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我是周存青。
葉穗,最近過的好不好?應該過的不錯吧。
我坐在教室里有些無聊,就突然心血來潮想給你寫些東西。雖然這封信最終不會送到你的手里,但對于我來說,也算是一個紀念吧。
南榆七中附近有許多早餐店,火爆到每天都需要排隊,其中有一檔粥店挺熱門的,店長推薦的皮蛋瘦肉粥我只吃了一次,味道是正的,但始終沒有你帶給我的好吃。
南榆市的夏天實在是太炎熱了,我有時靜靜的趴在桌上,聽著頭頂吱嘎作響的風扇都能出一身汗。巧了的是,每當出現這種情況時,我們班下一節就是體育課。下課鈴剛響,我就拉這陸希澈飛奔向操場占位打球,哦對了,陸希澈這人你還不知道吧,他長得帥,成績吊車尾,脾氣也怪怪的,但他心地善良,對我也不錯,有這樣一個好兄弟,是一件幸事,哎,話題又給扯遠了......。你還沒看過我的球技吧,其實就那樣兒,不過我回防倒是挺強的,可惜沒機會讓你瞧瞧。
上了高中后,我就變得頹廢消極,除了打球,別的都提不起興致。可能我生來帶病,無法自由如風,所以在最后的時間里,也想無所顧忌,無拘無束的活一回。
寫到這,我發現我漏寫了一個事情。昨天南榆市的氣溫快到35度,我們班主任買了一箱冰棍發給我們解暑,大家都爭先恐后的后去搶自己喜歡的口味,我剛好人有三急,所以就和陸希澈說我要吃綠豆味的,你幫我拿一根。他那會兒還沒好氣的和我說怎么這么挑?我當時笑笑不說話,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
我怎么就突然想吃綠豆味的冰棍了?或許是想到了二年級的時候,你偷偷把綠豆味的冰棍放在我的桌面上,還有一張笑臉,說是想要我多笑點。
好吧,后來真的被你調教的笑容滿面,不再是你討厭的苦瓜臉。
直到現在,我也不沉默寡言,而是吊兒郎當。
我瞞著你買下的平安符還躺在我的書包里,你大抵不會知道我的心意了,因為我沒辦法親手給你。
我知道我是沒有以后的人,可當年的我還是會貪婪的想要再靠近你一點,再喜歡你一點,我明明已經極力克制了,但你一難過,我又心軟了。
周存青啊周存青,你真是太喜歡她了。
有時候一個人發呆,就會抱怨一下老天爺為什么對我不公平。不過呢,老天爺也是公平的,讓我遇見了你,遇見了陸希澈,還有一個非常愛我的媽媽。
如果那年夏天你沒有翻墻進我家偷果子,我們大概此生都不會有交集,更不會有一段漫長的思念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要是那樣的話,我或許會不甘心的。
所以。
如果可以。
我想回臨城找你,告訴你,周存青特別特別喜歡你。
如果可以。
我想親自帶你來南榆玩一趟,看看那兒的大海,擁抱一下海風。
如果可以。
我想和你一起創業,一起玩鬧,一起數著浩瀚夜空里的星星,還有很多很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情,數不勝數。
可惜了,現在對我最殘忍的兩個字就是如果。
一切都是幻想,一切都是虛無縹緲。
你以后還會遇到像我這般喜歡你的男孩嗎?
應該會的,我想。
畢竟你那么招人喜歡。
哪怕在我這兒暴露出本性的一面,我也輸得徹徹底底,一敗涂地。
哎,那就希望能闖入你未來的他能好好對你,你值得被愛。
葉穗,盡情去享受你的人生吧,你該像風一樣,無所畏懼的,自由自在的。
而我啊,去當你記恨的騙子,先你一步去另一個世界玩了。
天天開心,穗穗。
一生平安,穗穗。
永遠幸福,穗穗。
忘了我。
也好。
本來還想給你寫點別的,但是上課鈴響了,這節還是數學課,那老師可兇了,他......
信到這里就突然停止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周存青沒有再寫下去。
周存青去世的三年后,林羨的身體和心理承受不住對兒子的思念,所以她還沒有步入五十歲就已經滿頭白發,滿目滄桑。
她太想與家人團聚了,所以在某個寂靜的夏夜里,林羨吞入了大量的安眠藥......
她說:“小青,媽媽來見你了。”
她說:“小青,跑慢點,媽媽跟不上。”
她說:“小青,這次媽媽的歲數可比你小咯。”
下輩子,媽媽給你一個健康的身軀,依舊為你遮風擋雨,依舊想今生這樣愛你疼你。
媽媽想見證你的一歲,十歲、二十歲、三十歲、四十歲......每一歲的小青,我都想見證。
周存青的信,是陸希澈把林羨下葬后去他家打掃時發現的。
信就這樣被藏在桌子下方的抽屜,放了好幾年,邊緣都泛了黃。
陸希澈看完后,心里說不出來是什么感覺,他只覺得自己的身前,身旁,身后,一個人也沒有。
他們都離開了。
被遺忘的信,被遺忘的人。
這封信上面留了陸希澈的眼淚,他不知道周存青什么時候寫的,上面連個日期都沒有,不過他想,周存青沒寫下去的原因是不是那會兒數學老師點他起來回答問題,他沒回答出來,于是被罰站了一節課。
然后......再然后......
陸希澈記不清了,隱隱約約的記憶大概是這樣的。
罷了,他也不想想了,真正的答案只有周存青一個人知道。
后來,陸希澈去墓園祭拜陸星幕,周存青和林羨。
陸星幕的墓碑旁開了朵小花,有只蝴蝶在半空中飛來飛去。
他們母子倆的墓碑緊緊的挨在一起......
陸希澈蹲下,將手中的那封信和兩束白菊放在他們墓碑跟前。
遠方的你,還好嗎?
我們相識于蟬鳴不倦的盛夏,又分離于蟬鳴不倦的盛夏。
今天是6月11日,天藍云白,驕陽似火。
陸希澈抬頭看向天邊的飛鳥,忍著眼淚,輕聲說——
“周母,辛苦了。”
“周存青,生日快樂。”
“星幕,有沒有想哥哥?”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你們都只會在我的夢里出現了。
關于周存青和葉穗的故事其實早就停在了那年,周存青離開臨城的那一年。
青梅竹馬的魅力便是在在最不懂愛的年紀喜歡上了你。
如果你問我,葉穗到底知不知道周存青的心意?我的回答是: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
如果你還問我,葉穗知道周存青去世了嗎?我的回答依舊是: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
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的,哪怕陸希澈守住了秘密。
她曾以為想見的人兜兜轉轉終會重逢,長大后卻發現自己早已和他天人永隔。
是否故事的過程足矣刻骨銘心,結局便不必圓滿。
我無法與現實中的他們感同身受,以我的視角來看,他們就這樣天各一方,再也不能見面。
或許不止這些,還有沒有被寫出來的故事只有他們知道。
直到現在,每年夏天,我都會點開那個永遠不會回復的賬號,和他說一句:又是一年夏天到了。
你離開我又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