑期客房緊俏，沒湊到同一層樓的房間。
進電梯后，姜郁刷了房卡，“我爸讓你不用過去打招呼了，直接回屋早點休息。”
宋知遇嗯了一聲，“好�！�
他單手撐著電梯里的扶手，嘴唇緊緊地抿著。
姜郁見他痛得臉都白了，又心疼又生氣。
原本氣得不愿意理他，可一回屋，看見他坐在沙發上弓著身子，她還是忍不住過去踢了踢宋知遇的腳，“要不要去醫院吊水？”
他暑假回來查過胃病，醫生說不是特別嚴重，按時吃飯養著就行。
平日里姜郁發信息問他有沒有按時吃飯他都說吃了，如今看他疼成這樣，想來也不知道有多少次是蒙她的。
“不用，再吃一頓藥就好了�！彼沃鎏ь^拉了拉她的手，溫聲道，“別擔心�！�
“想多了�！苯羲﹂_他的手，沒好氣道，“誰擔心你？”
她去行李箱里拿了便攜燒水壺燒熱水，然后先進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來，宋知遇自己倒了燒開的熱水喝，臉色看上去也稍微好了一些。
“你現在能洗嗎？還是緩一會兒？”姜郁幫他打開行李箱，把睡衣和洗漱用品拿了出來。
“能�！彼沃銎鹕碜哌^去。
從姜郁手里接過東西的時候，他腳步頓了一下，“好像不能�！�
姜郁：？
“要不你幫幫我。”
姜郁：……
“男女有別�！苯艨粗ばθ獠恍Φ溃安蝗晃掖騻�電話，讓我爸下來幫你?”
宋知遇清了清嗓子，"還是不麻煩叔叔了。"
半個小時后，宋知遇從浴室出來，看見姜郁側躺在床上，背朝著他那側。
他上床從背后抱住她，“別生氣了�！�
姜郁掙開他的懷抱，往床邊縮了縮，語氣冷硬，“我沒生氣啊，我生什么氣？你不吃飯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胃疼又不是我胃疼，我一點兒都不生氣……”
“以后每頓飯都給你拍照行不行？”宋知遇再次抱住她，這回姜郁沒掙脫，于是他又抱得更緊了些。
他蹭了蹭姜郁的耳垂，低聲道：“今天是意外，一忙起來就忘了�！�
“你可別道德綁架我啊，可千萬別說什么是因為要過來陪我，所以才要趕實驗進度才沒吃飯……”姜郁一邊嘟囔，一邊翻過身去，指了指他的鼻尖，“我可不會心疼一個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成年人。”
宋知遇笑了一聲，用額頭去貼著她的額頭，“不心疼？”
“不�！苯魬B度堅決。
可下一秒，她見宋知遇眼皮子耷拉著，眼神無光似是疲憊到了極點，突然就破功了。
她鼻頭一酸，撇撇嘴，“好吧，有一點點�！�
姜郁將手掌壓在宋知遇的肚子上，輕輕地揉著，“那你昨天是不是也沒怎么睡覺��？”
宋知遇平日里睡眠時間一直就少，她鮮少看見他困成這樣，雙眼皮都困成三眼皮了。
“夜里趴在辦公室桌子上瞇了一會兒�！�
宋知遇握住她的手，“好了，別揉了，不怎么疼了�！�
“不舒服嗎？”姜郁將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試了試溫度，是熱的。
她剛剛特地用熱水把手捂熱了才給他揉的。
宋知遇看著姜郁的表情，沉吟片刻，老實回答：“不是，很舒服�！�
“那就再……”姜郁聞言又要伸手，這次還沒碰到他的腹部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宋知遇側過身，定定地看著她，沒說話。
姜郁反應了一會兒，突然從他的眸子中讀懂了些什么。
她尷尬地縮回手，“哦。”
胃和那啥離那么遠也能有反應啊……
她抿了抿嘴，“那你真的不疼了吧？”
“真不疼了�！彼沃雒嗣哪橆a，“快睡吧�！�
姜郁點點頭，剛閉上眼幾分鐘，就又睜開了，“能不能別抱著睡？有點熱�！�
梅雨季節天氣燥熱，兩個人抱在一起，又蓋著被子，姜郁都快被熱出汗了。
宋知遇聞言松開她，立刻起身。
他將空調調低了幾度，再次躺下抱住她，“睡吧，應該不熱了�！�
第62章
次日一早, 姜郁醒來的時候剛七點半。
雖然暑假已經開始好幾天了，但她整整花了一個學期養成的生物鐘依舊兢兢業業地工作著。
平日里七點半醒來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今天倒是清醒得很。
姜郁看著熟睡中的宋知遇的臉，輕輕地用指腹摸了摸他的臉頰, 這一年里, 宋知遇瘦得下頜線愈發明顯了。
宋知遇睫毛顫了一下, 姜郁下意識屏住呼吸，手懸在空中一動也不敢動。
幾秒后, 見他沒有醒來的趨勢, 她才松了口氣。
姜郁躡手躡腳地下床，洗漱后披了件衣服下樓去餐廳打包了早飯上來。
再回來房間的時候, 宋知遇已經醒了。
他穿著睡衣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眼皮子耷拉著，看上去像是睡懵了一樣，不知道在想什么。
“刷牙了嗎？我給你打包了小米粥和饅頭�！苯舭言绮头畔潞�，走到他旁邊。
她湊近時嗅到了一股牙膏的薄荷味兒，于是直接把人從床上拽起來，拉到凳子上坐下。
望著冒熱氣的粥和饅頭，宋知遇回過神問她：“你吃了嗎？”
“吃了。”姜郁把勺子塞到他手里，“我吃的麻辣蒸餃和酸湯面�！�
她原本是想打包的, 但又想著打包回來面會坨, 就索性在餐廳吃完了。
宋知遇嗯了一聲，低頭喝了一口粥。
他看見姜郁一連打了兩個哈欠, 催她進去睡個回籠覺。
“那你自己吃，我睡會兒。”
這會兒才八點多, 昨天大家說好了今天要睡到自然醒，一起吃完午飯再去新家搬行李, 她再睡會兒也來得及。
姜郁很快躺回到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她察覺到身旁的床墊凹陷下去，于是翻了個身，朝宋知遇的方向挪了挪。
他手臂涼涼的，姜郁忍不住將臉頰貼上去，用手摸了又摸。
回籠覺是最香的，姜郁一覺睡到了中午，醒來時已經快過飯點兒了。
她看著同樣剛剛才醒的宋知遇，笑道：“很少見你睡這么久。”
宋知遇揉了揉眼睛，聲音中還帶著濃濃的困意，“太累了這幾天。”
他抬手將姜郁摟在懷里，嘴唇貼著她頸側，放松地喟嘆一聲。
宋知遇呼出的鼻息盡數打在姜郁脖頸上，姜郁覺得有些癢癢。
“哎呀，癢……”姜郁掙扎著縮著脖子想躲開他，卻被他圈住不讓動。
她越想躲，宋知遇就抱得越緊，還故意用下巴上剛長出來的一點點胡茬兒去蹭她的脖子，引得姜郁一陣一陣地顫栗，胳膊上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宋知遇好不容易玩兒夠了，松開她了，姜郁又開始不服氣。
她湊過去吹他的耳朵，蹭他的喉結，見宋知遇怎么都無動于衷，又用指甲尖兒去撓他腰間的軟肉。
察覺到他小腹收緊，呼吸滯住，姜郁才滿意地放開手，“誰讓你撓我癢癢……”
“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啊�！苯魟倻蕚湎麓玻滞笸蝗槐凰沃鑫兆�，猝不及防地向后倒去。
她跌在宋知遇的懷里，后者不由分說地撬開她的唇……
“帶套了嗎？”宋知遇頂了一下胯，問她。
姜郁眼眶濕潤，“沒帶。”
“我帶了�！彼沃鋈嗔巳嗨⒅念^發，“別動，等我。”
……
酒店五點前退房，近三點的時候，有工作人員打來電話問他們要不要續房間。
宋知遇剛接起電話準備說不用，姜郁突然用了力，他沒忍住悶哼了一聲，撐著床墊的手青筋暴起。
緩了幾秒后，宋知遇回答：“不用�！�
他立刻掛了電話，低頭看著故意作弄他的某個人，加倍在她身上還了回去。
……
四點半的時候，姜郁從浴室出來，才想起了今天要去新家搬家。
她記得她手機開了免打擾，雖然消息不提示，但家里人打電話來都是會響鈴的。
怎么大半天過去沒一個人給她打電話？
姜郁奇怪地解鎖手機，看見幾十條微信信息。
早晨九點多的時候，李文姝給她發來幾條短信，說她和姜正明有事兒要先回去，留了姜潯給他們搬行李。
姜郁點開姜潯的對話框，拉到未讀信息的第一條。
姜潯狗子：【你們醒了沒？中午吃什么啊，我看見附近有家特色菜，想吃。】
姜潯狗子：【算了，我自己去吃吧，要給你們打包嗎？】
姜潯狗子：【吃完了，我先回去收拾行李，等你們醒了直接退房�！�
姜潯狗子：【辦了延遲退房，醒了跟我說一聲�！�
……
姜潯狗子：【我先去幫你搬行李，你們回頭直接過來吧。】——
二人伴著夕陽走進小區，姜郁左看看右看看，發現昨天好像不是從這個門進來的。
“我只記得是7號樓�！�
姜郁指了指右邊，“昨天進門是左拐的，那今天就應該右拐。”
“行，走走看吧�！�
二人一路朝右邊走去，走了一會兒后，姜郁指了指遠處的一個穿著白背心的黑皮膚男人，“人家也在搬家誒�！�
白背心正彎腰抬一個巨大的塑料箱子，那箱子姜郁也有同款，挺結實的，能放下她所有的洗漱用品。
“嗯�！彼沃鲱┝艘谎郏z毫沒發覺有什么不妥
二人繼續向前，他們走著走著，在路邊遇見了一個快遞小哥。
姜郁連忙走過去問道：“你好，請問一下您知道七號樓在哪兒嗎？”
“就你們剛剛走過來的那邊�！笨爝f小哥遙遙地幫他們指了指，“看見那個紅車沒有？紅車路口往里就是。”
姜郁謝過了快遞小哥，拉著宋知遇調頭回去。
“紅車往里，那不就是剛剛那個搬家的那棟？”
姜郁一邊嘟囔一邊走到了樓下，看見姜潯把她的車停在邊兒上了，“哦，就是這棟�！�
她四處看了看，沒看到剛剛那個正在搬家的鄰居。
這么快就搬完了？
上了樓，姜郁和宋知遇從樓道里堆滿的箱子上跨過去，走進屋子里。
屋子正中間的行李箱上，坐著一個穿著白背心的黑皮男人。
姜郁一愣，“姜��？”
姜潯聞言轉過身，滿臉幽怨地看著他們倆，“還知道來��？”
他今天一大清早就被姜正明叫起來了，在姜正明的監督下，姜潯把兩輛車上的行李合并到一輛車上，下午又一個人把這些行李統統搬上了樓。
七月近四十度的天，他累得汗如雨下眼冒金星。
好不容易把活兒都干完了，氣兒還沒喘勻呢，他姐姐姐夫就雙雙清清爽爽地出現了。
“行李都搬完了，你倆來了�！苯獫√帜艘话押梗肮室獾陌�？”
姜郁現在一點兒都不關心行李的事情，她走過去圍著姜潯轉著打量了他一圈兒，驚呼道：“你什么時候變這么黑了？”
姜�。�？
什么玩意兒？
他們昨天不是見過面嗎？
姜潯莫名其妙地看著姜郁，“我們倆昨天幾乎全程都在一起，晚上吃飯還坐臉對臉�！�
他難道是這十幾個小時里突然變黑的嗎？
“你昨天有這么黑嗎？”姜郁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可能我沒注意。”
昨天事兒那么多，她哪兒有心思看姜潯黑不黑……
“我和宋知遇剛剛在樓下看見你了，我還以為是貨拉拉搬家的工人師傅，瞟了一眼又往前走了�！�
姜郁蹙著眉，“你軍訓都過去快一年了，怎么還沒白回來��？甚至好像比過年那會兒更黑了。”
姜潯慢吞吞地抬起頭，無奈道：“我這是去西藏曬的�！�
他今年六月底考完試以后跟同學去西藏自駕游了半個月，前兩天才回江城。
姜郁一聽，眼睛倏地瞪大了一倍，“你什么時候去西藏了？”
姜潯：…………
他這半個月的朋友圈和家庭群發言，合著姜郁是全都視而不見是么？
姜潯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姜郁，學著她驚訝的語氣，“你不是獨生女嗎？你什么時候有個弟弟了？”——
搬完家當天晚上，姜潯吃完了晚飯就乘高鐵回了江城。
宋知遇在L市呆了兩天，但由于姜郁要去實驗室，所以他們相處的時間也不算多，只有早晨和晚上的幾個小時。
姜郁是今年最后一個進組的博士生，這屆導師只招了她一個在職博士，其他兩個同學碩士畢業就緊接著進組了。
她用了兩天時間跑完手續，開了一次組會，算是正式開始了讀博生活。
幾天后的周五，同門聚餐。
這周末宋知遇要從M市過來看她，原本姜郁是想周五離開實驗室直接回家的，但同組的所有人都會參加聚餐，她一個人不去也不好。
姜郁：【我晚上要和同門吃飯，你要不把訂的餐廳退了，我們下次再去（可憐.JPG）】
A男朋友：【行，我剛到服務區，到了我直接回家�！�
A男朋友：【餐廳地址發給我，我晚上直接去接你�！�
姜郁：【不用啦，我開車了，你直接回家等我就行了。】
她回完信息后發動汽車，開到實驗室大門口。
大部分人拼車走了，剩四個人在門口等她，坐她的車去。
三女一男。
三個女生都是博二的師姐，男生叫周釗，今年博一，他是碩博連讀的，比姜郁小兩歲。
周釗拉開副駕車門后，彎腰問她：“副駕可以坐嗎？”
“可以。”姜郁把副駕的衣服拿起來。
周釗見狀伸手想去接，姜郁搶先一步扭頭將衣服遞到后排，“師姐，幫我拿一下�！�
隨后，她朝周釗說：“你坐吧。”
周釗上車后側頭朝姜郁笑了笑，系上了安全帶。
聚餐的餐廳離實驗室不遠，開車十分鐘就到了。
四人一道上樓，先到的人還在點菜。
見他們進來了，大師姐把菜單遞過去，“讓師弟師妹點，隨便點啊，我們的規矩是吃飯管飽，喝酒不A�！�
一桌人也沒幾個喝酒的，唯一一個喝酒的師姐點了杯百利甜，還額外兌了一瓶旺仔牛奶進去。
菜上齊以后，大家招呼著動筷。
姜郁剛拿起筷子，碟子里就多了一片北極貝。
她轉頭看向右邊，周釗卻沒看她，目視前方，裝作什么事兒都沒有發生一樣。
姜郁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低頭自顧自吃著菜，從始至終都沒動那塊北極貝。
大家都累了一周了，再加上周末還有不少師兄師姐要去實驗室繼續實驗，所以這頓飯并沒有持續太久，一個小時后大家就陸陸續續都放下了筷子。
大師姐確定大家都吃飽了以后，招呼著散攤子。
大多數人都住宿舍，算上姜郁只有三個人住在外面。
姜郁主動提出送另外兩個人回家，他們在餐廳門口與大部隊分開。
“你們倆住哪兒？”姜郁問。
“師姐，你家住哪里？我導個航。”姜郁跟這位師姐不太熟悉，只知道她今年博四，已經結婚了。
“我住得遠，你把我放在前面的地鐵站就行了。”
老城區房價貴，很多人都會選擇住在遠的地方，靠地鐵通勤。
“行�！�
姜郁看向自覺坐上副駕的周釗，“小周你呢？”
“我跟你在一個小區。”
姜郁有些驚訝，偏頭對上周釗的笑容，“你跟我一個小區？”
“是啊，翡翠華庭，我沒記錯吧？”
“沒有�！�
姜郁印象中自己沒有在實驗室說過住處，“你怎么知道我住那兒？”
“我們這屆的基本信息是我負責錄入系統的�！�
周釗是跟大老板讀研的，平時也會負責一些實驗室的瑣碎事情。
姜郁應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她開車駛出停車場，在師姐指揮下到達了幾個路口外的地鐵口。
師姐下車后，她看著周遭并不太熟悉的環境，還是打開了導航。
一刻鐘以后，姜郁將車靠邊停在小區門口，語氣平平地對周釗說：“我對小區的路也不太熟，你就從這兒下來吧。”
周釗看了她幾秒，“好�！�
他解開安全帶后，剛準備去開車門，就看見姜郁降下車窗，將腦袋伸了出去。
“宋知遇！”姜郁笑盈盈地朝著大門口的方向喊。
周釗開門的動作停住，側頭看見她的笑容后愣了愣。
這一周的相處過程中，他一直覺得姜郁有些冷淡，他在實驗室經�？匆娊粜�，但基本上都是禮貌的微笑，沒想到她私下里是這樣活潑的性格。
姜郁趴在車窗上，看著宋知遇大步走過來。
宋知遇步速很快，走到車門邊后彎下腰親了她一下，“想我嗎？”
“誒，有人在……”姜郁推了他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話音落下，二人雙雙看向副駕的周釗。
周釗尷尬地看著窗外的男人，抬手跟他打招呼，“你好，我叫周釗�！�
宋知遇朝他頷首，“你好�！�
“姜郁順路帶我回來，那我就不打擾了�！敝茚摯颐δ闷鹉_邊的電腦包，準備下車。
“怎么不送人家進去？”宋知遇摸了摸姜郁的臉頰，隨后抬頭望向副駕略顯慌張的男人，問道：“你住哪棟？”
“我住9棟，沒事兒，我自己進去就行了，不打擾你們了�！敝茚撗杆傧萝嚕P上車門。
宋知遇直起身子，與車那頭的周釗對視。
他語氣略帶疑惑，“這小區有9棟嗎？”
周釗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凝固住。
這么大一個小區，沒有九棟樓？
在宋知遇的注視下，周釗莫名有種緊張感。
“抱歉啊，我以為姜郁是單身，所以才……”他頓了一會兒，“沒有想故意影響你們感情的意思�！�
他說完后匆忙道了再見，然后朝馬路對面走去。
姜郁還沒反應過來呢，宋知遇便拉開了副駕的車門坐進來。
她看向宋知遇，問他：“小區沒9棟嗎？”
她住7棟，7棟后面還有好幾棟樓呢。
“不知道，”宋知遇將座椅空間調得寬敞了些，“隨口詐他的。”
姜郁彎了彎嘴角，開車進小區的時候三兩句話給宋知遇說了下今晚聚餐發生的事兒。
“他可能是在登記表上看見了我的住址，所以故意這么說的�！�
宋知遇聽完突然笑了一聲。
姜郁將車停在車位里，拉了手剎。
她不明所以地看過去，“怎么了？”
“沒事兒。”宋知遇握住她的手，摩挲著，“這招我兩年前就用過了。”
看姜郁登記表上的家庭住址，然后租房，成為她的鄰居。
若是今晚宋知遇不出現，興許沒幾天那個周釗還真能在這兒租個房。
姜郁一挑眉，“那是因為我們倆早就認識，否則你就算住我對面，我也會無動于衷的好嗎？”
“是因為我們早就認識？”宋知遇下了車，繞去駕駛座給她開門。
姜郁點頭，理所當然道：“是�。 �
下一秒，宋知遇單手撐著車門，彎腰湊到她眼前，“我還以為是因為臉�！薄�
打開家門，姜郁剛換完鞋直起身，就被宋知遇翻過來壓在了玄關隔斷的柜子上。
她的腰抵著柜子，身子不自覺朝后仰，“干什么？”
宋知遇沒說話，他雙手撐在姜郁身子兩側，低頭吻她。
他的吻很急，比起以往的慢條斯理，今日顯得沒什么章法，力氣也很大，像是在發泄。
姜郁后腰被柜子硌得痛，她拍了拍宋知遇的后背，“疼……”
宋知遇聞言立刻停下，問她：“哪兒疼？”
他眼眶微紅，眸子里藏著濃到化不開的情和欲。
姜郁看得一愣，抬手將他放在自己側腰的手往后拉，輕聲回答：“柜子硌的�！�
宋知遇指腹輕輕撫過她后腰硌出的印子，而后將人打橫抱起，快步走進臥室。
他將姜郁放在床上，而后拉上窗簾。
窗簾拉緊后，他邊往床邊走，邊解著襯衣扣子。
很快，襯衣被他扔在床尾的椅子上。
金屬皮帶扣與地板碰撞的聲音隨即響起。
姜郁被他今日急躁的模樣嚇到了，她愣愣地躺在床上看著他，有些緊張，胸口呼吸起伏的幅度越來越大。
宋知遇跪在床墊上，扯開了被子。
平日里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宋知遇總是耐心又溫柔的，但今天他格外迫不及待，將二十分鐘的前搖縮短到了兩分鐘……姜郁瀕臨崩潰的聲音從嘴里溢出的時候，還是沒想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
就因為周釗？
一個連追求者都算不上的異性。
但很快姜郁就沒心思去想這些了，人在極度愉悅的時候腦子里是近乎空白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姜郁腰下濕噠噠的枕頭被他抽走，她弓著腰，側身躺在床上急促地喘著氣。
宋知遇將她圈在懷里，一遍又一遍地親吻著她，很快去抽屜里拿第二個盒子。
……
從回來一直折騰到半夜，二人一同清洗干凈以后，姜郁坐在椅子上抱著膝蓋，看著他忙來忙去換床單和被罩。
宋知遇將床單鋪平整后過去拉姜郁的手，“睡覺吧�！�
姜郁朝他伸出手，而后被他抱去了床上躺著。
她面對著宋知遇側躺著，小腿搭在他的腿上蹭了蹭，問他：“你吃醋了？”
“沒有�！彼沃霭阉耐葟淖约荷砩夏孟氯�，但很快她又搭了上來，腿彎折著，用腳勾著他的腿。
“沒有你剛剛怎么這么……”姜郁抿了抿嘴，沒找到合適的形容詞。
宋知遇瞟了她一眼，“不是挺喜歡的？”
她剛剛的反應比以往大多數情況下都要熱烈。
姜郁臉一紅，嘟囔道：“我是在關心你的情緒，你別跟我這兒說這些有的沒的……”
宋知遇把玩著她鬢角的發絲，沒說話。
見宋知遇不想說，姜郁也沒追問了。
她累到極致，腦子卻活躍得很，閉上眼也睡不著。
過了好一會兒，宋知遇突然問：“沒跟他們說你有男朋友？”
姜郁聞言睜開眼，仰起頭看他，“好像沒有吧。”
“好像，沒有。”宋知遇一字一頓道。
“他們沒問�！�
大家才認識一周，彼此之間都沒那么熟悉，還沒人問她感情方面的事兒。這事兒別人不問的話，她也不好主動告訴別人。
再加上她為了做實驗方便一直都沒戴過鉆戒……可能是因為這樣才被周釗誤會了她是單身。
姜郁看著宋知遇別扭的表情，猜到了他今天反常的原因。
“沒人問我的話，那我也不能逢人就說，啊呀你知道嗎？我有男朋友了，他已經求婚了，我超愛他的……”
姜郁努努嘴，“那這不是很奇怪嗎？”
宋知遇看著她眉飛色舞的表情，忍俊不禁。
“就因為我沒給你名分氣成這樣？”姜郁扯了扯他的臉頰，“宋知遇，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這么小心眼兒��？”
宋知遇手搭在她腿彎里，將人往懷里拽了拽，聲音悶悶的，“我一直都小心眼兒�！�
“那算我不好，”姜郁親了他一口，手繞到他后背摟著他，“不生氣了行不行？我明天就發朋友圈昭告天下……”
“然后我把朋友圈三天可見取消，把以前我們那些合照什么的都放出來……不，打印成冊，人手一份，看完寫閱后感。”她越說越離譜，說到最后樂得將頭埋進了宋知遇的胸前，肩膀一抖一抖的。
宋知遇也笑，“那不如登個報。”
“也行，L市日報，頭版頭條？”
姜郁又親了他一口，“我這么帥的男朋友，一定要好好兒炫耀炫耀�！�
見宋知遇臉上多了笑意，姜郁在他頸窩里蹭了蹭，輕聲道：“不用沒有安全感，我只喜歡過你一個。”
“是嗎？”宋知遇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他垂眸看著姜郁，“多喜歡？”
“非常非常非常喜歡，”姜郁一本正經地看著他，“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會毫不猶豫摘給你的�！�
宋知遇捏著她手臂上的軟肉，慢條斯理地說：“我不要天上的星星。”
“那你要什么？”姜郁眨眨眼，“作為目前家里賺錢主力，我盡量滿足你�！�
“再來一次�！彼沃銎募氀�，“你在上面�！�
第63章
兩年后
宋知遇博士畢業后拒絕了留職研究所的邀請, 回到了江城。
他參加了江城大學今年的招聘，擬聘用崗位為副教授。
最后面談的時候，校方給他開出了很高的待遇，最后還承諾他可以給家屬提供工作。
“你結婚了嗎？”
“還沒有, ”宋知遇笑道, “我未婚妻是貴校生科院的講師�！�
“生科院？是……”
生科院的女老師人數要比物理學院多一些, 校領導一時間想起了好幾個與宋知遇年齡相仿的女老師，還都是未婚。
“姜郁。”
“喔, 姜老師啊, 我知道�！毙ｎI導眼睛都笑瞇起來了，“我聽說她剛中了今年的青基啊……你眼光不錯。”
“是我運氣好。”
……
從校辦出來, 宋知遇看見姜郁正坐在樓下的長凳上等他。
她昨天特地從L市趕回來，開玩笑說如果校方給他開出的條件不合理，她就沖進去幫他討價還價。
聽見腳步聲后，姜郁抬起頭。
“怎么樣？”她走到宋知遇旁邊，迫不及待地問他。
“挺好的�！彼沃鰧⒛晷胶桶布屹M的數字告訴她，然后拉著姜郁上車。
“你下午沒事兒吧？”
姜郁昨天剛從L市回來，說那邊實驗室暫時沒什么事兒，可以休息兩天再去。
“沒事兒，”姜郁系上安全帶, 問他, “去哪兒啊？”
“把安家費花了�！�
二十分鐘后，宋知遇帶她到了附近的一個新樓盤。
售樓處的工作人員已經提前在門口等他們了。
“姜女士宋先生下午好, 看房的接駁車在外面了，二位跟我來吧�！�
姜郁一邊朝接駁車的方向走, 一邊驚訝地看著宋知遇，“要買房嗎？”
這兩年他們各自忙著實驗室的事情, 平均一個月也就見個兩三面。
見面了要談的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他們很少聊到關于結婚買房之類的事情。
但姜郁記得半年前宋知遇征求過她的意見，問她是喜歡租房，經常換地方住，還是想有個自己的房子。
姜郁說那肯定還是想有個自己的房子，這樣無論怎么裝修和折騰都不用征求房東的意見，她現在租的房子房東不讓她把舊家具丟掉，她都要頭疼死了。
宋知遇當時聽完后也沒再說什么，姜郁就以為那只是閑聊，也沒往心里去。
宋知遇看中的是這個樓盤二期的房子，那棟還沒建好，在打地基，工作人員只能帶他們去一期看相似的戶型。
“這棟的戶型跟宋先生之前看的是差不多的，二層疊墅，上疊帶一個很大的露臺，采光非常好�！�
上樓后，工作人員站在露臺旁給他們比劃了一下位置，“其實宋先生看的二期那棟，比這棟的位置還要好，而且整體面積要大個二十個平方左右。”
“姜女士你來這邊看，宋先生說您喜歡書房有大落地窗，而且這外面也帶一個小露臺，可以放個下午茶桌子啊，秋千椅�！�
“我們的獨立衣帽間空間也非常大，打一個三面柜做到頂，您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可以放下�！�
“這里一般用作儲藏室或者保姆間，那邊是客衛�！�
“主衛比客衛大很多，放個雙人浴缸綽綽有余�！�
……
不知道宋知遇之前和銷售聊了多少，她今天介紹的這房子里的每一處細節都在姜郁的喜好上。
當然，除了雙人浴缸。
那是宋知遇個人的喜好，不是她的。
工作人員給他們大致介紹了一下就離開了，留了他們在里面慢慢看。
二人趴在露臺的欄桿上，看著遠處正在施工的二期工程。
雖然宋知遇三年前就求婚了，但他們各自忙，聚少離多，一直沒有好好兒計劃過未來的生活。
如今他畢業回來了，姜郁在在職博士也快讀完了，確實應該把這事兒提上日程了。
“你什么時候看的房？怎么沒告訴我��？”
“從關山岳和安云升決定買房開始。”
他們二人半年前領證后決定買房，趁節假日陸陸續續地走遍了江城這兩年所有的新樓盤。
宋知遇把他的大致要求發給了關山岳，讓他順帶幫忙看看。
看到現在，這個樓盤是他們三個人都最滿意的一個。
這半年姜郁尤其忙碌，宋知遇不想給她增加負擔，就想自己先篩選，等篩得差不多了再帶她來看。
“那他們倆……”姜郁想起了安云升昨天在電話里奇怪的笑容，心里有了些猜測。
宋知遇指了指樓下，“他們喜歡花園�！�
安云升去年養了只拉布拉多，一直說要買個帶花園的房子，狗才有地方玩兒。
“他們要跟我們買同一棟嗎？”姜郁一聽眼睛都亮了。
“對�！彼沃鲆娝_心的模樣，笑道，“這么開心？”
他一開始還怕自己挑的戶型姜郁不喜歡，今日見她從踏進大門開始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不滿意的神情才松了口氣。
“開心��！”
新家的鄰居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和另一半的最好的朋友，這事兒太值得開心了。
“那就相當于那一棟都是我們四個的吧？”
“對�！�
“那太好了，以后每天只有一家做飯就行了，做完了直接從窗戶吼一嗓子，發信息都不用。”
宋知遇彎著嘴角，“那明天我約他們簽合同�！薄�
次日，姜郁和安云升在購房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姜郁摸了摸安云升的肚子，“等裝修完能住人，他都得上幼兒園了吧？”
……
同年十月，安云升生了個男孩兒。
她和關山岳的父母都沒退休，家里平日里只靠月嫂一個人帶孩子，宋知遇和姜郁偶爾空了會去幫忙。
二人圍著嬰兒床，看著皮膚黑黑紅紅的干兒子一邊睡覺一邊流口水，表情都很一言難盡。
姜郁：“不是說出了月子孩子就會變好看嗎？”
宋知遇：“可能他變得慢。”
“嗷嗚——”嬰兒房門口乖乖端坐著的拉布拉多小聲地叫了一聲，像是在附和宋知遇的觀點。
姜郁過去搓了搓狗狗的腦袋，問它：“來財，你也覺得你弟不好看哦？”
“唔！”來財短促地答應了一聲，扭頭跑了。
姜郁嘆了口氣，跟沙發上躺著的安云升說：“你兒子丑得狗都不理他�！�
安云升嘆了一口比她還長的氣，“別說狗了，我看他那丑樣兒我都不想理他。”——
姜郁肚子的小人兒是在她升副教授的第一年來到她肚子里的。
年初的時候她和宋知遇領了證，二人商量著不再避孕，期待孩子順其自然地到來。
可誰知道孩子居然來得這么快。
兩個新手爸媽拿著抽血報告坐在醫院長椅上坐了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
姜郁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怪不得我來的時候摸著肚子覺得有點兒凸，還以為是今天早上西多士吃多了……”
宋知遇看向她，沉默了一會兒，“你確實是西多士吃多了�！�
孩子目前還是個小胚芽，而姜郁早上卻實實在在地吃了兩人份的西多士。
剛懷孕的前一個多月，姜郁的生活并沒有發生什么特別大的變化。
她照常上下班，照常吃吃喝喝。
只不過吃喝的量比以往多了一點兒。
到第二個月的時候，姜郁開始孕反。
之前長的幾斤肉全都掉了回去，孕反最嚴重的那兩周她不得不請了假在家休息。
宋知遇每每拍著她的后背，給她遞水漱口的時候，都心疼得不行。
在家休息的第四天，姜郁晨起一陣惡心，接下來的一整天吃什么吐什么，幾乎滴米未進。
她晚上靠在床上閉目養神的時候，突然被宋知遇抱住。
“怎么了？”她沒什么力氣，說話聲音也虛。
宋知遇摸了摸她愈發明顯的脊骨，問她：“還要嗎？”
姜郁以為他是在問自己要不要再吃點兒，于是搖搖頭，“不要，不想吃。”
“我說肚子里那個。”
姜郁：？
她愣了幾秒鐘，反應過來宋知遇是在問她孩子還要不要。
都兩個多月了，還能不要？
“你……”姜郁剛想說什么，看見宋知遇泛紅的眼眶后，話都堵在了嗓子口。
姜郁鼻子一酸，語氣有些埋怨，“你干嘛呀……”
她難受了這么多幾天，她還沒哭呢。
“熬過這幾天就好了，我沒事兒。”姜郁握住他的手，認真道，“我真的想要個女兒。”
其實二人決定停止避孕的時候好好兒聊過一次，宋知遇說他有沒有孩子都行，他甚至偏向于不生，他覺得余生只要有姜郁就足夠幸福了，生個孩子也不一定比如今兩個人的日子幸福。
宋知遇年少時沒有得到足夠的父愛和母愛，所以他現在覺得培養一個身心健康的孩子是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而姜郁從小在充滿愛的家庭里長大，她對婚姻和孩子是有期待的。
她真的很想要一個長得像自己和宋知遇的女兒。
宋知遇沉默了好一會兒，“那萬一不是個女兒怎么辦？”
姜郁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咬牙道：“宋知遇，從現在開始到孩子出生，你少說這種不中聽的話�！薄�
年底，在江城第一場雪下過后幾天，姜郁在預產期當天生了一個女兒。
產房外的宋知遇聽見護士說是母女平安的時候，開心得連聲道謝，而后扭頭癱坐在椅子上抹眼淚。
在場的親朋好友見他流眼淚都傻眼了，蘇冉先反應過來，從包里拿出紙巾遞過去，“宋老師，擦擦眼淚。”
蘇冉自高三認識宋知遇起，一直覺得他是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人，以至于后來總聽姜潯說他戀愛腦，她還不信，讓他少敗壞宋老師的名聲。
如今她算是見識到了。
“我的天，我從來沒見過宋知遇這樣……”安云升被嚇到了。
關山岳有些感慨，“老宋做夢都想要個女兒，母女平安，可不得激動死�！�
半個小時后，病房里。
宋知遇緊緊地握著姜郁的手，一步不離地守在床邊。
關山岳喊他：“老宋，你心心念念的女兒，你不去看一眼？”
宋知遇敷衍地回了一下頭，又很快回正。
“你天天看著我還沒看夠�。俊苯魺o奈地笑了笑，有氣無力道，“我聽說你在產房外面高興哭了，怎么這會兒連孩子都不想看了�！�
宋知遇幫她撥了撥額前的碎發，“回頭再看�！�
其實他在產房門口并不是喜極而泣。
他是怕萬一是個兒子，姜郁還想再生一個。
他了解姜郁，她認定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無論千難萬險。
“生是真的不想生了……”
生孩子太苦太痛，姜郁不想體會第二次了。
宋知遇低頭親了親她的手背，眼圈又紅了，“辛苦了。”
“把女兒抱過來我看看�！苯舸叽偎�。
宋知遇起身過去，接過李文姝手里的襁褓。
他以前沒少抱安云升的兒子，所以姿勢嫻熟。
宋知遇低頭看了一眼女兒，毫不掩飾地蹙起了眉。
他走到姜郁旁邊，遲疑地問她：“你真要看？”
姜郁：…………
“就這么丑嗎？比安堯還丑？”
姜郁覺得干兒子安堯小時候已經夠難看了，他是從半歲開始才變好看的。
“嗯�！彼沃霾患偎妓�，“比安堯丑�！�
他坐在椅子上，將襁褓掀開給姜郁看了一眼。
姜郁看完后沉默了好一會兒，側頭問李文姝，“媽，今天醫院幾個人生孩子��？是不是抱錯了？”
“上午產房就你一個�！崩钗逆瓘乃沃鍪掷锝舆^孩子，“怎么可能抱錯？你看看那小嘴跟你長的多像，那眉毛也跟知遇一模一樣。”
姜郁一聽立刻反駁，“怎么可能？我和宋知遇明明比她好看多了好么？”
“你這孩子。”李文姝將孩子放進搖籃里，伸手給一個新生兒捂上了耳朵，“哪兒有你這么說自己孩子的？那孩子聽了多傷心啊，爸爸媽媽都覺得她丑。”
姜郁不服氣，“那你小時候也沒少說姜潯丑啊，還說我……”
姜潯莫名其妙被波及，立刻加入了戰場，“媽以前還說你小時候生下來臉像猴屁股呢，你小時候也沒好看到哪兒去好吧？”
姜郁：“起碼比你好看。”
說話間，姜正明在家庭群里發了兩張照片。
“你們倆剛出生的照片�！�
大家停止了拌嘴，紛紛掏出手機去看照片。
宋知遇看完后將手機舉到姜郁眼前，“哪個是你？”
照片里的嬰兒都用的是一樣的淺黃色襁褓，看不出男女。
姜郁劃拉著兩張圖片反復對比，然后信誓旦旦地指著其中一張，“這個啊，這個好看點兒，肯定是這個。”
“第一張是郁郁，第二張是姜潯。”李文姝公布了答案。
也就是說姜郁覺得更好看的那張，其實是姜潯。
姜郁瞪圓了眼睛，“媽，你沒記錯吧？”
“不可能記錯的，不信你讓你爸把原來的照片發群里，那下面有字兒�！�
姜正明是把兩張照片下面的字剪裁掉才發到群里的，他見姜郁不相信，又把帶名字和日期的原圖發到了群里。
姜郁愣了一會兒，抬頭看見姜潯臉上掛著勝利者的微笑，不服氣地瞪了他一眼。
“姐姐，沒事兒，”蘇冉溫溫柔柔的聲音響起，“我聽說小孩子小時候越難看，長大了就越好看�！�
“真的嗎？”姜郁燃起了一絲希望。
姜潯嘖了一聲，問蘇冉：“你幫著誰說話？”
蘇冉偏頭看他：“我說的是實話啊，姐姐確實比你好看�！�
“嗯，蘇冉說得對�！卑胩鞗]說話的宋知遇突然開口道，“我小時候特別難看。”
姜郁來勁了，“真的嗎？”
宋知遇點點頭，“真的�！�
“那是你小時候難看，還是我們女兒小時候難看？”姜郁又問。
宋知遇頓了一會兒，“她難看。”
這話是事實。
“太好了�！苯粢幌伦娱_心起來，“那以后女兒長大以后一定是個大美女�！�
第64章
冬去春來, 在姜郁幾個月如一日的心理暗示下，她覺得女兒的顏值有了突飛猛進的變化。
作為一名還算是有點兒文化的大學老師，姜郁也曾懷疑過是激素作祟，親媽眼作用, 直到她休息在家, 與阿姨一起推著女兒下樓曬太陽……
早晨九十點鐘, 陽光和煦，樓下有不少帶孩子出來玩兒的保姆阿姨和家長。
姜郁推著嬰兒車一出門, 就被熱情的人群七嘴八舌地夸懵了。
“見過你們家小蘋果和她爸爸好多次, 還是第一次見你帶孩子出來玩兒。”3號樓的七七媽媽跟姜郁打過招呼后，笑著彎下腰去逗推車里的孩子, “小蘋果，笑一個……真可愛。”
“呦，蘋果下來了？幾天沒見怎么眼睛更大了，你看看這跟黑玻璃珠子似的，看得人心都化了�！�
“先前還以為蘋果長得好看是隨爸爸，原來媽媽更漂亮�！�
……
姜郁被熱情的鄰居們圍住聊了好一會兒，臨近中午的時候宋知遇給她打來電話，讓她去門口買瓶醋，她才依依不舍地跟鄰居們告別, 推著蘋果朝便利店走過去。
她讓阿姨和蘋果在便利店門口等著, 自己進去買完醋出來，發現幾個年輕人正拘束地站在推車旁邊, 盯著蘋果看。
兩個約莫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夾著聲音對著蘋果說話，蘋果一笑或是一揮舞小手, 她們便笑得愈發開心。
至此，姜郁確定了他們家蘋果是真好看。
她樂呵呵地回到家, 邁著輕快地步伐去廚房親了一口正在做飯的宋知遇，畢竟女兒的美貌有他一半的功勛章。
宋知遇回過頭，見她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笑著提醒她：“那你小綠書的帖子是不是可以刪掉了？”
“對哦，我差點兒忘了�！�
姜郁點開小綠書，看見她幾天前發的帖子已經有99+的回復了。
最近不知道為什么，小綠書里很流行發自己孩子的照片，問大家孩子能不能當童模。
姜郁那天沒忍住，也跟風發了兩張蘋果的側臉照。
后來她一忙起來就把這事兒忘了，連小綠書app都沒再點進去過。
姜郁點開帖子，發現帖子的數據非常好，比她以前發的那些正經的東西都要高。
【好可愛的人類幼崽！】
【哇這個寶寶好可愛啊啊啊啊啊，快讓ee抱抱，讓ee親親！】
【寶貝是喜歡這個金麻袋，還是喜歡這個銀麻袋，或者是七彩麻袋？】
……
被一大波彩虹屁沖昏的頭腦的姜郁退出了評論區，點擊私信欄進去，她隨便劃拉了兩下，突然在私信列表里看見了一個熟悉的ID。
是她最喜歡的青年導演工作室的官方號。
陳景明工作室：【你好，請問一下寶寶幾個月了？有出鏡拍攝的打算嗎？我們這邊新電影缺一個一歲左右的小演員，覺得您家寶寶挺合適的，有意向的話可以聯系我158xxxxxxxx。】
姜郁在激動的同時婉拒了這條邀約，因為小蘋果最討厭的事情就是拍照，最討厭的東西就是攝像機鏡頭。
她從出生后剛睜眼開始，只要有攝像機對著她她就會哭。
出生照片、一月齡留念、一百天紀念……
小蘋果的人生中前幾張重要的照片都是哭著拍下的。
一開始家里人還沒意識到這事兒，都覺得是小朋友天生愛哭，直到半歲之后，小蘋果日�？薜念l率越來越少，這種奇怪的觸發機制才被人察覺。
那次是姜潯和蘇冉二人來家里吃飯，再加上樓下的關山岳和安云升，三對夫妻一起在一樓院子里聚餐。
安云升的兒子安堯今年已經四歲了，他過年得了個新相機，愛不釋手天天捧在手里拍這拍那。
彼時蘋果正被姜潯抱著，后者招呼安堯去給他們舅甥倆拍張合照。
姜潯走到花園一角，抱著蘋果蹲下，“來吧小帥哥�！�
安堯十分專業地舉著相機取景，一會兒往左兩步，一會兒往右兩步，調整好位置之后剛按下快門……
突然，蘋果發出一聲嘹亮的哭聲。
姜潯被她嚇得愣在原地，連忙跑過去把孩子交給保姆阿姨抱著。
“她怎么了？餓了？”
“不可能，剛吃過啊。”阿姨也摸不著頭腦。
安堯在旁邊看著妹妹哭了一會兒，他走到阿姨身后，看著趴在阿姨肩膀上哭得一抽一抽的蘋果，若有所思。
他緩緩地舉起相機對著蘋果，下一秒，蘋果“哇”一聲哭得更響。
他見狀又把相機藏到身后，等蘋果的哭聲小一些以后，再拿出來對著她。
果不其然，在相機對準蘋果的一瞬間，她的哭聲又加強了。
“干媽，妹妹怕這個�！卑矆蚴掷潇o地走到姜郁旁邊，指了指自己的相機鏡頭。
姜郁半信半疑地接過安堯手里的相機，“怕這個？”
她看了一眼宋知遇，后者立刻去阿姨手里把女兒接過去抱著。
宋知遇坐在凳子上，哄了半天，蘋果抽抽噎噎地靠在他肩上，看著姜潯剛給她摘的花。
就在這時，姜郁突然走到蘋果眼前，掏出了相機對準蘋果。
一秒、兩秒、三秒……
“嗚哇——”
姜郁猛地將相機藏到身后，待小蘋果情緒平復一點后，又再次唰的一下掏出來。
“哇啊——”蘋果一邊哭，一邊揮舞著手臂試圖把姜郁往遠處推。
姜郁：…………
下午17點36分。
小蘋果，大名姜江，確診相機恐懼癥——
小蘋果害怕相機的癥狀一直持續到了快兩歲的時候，但一直在好轉。
她不再害怕手機鏡頭，小型的GoPro也不害怕了。
后來學會走路以后，小蘋果看見鏡頭后不哭了，而是開始躲。
看見有人拿起相機后她會啪嗒啪嗒跑走，偶爾躲在窗簾后面，偶爾躲在爸爸媽媽懷里。
再后來，小蘋果學會了說話。
她會對著鏡頭說“走開”和“討厭”，若是舉相機的人還不放下，她的小臉兒會立刻氣紅，然后大喊“宋知遇”。
杜洪第一次從M市來江城出差，不知道小蘋果不喜歡被拍，他舉著手機給小蘋果拍照的時候聽見她直呼她爸大名的時候都驚呆了。
“你女兒叫你宋知遇�。俊倍藕榭粗鴱N房里忙著切水果的師弟，樂得魚尾紋都出來了。
宋知遇平靜地端著果盤出來，“嗯，著急的時候會喊。”
“剛會說話的時候就這么叫？”杜洪覺得新奇。
一般情況下“爸爸”二字是疊詞，剛會說話不久的小孩子說疊字會比較容易。
他還是第一次聽見一個兩歲不到的小朋友，字正腔圓地喊他爸的大名的。
“沒有�！彼沃隹粗蛷d里玩積木的女兒，既無奈又好笑，“她說話晚，說的第一句話是‘媽媽呢’。”
后來宋知遇和姜郁復盤了一下，覺得可能是宋知遇每次下班回來，跟正在吃晚飯的女兒打完招呼，都會問她一句“媽媽呢？媽媽在哪兒？”
時間一久，經過宋知遇每天的反復熏陶，小蘋果就覺得姜郁的名字叫“媽媽呢”。
“哦，會叫媽媽和宋知遇。”杜洪瞥了他一眼，“就是不會叫爸爸是吧？理解理解�！�
因為他女兒小時候也是，死活不叫他爸爸，但會叫媽媽、奶奶、爺爺、姥姥、姥爺……
宋知遇聞言蹙起眉，語氣嚴肅，“她會叫�！�
杜洪呵了一聲，“我不信。”
“蘋果過來�！彼沃龀畠赫辛苏惺郑暗竭@兒來�！�
小蘋果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放下手里的最后一塊積木，手腳并用地從地毯上爬起來。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宋知遇旁邊，仰頭看著他，奶聲奶氣道：“干什么？”
宋知遇沖女兒揚了揚下巴，“叫爸爸。”
似是非要給杜洪展示一下女兒會叫爸爸一樣，宋知遇和小蘋果對視了許久，見女兒似乎不太愿意，他又催促了一句：“叫爸爸�！�
平日里他和姜郁不會勉強小蘋果做任何事情，有些事兒如果她必須做，二人也會耐心地跟她講述這事兒非做不可的原因，不管她聽不聽得懂。
所以現在，冷不丁被要求叫爸爸的小蘋果呆在原地，小臉兒皺巴著。
杜洪一邊吃著水果，一邊看笑話似的瞧著四目相對的父女倆，陰陽怪氣地打圓場：“誒，師弟，孩子不想叫就算了……”
宋知遇見女兒沒有張嘴的趨勢，剛要說算了，就看見小蘋果緩緩地張開嘴……
不過小蘋果說的并不是宋知遇期待中的“爸爸”，而是一聲清脆嘹亮的“為什么？”
為什么？
因為我就是你爸爸。
不過宋知遇當然沒有跟孩子說這個，他彎下腰，撥了撥女兒的羊角辮，“因為你叫爸爸的話，爸爸會開心�！�
小蘋果似懂非懂地看著他，雖然不理解，但還是喊他：“爸爸。”
“蘋果乖�！彼沃鲂χ罅四笈畠旱男∧槂�，“好了，爸爸非常開心，你去玩兒吧�！�
他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杜洪，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杜洪懶得理他，他看著依舊站在原地的小蘋果，彎下腰問她：“怎么了？不玩積木了？”
小蘋果看了他幾秒鐘，突然道：“叫爸爸�！�
杜洪：？
她才兩歲！她能說臟話嗎？
杜洪震驚地扭過頭去看宋知遇，像是在無聲地質問他平時都教了孩子什么東西。
宋知遇也沒見過女兒這樣，他對杜洪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繼續跟孩子對話，孩子眼巴巴等著呢。
杜洪回過頭，對上小蘋果天真無邪的大眼睛。
“為什么讓我叫爸爸？我是你杜伯伯�！�
小蘋果眨巴眨巴眼睛，歪著腦袋，“因為你叫爸爸，爸爸會開心。”
杜洪：…………
真是個體貼的小棉襖。
小蘋果見他不叫，走過去拽了拽宋知遇的衣角，“爸爸別哭。”
“爸爸不哭�！�
“爸爸，明天，去�！毙√O果指了指大門的方向，“很多人，叫爸爸。”
宋知遇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說外面的很多小朋友都經常叫爸爸，讓他喜歡聽的話，就多去外面聽。
“好，爸爸知道了，謝謝蘋果。”
小蘋果聽完以后咧著嘴樂了，她踩著宋知遇的腳背，想爬到他腿上坐著。
宋知遇見狀一把將她抱起來。
小蘋果在宋知遇腿上坐穩以后，一邊嗦橘子瓣兒，一邊看著杜洪。
她將橘子瓣兒嗦得沒果汁以后，把橘子皮放在桌子上，然后彎腰拿了瓣新的，遞給杜洪，“吃�！�
“杜伯伯不吃，你自己吃吧。”
小蘋果懸在空中的手緩緩地收回，臉上出現了一些莫名的情緒。
杜洪見狀覺得是因為自己拒絕了小蘋果的好意，所以孩子傷心了。
他有些慌張，剛準備去接過橘子瓣兒，就看見小蘋果迅速將橘子放進嘴里。
小蘋果用嘴吧唧著橘子，問杜洪：“那你看我干嘛？”
她以為杜洪是想吃橘子。
杜洪忍不住夾著聲音道：“看你是因為你可愛啊�！�
“哦�！毙√O果點點頭。
此時，宋知遇提醒她：“蘋果，別人夸你可愛的時候，你要說什么呀？媽媽昨天剛教過你，還記得嗎？”
小蘋果聞言立刻點頭，“記得�！�
她看著杜洪醞釀了一會兒，面色有些為難，似乎是記憶突然丟失了。
宋知遇耐心地對她說：“忘記了嗎？沒關系，爸爸告訴你，說……”
小蘋果搖搖頭，打斷宋知遇的提示，她堅持，“記得�！�
她苦著小臉兒想了一會兒，突然高興得晃起了腿，而后指著杜洪大聲道：“大美女！”
客廳的兩個男人沉默了。
面對杜洪探究的目光，宋知遇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這句“大美女”是從何而來的。
就在氣氛陷入沉默的時候，姜郁回來了。
她一開門，小蘋果就掙扎著從宋知遇腿上下去，然后奔向大門口。
在離門口還有幾米的地方時，小蘋果停住了腳步。
她站在原地，看著姜郁，“媽媽。”
“寶貝，想不想媽媽？”
“想。”小蘋果點點頭，她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又后退一步，“媽媽洗手抱抱�！�
姜郁脫掉外衣，然后去洗手間洗了個手。
她一邊擦手一邊出來，手擦干后彎腰抱起女兒，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哎呀，是誰家的寶貝這么可愛呀？”
小蘋果笑瞇瞇地也親了姜郁一口，學著她的語氣，“啊呀，是誰家的，誰家的大美女這么媽媽呀？”
“什么亂七八糟的�！苯羰�，“你應該說是誰家的大美女這么好看呀？”
“是誰家的，好，好美女……這么�！毙√O果支吾了一會兒，沒能重復得了姜郁剛剛的話。
姜郁忍不住又親了她一下，“可愛死了我們蘋果�！�
小蘋果也學著她的樣子親了她臉頰一下，“美女活了你們媽媽�！�
聽見女兒胡言亂語姜郁樂得不行，她把小蘋果給宋知遇抱著，自己去樓上換衣服，
經過剛剛對小蘋果和姜郁對話的觀察，杜洪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掌握了跟小蘋果的對話技巧。
他信心滿滿地開口：“小蘋果，你真可愛。”
小蘋果立刻回答：“伯伯，你真美女�！�
“喜歡小蘋果�！�
“討，討厭伯伯�！�
“喜歡？”
“討厭！”
杜洪思考了一會兒，隨即指著宋知遇，“我喜歡爸爸。”
小蘋果聽完哽了一下，她看了看杜洪，又看了看宋知遇……
杜洪以為她沒聽清，又指著宋知遇一字一頓地重復了一遍，“我、喜、歡、爸、爸�！�、
他期待地看著小蘋果，期待從她嘴里說出“我討厭爸爸”。
這場關乎女兒愛不愛爸爸之間的戰斗，終于還是他這個師哥要贏了！
誰讓宋知遇以前總嘲笑他，說他女兒喊遍了全家所有人，就是不樂意喊他。
在杜洪鼓勵的目光下，小蘋果揪了揪宋知遇的衣領，指著杜洪問他，“叫爸爸，爸爸開心嗎？”
杜洪：………………——
飯后，杜洪和他們一家三口一起看電視。
小蘋果將遙控器拿給了他，“伯伯。”
杜洪驚訝地接過遙控器，不可思議道：“你們還教孩子怎么待客了？”
遙控器，這個對于小朋友來說無比珍貴的東西，小蘋果就這么給他了？
“哦，那沒有的�！苯艉攘艘豢诠�，解釋道，“她按不動遙控器，所以每次都把遙控器拿給在場最好說話的人�！�
杜洪看著笑嘻嘻的小蘋果，“她覺得我是咱仨里最好說話的？”
“嗯。”宋知遇面無表情，“可能是因為你剛剛聽她的叫爸爸了�！�
杜洪：“滾。”
小蘋果抬起頭問他：“伯伯，你剛剛說什么？”
宋知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似乎是在警告他別教壞小蘋果。
“伯伯在跟你爸爸說晚上好。”
“騙人，”小蘋果搖頭，表示不相信，“一個字�！�
她分明聽見杜洪剛剛只說了一個字。
宋知遇彎下腰，“剛剛伯伯在說爸爸帥�！�
他說完后，略帶挑釁地看向杜洪。
杜洪咬了咬牙，“對，我在說你爸爸帥�！�
算了，一切為了孩子。
“哦，”小蘋果指了指杜洪手里的遙控機，催促他，“看電視�！�
被小蘋果視為軟柿子的杜洪，一個一個地換著電視頻道，調到動畫片的時候他見小蘋果沒什么興趣，就又換了另一個臺。
他無意間看見有一個頻道正在播關于黑洞的紀錄片，不自覺停了下來。
杜洪去看小蘋果，見她靠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機看。
“就看這個吧，給孩子熏陶熏陶�！�
紀錄片播了半個小時，也到了小蘋果每天看電視的上限時間。
但姜郁見她看得實在入迷，就沒忍心打擾她。
紀錄片播完后，小蘋果從沙發上爬到杜洪旁邊，去扣他的牛仔褲口袋。
“蘋果！不可以，不禮貌了啊�！�
姜郁起身預備將她抱開，誰知道小蘋果指著杜洪的牛仔褲口袋喊著“黑洞黑洞”。
杜洪莫名其妙地掏出口袋里的手機，“什么黑洞？”
小蘋果把手機翻轉過來，指著他手機上巨大的攝像頭，驚喜道：“黑洞！”
姜郁和宋知遇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后他們二人齊刷刷起身，分工明確，一個摘下角落里被罩起來長達兩年的攝像頭的防塵布，一個跑去樓上把單反相機拿下來。
杜洪隱隱約約猜到了他們夫妻倆在激動什么，也舉起了自己的攝像頭，把“黑洞”對準小蘋果。
一時間，家里所有的攝像設備都對著小蘋果。
小蘋果不再表現得害怕，她爬過去戳了戳姜郁手里的單反鏡頭，“黑洞！”
“長大了跟你學物理得了�！倍藕楸恍√O果滿屋子嚷嚷黑洞的模樣逗樂了，“我女兒這么大的時候，只會指著電視機喊‘熊熊’�！薄�
從那以后，宋知遇開始偶爾給小蘋果講一些關于物理的知識，就連晚上他給女兒講的故事，都從冰雪女王變成了牛頓傳。
宋知遇會在喝冰水的時候遞給小蘋果一顆冰塊，告訴她冰吸熱融化變成水。
他還會在小蘋果打翻東西的時候告訴她，這是萬有引力。
一旁路過的姜郁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所以她叫蘋果，是因為牛頓的蘋果？”
宋知遇奇怪地看向姜郁，他以為姜郁早就知道。
“我一直以為你說女兒小名叫蘋果，是因為我懷孕的時候最喜歡的水果是蘋果�！�
合著是她理解錯了。
女兒的小名寄托的是宋知遇對物理的愛，不是對她的愛唄。
“你愛吃的東西太多了�！彼沃鲆槐菊浀乜粗�，“螺螄粉、冰粉、炒飯、雪媚娘、空心菜……”
他對姜郁愛吃的東西如數家珍，不知道是為了表示自己對她的愛，還是想說若是用她喜歡吃的東西起名，那么女兒將會有數不清的小名，喊起來會像報菜名似的。
“算了�！苯艉傲送！�
她的目光被女兒吸引，只見小蘋果掃落了茶幾上所有物品，嘴里還大喊著萬有引力。
姜郁擔憂道：“你這物理開蒙要不晚兩年再進行呢？”
這才講個萬有引力，小蘋果就開始往地上扔東西了。
往后要是講到自由落體，父女倆還不整天站在四樓露臺上，往安云升他們家院子里扔東西啊？
第65章
轉眼間, 姜郁成為碩導后帶的第一個研究生畢業了。
學生是在小蘋果出生那年到她這兒讀研的，她畢業的時候小蘋果三歲半，已經在幼兒園的小葡萄班上了一學期了。
姜郁和宋知遇在結婚五年以后終于動了辦婚禮的心思，她們想小范圍邀請一些親朋好友, 在他們的見證下簡單地走個儀式。
原本他們二人對婚禮都沒什么特別大的興趣, 覺得這事兒勞財傷力。
但隨著小蘋果一天一天長大, 姜郁某天突然覺得若是女兒能出現在他們婚禮上，也算是一件蠻有意思的事情。
某次家里人一塊兒吃飯的時候, 姜郁隨口說了一下自己的暢想, 已經徹底不管公司事物的姜正明和李文姝當即表示婚禮一定要辦，由他們全程負責, 不需要姜郁和宋知遇插手。
于是，兩個退休企業家終于在繼旅游和跳交誼舞后，找到了退休生活里第三感興趣的事情——給女兒女婿操辦婚禮。
“我看就這個暑假，八月底�！崩钗逆朔諝v，“回頭我請人看看哪幾個日子好，多看幾個日子，你們挑一個�！�
“媽，八月底來不及吧？”姜郁向來知道李文姝是個風風火火的性格，可今天是七月二號, 一個多月的時間根本就不夠準備的。
“光是酒店估計就訂不到了, 我同學那年辦婚禮的時候說好的酒店都要提前一兩年開始訂�！�
李文姝沒聽他們說今年參加過哪個同學的婚禮，她放下手機問：“你哪個同學？哪年結的婚？”
“額, 就我和宋知遇剛遇到那年……”
確實時間有點兒久了。
“前些年結婚的人多，這兩年哪兒有那么多人結婚？”李文姝不以為然地架上了她的老花眼鏡, 繼續看日歷。
隔日，李文姝和姜正明很快挑好了一家酒店和一個備選。
他們分別聯系了一下, 對方告知婚宴已經排到了半年后，特別是他們要的那幾個好日子，早就被預訂了。
姜郁見二老臉色不佳，笑著從小蘋果眼前的碗里拿了顆青提吃，“不急，實在不行就寒假�！�
“要不要我給小沈打個電話看看�！卑胩鞗]說話的姜正明開口了。
“我來打吧�！崩钗逆⒖虛芡松蛑械碾娫�。
“喂？小沈啊，誒……沒有，我沒跟你姐在一塊兒，我在家呢。”
李文姝瞥了一眼姜郁，“我沒什么事兒，就是想告訴你，郁郁八月底要結婚了�！�
姜郁和宋知遇一聽都直起了身子，二人面面相覷。
這酒店還沒定，李文姝怎么就告訴人家他們要結婚了？
“嗯，對，你這孩子說什么呢？當然還是跟小宋結婚��！是，是……補辦婚禮。我倒還真有件事兒想麻煩你。”李文姝頓了一下，直截了當道，“日子倉促，這婚禮的酒店還沒定，你看看你能不能幫忙問問？”
李文姝的手機有些漏音，雖然姜郁聽不真切電話那頭的沈知行具體說了些什么，但他說話與不說話還是能聽得出來的。
在李文姝說完“目前婚禮的酒店還沒定”以后，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姜家客廳也陷入一片死寂。
不過很快，李文姝揚起笑容，“行，那你幫阿姨問問，好，好……”
電話掛斷，李文姝放下手機，一副萬事已經被她搞定的模樣。
“行了，小沈說他會解決，我們先算算一共要請多少桌人�！�
“老姜，你負責統計我們的朋友和公司的人，姜郁和知遇負責統計你們兩個人的朋友同事，姜潯負責統計我們家親戚的人數，郁郁你等會兒通知他一下�！�
姜正明：“行�！�
宋知遇：“好的，媽�！�
姜郁：“知道啦，李董�！�
三個人接到命令后立刻應下，絲毫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直到寶寶椅上坐著小蘋果嚼完了最后一顆青提，她拍了一下桌子吸引了大人們的注意力。
小蘋果聲音脆亮地問道：“那姥姥負責干什么？”
李文姝抱起小蘋果親了親，“姥姥負責指揮�！�
小蘋果似懂非懂地看著她，“紙灰……什么紙飛機�！�
“不是紙飛機，是指揮，指揮意思是姥姥讓他們干什么，他們就要干什么�！�
小蘋果蹙著眉毛，思考了一會兒，然后她緩緩地伸出小手，指著宋知遇，“爸爸，我要吃冰淇淋！”
宋知遇奇怪地看著底氣十足的女兒，問她：“你下午已經吃過了，草莓味兒的，你忘記了？”
她今天的冰淇淋份額已經沒有了，平日里小蘋果一般不會提出規則外的要求。
小蘋果摟著李文姝的脖子，大喊：“我還要吃！”
“不可以。”宋知遇拒絕，“我們說好的，一天只可以吃一小杯�！�
小蘋果氣得癟嘴，嘟囔道：“爸爸，你為什么不聽姥姥指揮？”
宋知遇覺得好笑，“這是姥姥指揮的嗎？不是你在指揮嗎？”
“好吧……”小蘋果重重地嘆了口氣，悶悶不樂地趴在李文姝的肩膀上。
蘋果假姥姥威。
宣告失敗——
一開始，小蘋果對爸爸媽媽要辦婚禮這件事情表現得非常開心。
她逢人就手舞足蹈地嚷嚷“我爸爸媽媽要辦婚禮啦”，比《還珠格格》里小燕子知道自己有哥哥的時候還要開心。
但幾天后，小蘋果逐漸不再把這事兒掛在嘴邊上，偶爾聽見大人們討論婚禮的事情時，她也總是愁眉苦臉的。
晚上，姜郁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對勁，她覺得女兒這幾天似乎不太開心，尤其是今天，阿姨做了她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但她只吃了三塊就說不想吃了。
“你發沒發現蘋果這兩天好像不太高興��？”她側頭說道。
“發現了�！彼沃鲆搽S著她側過頭，“可能因為我騙她說冰淇淋賣完了？”
“不是的，她這幾天也沒嚷嚷著要吃冰淇淋�！苯艨s了一下脖子，繼續說：“但我覺得她這幾天沒什么異常啊，也沒聽阿姨說她喊哪里難受�！�
“應該不是身體不舒服，明天問問她。”宋知遇低下頭。
“不行，我去看看……”姜郁試圖將他推開，卻被宋知遇握住了手腕。
宋知遇將她的雙手交疊，置于頭頂。
他一手按著姜郁的手，一手托住她的腰，“這個點兒孩子都睡了，明天再問。”
宋知遇剛低頭準備親她，就被姜郁用額頭撞了一下他的額頭。
“你怎么一點兒都不關心你女兒？”
“你怎么一點兒都不關心你老公？”
自從有了小蘋果以后，他們的生活經常被孩子的各種事情打亂。
姜郁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了一絲委屈，她抿了抿嘴，“行吧，那明天再問�！�
自小蘋果會說話以后，她偶爾撒嬌要和爸爸媽媽一起睡，和宋知遇單獨相處的時間確實不如以前多了。
她雙手攀上宋知遇的肩頭，剛湊過去吻了他一下，房間門突然被敲響。
床上相擁的二人突然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幾秒后，敲門聲又響起，還伴隨著若隱若現的抽泣聲。
“是蘋果�！彼沃隽⒖谭硐麓才苓^去開門，連鞋都沒穿。
他去開門的時候，姜郁起身把枕邊的東西拿起來塞到了抽屜里，又系好了睡衣紐扣。
“怎么了寶貝？”她探身朝門口看去。
宋知遇抱著孩子進來，坐在床邊。
小蘋果趴在他肩膀上，抽抽噎噎的看著姜郁，伸手牽住姜郁的手。
她哭了一會兒，一直沒說話。
宋知遇抱著她靠在床頭，用空調被將她裹住，任由她哭泣發泄情緒。
十分鐘后，姜郁聽著孩子低低的哭聲，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大半夜白噪音聽多了，多少會有點兒犯困。
又過了幾分鐘，小蘋果斷斷續續地開口問道：“我是不是，不是，不是你們親生的。”
姜郁的瞌睡癮一下子沒了，她坐直身子看著女兒，“什么？”
緊接著，小蘋果問出了一句更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我是，是誰親生的？”
“你是我們親生的呀�！苯艚o她擦了擦眼淚，“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小蘋果盯著姜郁看了一會兒，而后抬起頭去看宋知遇，“爸爸，你是我的親爸爸嗎？”
宋知遇怔了一下，“是吧�！�
小蘋果一聽，小嘴一撇，又有要哭的趨勢。
姜郁瞪著眼睛給了他一巴掌，“是就是，什么是吧？”
宋知遇：“是�！�
他揉了揉女兒的腦袋，“你是爸爸媽媽親生的。”
“可是，可是南瓜說，說我的爸爸媽媽肯定有一個不是我的爸爸媽媽，就像壯壯，壯壯參加過他爸爸和一個阿姨的婚禮，也參加過他媽媽和一個叔叔的婚禮……”小蘋果一邊說，一邊抹著眼淚，“他說我的親生爸爸媽媽肯定離婚了，說我不是你們兩個生的�！�
“不是的寶貝。”姜郁見她哭成這樣心疼死了，連忙道，“我們家和壯壯家情況不一樣。”
“哪里，哪里不一樣？”小蘋果仰頭看著她，“南瓜說，小孩子是不可能參加爸爸媽媽的婚禮的，他爸爸媽媽辦婚禮的時候還沒有他�！�
姜郁有些語塞，她記得這個南瓜，這孩子比小蘋果大兩歲，總喜歡在門口給弟弟妹妹“科普”一些事情。
“你記得媽媽跟你說，辦婚禮是很幸福的事情嗎？”宋知遇柔聲問她。
小蘋果點點頭，“記得。”
媽媽告訴她只有相愛的兩個人才可以辦婚禮，辦婚禮是一件很開心，很幸福的事情，所以需要邀請很多親戚朋友一起分享這種開心。
宋知遇繼續道：“爸爸媽媽想讓你也感覺到幸福，所以在蘋果小的時候一直沒辦婚禮，就是為了等蘋果長大。”
“真的嗎媽媽？”小蘋果止住了哭腔。
“真的呀，爸爸媽媽覺得這么開心的事情，一定要跟我們蘋果一起分享才行�！苯粑兆×怂男∈只瘟嘶�，“你是我們親生的，唯一的寶貝�！�
“不是�！毙√O果蹙起眉，“我不是你們唯一的寶貝。”
姜郁看了一眼宋知遇，無聲地問他什么意思？
他們什么時候有其他的寶貝了？
小蘋果嘟囔道：“我聽見爸爸叫媽媽寶貝，而且媽媽也有很多寶貝……”
姜郁一個激靈，“你別亂說啊，媽媽哪有很多寶貝？”
“你叫爸爸寶貝，還有安堯哥哥，還有大黃、小白，還有……想不起來了。”
“但蘋果是媽媽最愛最愛的小寶貝�！苯襞踔男∧槪J真道。
她說完后，立刻放開捧著女兒臉蛋的手，而后探身湊到宋知遇耳邊，迅速道：“你是我最愛最愛的老寶貝。”
第66章
“姜教授, 聽說你們暑假要辦婚禮啦？恭喜恭喜啊�！�
姜郁從車上下來，碰上了隔壁遛狗的鄰居，鄰居熱情地朝她道喜。
聽完鄰居這話姜郁愣了一下，而后禮貌謝過。
她鎖了車, 準備上樓, 沒走兩步又遇上另一位遛狗的鄰居, 是位住在南邊樓的退休教師。
“劉老師，吃完晚飯了？”姜郁笑著同她打招呼。
“吃過了, 老頭子做的手搟面, 吃多了，出來走走。”老教師彎腰抱起熱情過頭的小比熊, 用手抓著它嗷嗷亂叫的嘴，“我聽說你和蘋果爸爸要辦婚禮了��？”
“是，結婚的時候我們倆忙，一直到今年才騰出空�！苯魶]忍住問她，“劉老師，您這是聽誰說的？剛剛12棟養金毛的王工也問我是不是暑假要辦婚禮�！�
辦婚禮這事兒只有家里人知道，她和宋知遇沒告訴小區里的鄰居，家里阿姨更不是會把他們的私事兒拿到外面去說的人。
“我聽天天奶奶說的，天天奶奶說是聽團子爸爸說的�！�
“團子爸爸啊。”姜郁笑了一下, “行, 那估計是我們家蘋果跟團子說的。”
小蘋果和團子是幼兒園小葡萄班的同學，暑假里也經常在小區滑滑梯一起玩兒。
回了家, 姜郁見女兒不在，便直接上樓去了宋知遇的書房。
他正跟學生打電話, 見姜郁躡手躡腳地進來后，他將辦公椅往后退了一些, “嗯，你繼續說……”
姜郁坐在他腿上，湊到他另一只耳邊輕聲道：“蘋果呢？”
“在樓下�！彼沃龀戎谛�。
姜郁點點頭，坐著等了一會兒。
五分鐘后，宋知遇電話掛斷，姜郁跟他說了剛剛在門口遇到兩個鄰居的事兒。
宋知遇失笑，“我遇到餅干爺爺的時候，他也問我是不是要結婚了�！�
姜郁無聲地嘆了口氣，有些頭疼，“你女兒到底告訴了多少人啊？”
“她總不會社牛到在小區里隨便拉著人就告訴人家，她爸媽要辦婚禮了吧？”
其實細想想也不是沒這個可能，小蘋果性格跟姜郁小時候很像，走在路上跟路過的狗都能聊兩句。
“什么叫我女兒？她這點可不隨我�！�
小蘋果完全是升級版的姜郁，絲毫沒有中和宋知遇內斂沉穩的性子。
姜郁撇撇嘴，“那我小時候也沒這么沒心沒肺吧？”
“有吧，媽不是說你小時候第一次拿三好學生，高興得站在樓下給路過的每個人展示獎狀？”
李文姝到現在還保留著當年的一手資料視頻，她前幾天說想在婚禮上放出來，被姜郁堅決拒絕了。
姜郁尷尬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行行行，隨我隨我……走吧，下樓吃飯吧，安云升說今天買了小龍蝦�！�
下樓后，姜郁看見女兒和安堯正在院子里蕩秋千，還沒來得及推開院門進去，突然聽見有人在背后喊他們。
“姜教授，宋教授！”
二人回過頭，發現是南瓜和他的爸爸媽媽。
南瓜的臉上還掛著眼淚，頭發亂糟糟的，一看就是剛被人揪過。
姜郁見狀心里咯噔一聲，心想不會是小蘋果揪的吧？
前幾天南瓜說小蘋果不是他們親生的，搞得小蘋果難受了好幾天，難道是她氣不過打了人家？
雖然說小朋友打人不好，但姜郁覺得要真是這樣那也算事出有因。
她跟宋知遇交換了一下眼神，從后者的眼神中她看出來了宋知遇與她的想法一樣，二人都在心里盤算著要怎么解決這事兒。
轉眼間，南瓜和他爸爸媽媽走到了院門口。
四個大人和一個小朋友互相打了個招呼，姜郁招呼他們要不然進屋再說。
“別別，我們不進去了�！蹦瞎习职謸P了揚手里的積木套盒，面帶歉意道，“我們是帶著南瓜來賠禮道歉的�！�
南瓜媽媽推了一把南瓜，隨后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花園里玩得正開心的小蘋果，“對，方便讓小蘋果出來嗎？讓南瓜給孩子道個歉。”
“行，”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情況，但姜郁還是去喊了小蘋果出來。
安堯陪著小蘋果一起從院子里出來。
安堯今年已經上小學一年級了，個頭兒比小蘋果高不少，他站在小蘋果身后，一動不動地盯著南瓜看，眼神不太友好。
南瓜看見他以后有些緊張，眼淚又在眼眶里打轉。
他一邊吸溜著鼻涕，一邊說：“對不起，小蘋果，我不應該說你不是你爸爸媽媽親生的……”
“還有呢？”南瓜爸爸板著臉，催促他，“繼續說。”
“我不知道，不知道小朋友可以參加爸爸媽媽的婚禮，所以才說了不好的話，是我不好，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小蘋果？”南瓜用手背抹了抹眼淚，“對不起�！�
“沒關系�！毙√O果沒什么表情地看著南瓜，聲音響亮，“我爸爸說，不智慧的人，不怪他�！�
姜郁：？
她驚訝地看向宋知遇，用眼神無聲地質問他在教女兒一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宋知遇同樣覺得驚訝，他可從來沒教過女兒內涵人家不智慧。
“她說的是‘不知者不怪’�！卑矆蚪忉尩馈�
姜郁和宋知遇同時松了口氣，不是說人家不聰明就好，不然還不知道是誰給誰道歉。
四個家長剛準備讓兩個孩子握手言和，安堯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南瓜，我也要跟你道歉�！�
“你怎么了？”姜郁低頭看向安堯。
“我說干爸干媽是因為很愛小蘋果，所以才等她長大，才辦婚禮。”安堯朝著姜郁眨眨眼。
安堯今天早上一聽說小蘋果被南瓜欺負了，決定替妹妹出頭。他早飯后帶著小蘋果去了南瓜最喜歡玩兒的那個滑滑梯附近蹲守，兩個小朋友蹲了好久才遇到南瓜。
他故意告訴南瓜參加爸爸媽媽的婚禮可好玩兒了，能穿漂亮衣服，能吃很多平時吃不到的好吃的，還能收很多很多禮物。
南瓜一聽就哭了，說他也要參加爸爸媽媽的婚禮。
在場的其他幾個孩子見他哭了，也陸陸續續都哭了，中午那幾個小朋友都是哭著回家的，走之前都說也想參加爸爸媽媽的婚禮。
“對不起南瓜，”安堯一本正經道，“你爸爸媽媽只是沒有等你就辦婚禮了而已，他們應該還是愛你的�！薄�
轉眼八月底，婚禮的籌備工作進入尾聲。
除去原定的賓客外，姜郁特地又加了一桌，用來邀請小蘋果的朋友們。
她跟女兒說可以由她自己邀請十個好朋友過來吃飯，讓她自己想好名單，爸爸會幫她聯系好朋友的家長。
小蘋果很快給宋知遇拿了一張圖文并茂的賓客名單。
四歲不到的小朋友會寫的字很少，剩下不會寫的字她都用畫畫的方式代替了。
宋知遇看了半天，十個名字里只認識三個，他把名單還給小蘋果，將女兒抱在腿上坐著，“你給爸爸念念�！�
小蘋果用手指指著紙上寫得歪歪扭扭的字，“這是天天，一一，點點……”
“嗯，這三個名字爸爸認識，”宋知遇指著一個波浪號，問她，“這是誰？”
“是默默�！毙√O果手舞足蹈地給他比劃著，“默默的頭發，是彎的。爸爸，你覺得我畫得像不像？”
默默是她幼兒園的同桌，中法混血，一頭的自來卷。
宋知遇：“像……”
小蘋果得到了他的肯定，重重地點了點頭，“默默上次看我喜歡他的頭發，就拔了一根送給我，就是這樣的�！�
……
晚上，宋知遇學著女兒的模樣給姜郁念完了她的賓客名單。
上一秒還夾著聲音模仿女兒說“這個黑點是Ada臉上的痣”的人，下一秒就換了一副又好笑又無奈的表情，“她囑咐我，一定要每一個人都通知到，不能馬虎，不能漏掉。”
這話宋知遇經常跟學生說，冷不丁被女兒指揮，他還有些不習慣。
但看著小蘋果滿臉認真的模樣，他只能嚴肅地點點頭，說爸爸知道了，爸爸一定完成任務。
“沒有南瓜嗎？”姜郁看了一會兒名單，突然發現住在家門口的小朋友里，小蘋果唯獨沒有邀請南瓜。
“沒有，我也問了她�！彼沃鲂α艘宦�，“她說她和南瓜關系一般，而且媽媽只給了她十個名額，所以她第一輪就把南瓜淘汰了�！薄�
婚禮如期舉行，按照姜郁和宋知遇的要求，當天一切流程從簡。
江城的婚宴都是晚上舉行。
中午午飯后，姜郁慢悠悠地開始化妝，下午三四點鐘一家人開車到達酒店。
夏日里太陽毒，姜郁怕一場婚禮下來自己和賓客都被曬黑一個度，婚禮儀式就定在了傍晚，在酒店草坪舉行。
儀式開始之前，姜潯避開宋知遇將姜郁喊到一邊，他告訴姜郁宋兆武在外面，嚷嚷著要進來。
宋兆武已經好幾年沒有出現在他們的生活里了，上一次還是她懷小蘋果的時候，那年宋兆武去過江城大學一次，但她和宋知遇都沒見他。
前些年姜郁聽某個做建筑行業的朋友提起過宋兆武的公司，說工地上出了事故，解決完后資金鏈斷裂已經申請破產了。
“他說什么了？”姜郁問。
“他說兒子結婚，老子必須要在，還拿著他和姐夫小時候的照片�！�
保安本來想著直接轟人，但覺得他說的話不像是假的，又同情宋兆武一頭白發，所以心軟差人進來問了一句。
工作人員進來找新郎的時候，正好被姜潯撞見了。
“我讓保安把他轟走？”姜潯怕大喜的日子壞了宋知遇的心情，就只能來征求姜郁的意見。
“嗯，讓他走吧，別告訴你姐夫�！�
“行�！苯獫×⒖坛鋈ァ�
姜潯解決完宋兆武后很快回來，儀式也差不多開始了。
姜郁并沒有像傳統婚禮那樣由父親牽著入場，她不喜歡由父親把她交給新郎這樣的寓意。
伴隨著安堯彈奏的婚禮進行曲，姜郁與宋知遇手牽著手，緩緩地從灑滿花瓣的地毯一頭，走向舞臺。
賓客們每人進來的時候都在簽到處領了一小包花瓣，大家此刻紛紛將花瓣揚起，朝著新郎新娘的方向拋過去。
坐得較遠的賓客們有的小跑到地毯旁給新郎新娘送去囑咐的花瓣雨，有的則原地揚起一把，仰頭看著花瓣撒在自己和周圍的人身上。
在漫天飛舞的花瓣中，姜郁和宋知遇攜手走到了舞臺上。
婚禮司儀是梁書山，他如今年過半百，頭發也白了大半。
他念完了修改過無數遍的發言稿，看著臺上眼含熱淚的兩個學生，也不自覺紅了眼眶。
“我來之前，我們的新郎新娘說很多流程都不要，但我覺得什么流程都能刪減，但有一項不行……”
沒等梁書山說完，關山岳和方延他們幾個朝著臺上扯著嗓子喊：“親一個！親一個！”
“對！”梁書山笑著看著姜郁和宋知遇，“老師批準了�！�
在臺下的起哄聲中，姜郁扶住宋知遇的肩膀，閉上眼，仰起頭。
宋知遇低頭在她的唇瓣上落下一個吻，遲遲沒有移開。
過了一會兒，宋知遇抬手抱住她，在她耳邊說：“18年了。”
今年是他們認識的第十八年，也是他們相愛的第十八年。
姜郁點點頭，眼淚從眼角滑落，“我們還會有很多個十八年……”
話音剛落，手腳并用爬上舞臺的小蘋果跑過來，手動分開了抱得緊緊的爸爸媽媽。
她仰著頭，看看姜郁，又看看宋知遇，大聲道：“我也要親親！”
小蘋果嘹亮的聲音通過話筒傳到了每個賓客的耳朵里，大家都笑了。
宋知遇彎腰抱起女兒，在她的臉蛋上親了一口，“也親親你。”
小蘋果咧著嘴樂，她指了指另外一邊的臉蛋，朝姜郁湊過去，“媽媽也親親！”
“好，媽媽也親親我們蘋果�！苯糁刂氐卦谒橆a上吧唧一口。
梁書山拿起話筒走過去，摸著小蘋果的羊角辮笑彎了眼，“小蘋果，你要不要祝爸爸媽媽百年好合��？”
小蘋果湊近話筒問：“百年好合是什么意思？”
“就是……”梁書山用孩子能聽懂的話解釋，“就是祝爸爸媽媽永遠在一起，永遠辛福。”
“要！”小蘋果扶著話筒，大聲道：“祝爸爸媽媽永遠在一起，永遠辛�！�
她頓了一會兒，然后直接從梁書山手里把話筒拿了過來。
小蘋果舉著話筒，對著臺下的賓客們道：“祝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永遠幸福！”
第67章 校園（一）
江城, 盛夏。
蟬鳴嘈雜，混合著立式空調的轟鳴聲，攪得人心浮躁。
大家似是都沒從假期狀態切換回來，午休的半個小時教室里一直窸窸窣窣的。
有人偷偷翻著假期沒看完的小說漫畫, 有人用氣聲與鄰座說著攢了近一個月的悄悄話, 還有人突然意識到了時間緊迫, 利用午休時間算著早上沒算出來的大題。
宋知遇就是在這個時候進班的，他從后門進去, 坐到了梁書山提前讓人搬來的最后一排的空課桌上。
梁書山原本想要在下午物理課的時候讓他當眾介紹一下自己, 但他拒絕了。
宋知遇進班的動作很輕，沒人察覺到他的出現, 除了他前面那個男生。
“誒，剛轉來的？我叫……”
宋知遇看了他一眼，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那男生一縮腦袋，悻悻地閉了嘴，而后將自己的練習冊舉到他眼前，讓他看自己的名字——
關山岳。
挺符合他氣質的名字。
宋知遇朝他點了一下頭。
這時，教室里突然響起了桌椅碰撞的聲音。
靠窗的同學朝窗外張望了兩眼，大聲道：“別睡了，放榜了放榜了！”
教室里一下子被點燃了, 大家紛紛抬起頭, 一邊瞇著眼起身，一邊架上框架眼鏡往外看。
高三（1）班位于學校正中的一棟教學樓的頂層, 遠離校外塵囂，遠離操場喧鬧, 遠離小賣鋪炸雞腿的飄香……
這地方離哪兒都遠，唯獨離那塊一頁能顯示100個學生姓名的多媒體大屏最近。
宋知遇順著同學們的目光往窗外看過去……
他雖然是今天才辦完手續來正式上課, 但前幾天年級主任為了摸他的底好給他分班，特地給他安排到末考場參加了開學考。
江城一中高三開學考，理科班光榮榜。
第一名，宋知遇。
第二名，姜郁。
……
宋知遇是誰？
這個疑問瞬間縈繞在所有人的心頭。
“��？姜郁不是第一？”
“這宋知遇幾班的��？以前從來沒在前一百見過啊�！�
“是不是普通班的黑馬逆襲？”
“25天的暑假能逆襲到第一？這也太牛逼了吧，暑假認文曲星當干爹了？”
……
姜郁。
宋知遇想起來了，是物理辦公室那個早戀的女生。
她早上面對梁書山時看似乖巧，但宋知遇卻看到了她垂下頭時，小鹿一般的眼睛泛著的一絲狡黠的光芒——
午休結束后，宋知遇記起自己的外套落在了物理辦公室，于是過去拿。
敲門進去的時候，他又看見梁書山書桌前站著姜郁。
姜郁聽見開門的聲音，將脖子往后扭了超過90度去看他。
宋知遇與她對視了幾秒，很快移開目光。
“老師，我來拿衣服�！彼掖夷蒙贤馓�，將椅子推進去，然后離開。
“姜郁，姜郁。”
梁書山喊第二次的時候姜郁才回過神，她將目光從宋知遇的后腦勺上移開，換上一副乖學生的笑容。
梁書山指了指宋知遇的背影，“你要向宋知遇同學學習，把心思全都放在學習上，老師期望你早點把第一拿回來。”
姜郁笑意更甚，語氣鄭重：“好的老師，您放心，我一定會把年級第一拿下的。”
“好！”梁書山并未聽出她的一語雙關，反而被她斗志感染了，“老師相信你，你一定能把年級第一拿下！”
宋知遇關上門的時候正巧聽見這句話，聽著姜郁說這話時的語氣，他沒由來地覺得別扭，在門口停住了腳步。
聽見辦公室里姜郁說“老師再見”的聲音時，他回過神，忙走進樓梯間。
姜郁走出辦公室后，正巧看見從樓梯上下來的安云升。
“被老梁罵了？”安云升幸災樂禍地看著她，“一天被老梁罵兩次，破紀錄了啊�！�
“沒有，我就是跟老梁保證了一下，說假以時日一定會這次的理科班第一拿下。”姜郁語氣再平靜不過，像是在敘述一件手到擒來的事情。
“你跟那個轉學生也就差了幾分而已，有什么……”安云升聲音突然停住，后知后覺道，“等會兒？拿下啥？啥意思？”
拿下這次的理科班第一？
這話聽著怎么怪怪的？
與兩個女生一層樓之隔的宋知遇聽見這話后腳步一頓，他本無意偷聽別人談話，但……八卦實在是人類的本性，而且這八卦的當事人似乎還是他。
“意思是我想談戀愛了。”
“不是吧？”安云升音調高了八個度，不可置信道：“跟方延？你早上不是剛跟老梁保證你和他只是單純的發小嗎？”
“而且你之前不是說你喜歡皮膚白個子高，清瘦話少的冷淡帥哥嗎？還得比你成績好。方延哪一點符合？”
“不是方延�！苯綦S手指了指樓上高三（1）班的方向，“是那個轉學生。”
“你沒覺得……”姜郁慢吞吞道，“他哪點都符合嗎？”——
宋知遇自上初中開始就收到過不少女孩子的示好和情書，他大多數時候只需要禮貌搖頭，疏遠距離，對方便會停止這種一廂情愿的行為。
一開始，他認為姜郁也是一樣的。
他拒絕了姜郁遞來的水和早餐，拒絕了她體育活動課一起打羽毛球的邀請，拒絕了一切與她接觸的機會……
宋知遇原以為她很快便會放棄，而后化那一點點的悲憤為力量，努力在期中考試把第一拿回來。
誰知道，姜郁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
他拒絕歸拒絕，她努力歸努力。
宋知遇拒絕和她打羽毛球，姜郁就也不打了，跟他一樣捧著本書坐在臺階上看。
宋知遇拒絕和她坐在一起聽講座，姜郁便讓好友的男友關山岳去搶他旁邊的位置，然后再和關山岳把位置換過來。
……
在宋知遇眼里，姜郁每天都很忙碌。
忙著對他講一些剛學的土味情話，忙著搜羅各種難題挑起他的解題興趣，使得他不得不跟她討論，忙著在忙碌的高三生活里見縫插針地找他聊天……
哪怕他并沒有什么聊天的興致，姜郁也總會一個人滔滔不絕地講上半天，而后在最關鍵的地方停下來，去觀察他的臉上有沒有出現一絲絲的好奇。
一開始宋知遇并不配合她，但很快，他察覺到姜郁失落的狀態會延續很久，甚至會使她在上課的時候走神。
后來宋知遇為了讓她少點兒失落，每次都只能故意睜大一點兒眼睛，故意抿一抿嘴，或是抬頭看她一眼……這樣的細微表情被姜郁捕捉去以后，她就會倒豆子一樣講完剩下的話，然后卡在上課鈴響之前笑意盈盈地跑回自己的座位。
姜郁就這么忙忙叨叨地追了他半學期。
期中考試前宋知遇還在為她的成績擔心，誰知道考試前一天晚上她從桌肚里掏出了一沓試卷，說這次一定會把第一拿回來。
三天后，期中考試結束。
宋知遇背著包回家，在校門口被姜郁叫住了，他回過頭，看見她滿臉笑容地朝自己跑過來。
夕陽、少女、飛揚的發絲和明媚的笑容。
宋知遇很難形容自己當下看見這一幕時的心情。
但他很確定的是，他想要這樣的場景多發生幾次。
“你怎么跑這么快？”姜郁跑到他旁邊后與他并排走著，氣喘吁吁道，“我一出考場就去6考場找你，誰知道他們說你一打鈴就走了，我就一刻不停地往外跑，幸好趕上了……”
考場是隨機分的，他們倆這次分在不同樓層。
“找我做什么？”見姜郁背著手去夠書包側袋的水杯，宋知遇伸手拿起那只粉色的杯子，遞給她。
“找你……下個賭注？”姜郁迅速喝了口水，而后仰頭看著他，眼睛亮亮的。
宋知遇不太自然地移開眼，“人多，看路�！�
姜郁壓根兒沒理他，一邊側著身子超前走，一邊盯著他的臉，“要是我這次考得比你高，你就答應做我男朋友行不行？”
“我沒考過你，還要做你男朋友？”宋知遇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他扯了一下嘴角，“那豈不是慘上加慘。”
姜郁知道他不會答應，但她也沒想到宋知遇會用“慘上加慘”來形容和她談戀愛。
“喂！”她不滿地瞪了宋知遇一眼。
“你這人……”話還沒說完，姜郁腳下突然絆了一個什么東西，她重心不穩，身子直直地向后倒。
宋知遇眼疾手快，揪住她的書包肩帶用力向前拽一把。
姜郁雙手在空中撲騰了兩下，抓住了宋知遇的校服外套，而后依靠腰部的力量整個人向前傾，直直地撞到了少年的胸膛上。
她側臉貼上去的瞬間，手也沒松，反而抓得更緊了。
一秒、兩秒、三秒……
在姜郁聽到宋知遇蹦得跟安塞腰鼓的心跳后，她連書包帶人被宋知遇扯開。
宋知遇蹙著眉看了她一眼，然后彎腰把那絆到她的半塊轉頭撿起來，放到花圃里。
這附近有幾家小店正在裝修，路上偶爾會出現一些散落的建材。
“謝謝啊……”姜郁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
要是宋知遇沒有拽她一下，她那姜家最聰明的大腦就要開瓢了。
宋知遇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不客氣。”
“你心跳好像跳得很快誒……”姜郁指了指他左胸的位置，奇怪道，“我們走得也不快啊，是不是你很少運動，所以心肺功能不太好？”
宋知遇怔了一下，低頭對上她無比真誠的眼神后，他泛粉的耳根子很快恢復到正常膚色。
他有時候覺得姜郁挺矛盾的，嘴上一天到晚嚷嚷著“喜歡”、“追求”，可連他因為異性突然靠近而加快的心跳都察覺不出來——
期中考試結束后，他們只放了一個晚自習的假調整，第二天是周四，依舊要準時上課。
宋知遇剛邁進校門，肩膀就被人摟住，隨即他嗅到了校門口蛋堡的味道。
關山岳咽下最后一口蛋堡，“我昨天看見你跟姜郁一起走了，怎么著？有進展？”
“沒有。”宋知遇離他遠了一些，“別沾我衣服上�！�
“姜郁挺好的啊，又漂亮學習又好，你怎么就不喜歡人家？”關山岳覺得奇怪得很。
姜郁又不是沒人追，喜歡她的男生一個年級怎么著也能湊個大半個班出來，偏偏宋知遇個石頭一樣，被姜郁追著跑都無動于衷。
宋知遇沒回答為什么，而是問他：“什么叫喜歡？”
他經常聽人說“喜歡”和“愛”，卻很難解釋這兩個詞匯的具體含義。
以前有女生喜歡他，是因為他長得好看，成績好，包括姜郁也是如此。
但長得好看成績好的人很多，也不是非他不可。
也許她遇到比他更出色的，便會轉移目標。
蔣風華在他小時候告訴他，她年輕的時候也很喜歡宋兆武，因為他好看、有錢，會討女人開心。
但后來他們離婚以后，蔣風華說喜歡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容易變，且無意義。
“就喜歡唄，就想跟她談戀愛。”關山岳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喜歡就是喜歡唄，喜歡到一定程度就叫愛，比喜歡淺一點就叫有好感，喜歡的反義詞是討厭……”
宋知遇打斷了他的“喜歡論”，問他：“如果一個女生靠近你，你心跳加速，那叫喜歡嗎？”
“你亂說什么？沒有女生靠近我，回頭安云升聽見了一生氣把我水換成自來水！”關山岳緊張道。
“是我有一個朋友，他昨天打電話說有個女生抱了他一下，他突然心跳很快�！彼沃雒嫔降�，“他不知道為什么�！�
關山岳問：“那女生好看嗎？”
“好看�！�
“哦，那也不一定是喜歡啊，畢竟那是美女�！�
關山岳嘆了口氣，“那安云升看見她偶像還臉紅呢，這都是人類本能和原始沖動，控制不住的�！�
第68章 校園（二）
每年十二月上中旬, 江城一中都會舉行文藝周活動。
高三年級每一個班都要出一個全班的合唱節目，在合唱比賽中獲得第一名的班級可以在元旦晚會上進行表演。
這個活動算是高三學生在這一年里唯一的課外活動了，全班同學從開學起就在期待。
梁書山在課間宣布完活動細節以后，將這件事情交給了文娛委員和班長負責。
“明天班會課之前把歌兒選好, 大家先投票, 歌兒不能亂選啊, 我有一票否決權�！�
當天晚自習前，班長江易水組織了投票。
在一眾紅歌之中, 《奇跡再現》遙遙領先。
江易水看著激情滿滿的同學們, 有些無奈，“梁老師能答應嗎？”
次日, 梁書山看著大屏幕上的歌詞，連連點頭。
“就像陽光穿破黑夜，不錯，這詞挺勵志，特別是這句未來的路就在腳下，不要悲傷不要害怕……我覺得這歌兒很適合你們啊�！绷簳疆敿磁陌鍥Q定就唱這個。
班會課上，梁書山重復播放了江易水下載好的音源。大家DNA里的記憶很快被喚醒，幾乎沒怎么費勁就全員學會了這首歌。
正式比賽前，音樂老師在大禮堂幫忙調整隊形。
全班人先按照高矮個兒大致排了一下, 然后進行微調。
音樂老師一眼看見了使勁兒往旁邊縮的方延, “來，那個小帥哥, 你往中間去�！�
大家一聽紛紛起哄，“方延小帥哥兒, 小帥哥兒啊！”
吵鬧間，關山岳指著姍姍來遲的宋知遇, 大喊道：“老師，那兒有個更帥的，是不是也要站中間啊？”
“嗯，你也站中間去。”
音樂老師安排完了男生，又按高矮個兒給女生調整好了隊形，她指了指姜郁，“你去中間�！�
姜郁聞言立刻抬起頭去看宋知遇，后者眼神與她對視了兩秒，很快移開。
姜郁興高采烈地躥到了正中間的位置，卻被方延擋住了去路。
“你干什么？讓開�！彼抢艘幌路窖�，后者無動于衷。
“老師讓我站中間的。”方延摸了摸自己的下顎線，頭一仰，語氣頗為自戀，“沒聽見老師說‘小帥哥，站中間’嗎，你讓我起開我就起開��？”
“又不是只讓你一個人站中間了……”姜郁瞪了他一眼。
“老師，老師！”方延喊來了音樂老師，他笑得露出了八顆牙，指了指自己和宋知遇，問道，“我倆誰站C位？”
音樂老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宋知遇，“你吧，你個兒高點�！�
老師一走，姜郁不服氣地去看他的鞋，“你踮腳了吧？你哪兒有宋知遇高？”
“沒踮腳，”方延挺了挺胸，“墊增高鞋墊兒了。”
“你神經��？一米八多還墊增高鞋墊？”姜郁不是很理解他們男生對于身高的執念，她咬牙切齒道，“早不墊晚不墊，就今天墊，方延你故意的吧？”
方延一聳肩一攤手，“騷瑞哦。”
姜郁：……
她身體前傾，歪著腦袋去看宋知遇的側臉，“宋知遇！宋知遇！”
宋知遇似是沒聽見，頭也沒回。
姜郁見狀扯了扯方延的袖子，“你幫我問問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回家。”
“哦，”方延扭過頭去傳話，“宋知遇，姜郁問你是不是個大馬哈。”
姜郁：？？？
“我讓你幫我問他，今天晚上我值日，他要不要順路跟我一起走！”
方延：“姜郁讓我問你，今天晚上她值日，你要不要喝一碗粥�！�
姜郁忍無可忍，“方延，你再這樣我告訴你媽媽了！”
方延一秒正經：“宋知遇說他要跟你一起走。”
“他說話了嗎？你就傳？”姜郁提高音量道。
“沒說，但我聽見他心里話了�！狈窖佑酶觳仓庾擦怂沃鲆幌�，“是吧？”
宋知遇回頭看他，極輕地嗯了一聲。
“看。”方延努努嘴，“我多了解學神的心思啊�！�
姜郁白了他一眼，“嗯，你像他肚子里的蛔蟲�！�
方延撓了撓頭，“聽著不像是什么好話�！�
“宋知遇，”姜郁又喊他，“明天我給你帶兩片打蟲藥�！�
宋知遇看了一眼方延，點了一下頭，“好�！薄�
排練了沒多久，梁書山來了。
他整體看了一邊演出，還算滿意。
“大家都笑一笑啊，這么勵志的歌兒，一定要笑，要有氣勢�！绷簳街噶酥阜窖�，“都像方延那樣笑�！�
方延聞言笑得更嘚瑟，他兩根手指放在嘴角，扭頭看著姜郁，“Smile，OK？”
姜郁：“滾�！�
姜郁的反應在他意料當中，方延又扭頭去看宋知遇，“Smile，OK？”
宋知遇看著他的笑臉沉默了一會兒，實在沒忍住，伸手把他湊到自己跟前的臉推了回去。
“宋知遇，你過來一下�！绷簳娇吹搅艘粍t關于他要參加的比賽的通知，招呼他下來。
師生二人在臺側交流了幾句，說完話以后，宋知遇剛想歸隊繼續排練，誰知一抬頭看見姜郁和方延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姜郁仰著頭，一如既往地露出她標志性的笑容。
方延頭低著，雖然眉頭是緊鎖著的，但表情看不出一絲不悅。
宋知遇盯著這幅畫面看了一會兒，莫名覺得刺眼。
回到隊伍中以后，他覺得自己右邊耳朵的聽覺靈敏了不少，他并不想聽到方延和姜郁聊天的聲音，但他們的聲音卻始終往自己耳朵里鉆。
甚至不只是聽覺，就連右半邊身體的神經末梢也像是比左邊發達似的，每次排練時只要站在方延和姜郁旁邊，他右半邊身體就有種異樣的僵硬感——
次日一早，宋知遇進學校的時候又遇上了關山岳。
“誒，你那個被女生抱的朋友咋樣了？”
上次宋知遇跟他說朋友身邊沒有談過戀愛的男生，所以才拜托自己向關山岳詢問。
關山岳一聽自己成情感顧問了，這幾天就總追著他打聽后續。
“他說最近看見那個女生跟別的男生走得很近，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吃醋了？”關山岳想了想，謹慎道，“如果他喜歡那個女生，那就是吃醋了�！�
“如果不喜歡呢？”
“不喜歡就是純粹看不慣別人在自己面前秀恩愛，當電燈泡肯定不自在的，你說對吧？”關山岳反問完立刻道，“不過問你也沒用，你也沒有經驗�！�
宋知遇若有所思，一路走到教學樓樓下，才又開口問他：“那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他要怎么確定，自己喜不喜歡那個女生？”
關山岳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須，沉吟片刻，“嗯……你問問他，要是那個女生跟別的男生談戀愛了，拉手了，還接吻了，他會覺得難受嗎？”
什么拉手，什么接吻……
宋知遇下意識蹙眉，脫口而出道：“她還沒成年。”
“��？你這么封建嗎？”關山岳有些驚訝。
“那算了，那……那那個女生要是抱了別的男生一下，你朋友怎么想？”
“我……”宋知遇頓了一下，臉色不太好，“我晚上回去問問他。”
話題結束，二人踏進教室。
宋知遇看向姜郁的座位，卻搶先看見了姜郁旁邊滿臉堆笑，雙手合十的方延——
“數學作業給我抄一下，求你了，我真不會寫�！�
宋知遇徑直走過去，姜郁看見他的時候眼睛噌一下就亮了。
“數學作業能不能借我看一下？”宋知遇問她。
“宋知遇，先來后到，我先來的，肯定是我先……誒誒誒！”方延眼睜睜看著姜郁的作業本落到了宋知遇手里。
他目瞪口呆地望著宋知遇，語氣帶著一絲絲討好，“那你看完以后能不能借我抄一下��？”
宋知遇迅速掃了一眼昨天的作業，然后將本子還給了姜郁。
他掏出自己包里的作業，對方延說：“你抄我的吧，我的步驟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