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里面的人已經(jīng)看好病了,小姐想了想也沒推辭,帶著丫環(huán)跟在雨秀的身后,進了門。
門內(nèi)一位婦人打扮的女子坐在椅子上,頭上也戴著帷帽,顯然不愿意別人看到她的容貌,這在看病的大夫處也不算什么。
有些夫人生了病,又不愿意其他人知道,就會特意的掩去臉面,免得被人非議。
這也是方才她沒有直接進來的原因,既然是不愿意讓人知道的,自己也不會特意的去探人隱私。
見曲莫影坐在那里不說話,小姐微微側(cè)身一禮。
曲莫影點了點頭。
大夫從里面出來,一看這位小姐的樣子,顯然是認識的,道:“夫人的藥已經(jīng)配好了,現(xiàn)在就拿嗎?”
“現(xiàn)在拿回去。”小姐柔聲道。
大夫點頭,回頭去取了藥出來,藥還真不少,放置在一處藤箱內(nèi),一包包的扎起來,有著十數(shù)包的樣子。
“這藥方稍稍變動了一味藥的份量,其他倒也不必,最近夫人的情形比以前好了許多。”大夫說著,從藤箱中取了一張藥方出來,遞到了小姐面前。
小姐接過,看了看,點了點頭,把藥方放入袖口中。
這是新調(diào)整的藥方,之所以在這一處醫(yī)館,也是因為這位大夫替這位夫人看了十多年了,對夫人的情況了解的特別清楚,隔一段時間還會上門就診,再根據(jù)就診的情形,把新的藥方調(diào)劑出來。
“多謝大夫。”小姐道。
丫環(huán)從袖口時拿出了銀子,把藥費付了,然后提著藤箱準備走。
“這位小姐……能不能問一個問題?”曲莫影有終于開口了,目光落在面前的這位小姐身上,聲音平靜中隱含著一絲絲激動。
很淡,若不是熟悉的人,一時間是品不出來的。
雨秀下意識的往曲莫影的身邊靠了靠,自家主子自打聽到這位小姐的聲音之后,情緒一直都不對。
比起方才許青鷺的事情,現(xiàn)在的事情才是事情。
“這位夫人……有什么問題?”小姐站定腳步,遲疑的答道,再一次上下打量了曲莫影幾眼,同樣看不到人,但聽聲音,只能是一位年紀極輕的夫人,雖然梳著已婚婦人的發(fā)髻。
原本提著藤箱藥包的丫環(huán)再一次警惕起來,上前一步,目光緊緊的盯著曲莫影。
“是令堂的藥嗎?”曲莫影的目光垂落下來,看向丫環(huán)手中提著的藥包。
“的確是家母的藥,之前大夫看過,重新調(diào)了一下。”小姐柔和的答道,帷帽下看不到臉上的笑意,曲莫影卻能清晰的感應到那下面應當是帶著幾分嬌羞的樣子。
妹妹,是妹妹,季煙月!
才重生回來,她從來沒想過妹妹還活著,死前季悠然的話,讓她以為自己最親的人,都死了。
但后來,慢慢的懷疑,一點點的靠近,到最后確認自己的妹妹還活著,季煙月還活著。
可就算是知道,眼下真正的看到,曲莫影還是難掩心頭的震驚,手指已經(jīng)緊緊的掐進掌心,任掌心處鈍鈍的疼,臉上卻是不顯,笑容在帷帽下也顯得柔和,唯有一雙眼睛,早就淚盈于睫。
她的妹妹,她的尚幼的妹妹,還活著,這就是對她最大的恩惠了,上天果然沒有完全拋棄她,她還有親人在,她還有妹妹在。
目光緩緩落下,落在季煙月的一只手臂處,心頭狠狠的被拽了一下。
疼楚從心口升起,幾乎一下子磨滅了她的平靜,差一點點,她就站了起來,直接撲上去抱住自己的妹妹,告訴她自己是季寒月,是她的姐姐……
最后一絲理智終究沒有失去,慢慢的清醒過來,耳邊是季煙月柔婉的聲音,一如記憶中的那個妹妹。
回憶如潮水,一浪浪的拍打著她的心口……
“令堂生了什么重病不成?怎么在一直調(diào)整著藥?”不平靜的只是曲莫影的心,強大的自制力,讓她清晰的表示著自己平靜的假相。
“許多年前就落下的病根,總是沒好全,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季煙月也不會隨意的跟人討論自己干娘的病情,眼前的這位也不知道是誰。
“小姐的手……怎么了?”曲莫影的目光再一次落到季煙月的左胳膊處,自打進了門之后,這一邊的胳膊雖然并沒有什么異常,但是行動之間,還是有些不協(xié)調(diào),楊姑姑之前的話再一次回響在曲莫影的耳邊。
“之前受了一些傷,并無大礙。”季煙月帷帽下的笑容已經(jīng)散去,沉默的看了曲莫影一眼,答道,“如果沒什么事,我先告退,家母還等著我?guī)幓厝ゼ宸!?br />
“得罪了。”曲莫影緩緩的道,三個字幾乎是壓著舌根說的,她方才的問話其實是極無禮的,但煙月是個溫和的性子,雖然年紀不大,但行事一向溫和,得體,不會特意的給人下不來面子。
當初的季府的時候,自己就一再的跟她說起過,說她良善太過,長大了以后可不能再這么一味的良善。
煙月當時笑著說,就算她太過于良善,不還有姐姐和爹爹嗎!
曾經(jīng)的話猶 在耳邊,眼前卻已經(jīng)是物是人非了,眼淚已經(jīng)迷蒙了曲莫影的眼睛,眼淚無聲的滑落下來。
“夫人客氣了。”季煙月不是很在意的答道,轉(zhuǎn)身帶著丫環(huán)離去,這位夫人很奇怪,但她可以肯定,自己以前沒有見過。
這么年輕的夫人,應當是才嫁了人的,這種歲數(shù),不是應當不管閑事的嗎?卻沒想到居然跟那種年紀大的夫人一般,喜歡多操心,多管閑事。
雖然之前她的話問的自己不適,但必竟人家也是這么一問,手臂處的傷,如果雖然不疼了,但又豈會不在意……
“主子?”那對主仆已經(jīng)消失在門外了,雨秀才低聲的提醒曲莫影道。
“讓人去盯著,再去請大夫過來。”曲莫影定了定神,緩緩的放開緊捏著的掌心,手中的帕子上移,極快的抹去臉上的淚痕。
不但要盯著妹妹的去向,還得打聽一下,必不能讓妹妹再一次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大夫過來的時候,曲莫影已經(jīng)完全平靜。
“大夫,能不能問問方才這位小姐用的藥是什么藥?是看什么病的,我府上也有一位年紀大的老夫人,不知道能不能用這幾幅藥?”曲莫影微笑著問。
大夫雙手亂搖:“府上的老夫人是什么情況,我不知道,這藥可不能亂吃。”
曲莫影抬起下巴指了指外面,“方才這位……夫人用的藥,不能用嗎?不是說一直是大夫看的病,用了這么多年了?年紀大的人,一般都有相通之處,總能讓我?guī)б恍┗厝ピ囋嚢桑俊?br />
曲莫影在“夫人”兩個字之前,又含糊的說了一個字,聽著象是一個姓。
但凡發(fā)音,有時候就是模糊不清的,如果你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這個模糊不清的音,就成了你心頭的那個答案。
如果你覺得是韓夫人,那聽起來就是韓夫人。
如果你覺得是李夫人,這個字聽起來就是李夫人……
大夫方才在里面,聽的不清楚,但還是聽到了曲莫影和季煙月的一些話,兩個人似乎還是相熟的。
也就少了幾分顧忌,見這位主子一再的想用現(xiàn)成的藥,急忙苦口婆心的勸道:“這位夫人,這藥的事情,可真的不能隨便喝,如果夫人信得過老朽,可以讓老朽去給府上的老夫人看看,現(xiàn)在可不敢隨便給藥方,那是玉夫人的藥方,其他人一般都不合適,就算是玉夫人,這里面也是一再的調(diào)整過后才用的。”
說起這位玉夫人,大夫嘆了一口氣,這位的病也是一直沒好,心病要用心藥醫(yī),這位玉夫人的心病,也不知道是什么,糾結(jié)了這么多年,看著也是一個可憐的。
“玉夫人……的病,一直不好嗎?一直用藥都沒好全?”曲莫影這一次聽清楚了“玉”字發(fā)音。
“心病難醫(yī),幸好現(xiàn)在這位小姐在,玉夫人的身體已經(jīng)好多了。”大夫見曲莫影接的自然,越發(fā)的以為兩家是相識的,曲莫影是在關心這位玉夫人的身體。
他給這家看病也 么多年了,但其實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這一家子看著就不是一般人,而今曲莫影的樣子也不象是一般人。
“現(xiàn)在才在?這位小姐是哪里來的?以前……似乎沒見過。”曲莫影看似自言自語的道。
這話就更對了。
老大夫一拍手:“夫人說的對極了,這位小姐以前是不在莊子里的,是一年前才過來的,也是一個命苦的,不知道家里遭了什么罪,出了什么事情,這手……”
老大夫說到這里,立時停了下來,這是玉府那邊不讓他說的,方才說的得意差點就說漏嘴了。
“這手傷的厲害嗎?”曲莫影已經(jīng)接了他的話。
“這……還好吧!”這話題老大夫不敢再往下說了,想起當日那位姓玉的主家,吩咐自己的時候,那氣勢嚇得他兩股戰(zhàn)戰(zhàn)。
這沒說全,但是曲莫影想知道的基本上已經(jīng)知道,再一次肯定,這個人就是自己的妹妹季煙月。
再問下去,看老大夫的樣子也知道不可能再問出什么來了。
“先回府吧!”許青鷺的事情還沒有解釋,她得先回府去,等著宮里面?zhèn)鱽淼南ⅲ妹媚抢镆呀?jīng)有了消息,就不用再著急了,可以看得出這位玉夫人對妹妹應當是好的,那她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