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幼帝之死
在郁寧接到巴州被攻破的消息三天后,她終于收到了刑北的消息。
同刑北的消息一起回來的,還有郁寧的表哥李彥,親手寫的求救信。
原來刑北去巴州送完錢,離開的時候后,李糠見巴州形勢不妙,就讓李彥同他一起回來。
原本李糠的打算,是讓李彥到寧國跟郁寧商量一下,看能否讓幼帝遷都到泉州一帶,或者到了萬一的時候,能讓舊朝的人,退到寧國來。
可是讓人沒料到的是,刑北和李彥從巴州出來,才剛到梧州附近,就聽聞了巴州城破的消息。
如今幼帝外逃,李彥聯系不上李糠等人,只得寫信來向郁寧求助。
郁寧看完信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郁寧親自提筆,寫了兩封信,一封讓人秘密寄給翠屏,信上的內容除了郁寧無人知曉。
這封信,郁寧讓人連夜寄出。
信傳出去后,郁寧失眠了一整夜。
另外一封,是郁寧發給李彥的回信,信上表示她會派人出來接應李彥等人,并讓刑北帶人全力輔助李彥搜救幼帝的下落。
第二日,郁寧把這封信交給了郝小果,讓他著信,連同五百士兵,去同刑北匯合。
三月的巫州山上,開滿紫色的杜鵑花。
姹紫嫣紅中,一群人快速地從林中穿行出來。
這群人共兩三百人,大多做武士裝扮,被眾多武士圍在中間的卻是一名六七歲的孩子。
小男孩坐在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士肩上,旁邊還跟著一個衣著不俗的中年男子。
很快有從前方探路回來的武士,來向中年男子匯報。
“丞相大人,還有一百里就到渡口了,我們的人已經準備好了船只。”
中年男人聞言,眉色稍松,轉頭對小男孩道:“陛下,我已經讓李彥傳信給你姐姐了,現在我們趕過去同寧國的人接應上就可以安全了。”
小男孩面帶驚色,烏青的下眼簾顯示著他的精神并不十分好。
聽到中年男人的話,他瞬間眼睛一亮,驚喜道:“姐姐派人來接我們了?”
中年男人一哽,其實他并沒有收到對方的回信,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
想來,那人應該也不會對自己的弟弟見死不救吧!
一行人懷揣著希望,向著遠方的渡口行去。
此時,柳州的太守府,突然接到了一個消息。
“大公子在里面嗎?”
守衛看著來人,連忙點頭道:“大公子和三公子都在屋內。”
里面的人聽見動靜,推門出來迎接。
“鄧先生你不是出城去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迎出來的是一個二十七八的青年男子,長得劍眉星目,一身氣勢很是威嚴,但是對門外的人卻格外客氣。
鄧先生看了看左右道:“大公子,進屋再說。”
見此,閆大公子將人迎進屋內,并把門外的人趕遠了一些。
屋中還有一個年輕一些的男子,見到兩人進來,也走了上前。
“大哥,鄧先生,這是出了什么事嗎?”
鄧先生看見青年,也顧不上寒暄,從懷中拿出了一張信紙。
“幼帝的下落,找到了!”
他壓低聲音說完,將手中的信紙遞了上去。
閆大公子和閆三公子對視一眼,伸手接過信紙,相互看完后,閆大公子閆兆順才沉聲道:“消息可靠嗎?”
鄧先生點頭:“這是我們的人,從李糠兒子李彥的手中截下來的消息,應該可靠。”
閆兆順聞言有些驚訝:“李彥,他怎么在外面?”
鄧先生捻須笑道:“李糠那老小子,聽到自己侄女在海外發展甚好,年后就巴巴地派兒子貼上去了,現在巴州城破,應該是想找那位新封的寧王殿下求救了!”
“李彥人呢?”
閆三公子眼神閃爍,插口問道。
“被我們的人監視著呢,他此時還藏在廣州府那邊。”
閆大公子看了自己弟弟一眼,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轉頭又對鄧先生道:“先生,我們此時要怎么辦,要去將幼帝接到江南道來嗎?”
鄧先生聞言,低頭沉思了起來。
半響,他才抬起頭道:“這要看大公子你的意思了!”
說完,他不等對方生怒,就繼續道:“幼帝是大禹朝真正的正統,如果將他接到江南道,那么江南道就是正統所向,定然會增加江南道的聲勢,也能對河東道等各路形成威懾,將來不論是想發兵何處,都能師出有名。”
閆三公子一聽,瞬間道:“那還猶豫什么,我這就帶兵去將那幼帝搶過來。”
閆大公子攔住他,緩聲道:“不急,先聽先生說完。”
鄧先生點頭,繼續道:“幼帝是個優勢,也是個掣肘。不說別的,只要幼帝現身江南道,河東道定然率先攻打過來,而且只要有幼帝在一日,天下終究是郁氏的天下,長期來看,對主公的計劃并不十分有利。”
聞言,閆氏兄弟二人沉默下來。
閆家的野心,父親的打算,他們二人都心知肚明。
半響閆大公子才抬眼看向鄧先生道:“無論如何,定然不能放任這位幼帝,逃到瀅炆島。”
鄧先生點頭:“這件事我們不便出手,得讓其他人去做。”
“先生的意思是?”閆大公子遲疑著問道。
鄧先生捻須一笑,然后抬手指了指西邊。
閆大公子看著他指的方向,立刻明白地點了下頭。
閆三公子沒看懂,西邊,不是嶺南道的地盤嗎?
不過,這事有他大哥和鄧先生操心,他也懶得再管了。
三月十五,一艘船悄無聲息地在,韶州渡口靠了岸。
李糠拉著幼帝的手,從船上走了下來。
幼帝左右張望,并沒有看到來迎接的人,不由疑惑道:“姐姐派的人還沒有到嗎?”
李糠聞言,笑著將侄子抱起來,拍了拍他的頭道:“快了,你姐姐的人已經同李彥他們匯合,此時已經向這里趕來了。”
幼帝聞言,稚嫩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
可是沒等他高興更久,一支冷箭,突然從旁邊的蘆葦叢中射出。
緊接著,接二連三的箭矢,在下船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紛紛射了出來。
一個濃眉大眼的武士,立刻上前將愣在原地的李糠兩人撲倒,并高喊道:“有刺客,保護陛下!”
身邊的武士也紛紛拿出武器,格擋四面八方射來的箭矢。
見到敵人開始洶洶,身邊的武士不時中箭倒下,張洪鋒不得不對李糠道:“丞相大人,這樣下去我們的人堅持不了多久,我帶人斷后,你們先退。”
說完,張洪鋒就帶著人向敵人藏身的地方打去。
李糠則帶著幼帝,在武士們的保護下,向大道上跑去。
身后的追兵被張洪鋒帶人拖住,李糠等人見到追兵變少,漸漸放松幾分。
正當此時,前方卻又突然出現了一路人,對方二話不說,直接持刀砍了過來。
護著李糠和幼帝的武士,反應不及,不過片刻,就被殺了個七零八落。
幼帝和李糠落入對方手中,幼帝嚇得瑟瑟發抖,李糠也不停地求救,對方的人卻絲毫不理。
李糠只得寄希望于張洪鋒快點過來救援,倒是今日他注定會失望了。
一刻鐘后,一群滿身鮮血的人,從渡口跑了過來,為首的人手中還提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李糠看清人頭正是自己等候的張洪鋒后,跌坐在地,眼中滿是絕望。
這邊抓住幼帝的人,見到來人,立刻上前道:“杜將軍,幼帝和李丞相已經抓到了,要怎么處理?”
那位杜將軍,隨手將手中的人頭拋給身后的士兵,上前確認了一下,地上兩人確實是自己要找的人后,立刻哈哈大笑了兩聲。
“哈哈哈,想不到這大禹的皇帝陛下,最后竟然落在了我杜某手中!”
半響,他才止住自己張狂的笑聲,吩咐等候自己回答的手下。
“殺了吧!”
聞言,其余人并不震驚,抬刀就要砍向地上兩人。
卻又被那杜將軍攔住:“慢著,還是我親手來吧!”
說完就,出其不意地出手,嘩嘩兩刀,利落地砍下了幼帝和李糠的頭顱。
遠處的山上,一行人看完這場血淋淋的暴行,正準備退去,卻見有一支隊伍突然從大道另一頭跑了過來。
“陛下!”
“父親!”
還沒等走近,來人看到滿地的尸體和中間尸首分離的兩人,就已經痛叫出來。
刑北拉住發狂的李彥,吩咐道:“快,上去將這群賊人拿下!”
身邊寧國的士兵聽了,立刻圍了過去。
郝小果更是一馬當先,手持長刀,向著人群中的杜將軍殺去。
杜將軍見狀,當然不會站著挨打,也帶著人反擊回去。
兩方人馬相當,激戰不下。
山上的人看著這一幕,愣神之下,竟然不知道要不要撤退了。
為首的人看著下面的人,似乎認出了對方的來歷,突然開口道:“陛下遇難,我們也該前去救駕才是!”
說完,帶著人,也繞道沖了出去。
邊沖邊喊道:“江南道閆氏救駕來遲,還望陛下恕罪!”
來人高喊著,不多時來到被刑北拉住的李彥旁邊,假意著急地問道:“李大人,陛下在何處?”
李彥看著閆兆順,根本沒來得及想他怎么恰好在此時出現,只失魂落魄地指了指混戰的方向。
閆兆順絲毫沒有自己看完了全場經過的樣子,見此立刻帶著人打了過去。
有了閆氏一行人的加入,戰局瞬間一邊倒,不多時寧國的士兵就連同閆氏的人,將杜將軍一伙人,全軍覆滅。
合伙殺完敵人,兩方人馬看著地上的幼帝和李糠的尸首,共同沉默下來。
現場只剩下,李彥哀嚎哭泣的聲音。
第122章 影響
半響,閆兆順上前,拍了拍李彥的肩膀勸道:“李大人還請節哀,陛下和丞相大人已逝,兩位的喪事,還需要大人來主持。”
李彥聞言,才勉強擦干眼淚,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他轉過身對閆兆順和刑北,拱手道:“多謝閆公子和刑將軍,奪回了陛下和父親的遺體!”
閆兆順看向刑北,佯作詫異道:“這位是?”
李彥這才想起來介紹,說道:“這位是刑北刑將軍,是寧王殿下派來的人。”
閆兆順上前和刑北見禮后,雙方才開始商量幼帝的尸首應該怎么處理。
本來閆兆順以為,寧王的人,定然要將幼帝尸首帶回瀅炆島,沒想到,他們卻表示,愿意聽從李彥的意思,將幼帝葬在大禹的領土內。
閆兆順聞言,立刻表示,可以將幼帝帶回江南道安葬。
眾人意見達成一致,這才帶著幼帝和李糠的尸首離去。
幾天之后,一個消息傳遍了天下。
大禹朝最后一位皇帝——幼帝和丞相李糠在逃亡的路途中,被嶺南道的人圍攻,兩人都不幸遇難。
江南道閆氏大公子和寧國寧王殿下派去營救的人,晚到一步,只得聯手從嶺南道的人手中,奪回了幼帝的尸首。
閆氏去信寧國,同郁寧商量后,兩方決定將幼帝的尸體,帶到江南道汀州府下葬。
遠在海外,幼帝唯一的血親,寧王殿下,親自帶著人前往汀州,參加了這場葬禮。
這是郁寧第一次與閆氏的人見面。
“見過寧王殿下!”
葬禮過后,江南道閆刺史,親自招待了從瀅炆島來的郁寧。
郁寧同對方見過禮后,雙方坐下來,閆刺史才接著道:“殿下如何看待如今的局勢?”
郁寧聞言,抬頭掃了一眼閆刺史,心中猜測對方的用意,漫不經心道:“如今河東道一家獨大,林氏之后的行為必將更加放肆,不到一個月,禹京定將再生變動。”
閆刺史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女子,心想對方要是生為男子,大禹或許還不會這么快就滅國。
可惜了!
心中感嘆了一句,閆刺史面上卻贊同地點頭道:“殿下所言甚是,林氏猖狂,可惜我們江南道如今被嶺南道的人絆住手腳,也無力再討伐河東道。”
郁寧聞言,立刻明白了對方今日這場談話的用意,但是她只點了點頭,并未接這個話,而是嘆氣道:“可惜寧國遠處海外,幫不上什么忙。”
閆刺史見此,也不生氣,反而笑道:“殿下有心就夠了,中原的這些事交給我們這些老臣就是!”
郁寧點頭,不多時就告辭而去。
幼帝的葬禮,標志著大禹的滅亡,天下的亂戰正式開始。
四月,河東道林氏在禹京,廢除了郁氏的傀儡皇帝,自立為皇,登基為帝,立國號為晉。
晉帝的詔書傳令天下后,立刻引起一片嘩然。
江南道、隴右道、劍南道等地軍閥見此,紛紛自立為王,并以剿滅叛賊為由,對河東道宣戰。
其中江南道更是以河東道伙同嶺南道,殺死幼帝為由,率先出兵攻打河東道荄州。
戰局再起,天下大亂之象已成。
郁寧接到幼帝身死的消息是在三月底,等到她參加完幼帝葬禮,從汀州回到瀅炆島之時,已經是四月中旬了。
此時大禹的各種消息匯聚到清寧城中,寧國下層的百姓生活沒有受到影響,但是朝中官員卻都在看郁寧,等著她下一步的動作。
郁寧從汀州回來后,立刻召來蘇浮生,告訴了他自己同閆氏見面的事。
蘇浮生聽完,得知各路兵馬正在圍攻河東道之后,立刻道:“殿下,此時是我們最好的出兵機會!”
郁寧聞言,看著墻上的地圖沒有說話。
蘇浮生站起身,也走到地圖旁,指著嶺南道的位置接著道:“如今各方勢力的目光都放在河東道上,我們正好可以趁機出兵嶺南,殿下,機不可失!”
郁寧明白蘇浮生的意思。
寧國緊鄰江南道和嶺南道,想要進軍內陸,必然要從這兩道開始。
但是寧國同江南道并無糾紛,冒然開戰并不合適。
相反,嶺南道是殺死幼帝的真兇,郁寧以替幼帝報仇的名義出兵嶺南,這是再名正言順不過的事情了。
何況如今江南道在同河東道交戰,定然無暇顧及南邊的戰事,寧國就算出兵,國內也無后顧之憂。
郁寧對攻打嶺南并不擔心,唯一猶豫的地方,就是寧國剛立國不久,國內的政事才基本理順,如今又擴張領地,會不會太窮兵黷武了一些。
若是將嶺南之地打下來,且不說后面會不會引來江南道和河東道的圍擊,就是以目前寧國的實力,也很難派出官員,在嶺南實施寧國的新政呀!
這也是為什么她在汀州,沒有立刻答應閆氏邀請的原因。
蘇浮生聽完郁寧的擔憂后,也沉思了片刻。
最后,他還是抬頭看向郁寧道:“殿下,治理天下并不是一日之功,大禹不比東南海域這邊,其內各種勢力錯綜復雜,就算拿下來也不能將如今寧國的各種政策,一下子就照搬過去。可是如果我們因此就停下步伐,那么我們可能永遠也不能回到大禹的土地上了。”
郁寧聞言,沉默半響。
她也知道這個道理,天下就這么大的天下,她不去取,自然有的是人去奪。
如果等到大禹內亂結束,就算是寧國發展得再好,恐怕也難以撼動一個完整的帝國。
所以,為今之計,只有先想辦法奪下天下,再慢慢設法治理。
心中有了決斷,郁寧立刻派人叫來張川和謝維等人。
年底獎勵有功之士時,張川和謝維也各升了一級,從去年開始,兩人一直在招收新兵,訓練軍隊。
不多時,收到消息的兩人從軍營中趕過來。
身著軍裝的兩人先后進入殿中,向郁寧抱拳道:“見過殿下!”
郁寧叫起兩人,看著張川的腿道:“張大人如今腿還會痛嗎?”
去年郁寧統一東南海域后,在系統中用了一千積分,給張川兌換了一個治療腿疾的藥物,加上王桓用郁寧給他的新治療方法,給張川重做了手術,現在張川的腿已經不瘸了。
如今張川行走間,威風凜凜,自帶一股豪邁之氣,往日眉間的郁氣,也消失不見。
聽見郁寧的話,張川笑道:“多謝殿下關心,今年這腿就算是跟著那些士兵訓練,跑個幾天幾夜,也沒有絲毫問題了!”
郁寧聞言,笑道:“如此就好!”
寒暄兩句,郁寧就將叫兩人過來的目的,說了出來。
聽到郁寧想對嶺南道用兵,張川和謝維兩人,瞬間激動不已。
他們早就知道郁寧的志向,天天緊鑼密鼓地訓練士兵,就是為了等著這一天。
謝維眼睛發亮道:“殿下,我們從哪里開始打?”
郁寧手指向嶺南道最南邊的州府。
“振州?”
幾人看過去,這確實是寧國現在出兵最好的選擇。
振州地處嶺南道最南邊,緊鄰南海,從瀅炆島發兵,走海路不過三天時間就能到。
郁寧點頭,若不是如今廣州府在江南道手上,她其實想從廣州府入手。
如今退而求其次,選擇振州,也是無奈之舉。
出兵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幾人商議出初步的決定之后,就開始各自去忙碌。
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既然要出兵,定然要先把后勤安排好。
郁寧在次日的朝會上公布了這件事后,就將后勤之事交給了廖蓉蓉負責。
幸好如今寧國糧食產量充足,糧倉中去年收上來的糧食,還沒怎么動用,此時出兵都不需要去百姓手中購糧,庫中的就足夠使用了。
等其余的軍需物資等全部準備好,數十艘海船,就從瀅炆島上出發了。
這次出征嶺南,郁寧共派出了五萬士兵,由張川作為領軍元帥,謝維任先鋒將軍。
從瀅炆島船行到嶺南路振州,全速前進只需五日時間。
謝維的先鋒軍在前,五日后已經來到了振州碼頭。
振州地處大禹的最南邊,但是大禹海貿并不發達,所以振州碼頭多年未經維修,如今已經很少有大船停靠。
平日里,出入碼頭的,大多是一些出海打漁的漁船。
當然,嶺南路的官員也從未有人想過,會有人打這個碼頭的主意,碼頭上更是沒有安排守衛。
等到謝維帶著的,飄著寧國旗幟的船隊,靠過來之時,碼頭上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直到他們看到船上跑下來的一隊隊,穿著軍裝手拿武器的士兵,才發覺不對。
“敵軍打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碼頭上的漁民瞬間作鳥獸散。
謝維看著外逃的人,沒有阻攔,等隊伍集結完后,就帶著一萬先鋒軍,向著附近的縣城攻去。
此時的振州官員,根本就不知道寧國來兵的消息。
謝維大軍到振州最南邊的埠縣的時候,城門都還開著,城內守衛三三兩兩地站著閑聊,絲毫沒有戒備。
面對這座毫無防備的城市,謝維只用了兩個時辰就拿下了。
三日之后,謝維連下三縣,與后面來的張川等大部隊匯合,向振州府州府攻去時,振州境內才反應過來。
振州官員聽著敵軍越來越近的消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向嶺南道連發了三道求救涵。
不過還沒等到嶺南道的援軍,寧國的軍隊就在振州官員的恐慌中,兵臨城下了。
看著緊閉的振州城門,張川讓人出來喊話。
“嶺南道弒帝叛逆,寧王殿下派人剿滅叛賊,主動投降的一律不殺,包庇叛賊的,按同罪處理!”
第123章 攻城
喊話的內容,經過士兵手中的擴音器,傳到了振州城內。
此時,振州城內的人才得知,此次突然來襲的人,居然是寧國的人。
振州城內的百姓想到,嶺南道謝氏派人殺死了大禹皇帝,也不奇怪寧王殿下派人來攻打了。
不過,如今他們不知道寧王殿下的性子,雖然聽到喊話說不牽連無辜,但還是慌張地跑回家中帶著家人*躲藏起來。
負責振州兵馬的長史姓于,他是文人出身,本就不懂軍事,此時見到城外的敵軍,更是嚇得瑟瑟發抖。
他手撐在旁邊的侍衛身上,借著對方的力道,勉強站穩身體,焦急地詢問一邊的下屬。
“郭司兵,你派人通知太守大人了嗎?援軍還有多長時間到?”
振州府的司兵郭榮,看著于長史的這幅模樣,眼中不著痕跡地劃過一絲鄙視,臉上倒是沒有顯露出來,恭敬地道:“屬下已經通知太守大人,大人回信說,援軍還有三日時間才能到。”
“三日!”
于長史頓感絕望,敵軍僅僅三天時間就連下嶺南道三座縣城,他完全沒有信心振州能堅守三日。
周圍守城的士兵,聽見兩人的對話,也出現了些微騷動。
郭榮見此,不得不出聲道:“于大人放心,振州城墻高大,城內守軍足足有一萬人,定然能堅持到等來援軍。”
于長史看著城外密密麻麻的敵軍,顯然數倍于城內守軍,對郭榮的話,并不感到有多安慰。
不過,此時他也總算清醒了一些,知道身為將領,戰前不應該滅自己這邊的士氣,勉強點頭道:“嗯,郭大人所言有理,那這守城的事情就交給郭大人和眾位將士了,我去找太守大人商量對敵之策!”
說完,也不管郭榮的反應,丟下城外的敵軍,轉身快步走下城墻,往太守府跑去。
郭榮看著對方逃跑的身影,臉上終于忍不住露出了怒意。
這個于長史平日里一副剛正不阿的樣子,結果事到臨頭,居然是這幅軟樣。
聽著城外不斷地喊話聲,郭榮煩躁地讓手下的人開始同樣喊話回去。
如今嶺南路歸順的是河東道林氏的晉朝,他們當然不認自己弒君的罪名。
郭榮讓人喊的回話,自然就是,嶺南道是替天行道,誅殺昏君,為民除害之類的。
下面的寧國士兵聞言,自然大罵嶺南道是不忠不義不孝之輩。
振州這邊不認,雙方瞬間開始你來我往的罵戰。
不過寧國士兵有郁寧給的擴音器,喊話聲嘹亮無比,滿城的士兵和百姓,都聽得清清楚楚。
振州士兵雖然極力喊話,喊倒了幾個士兵的聲音,但是在氣勢上還是輸給了寧國軍隊。
喊話被壓倒了氣勢,連帶著城中百姓和部分士兵,都不由開始覺得自己不占理上。
畢竟,幼帝不過幾歲幼童,說他是昏君實在是言過其實了,就算大禹再不好,也不能全算是他的過錯。
嶺南道作為臣子,居然對幼帝下手,確實顯得不那么光明正大。
郭威見喊話喊不贏對方,干脆放棄了罵戰,直接對寧國的喊話來了個聞若未聽。
寧國這邊張川同謝維正在整休軍隊,因為有擴音器喊話也不費力,振州不回話,他們也仍讓士兵不停地將那套說辭,翻來覆去地喊。
當晚,在寧國士兵不間斷的謾罵聲中,寧國軍隊在振州城外安營扎寨完,大多開始休息。
城內的振州守軍,聽著外面的喊話,卻難以入眠。
第二日,天還未亮之際,城外的寧國軍隊就吹響了號角之聲。
城樓上被折磨了一夜的守軍,剛剛瞇上的眼睛,瞬間又一個激靈地睜開。
“敵軍攻城了!”
喊話聲傳遍振州城樓,此時所有的守軍都清醒了過來。
看著向下面漸漸靠近的敵軍,紛紛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緊張地等待將領的號令。
城樓下,劉武和白玉堂帶著一千人,從城門左右兩邊開始進攻。
兩人的隊伍,都是全副武裝,士兵身上的戰甲,全是精鐵打造,全身上下沒有一絲露在外面的皮膚。
寧國軍隊行進的隊伍中,還推著幾座奇怪的機械,有點像投石機,但是比投石機更龐大更復雜許多。
城墻上的士兵,還沒有搞清楚那是什么攻城器械,就見到城樓下的寧國士兵已經停了下來。
此時寧國士兵距離城墻還有一里之遠,城墻上手拿弓箭的士兵,看著就這么停下來忙活開的敵人,傻了眼。
他們怎么就停了,那自己手中的箭,還要不**?
弓箭手不確定地看向領軍的郭榮,郭榮也沒有搞清楚寧軍在干什么,但是此時對方沒有進入射程之內,射箭也是白搭,只有舉手,讓弓箭手暫時等待。
郭榮看著寧軍在那個奇怪的器械上,裝載什么,心中有些驚奇。
這寧國人難道傻了不成,投石機也是有射程的,離這么遠他們根本就打不到城墻之上,這些人難道不知道嗎?
因為謝維前面打下的三座縣城,太過不堪一擊,寧國軍隊都沒有用上什么攻城器械,對方就投降了,所以振州軍這邊也不清楚寧國有什么手段。
正在郭榮心中嘲笑寧國軍只是一群不會打仗的土鱉子時,轟的一聲,整個振州城墻,伴隨著巨響,突然搖晃了兩下。
城樓上的守軍,被嚇得爬倒在地,郭榮也矮身躲在了城垛后。
等到耳邊的嗡鳴聲過去,郭榮才站起身,喊道:“怎么回事?發生了什么事?”
周圍的士兵都還沒有從巨響中緩過神來,自然也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不過郭榮也不用其他人回答了,因為站起身的他,已經看到了發生了什么事。
只見,原本堅實的振州城墻,此時不知被什么東西砸中,被砸出了一個半丈寬的缺口。
原本守在那處的士兵,被掩埋在碎石堆中,生死不知。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威力的攻城器械,振州城墻上的守軍,一時間都愣住了,不知作何反應。
眾人愣神間,又是一聲巨響。
轟隆隆的聲音,如同天雷一般,直接讓原本就心神未定的振州守軍,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
半響聲音淡去,眾人回過神站起身,卻并沒有發現受損處,正當眾人以為寧軍這次失手時,城樓下卻傳來了驚呼聲。
眾人低頭看下,卻驚訝地看見,城門附近的城墻沿著墻根處,被炸出了一個一丈寬的洞。
城樓上振州守軍看著那個洞口手足無措之時,劉武敲了一下旁邊的士兵,笑罵道:“看吧,讓你瞄準一點,瞄準一點,你不聽,這次又讓老白搶了先了!”
士兵委屈,這器械第一次實打實地在戰場上用,跟平日訓練場上完全是不同的感覺,看著城樓上的敵軍,他不自覺就瞄偏了一點,誰知打出去竟然差了那么大的距離。
劉武見到白玉堂那邊已經帶人開始向城墻靠近,顧不得罵士兵,自己親自上陣,讓人裝填炸藥后,再發了一擊。
伴隨著轟地一聲,城門另一邊也出現一個大洞,失去兩邊支撐的城門,終于開始搖晃起來。
見這次終于沒有射歪,劉武立刻召集人,也向著城門處沖過去。
城樓上的守軍,看著搖搖欲墜的城門,傻了眼。
郭榮看見敵軍向著城樓下靠近,立刻大聲下令:“射!”
城樓上的弓箭手,這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向著下面的士兵射箭。
可是箭矢落到寧軍身上,卻根本就穿不透精鐵制成的甲冑,只留下一道道白印,就無奈地掉落到地上。
見到箭矢根本對付不了敵人,郭榮終于慌了神,連聲喊著人,將守城用的巨石推到城下。
可是此時寧軍已經靠近了城墻,甚至前面的部隊,已經從打出來的洞口處,鉆進了城內,巨石只留下了掉隊在最后的十幾人,就再也發揮不了作用了。
這時,率先進城的白玉堂已經派人推到了城門,劉武帶領的一千人,也隨后進入城中。
隨著城門被打開,城外一直關注戰爭的主力部隊,也開始了動作。
數萬士兵,開始向著城門處迅速跑來。
正準備組織士兵,對敵軍做出最后的反擊的郭榮,卻被打上城墻的白玉堂和劉武等人帶兵打斷了攻擊。
最后,謝維順利帶著大部隊進入振州,振州城墻易幟。
天黑之時,振州城中原本的所有官員,已經全被押到了寧軍軍中。
振州城內,零星的反抗,很快被寧國士兵壓下,第二天一早的時候,振州的百姓就被告知,振州已經屬于寧國。
幸而寧國軍隊軍紀嚴明,百姓除了不能出城,日常生活并未受影響,才漸漸放下心來。
振州太守府中,張川帶著一眾士兵,開始商討后面的戰事。
謝維、白玉堂、劉武等人都在廳中。
屋中間掛著郁寧從系統中兌換出來的地圖,謝維在地圖上將振州周邊的位置圈起來,問道:
“統帥,據振州官員所講,嶺南道援軍不日就到,我們要先主動出擊嗎?”
張川看著地圖,搖了搖頭,問起了另外一件事。
“前面打下來的城池,都開始修筑城墻了嗎?”
謝維點頭。
張川又轉頭問管軍需的王慧。
“振州如今城內糧食還有多少?”
王慧上前道:“加上我們自己帶來的軍糧,足夠城中軍民吃一個月。”
張川聞言笑道:“哈哈,那我們就坐在城中等著那群嶺南的兵蛋子主動上門吧!”
眾人聞言,雖然有些不解,但是也不敢質疑主帥的決定。
張川轉頭又吩咐謝維立刻帶人去將振州的城門和城墻,重新進行修補。
第124章 被困
第三日,嶺南道援軍到達振州。
援軍看著眼前的這座城,差點以為走錯了地方。
原本用土石壘成的城墻,不知道是刷了什么東西,如今整個墻面整齊光滑如同鏡面一般。
只有城門上那斑斑的銹跡,勉強能看出這還是原本那座舊城。
看著城樓上掛著的寧國旗幟,所有嶺南道來的援軍,都已經明白他們來晚了,如今這座城已經易主了。
援軍首領謝栩看了看煥然一新的振州城墻,下令道:“退后十里,安營扎寨!”
嶺南道援軍忙著布置營地的時候,城內寧國士兵也被城外突然到達的援軍的數目驚住了。
“將軍,城外來了十五萬嶺南道援軍!”
負責守城的劉武匆匆派人回到太守府向張川匯報。
正在屋內同張川商量軍務的謝維聞言,瞬間站起身。
“十五萬?”
等到劉武肯定的點頭后,謝維立刻道:“將軍,敵軍居然來了這么多人,我們要不要趁現在他們行軍疲乏之時,先出城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此次寧國出兵五萬,嶺南道援軍卻有十五萬!
敵軍的人數數倍于己,如果等對方緩過神來,恐怕他們也將陷入原本振州守軍的困境之中。
所以雖然此時出城勝算也不大,謝維還是提議冒險突圍試試。
張川心中其實也是跟謝維一樣的想法,但是想到殿下的安排,他又搖了頭。
“派人繼續加固加高城墻,務必保證沒有一處缺漏。”
說完,自己帶著人親自去檢查城墻。
寧軍進城后的這兩日時間,已經用帶來的水泥,對振州城墻進行了維修。
如今城墻表面已經被一層水泥覆蓋,原本被破損的地方也已經修補好。
其實現在的振州城,已經不是兩日前振州軍手中的振州城了。
另外一邊,謝維開始帶著人,清點后續防御可能會用到的各種物資。
城中百姓再次被禁嚴在家中,振州城內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息。
嶺南道援軍到達的第二日,開始對振州城發起了進攻。
城外十五萬士兵,如同蟻群緩緩移動,布滿了振州城外目之所及的所有土地。
當這些蟻蟲開始向著城墻靠近的時候,城樓上所有人都不由繃緊了心神。
不過,幸好寧國這段時間改善了國內的軍用器械。
其中最有效的,除了前些日子攻城用的投炮機外,就是如今城樓上的散彈箭。
這個武器是弓箭和火藥的組合版。
箭頭上綁有易燃的火藥,射出后,只要撞擊到物體上,就會發生爆炸。
不過,箭上的炸藥量很少,威力不算大,不一定能炸死人。
但是這東西聲音很大,落在軍隊中,如果引起士兵的恐慌,估計會有奇效。
這也是此次張川他們出兵,帶得最多的武器之一。
城樓上的士兵拉開弓箭,等到下面的敵軍走到射程范圍內時,立刻松了弦。
下面嶺南道的士兵,看到飛來的箭矢,條件反射地舉起手中的盾牌防御。
可是這次的箭矢卻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散彈箭落到盾牌上,強大的沖擊力,瞬間讓箭矢上的炸藥爆炸。
嘭、嘭、嘭的聲音不斷響起。
被散彈箭射中的盾牌,幾乎都被炸裂成碎片。
拿著盾的士兵,不但沒有防住箭矢,反而被炸開的盾牌碎片擊傷。
其他沒有受傷的士兵,聽到這一連片的爆響聲,以為天雷降臨,也被嚇得魂不附體,四處躲藏。
有的人甚至害怕得四處逃竄,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混亂中,無數士兵沒有被箭射傷,反而被自己的同伴踩踏而死。
領軍的將領反應過來,立刻高聲呼喊,并試圖用暴力阻止想要逃跑的士兵。
可是此時城樓上,寧國士兵還在不斷射箭,被嚇住的嶺南道士兵,根本就聽不到將領的喊話。
最后,站在后面中軍中的嶺南道統帥謝栩,看著這一片亂象,不得不讓人吹響了退兵的號角。
號角聲響,嶺南軍退,城樓上的寧國士兵也停止了射擊。
振州城樓下新添了一地尸體后,再次恢復了平靜。
接下來十幾日,嶺南道連著發起了幾次攻擊,卻均被寧國士兵擊退。
最后一次,寧軍手中的散彈箭用完,嶺南道士兵甚至將飛梯搭在了城墻之上。
可是卻由于城墻過于堅硬,飛梯無法固定,最后不得不無功而返。
一次次的失敗之后,嶺南道統帥謝栩,終于認清了事實。
如今這座振州城池,靠硬打是打不下來的。
在幾次損兵折將后,他終于放棄了硬攻。
隨后,謝栩下令全軍,將整個振州城圍了起來。
十五萬士兵,將整個振州城圍了個嚴嚴實實,確保振州城內的寧軍,逃不出一個士兵。
謝栩擔心寧國派兵來援,還命人燒毀了振州碼頭,防止寧國援軍再次登陸。
如此一來,等到城中的寧國軍隊彈盡糧絕,振州城自然就能不攻自破。
至于城中的百姓,謝栩就沒有考慮那么多了。
振州城中張川等人看到敵軍的這個架勢,也明白了對方的打算。
幸好寧軍此次出來,帶的軍糧夠多,一時半會并不著急。
不過,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城外的敵軍依然沒有退兵的打算,城中的百姓和寧軍內部,都出現了一些騷動。
謝維又處理了一處百姓的糾紛后,再次來太守府找到了張川。
“將軍,如今城中余糧只夠城中軍民半月口糧,敵軍仍然沒有退兵,我們要不要另作打算?”
張川見到謝維著急的神情,估算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就揮退了兩邊的士兵,將出兵前郁寧的計劃,全盤告訴了他。
此時,清寧城中,郁寧也接到了振州城寧軍被圍的消息。
郁寧看著手中的消息,詢問一旁的蘇浮生:“刑北如今到何處了?”
蘇浮生看了看地圖,估摸著行軍的速度,猜測道:“他們應該已經到了,這兩日可能就會傳消息回來了。”
郁寧點頭。
刑北是張川他們出發后兩日,才悄悄帶著一萬士兵,借著寧國的商船掩飾,悄悄從瀅炆島出發的。
但是他們的目標,卻并不是振州,而是同樣位于嶺南道沿海部位的灌州。
灌州在振州的西邊,離瀅炆島更遠一些。
但是按照時間算,如今刑北他們應該也到了有兩日了。
果然如蘇浮生猜測,當日下午,郁寧就再次接到了前方的戰報。
不過此次戰報不是從振州發來的,而是從灌州發來的。
刑北登陸灌州后,灌州守軍如同振州軍一般不堪一擊,不過兩日,就被刑北帶領的一萬寧軍占領。
不過,刑北占領灌州后沒有停留,而是帶著人繼續深入北邊的焦州等地。
郁寧看著戰報笑道:“看來振州的困局,不日就能解除了!”
此時振州城中除了張川和謝維外,其余人還不知道嶺南道另外一邊的變故。
倒是城外的嶺南道統帥謝栩收到消息,得知嶺南道境內竟然出現了另外一支寧國的軍隊后,他大為驚訝。
聽說寧國不過是荒島起家,哪里來的這么多正規軍,而且軍隊還一個比一個能打。
軍中的器械,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如今謝栩陷入兩難之中。
如果繼續包圍振州,放任那支寧軍在嶺南道四處亂竄,恐怕過不了幾日,人家都要打到嶺南道首府連州去了。
但是如果分兵去阻擋,要是將振州這支軍隊放跑,后果恐怕更是不堪設想。
左右為難之中,謝栩暫時選擇了按兵不動。
可是五日之后,從連州傳來的一封書信,讓他不得不改變了主意。
繼灌州之后,焦州也被那支寧軍拿下了!
連州的人坐不住了,發信讓謝栩要么三日內攻下振州,要么立刻派兵支援焦州。
三日內打下振州,謝栩完全沒有把握,但是想到振州已經被包圍了這么久,他又不愿意就這樣前功盡棄。
思考良久后,謝栩的軍師給他出了一個主意。
留下十萬軍隊,繼續包圍振州,剩余五萬軍隊派去支援焦州。
理論上來說,這樣也是可行的。
畢竟聽聞那支寧軍只有一萬多人,謝栩這邊派五萬人過去,五對一,顯然是綽綽有余的。
剩下的十萬人,如果不主動攻城,只是包圍振州,讓城中的寧軍不能逃出,也勉強是夠的。
畢竟,城中寧軍也只有五萬人而已。
思考良久,謝栩采納了軍師的建議,讓副將繼續包圍振州,自己帶著五萬人馬,去阻攔進入嶺南道的另一支寧軍。
謝栩帶著人快馬加鞭,從振州府穿行到焦州,不過五日時間就來到了焦州城外。
可是一眼望去,焦州城門大開,城墻上竟然沒有一個寧軍士兵守衛。
謝栩派人前去打探后才得知,十日前,寧軍拿下焦州后,就離開了這里,現在那支寧軍已經不知所蹤!
謝栩擔心對方偷襲連州,又帶著士兵連夜往連州府趕去。
三日之后,一直到謝栩帶著人進入連州境內,都沒有看到任何寧軍的蹤影。
這一萬多寧軍士兵,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竟然找不到任何蹤跡。
謝栩在嶺南道四處亂跑尋找寧軍蹤跡的時候,振州城中的士兵,也發現了城外敵軍減少的事情。
張川安排人,開始在城中做好準備,伺機出城反攻。
等到謝栩離開振州的第七日夜晚,振州城外的天空,突然綻放了一朵五彩的煙花。
振州城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第125章 反應
煙花在振州城外的天空燃放的那一刻,一直緊緊盯著振州城內動靜的嶺南道士兵,終于發現了不對。
黑暗中,一支人馬不知什么時候,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嶺南道士兵的營地后方。
突襲,來得猝不及防。
來襲的軍隊,如野馬般沖入嶺南道軍營之中,將毫無防備的士兵,殺得四分五裂。
謝栩留下的副將席光康聽到消息,一邊著急忙慌地穿戴盔甲,一邊吩咐人組織防守。
等他穿好盔甲,面沉如水地走出營帳的時候,手下終于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
“探清楚了嗎?來的是何方兵馬?”
因為謝栩剛剛去了焦州,所以席光康現在還不覺得這也是寧國的軍隊。
他擔心是江南道的人,來趁火打劫。
屬下看著席光康,卻有些膽顫地道:“看,看旗幟,是寧國的人!”
“什么!”
席光康驚訝地喊了一聲,立刻對著下面的人吼道:“還不快帶人去準備防御!”
屬下聞言,立刻匆忙地轉身準備下去。
可是隨即,席光康又叫住了他。
“慢著!”
等人站住后,席光康才道:“不行,既然是寧軍來襲,那么城內的寧軍,肯定也會出擊,我們定然會被前后夾擊!”
幾名屬下聽了后,這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刻追問道:“將軍,怎么辦?”
席光康手持長槍翻身上馬,當機立斷道:“我帶著兩萬兵馬迎戰來襲的寧軍,你們帶著其余人馬,立刻對振州城做好防御!”
說完,不等其余人反應,已經帶著人向攻來的寧軍,沖了過去。
其余幾人見此,只得帶著沉重的心神,按照席光康的吩咐去做。
當嶺南道的軍隊,正在組織防御的時候,振州城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城門內沖出來的寧軍,如被關押已久而暴怒的猛虎般,沖入嶺南道的軍營中。
原本正在準備防御的嶺南道軍營,瞬間被寧軍沖亂了隊伍。
謝維帶著一萬人馬,如同利劍般插入敵軍營地中,勢不可擋地打到了敵軍后方,同后面攻打過來的刑北成功匯合。
兩人身形交錯之時,對了一個眼神,又分別調轉頭,再次沖殺起來。
嶺南道的人,還沒有來得及組織起有效的抵抗時,就被謝維和刑北兩人,帶著騎兵,沖殺了近萬人。
短時間內的大量傷亡,對嶺南道的士兵造成了更大的沖擊。
黑夜之中,他們還來不及看清敵人有多少,只知道不論自己往哪里逃,都有寧軍的人。
到處都是受傷者,哀嚎哭喊的聲音。
席光康見此,只能勉力帶著人抵抗,驅趕著士兵上前。
在將領斬殺了數十個想要逃跑的士兵后,嶺南道的士兵,終于拿起武器對上了寧軍的士兵。
戰爭在月光之下,越來越激烈。
紅色的血液,無聲地浸濕了振州城外的土地。
血腥味,即使是在振州城中也能聞得清清楚楚。
這場戰爭,對毫無防備的嶺南道軍隊來說,是一場災難。
天亮之時,席光康看著滿地的尸體,終于不得不鳴金收兵,帶著部隊開始撤退。
看著嶺南道退去的士兵,謝維等人也沒有立刻追上去。
這場仗對嶺南道來說很可怕,但是對寧軍來說也并不容易。
這幾乎是他們第一次以少對多,硬打硬的與敵人交手。
盡管搶占了先機,但是一場戰爭下來,損失也并不少。
戰爭結束后,張川帶著人清點戰損。
此夜一戰,寧軍殺敵五萬余人,自己也有近萬損傷。
考慮到雙方數量的差異,這也算是一場勝仗了。
可是,戰后的寧國士兵,并沒有絲毫高興的情緒。
近萬人的損傷,這是寧國立國后,從未有過的戰損。
昨日還一同說笑的戰友,今日就毫無生氣,甚至尸骨不全的躺在地上,這對很多還是第一次參戰的士兵來說,有些難以接受。
往日順風順水的戰局,打得多了,他們都幾乎忘了戰爭是一件多么殘酷的事。
將戰死的士兵埋葬后,張川看著軍營中蔓延著的低落的情緒,不得不想辦法鼓舞眾人的士氣。
張川將所有的士兵召集到振州城外,剛剛結束的戰場上。
他看著一場戰爭后,褪去青澀,臉上變得堅毅沉重的所有人,緩緩開口:
“這次戰爭,我們打出來寧軍的威勢,你們所有人都是寧國的英雄!但是,敵人剛剛退去,我們的戰爭還沒有結束!今日我帶著大家破例痛飲三碗烈酒,喝完以后大家收拾好心情,明日我們還要追上敵人,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說完,張川看著營地上的數萬士兵,拿起面前的酒碗,連飲三碗。
飲完,嘭地將酒碗扔到地上。
隨著嘩啦一聲,酒碗落地碎成幾瓣,其余士兵也紛紛開始舉酒痛飲。
飲完后,同樣用力地將碗擲到地上。
霎時間,一片嘩啦啦的陶瓷碎裂聲。
這一番發泄,似乎終于將士兵們心中的郁氣釋放出來,等到第二日,謝維和刑北帶兵出發的時候,寧軍上下再次變得斗志昂揚。
謝維和刑北作為先鋒軍,帶著兩萬人馬,率先出發。
張川帶著剩余人馬,在后面跟上來。
前面逃走的嶺南道士兵,走得匆忙,沿途可以看到很多痕跡。
追出來的寧軍,毫不費力就發現了嶺南道士兵逃跑的方向。
不過,寧軍并沒有選擇帶人追上去,而是轉頭開始攻打沿途的嶺南道城池。
謝維和刑北兵分兩路,一路勢如破竹般,連下幾座城池。
每打下一座城池后,他們會停下來休息一日,等到張川帶人來后,就繼續趕向下一座城。
就這樣,謝維和刑北兩人在前面打,張川帶人在后面將打下來的城池重新整修,并且派兵鎮守。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寧軍已經拿下了嶺南道連州以南的半數城池。
這下子,嶺南道上下,全都知道寧王派兵來嶺南道,給大禹皇帝報仇的事情了。
百姓們聽說寧軍治兵甚嚴,進城的軍隊從不擾民,甚至被寧軍占領的城市,還會發放寧國特產的雪花鹽、糖霜等物時,頓時對這件事就不再緊張了。
甚至,有的人早就聽聞過寧國百姓甚是富裕的傳聞,心中還暗暗祈禱,寧軍能夠早日打下自己所在的地方。
不同于民間的百姓大多對此事不關己和看熱鬧的心態,嶺南道的高層,看著越來越多的地方被寧軍占領已經變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著急。
明明寧軍只有區區數萬兵馬,但是嶺南道的士兵,就是打不贏對方。
不但幾次派兵,交戰都以失敗告終,連被寧軍打下來的城池,幾乎沒有能收回來的。
那些城池只要落到寧國人的手中,立刻就變了個樣一般,變得十分頑固、十分堅硬。
被寧軍輕易打下的城池,瞬間成了堅不可摧的堡壘一般,再也難以攻下。
連城中的百姓,也幫著寧軍防守城池,似乎他們變成寧國人后,都立刻有了堅定的愛國之心。
這讓嶺南道上下的官員,都感到十分惡心。
現在他們對寧國的厭惡,甚至已經超過了江南道閆氏,所有人都想立刻將這群寧國人,從嶺南道的地盤上趕出去。
連帶著那位只聞其名的寧王殿下,都被眾人詛咒著,希望她立刻暴斃而亡。
遠在清寧城中的郁寧,并不知道嶺南道眾人對她的恨意已經達到了什么程度。
不過,就算知道了,她估計也只會笑笑。
自從寧軍在嶺南道大肆占領城池后,寧國也從瀅炆島上,幾次派人前去支援。
當然,主要支持的還是能管理領地的人才和軍隊所需要的物資。
整個寧國都因為這場戰爭高速運轉起來。
每日都有貨船從瀅炆島出發,向嶺南道的振州駛去。
此時的振州碼頭,早已被寧國派人重新修建。
現在碼頭比以前大了十倍不止,并且用水泥澆灌了一塊龐大的裝卸貨廣場。
如今,振州碼頭上人流如織,許多周圍的百姓,聞風而來,不論是為寧國的船只卸貨搬運做苦力,還是自己支個攤子,賣點小吃、水果,都能賺上比以前打漁多數倍的錢,還不用冒著海浪的危險。
當又一船貨物運到之時,寧軍等來需缺已久的軍需,終于再一次發動了戰爭。
連州城下,數萬寧軍,列陣以待。
城樓上的嶺南道士兵,雖然幾倍于寧軍,但是他們一點也不安心。
經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寧軍的攻城手段,已經傳遍了嶺南道。
如今嶺南道所有士兵都知道,寧軍手中那能破墻的投炮機和能破甲的散彈箭的威力。
在投炮機下,原本高大堅固的城墻,如同土墻一般,根本就不能阻擋寧軍的腳步。
加上散彈箭的輔助,嶺南道的士兵,幾乎不能正面對抗寧軍,盡管連州駐軍十多萬人,嶺南道的官員,也沒有把握能夠守住。
連州城中的達官貴人,早在寧軍拿下附近的城池時,就已經收拾東西,向北逃了。
此時,守在連州的只有謝氏家主的侄子,嶺南道主帥謝栩。
城樓上,謝栩和從振州逃回來的副將席光康,正在看著遠處的寧軍,低聲交談著。
“你確定?”
謝栩對席光康說的話,感到很是驚訝,不禁出聲反問。
席光康點了點頭,肯定道:“屬下原本也不確定,回了連州后特意去找刺史府的老人打探了一番,又帶著人在寧軍來兵之前,去親自看了一遍,那人確實長得很像年輕時的刺史大人。”
謝栩聞言,看著城樓下,寧軍陣前那道年輕的身影,陷入了深思之中。
不過此時寧軍號角吹響,打斷了他的思緒,只能先專心應對眼前的戰爭。
第126章 離間
寧軍攻城的號角吹響后,又一次戰爭打響。
但是攻守雙方對于這次戰爭的結果,卻默契的有著一致意見。
連州城守軍雖然按部就班地準備了各種防御的準備工作,但是他們卻并不覺得自己能守住這座城市。
守衛的士兵們麻木地看著城外的寧軍,只覺得自己做的所有動作都是徒勞。
盡管領軍將領謝栩幾番試圖激起將士們的士氣,但是守城士兵士氣,早在得知連州官員逃跑的那刻起,就已經消失無蹤了。
守城的士兵雖然人數*眾多,但是根本沒有反抗的意志,所有人都在等待那個既定的結局。
相反城外的寧軍如今對攻城戰,已經是輕車熟路。
經過休息調整和物資補充后,寧軍上下對這場戰爭充滿了信心。
如同所有人的預料,這場戰爭沒有持續多久,在寧軍投炮機和散彈箭的雙重壓制下,連州城也沒有逃過被打下的命運。
當天下午,寧軍就打破城墻,攻入連州城中。
經過一天一夜的巷戰后,連州守軍終于敗走,連州城樓上掛上了寧國的旗幟。
被趕出連州城的謝栩,帶著席光康的遺言,找到了躲在嶺南道北部祁州城中的謝氏家主。
三日之后,一封神秘的書信,送到了從軍營中出來,準備回城的謝維手中。
當天下午,謝維就將這封信,轉寄去了瀅炆島。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寧國占領嶺南道大半領土的消息,也傳遍了天下。
正在處于亂戰中的各方諸侯,這才意識到,遠在海外的大禹皇室后裔,那位以女子之身稱王的寧王殿下,竟然也有爭奪天下的野心!
正在同河東道交戰的江南道閆氏,率先寫了一封信給郁寧,對她打下嶺南道諸城表達了祝賀,并且表示愿意支持寧軍,繼續占領嶺南道剩余的地方。
與嶺南道交好的河東道,卻對寧王的舉動表示了譴責,新登基的晉帝發了對寧國的征討檄文。
當然,如今晉朝同時與江南道等三路交戰,國內還有天災和百姓起義,是沒有余力真的派兵過來攻打寧國的。
只是在發表檄文后,晉帝對嶺南道進行了安撫,希望嶺南道能堅持住,并且擊退寧國。
郁寧得知這些消息的時候,正準備從清寧城出發,前往嶺南道。
聽了這些消息,她不得不暫緩了行程。
郁寧先給江南道閆氏回信,接受了他們的示好。
然后又讓清寧城中文筆最好的蘇浮生和喻石泉兩人,針對晉朝的檄文,回寫了一封昭告天下的文書。
如今大禹新亡,晉朝得位不正,天下輿論大多還是站在寧國這邊的,所以寧國的詔書發出去,得到了很多大禹讀書人的支持。
郁寧將這攤子事弄清楚后,正準備出發去嶺南道時,謝芳芝突然來求見。
“殿下,臣想隨殿下一起前往嶺南道。”
謝芳芝進來后,同郁寧行完禮,就直接表明了來意。
說話時,她的眉宇間一直含著幾分憂色,語氣也不如往常的溫柔,帶著一股決絕的語調。
郁寧聞言有些詫異,不過如今寧國在各島開辦的學院,已經進入正軌,謝芳芝目前除了主持學院考試的事情外,倒是沒有其他要事。
想到謝維出征這么長時間,她或許是想念兒子,正好嶺南道被占領的地方,也需要開學院對百姓進行教化,遂點頭同意了她的要求。
第二日,郁寧將寧國國內的事情交給蘇浮生后,自己就帶著謝芳芝、喻石泉等人去了嶺南道。
十日后,郁寧帶著人低調地進入了連州城中。
張川和謝維帶著眾將來拜見后,郁寧對后續嶺南道的事情進行了規劃。
寧國出兵六萬人,后續陸續增援至十萬,幾場戰爭下來,有生力量還剩下七萬左右。
想要既守好打下來的城池,又要繼續攻打嶺南道剩余的地盤,是有些困難的。
郁寧了解了軍中情況后,決定先暫停戰爭,將已經占領的地方消化之后,再繼續下一步計劃,也免得將謝氏逼急了跳墻。
這次郁寧過來,也是為此。
她這次帶來了喻石泉任連州府主官,另外幾座城市也從瀅炆島調任了官員過來。
政務上的事情,安排完后,郁寧解散眾人,自己帶著刑悠和嚴琦在城中閑逛起來。
另一邊謝維見到謝芳芝過來,很是驚訝,會后母子二人就匆匆回了謝維在連州城的住處。
“娘你怎么親自過來了,難道那封信上寫的事是真的?”
謝維帶謝芳芝進屋后,就迫不及待地發問。
謝芳芝看著已經完全長成大人的兒子,眼睛有些發酸,聞言艱難地點了點頭。
她拉過謝維的手,帶著他一起坐下后,才緩緩將當年的事情娓娓道來。
這原不過是一場爛俗的戲碼,誰知卻真實的發生了。
二十多年前,謝芳芝原本是嶺南望族謝氏家主的嫡長女,及笄后的她多才多藝溫柔貌美,求娶的媒人踏破了謝氏的門檻。
可是她卻同自家的門客,早已兩情相悅。
以謝氏的門楣,謝家主自然不同意這場婚事,謝芳芝見家中不顧自己意愿,另要給自己定親,決然地帶著情人私奔。
兩人逃出嶺南后,結為夫妻,生育了謝維。
她丈夫本是讀書人,又想著出人頭地后,能帶著妻子名正言順的回家,于是勤學幾年后,決定赴京趕考。
可是,命運弄人,進京途中一家人遇上水匪,謝維父親逝世,母子倆也落入匪窩。
謝維聽完后,久久不能回神。
他父親去世時,他年歲還小,家中之事,早已記得不清,如今才第一次知道父親母親的身份,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沉默半響,謝維才抬頭道:“那些年,你沒有聯系過謝家嗎?”
他說的是母子倆被困千湖島的時候。
以謝家的勢力,要是知道,定然能救他們早些離開匪窩。
謝芳芝聞言,低頭垂淚。
不過,如今好歹她也在寧國朝中任要職,心性鍛煉得更加堅韌,不過片刻就擦干淚搖了搖頭。
“沒有,你不知道謝家的規矩,若是他們知道我落入匪窩,恐怕第一個要殺我的就是謝家!”
聞言,謝維也無言以對。
他對謝家是沒有什么感情的,這次突然收到信說他是謝家的外孫,他本以為是騙人的。
將信寄給謝芳芝,也是為了確認。
可是,如今這一切證實后,也并沒有改變他對謝家的看法。
不過,謝家畢竟是謝芳芝的娘家,他擔心地看著母親道:“如今謝氏主動來信,娘你想見見謝家的人嗎?”
謝芳芝此時已經從往事中回過神來,聞言搖了搖頭。
“往事已矣,我現在是寧國人,維兒你也是,我們母子的性命都是殿下所救,殿下如今重用我們,你切不可以讓殿下失望!”
謝維聞言終于神色一松,點頭堅定地道:“那是自然,我絕對不會背叛殿下。”
就算母親真的同謝氏有感情,他也不會為了母親就背叛殿下。
大不了拿下嶺南道后,他親自去向殿下求情,保謝氏一族性命。
雖然寧國從不殺俘,但是謝氏畢竟殺了殿下的弟弟,這次說不定也會破例。
不過,如今既然母親對謝家沒有感情,那么這些自然也不用擔心。
謝家該有什么結局,也是他們自己的命運,與他們母子無關。
謝維同母親通過氣后,也不再將這封信放在心上,每天仍舊在軍營中帶兵訓練。
寄信的人見到謝維沒有回信,不由得懷疑起來。
“會不會是搞錯了?”
謝家主對著謝栩道。
謝栩搖頭,肯定道:“伯父,連州城破之時,我親眼見過那孩子,他肯定就是芳芝妹妹的血脈!”
“可是,這么多日都沒有回信,他會不會是不相信我們?”
謝家主心中不覺得以謝氏的地位,對方會不想認回,只覺得無憑無據,對方可能不會相信。
謝栩也是同樣的想法,聞言他想了想道:“伯父我記得二十多年前,雨山居士曾給芳芝妹妹畫過一副畫像,要不將這畫送過去,想必他看到畫像也就相信此事了!”
謝家主點頭。
數日后,謝維再次收到一封信,連帶信一起送來的,還有他母親年輕時候的畫像。
謝維見過后,將畫像送給了謝芳芝,自己則帶著信找上了郁寧。
原本他不想驚動殿下,但是如今對方一而再地寫信過來,顯然是不肯輕易的善罷甘休。
為了避免產生不必要的影響,謝維決定向郁寧坦白此事。
郁寧聽了謝維的話后,心中驚訝,面上卻沒有表露,而是安撫道:“你先不要回信,看看他們想要做什么!”
謝維點頭,走了下去。
郁寧卻由此事聯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寧國的情報機構,是翠屏在負責,但是他們的主要工作卻是監督外部的各方勢力。
寧國自己的官員和內部的領地,是沒有安排這些人的。
謝維這件事給郁寧提了個醒,重要的官員和城池,也應該放一些人才行。
不然,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時,郁寧不敢保證每個人都有謝維這樣的忠心。
之后幾日,見到謝維一直沒有回信,謝氏那邊又連發了幾封密信。
這些信統統被謝維轉交給了郁寧。
郁寧看著謝氏的催促,找來了謝維母子。
“你們可愿意同謝氏做一場戲?”
謝維和謝芳芝對視一眼,大概猜測到郁寧想做什么,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第127章 變故
郁寧同謝維母子商量之后,當即讓人給嶺南謝氏那邊回了一封書信。
雖然如今郁寧的計劃是先穩定后方占領的土地,但是能提前安排一下,讓后面的戰爭可以更順利的進行,也是一件不虧的事情。
后續郁寧借著謝維的名義,同那邊又去信聯系了幾次,雙方拉扯之后,郁寧假意答應了對方的要求。
雙方各自謀劃著,都在等待下一場戰爭的時候,給對方一個驚喜。
正當嶺南道雙方勢力洶涌不定之時,中原的戰局卻再次發生了變化。
七月初的時候,晉朝內部因為干旱爆發民亂,影響面積過大,導致晉朝不得不分兵去壓制。
江南道閆氏趁此時機,占領了晉朝的荄州、襄州等地。
晉朝西邊的隴右道也步步緊逼,新立朝的林氏,左支右絀,整個朝廷陷入危機中。
原本按照這樣的節奏發展下去,對寧國和嶺南道戰爭是不會有影響的,但是八月的時候,晉朝不知同隴右道達成了什么協議,雙方竟然停戰了。
劍南道看見隴右道停戰,擔心對方偷襲自己后方,加上戰線拉長,劍南道占領部分巴蜀地區后,也停止了對晉朝的圍攻。
加上晉朝內部干旱結束,朝廷派人賑災后,民亂也逐漸平息。
這樣一來,晉朝就只剩下江南道這邊一處戰線。
江南道見勢不妙,趕緊同晉朝議和,晉朝也為了盡快穩定朝政同意將江南道占領的荄州、襄州劃給江南道,雙方達成一致意見后,交戰停止。
江南道咬不動晉朝后,轉過身看見嶺南道被寧國占據大半領土,瞬間也想來此分一杯羹。
郁寧在八月底的時候,收到了江南道的來信。
對方表示,愿意同寧國結為聯盟,共同攻打嶺南道,為幼帝報仇。
這下子,郁寧陷入兩難之中。
如果同意與江南道結盟,那完全就是與虎謀皮,誰知打下嶺南道后,對方會不會調轉頭就來打寧國?
但是如果拒絕,卻也并無用處。
江南道既然表明了態度,那么拒絕與否,其實并不能影響對方是否出兵。
反倒是拒絕后,可能會把對方推向敵人。
郁寧思考良久之后,親自給江南道閆氏回了一封信,接受了對方結盟的請求。
有了江南道的兵力加入,嶺南道的滅亡瞬間變得更加容易。
嶺南道被左右夾擊,不過半月時間就又連失數州。
原本他們還幾次來信聯系謝維,希望能策反謝維,但是郁寧如今同江南道結盟,己方已經占據了絕對優勢,自然也用不上先前的計謀了。
沒有收到回信的嶺南道謝氏惱羞成怒,直接將謝維的身份宣傳了出去。
企圖以此,讓寧軍內部發生動亂。
謝維知道后,主動找到郁寧,請求退出對嶺南道的戰爭。
郁寧看著站在下方的謝維,詢問一旁的張川道:“軍中有人議論這件事嗎?”
張川搖頭:“謝維屢次身先士卒,士兵們聽說這個消息后,大多并不相信,就算相信也不認為謝維會叛敵。”
郁寧點頭,對著謝維道:“你聽見了,你對寧國的付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將士們都信任你,你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說完,拒絕了謝維請辭的要求。
謝維見此,面上微微動容,拱手同張川一起退了下去。
很快,寧軍同江南道閆氏一起,對嶺南道發起了最后的總攻。
雙方兵馬齊聚嶺南道祁州城下,嶺南道謝氏見到城外的三十萬兵馬,瞬間失去了戰斗的意志。
在寧軍和閆氏兵馬到達的第二天,就主動開城投降了!
將嶺南道一眾官員和謝氏的族人收押之后,郁寧同閆氏統帥閆大公子一起,準備進入祁州城中。
閆氏在晉帝登基后,也在江南道稱王,如今江南道刺史閆雋自稱為齊王。
閆兆順身為齊王的繼承人,卻禮讓幾分,主動請郁寧先進城。
雙方進入祁州太守府后,開始商討怎么處置謝氏和嶺南道的官員。
“寧王殿下,謝氏派人殺害幼帝,謝氏一族要怎么處置,都交由你來決定吧!”
閆兆順說到殺害幼帝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調。
當初江南道接到消息后,為了不攤上幼帝這個麻煩,特意將消息泄漏給了嶺南道。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在幼帝身死之后,就遇上寧國的人。
回去后,幾番思索,閆兆順越來越覺得,寧王的人出現得太過巧合,連帶著自己收到的幼帝消息,都變得可疑起來。
如今他說完之后,立刻雙眼緊盯著郁寧,不想錯過對方臉上的任何反應。
郁寧卻似乎絲毫沒有看出他的用意,聞言拱手道謝,盛贊閆氏的高義。
閆兆順見試探不出郁寧的反應,也只得轉移話題,同郁寧商量起,怎么劃分打下的嶺南道領土一事。
對寧國原本就占領的振州、連州等地,自然歸寧國所有,但是后面的州府,江南道出兵更多,他們自然想要占據更大的利益。
郁寧早在江南道出兵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對方的用意,如今聽到這個要求也并不奇怪。
她拿出地圖,將雙方共同打下來的領地,一分為二,然后指著西邊靠近焦州那塊更小的道:“寧國就要這些,閆將軍你看有意見嗎?”
閆兆順起身走到郁寧身邊,順著她畫出來的地圖看去,半響點了點頭。
“殿下果然是個爽快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糾結,就按照殿下的劃分各自管理吧!”
雙方如此順利的在戰利品一事上達成一致,是閆兆順沒有想到的。
他看著身邊身著樸素,長相明艷大方的寧王,突然開口道:“殿下,冒昧問一下,你如今婚否?”
郁寧不明所以,她身邊跟著的張川和謝維等人,聽了這話卻瞬間緊繃起來。
閆兆順見到郁寧不答,又出聲追問了一遍。
看到郁寧搖頭,他才笑著告辭而去。
等到他退下后,郁寧的屬下瞬間激動起來。
“殿下,這人突然問這么唐突的問題,殿下又何必回答他!”
謝維想起閆兆順最后出去時臉上那個笑容,恨不得跟出去打對方一拳。
刑北也點頭道:“殿下此人居心不良,需得小心防范。”
郁寧無奈笑道:“此事他隨便在寧國打聽一下就知道了,我回不回答,又不能改變什么。”
說完,又安撫道:“如今我們同江南道交好,你們切不可以輕易同對方起沖突。”
眾人點頭。
郁寧等到眾人散了之后,才嘆了一聲坐回位上。
其實她明白大家,為什么有這么大的反應。
實在是上次滋於大王子對她求親這件事,給大家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
如今見到閆兆順突然提到郁寧的婚事,又早就聽說他的妻子去年難產而亡,不敢保證他不會對郁寧也動了這個心思。
郁寧其實也并不是完全不擔心。
寧國雖然暫時同江南道為盟,但是這個盟約因為嶺南道的戰事結束,也基本宣告終止。
如今寧國緊鄰江南道,要是閆氏有想法,寧國恐怕很難同對方抗衡。
江南道可不是嶺南道,就從這次閆兆順帶的兵,就可以看出,江南道治兵甚嚴,加上江南富裕,閆氏底蘊深厚,確實是個很不好對付的對手。
在寧國還沒有在大禹站穩腳跟的時候,郁寧還不想同這樣的人為敵。
第二日,因為祁州靠東部,被劃分給閆氏,郁寧帶著人返回連州。
連帶著被關押的謝氏族人,也都押送到了連州城中。
眾人進城之后,當日下午連州如今的主事官喻石泉就找到了郁寧。
“殿下,嶺南道謝氏的人,要怎么處理?”
屋中,正在同郁寧商量各城布防之事的張川、謝維和刑北等人,聞言,均停下動作,看向了郁寧。
郁寧看了一眼謝維,見他面色平靜,才將目光移到喻石泉身上道:“你們如何看?”
喻石泉拱手道:“按照大禹律例,自然是誅滅九族!”
說著他也看了一眼謝維,先前的傳說他自然也聽說過,遂又補充道:“不過,如今寧國律法同大禹不同,臣認為應誅殺首惡,其余人等發配礦上。”
刑北也點頭道:“喻大人說的有理,殿下,我們出兵嶺南的名義就是為幼帝報仇,一定要對謝氏嚴懲,并且此事需得盡快辦下去,詔告天下才好。”
其余人聞言,都表示贊同,謝維也沒有發出異議。
郁寧見此,同意了喻石泉的提議,吩咐刑悠擬旨,下令明日午時將謝家主、謝栩等五名謝氏主要人物斬首示眾,其余人等發配到瀅炆島的煤礦上,做工十年。
旨意寫好,郁寧在眾人退下之時,留下了謝維。
“這件事你回去同你母親說一下,好好安慰一下她。”
謝維應是,后又認真回了一句。
“殿下放心,母親早就對謝氏的下場有預料了,如今大多族人都能保全性命,她想來也會釋懷了。”
郁寧點頭,沒有再多說什么。
此事對謝維可能沒有什么影響,但是對謝芳芝卻并不一定。
謝家主畢竟是謝芳芝的生身父親,能不能釋懷,還真的不好說。
不過,謝氏弒君,郁寧作為大禹皇室,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過謝家主,所以此事只能期望謝芳芝自己想明白了。
第二日,連州城中,郁寧親自監斬謝栩等人。
連州城的百姓,聽聞昔日連州城的主人如今要被斬頭,全都跑來圍觀。
看著昔日威風凌凌的謝家人,被縛著手,押跪在劊子手的刀下,眾人叫好的有,唏噓的也有。
隨著人頭落下,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從今往后,嶺南道換天了。
第128章 拖延
禎文二十九年的下半年,大禹短暫地進入和平時期。
各家勢力都在收拾自家的爛攤子,郁寧也在嶺南道一直呆到年底,才返回瀅炆島。
嶺南道的戰爭對寧國的消耗不小,不過經過這半年時間的發展,寧國在嶺南道占領的領地也開始恢復。
從瀅炆島引進過去的各種工坊和政策,使得這些地方快速發展,短短幾個月,百姓都快要忘記戰爭帶來的痛苦了。
其中還發生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因為寧國占領的領地,百姓的生活逐漸富裕,隔壁被劃分到江南道管轄區域的百姓十分羨慕,經常有偷偷跑到寧國這邊來的。
一開始寧國和江南道的官府,對這個事情都并不重視,但是這件事很快就愈演愈烈。
最后,緊鄰寧國領地的州府,甚至有超過三分之一的百姓,偷渡到了寧國生活。
江南道的官員甚至派來士兵,駐守在兩地邊界,都無法阻止這個現象,最后只得無奈的找到寧國的官員,希望他們能介入一下。
寧國的原始人口,十之有八,都屬于這種移民,國內甚至現在都還有接納難民的政策。
所有來到寧國的難民,也都被寧國一視同仁。
要寧國出政策,禁止百姓進入寧國,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今江南道和寧國還屬于友好關系,直接拒絕也不太好。
在嶺南道主管政務的喻石泉,不得不同江南道的官員虛與委蛇,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政策,假裝配合江南道的動作。
江南道的官員,見到寧國出手也無法完全遏制這一現象,只能放棄,任由其發展。
禎文二十九年的除夕,寧國的清寧城比之往年更加熱鬧。
瀅炆島上百姓越來越多,島上另外兩座城市,都幾乎住滿了人。
清寧城就更是人滿為患了。
連云姑姑都說,就是昔日的禹京城,都沒有如今的清寧城熱鬧。
年節過后,很快就是郁寧的生日。
距離郁寧來到瀅炆島已經過去五年,今年是她二十歲的壽辰,眾官員都不再同意她不要大辦的決定。
郁寧看到大家都渴望一場盛宴,加上這樣還能吸引更多的人來清寧城圍觀,也算是間接促進到島上的消費,就不再堅持。
所以春節之后,清寧城中不但沒有摘下節日的裝飾,反而張燈結彩更勝過年之時。
寧國其余地方的百姓,連同大禹內陸的不少商人,聽聞這一消息,也在不斷地向瀅炆島趕來。
往日的瀅炆島碼頭,如今廣場周圍都新建了不少建筑,其中不乏酒樓飯肆,更有各種商鋪林立。
許多運送到瀅炆島的貨物,都不用進城,在碼頭上就能銷售一空。
二月初一,全瀅炆島的人,都在準備迎接寧王的壽辰的時候,瀅炆島的碼頭,突然迎來了一行氣勢壯闊的船隊。
數十艘船霸占了整個海面,所有人都好奇地向船隊張望。
只見那些船上都掛著同樣的旗幟,眾人一看就知道是江南道的勢力。
讓人矚目的是,這些船無一不裝扮得富麗堂皇。
就連一向以富裕聞名的瀅炆島,在這些船年前也顯得樸素了許多。
雖然看不到船上的具體貨物,但是光看外表,就能感到上面有不少值錢的物什。
負責迎接江南道官員的蘇浮生看見對方這個陣仗,眉心微蹙,心頭泛起幾分疑惑。
不過看著對方即將下船,他只有按下心中疑惑,笑著走上前迎接。
見到江南道帶隊向郁寧祝壽的人,居然是閆氏大公子閆兆順,蘇浮生心頭再次跳了一下。
“不料是閆世子親臨,蘇某有失遠迎,還望世子恕罪。”
閆兆順打量了蘇浮生一番,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客氣地還禮道:“蘇大人客氣了!”
兩人寒暄著,蘇浮生帶著閆兆順坐上前往清寧城的馬車。
剩余自有人協助閆氏的船隊卸貨。
閆兆順也絲毫不擔心自己船上的貨物,同蘇浮生坐上馬車后,一路觀察著瀅炆島的情況。
從碼頭到清寧城,他都在沉默地聽著蘇浮生的介紹。
進入清寧城后,他終于忍不住問道:“這島上的所有建設,都是寧王殿下的主意嗎?”
蘇浮生聞言,面上露出幾分自豪,點頭道:“是的,殿下雄才偉略,我等不能及也!”
閆兆順想到那位干凈利落劃分了嶺南道領地的寧王殿下,也不禁道:“你們寧王殿下,確實是天下第一奇女子!”
蘇浮生聽到這句感嘆,心中默默反駁,殿下不但是奇女子,還是他見過最圣明的主上。
隨后兩人來到清寧城的議政大廳時,就見到了剛剛正在議論的對象。
郁寧聽聞齊國世子,親自來訪,特意親自出來迎接。
雙方見面后,自然又是一番見禮,才進入廳中。
所有人都坐下后,郁寧才看向閆兆順笑著問道:“閆世子怎么親自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我也好親自到碼頭迎接才是。”
閆兆順常年帶兵,有些不茍言笑,聞言客氣道:“殿下言重了,我是代表家父來賀殿下壽辰。”
郁寧聞言,又問候起齊王閆雋的身體。
閆兆順回道:“家父一切都好,多謝殿下關心。”
雙方客氣的交談一番,隨后郁寧設宴招待了閆兆順一行人。
一場宴,算是賓主盡歡。
但是當天晚上,蘇浮生從碼頭上收到的消息,卻讓郁寧的心情開始變得沉重起來。
“你確定他們沒有看錯?”
郁寧聽完蘇浮生的匯報后,雙眉緊皺,不可置信地追問道。
蘇浮生點了點頭:“屬下接到消息后,親自去碼頭上確認了一遍,閆氏帶來的東西確實是聘禮的用品。”
郁寧聞言,心中再不存僥幸之心。
看來閆氏確實是對她起了心思了,準確地說是對寧國起了心思。
這件事,也不能說完全出乎意料。
在寧國發展得越來越大的時候,郁寧就已經做好會迎來各方覬覦的準備,只是又是這老套的求親、聯姻的把戲,她就有些無語了。
難道這些人都沒有看到,上一個向她求親的滋於國的下場嗎?
還是說,見到她是個女子,就覺得將她娶過去,就能不費一兵一卒的占領寧國的勢力了?
看來她上次對滋於王室還是太過仁慈,讓這些別有用心的人,沒有吸取教訓。
蘇浮生看著郁寧沉默,以為對方是擔心怎么拒絕閆氏,出言建議道:“殿下母親剛去世不過一年,如今殿下還在孝期,不如就用這個借口回絕閆氏?”
郁寧聞言,笑著搖了搖頭:“閆氏可不像滋於王室那么好糊弄,這個借口連滋於大王子都拒絕不了,你覺得閆兆順能認?”
蘇浮生也知道不太可能,但是此時同江南道為敵,著實不是一個好主意。
“殿下有什么辦法嗎?”
郁寧沉思半響,開口卻嘆了口氣。
“閆氏來勢不善,恐怕我們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一戰了!”
蘇浮生搖頭:“以如今寧國的勢力,想要同閆氏作戰,恐怕是兇多吉少呀!”
郁寧自然知道,如今的寧國還不是閆氏的對手,但是她別無選擇。
要讓她束手交上自己一手打下來的勢力,這更不可能。
半響,她嘆道:“為今之計,只有拖!”
“拖?”
郁寧點頭:“能拖多就拖多久,明日過后,就開始多招兵馬,盡快做好大戰的準備。”
蘇浮生聞言,點頭表示明白了郁寧的決定。
第二日郁寧的壽宴上,閆兆順果然開口提親。
“自從嶺南道一見,我對殿下的風姿就不能忘懷,回家稟明家父后,此次特意帶著聘禮,來向殿下求親!”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在座之人,除了郁寧和蘇浮生之外,都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瞬間場上議論紛紛。
寧國的官員,有聰明一些的,已經想明白閆兆順這一舉動背后的含義,紛紛對閆兆順怒目而視。
其余人,有的沒有想明白的,也擔心地看著郁寧,害怕她會同意。
閆兆順全然不管周圍人對自己的目光,見到郁寧沒有答話,又重新問了一遍。
“我是誠心求娶,望殿下能同意!”
郁寧見無法再保持沉默,只得道:“閆世子,這個請求太過突然,請允許我考慮幾日。”
閆兆順見郁寧沒有一口拒絕,松了一口氣,也點頭同意了郁寧的回答,坐回了位置上。
旁邊寧國的眾官員,卻一臉震驚地看著郁寧。
他們不敢相信,郁寧竟然沒有直接拒絕對方的請求。
難道,殿下真的對這個閆世子動心了?
有人連想著郁寧如今的年齡,又看著閆兆順長得一表人才的樣子,不由開始猜測起來。
之后的宴會,眾人吃得心不在焉,在送走閆氏的人后,郁寧的幾個心腹立刻來找到了郁寧。
“殿下,你真的要答應那個閆世子的求親?”
謝維按捺不住,率先問道。
其余人倒是記得給郁寧行完禮,才開始詢問。
郁寧見到眾人這幅擔憂的樣子,不得不將昨日同蘇浮生的討論,告訴了眾人。
眾人聽后,這才松了一口氣。
張川甚至哈哈笑道:“殿下如今確實到了婚嫁的年齡,這個閆世子,殿下看得上的話,招上門,做個駙馬也不是不可以!”
云姑姑卻嫌棄道:“這人聽說是個鰥夫,年紀又大,如何配得上殿下!”
謝維聞言,趕緊道:“云姑姑說的是,將軍你不要亂扯紅線。”
張川聞言,轉頭拍了下謝維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如今膽子越來越大了,敢這樣說你張叔。說來你也到成親的年齡了,怎么,要不要叔給你也做做媒!”
謝維瞬間臉上爆紅,脫口拒絕:“不要!”
眾人瞬間大笑起來。
第129章 曲線救國
眾人說著說著,竟然真的討論起郁寧招婿的可行性。
郁寧見此,只得無奈地開口,把大家的注意轉回到對付閆氏上。
“今日宴上的說辭,拖延不了幾日,大家還是想一想,后面要怎么應對閆氏吧?”
閆氏既然已經提親,此時招婿不是朝著對方臉上扇巴掌,明著與對方為敵*嗎!
何況招婿的人選也是一個問題,郁寧對感情看得倒是不重要,就是擔心會影響寧國的內政。
她本來的想法,是等自己年齡更大一些了,再來考慮這些事,如今看來,倒是不如當初認真挑選個人,永絕后患了。
眾人聽到郁寧的話,也不得不收住話頭,開始沉思起來。
閆氏所在的齊國,如今基本是大禹僅次于晉國的勢力,對于底蘊單薄的寧國來說,確實是一大勁敵。
眾人都知道,兩國要是開戰,很有可能寧國好不容易發展起來的勢頭,就會毀于一旦。
“殿下可知道齊國軍隊如今有多少兵力?”
張川負責寧國全國的軍隊,對這場即將發生的戰爭,很重視。
“聽翠屏前面傳回來的消息說,齊國去年對戰晉國出動了近五十萬兵馬。”
郁寧面色沉重地回道。
眾人聞言,倒吸一口涼氣。
但是也有人想到了什么,疑惑問道:“這次齊國世子提親,怎么不見江大人提前傳信回來?”
郁寧聞言,心中嘆了口氣。
去年嶺南道謝氏聯系謝維的事情發生后,郁寧為了發展寧國內部的監察系統,曾把翠屏秘密叫回了國。
過完年,翠屏把這邊的事情弄清楚了,才啟程返回內陸。
估計是同閆兆順等人錯過了,還根本沒有打聽到這件事吧!
本來王其仁在齊王閆雋身邊,應該是能第一時間知道這件事的,但是他畢竟不會武藝,也不是專業的情報人員,郁寧早就傳令給過翠屏和他,不到十萬火急的時候,不能動用王其仁這條線。
為了確保王其仁的安全,他如今在齊王身邊,就是真正的太醫一樣。
但是,這些事情,卻不方便解釋給眾人聽,只得模糊道:“那邊的來信在路上被耽誤了,這兩日才到。”
眾人聞言也不再糾結。
想到齊國的實力,眾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謝維看眾人的樣子,忍不住怒道:“怕什么,大不了與閆氏的人決一死戰!反正不能讓殿下,嫁給什么世子。”
“對!大不了拼了!”
張川也道。
其余人,也紛紛表態,均表示要同閆氏斗爭到底。
郁寧見眾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不由得笑道:“好了,也不用這么嚴重,大不了就是損失掉在嶺南道打下的土地罷了!”
郁寧這兩天已經想明白,閆氏對瀅炆島等地,應該興趣不大,突然對寧國產生興趣,應該是寧國去年占下的嶺南道的原因。
嶺南道緊鄰閆氏所在的江南道,以閆氏的霸道,自然不愿意這塊地落入寧國手中。
郁寧出兵之前,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當時閆氏正同晉國交戰,她沒有想到雙方的戰爭會結束得這么快。
只要對方能晚兩年結束戰爭,寧國趁此機會在內陸站穩腳跟,現在也不會陷入這樣尷尬的局勢。
蘇浮生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提出了同眾人不一樣的思路。
“閆氏如今有時間對付我們,完全是因為同晉朝議和,我們要是能挑動齊國和晉國的戰爭,那么如今的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眾人聞言,瞬間被打開思路,紛紛叫好。
郁寧也正好想到這塊,聞言點頭道:“我等下就去信給翠屏,讓她去安排一下這件事情。”
之后眾人又討論了,假如真的同閆氏交戰,要怎么應對,這些事情,一直到深夜,大家才散去。
第二天,郁寧接到消息,閆氏的人,將碼頭上幾十艘船上的禮物,都往清寧城方向運來了。
原本按照閆兆順的計劃,是在郁寧壽辰前,將禮物送上來的,但是瀅炆島碼頭上的卸貨裝貨的手續較多,昨日城中進出人太多也不便運貨,拖到今日才運來。
郁寧聽說對方已經進城向著議政大廳的方向過來,趕緊走了出去。
看到領頭的閆兆順,郁寧不禁皺眉道:“閆世子,這是做什么?”
閆兆順揮手,讓身后的人停下,對著郁寧道:“寧王殿下,這些都是閆氏的一點心意,望殿下笑納!”
郁寧看著這望不到盡頭的送禮物隊伍,不由搖頭道:“這太過貴重了,小王不能受納!”
閆兆順道:“殿下不要誤會,我不是逼你立刻答應在下的求親,這些都是父王為殿下壽辰準備的禮品,殿下不用有負擔。”
聽到消息趕過來的蘇浮生見到這個情況,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上前對郁寧道:“閆氏的人押的東西太多,如今把進城的道路都堵住了,殿下要不讓他們先運進來再說。”
郁寧聽了也覺得將人懟在外面,不太合適,遂收斂了心中的怒意,對閆兆順道:“世子,我們進屋再說吧。”
閆兆順自然不會拒絕,跟著郁寧就要進入議政大廳。
閆兆順身后跟著的手下,抬著禮物,不知道要去哪,不由叫住閆兆順。
“世子,這些東西要怎么辦?”
閆兆順看著前面已經快步離開的郁寧,轉頭看了看議政大廳前的廣場,隨口道:“先放在這上面吧!”
說完,也不管身后的人,快步跟上郁寧,進入議政大廳之中。
雙方在屋中坐下之后,言兆順才開口詢問郁寧昨日的事情,思考得如何。
郁寧聞言,只搖頭道自己還沒有考慮好。
閆兆順見此,再次開口道:“殿下,如今天下大亂,如果寧國能和齊國結盟,對我們雙方都是很有利的一件事,合兩國之力不但能對付晉朝,就是一舉統一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話說得倒是不錯,但是郁寧聽后,只點了點頭,并未有其他表示。
閆兆順接著道:“如今我是齊國世子,也還未有子嗣,要是能同殿下結親,你我二人的孩子,就是今后雙方勢力共同的繼承人,如此大禹皇室的血脈也算是得以延續,殿下為何還要猶豫呢?”
郁寧聞言心中哂笑,面上卻假作沉思之態。
一旁的蘇浮生卻裝似疑惑道:“延續大禹皇室血脈,閆世子是要入贅寧國嗎?要是殿下與世子結親后,生下的小殿下隨殿下繼承大禹皇室之姓,這件事確實值得考慮。”
蘇浮生突如其來的話,讓郁寧瞬間綻放了笑容:“哈哈,蘇大人說得有理,原來是我想岔了,誤解了閆世子的說法,若是能娶閆世子為夫胥,寧何樂不為!”
閆兆順被兩人這一番胡亂解釋,氣得面色漲紅,半響才吐出一口氣,勉強笑道:“公主說笑了!”
說完,也不管郁寧的反應,匆匆告退而去。
郁寧和蘇浮生見到閆兆順落荒而逃的背影,相視一眼,大笑出聲。
“哈哈哈!”
謝維等人聽到消息,來見郁寧,聽了這番話,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笑歸笑,閆氏的聘禮都放在議政大廳外的廣場上了,這番話,恐怕只能嚇退閆兆順一時。
實話說,郁寧看了廣場上閆氏的聘禮后,相信了閆兆順口中誠心結盟的說法。
這滿廣場的禮物,除了能看出閆氏的富裕外,也間接說明,對方是真的想同寧國結盟。
可是,郁寧不是普通女子,她的愿望也不是嫁一良人。
閆氏的這番打算,注定要落空了。
昨日給翠屏寫的信件,已經發出去了。
當天晚上,謝維也同刑北等人悄悄出發,前往嶺南道。
寧國上下,已經開始準備迎接拒絕閆氏之后,對方會有的盛怒。
出乎郁寧意料的是,那天閆兆順被口頭占了便宜后,并沒有一怒之下,離開瀅炆島。
接下的時間,他幾乎每日都會來見郁寧,其余時間,也在清寧城各處閑逛。
似乎一點都擔心郁寧會拒絕他。
二月底的時候,郁寧仍未松口,閆兆順卻突然來向郁寧告辭。
“殿下,我隨時等候殿下的回復,只要殿下愿意,我立刻來迎娶殿下。”
閆兆順走之前,向郁寧告別時,還在表明自己的心意。
見到郁寧沒有正面回復,閆兆順又道:“還望殿下想清楚,什么才是對殿下、對寧國最好的選擇!”
說完這句似威脅的話后,閆兆順才轉身離去。
郁寧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心中十分不滿這樣被人脅迫的感覺。
當天下午,郁寧收到了翠屏的回信。
二月初,翠屏收到郁寧來信后,就想辦法潛入杭州城,找到了襄州原太守何征。
何征在河東道攻入后,就投靠了林氏,晉國立國之后,襄州原本也是晉國的領地。
去年江南道閆氏伐晉,攻下荄州、襄州,何征被俘,襄州落入閆氏手中,何征也被押至杭州,關押至今。
但是他本是野心勃勃之人,如何甘作階下囚,一直在想法逃出去,向閆氏報仇。
翠屏接到郁寧的信后,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
這日何征發現,來送飯的獄卒,長得跟往日的不太一樣,正疑惑間,就見到對方突然出手,敲暈旁邊另外一個獄卒,打開了牢門。
“何大人,屬下來晚了!”
何征正奇怪,自己手下什么時候有這等人的時候,外面的守衛似乎聽見了動靜,出聲詢問起來。
翠屏見狀,也不管何征一臉的疑惑,直接拉過對方,迅速打暈進來的守衛,向外逃去。
出了牢房,很快有一輛馬車驅了過來。
翠屏拉著何征剛踏上去,馬車立刻飛馳而出。
從頭到尾,何征連一句話都沒有來得及問出。
第130章 難料
“你是什么人,誰派你來的?”
出了杭州城門,何征緊張的心終于放松了一些,開始追問翠屏的來歷。
翠屏沒有看何征,只淡淡回了一句:“閆氏的仇人。”
說完,不論何征如何問都再不開口。
何征想到在監獄里看見的對方的身手,也不敢再多說什么,沉默地呆在馬車角落。
半個月后,晉朝都城,突然出現了一個落魄的身影。
二月底,晉朝內部主戰派和主和派爭論半月后,因為新皇寵妃何氏的耳旁風,最終以主戰派占了上風,原襄州太守,寵妃何氏的兄長何征,被封為征齊元帥,出征襄州。
晉朝和齊國閆氏的戰爭,再次打響。
郁寧看完翠屏的消息后,才知道閆兆順為什么匆匆離開瀅炆島。
見到計劃進行順利,郁寧終于松了一口氣。
可是這口氣,郁寧松得有些早了。
三日后的早上,郁寧又收到了一封加急來信,將寧國的平靜打破。
郁寧看完信后,緊急將張川和蘇浮生叫來。
“殿下,發生什么事了!”
兩人剛起床,早飯都還沒有吃就被叫了過來,都清楚定然是出了大事。
“連州城被圍了!”
郁寧也沒有心思細細解釋,直接將收到的信,遞給了兩人。
張川和蘇浮生面色沉重地接過信,快速地瀏覽了一遍。
“閆氏!”
看完之后,張川瞬間面露怒容。
蘇浮生卻是十分不解地道:“前面不是剛收到消息,閆氏同晉朝開戰了嗎?他們怎么會分兵來包圍連州?”
郁寧也想不明白這件事,兩線同時開戰,就是對勢力雄厚的閆氏來說,也并不是一件好事,他們怎么會干出這樣的事情。
“殿下,既然他們主動開戰,我們也不用再顧慮,直接跟他們打就是了,如今連州有謝維鎮守,一時間還不用擔心,我們盡快派兵過去支援就行。”
張川反應過來后,原本的怒意轉換成了熊熊斗志。
蘇浮生卻有些擔憂:“援軍是要調的,但是閆氏這番舉動,著實難以理解,他們會不會有其他的陰謀?”
郁寧一時間也想不明白這件事,只能道:“我回頭再去信給翠屏,讓她查一查這件事。”
說完又接著道:“至于救援連州,就讓刑北帶兵去吧!”
刑北如今駐守在振州,振州城中有三萬兵馬,加上嶺南道其余地方駐守的寧軍,總的能召集齊五萬兵力,配合連州城中謝維手下的五萬寧軍,應該足以應付閆氏的人了。
隨著郁寧調兵命令發出的,還有她寫給刑北等人的一封信。
讓他們不用與齊軍力戰,只要能拖住對方,守住連州城,就足夠了。
如今閆氏同晉朝交戰,一時半會定然結束不了,只要寧軍能堅持住,閆氏定然會率先退兵。
可惜想法是美好的,現實卻并不能每件事都按照人的設想進行。
此時的連州城樓上,謝維看著前來攻城的隊伍,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并不適合戰場。
連續幾次攻城不利,齊軍似乎終于控制不住,開始另辟蹊徑。
只見如今城樓下的齊軍陣前,不再是往日滿身盔甲的士兵,取而代之被士兵用刀槍逼著往前走的,是連州城周邊的百姓!
看著手無寸鐵的百姓,被齊軍逼著向城墻靠近,謝維準備發令的手,怎么也放不下去。
寧國不論是進攻何處,從來都是善待百姓,他第一次見到有人居然用百姓來充作攻城的武器,這是一向以百姓為先的寧國士兵接受不了的。
城樓上的士兵都痛苦地看著越來越近的齊軍,有些寧軍占領連州后新招入伍的,甚至能在下面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沉默在連州城樓上蔓延,所有人都陷入兩難之中。
最后還是白玉堂上前,對謝維道:“將軍,齊軍已經快開始登城了,再不下令就來不及了!”
想到身后的連州城中還有數十萬百姓,謝維終于揮手道:“射!”
萬箭齊發,散彈箭落到城樓下的人群中,瞬間引起一片慘叫之聲。
城樓上的士兵不忍目睹,但是又擔心敵軍攻上城墻,只能強忍著惡心,繼續機械地射箭。
終于,在散彈箭的密集攻勢下,齊軍抵擋不住,選擇了退兵。
看著城樓下堆了三尺高的尸體,謝維攥緊了拳頭,重重砸在了城墻上。
城樓上的士兵,也絲毫沒有退敵之后的喜悅。
所有人跌坐在地,面上都是麻木的表情。
白玉堂無聲地走到謝維身邊,看著同他一起看向城樓下的尸體,輕聲道:“他們的命,也要記在齊軍頭上。”
謝維沉默地點了點頭。
士兵們休息后,也漸漸緩了過來,開始準備下一場戰爭。
但是今日連州城樓上寧軍的反應,還是被齊軍察覺到了。
發現寧軍果然如傳聞一般,比較仁慈,下一次攻城的時候,齊軍干脆聚集了更多的百姓。
企圖用百姓的性命,消耗掉寧軍手中的武器。
這場戰,寧軍打得異常艱難。
手中的箭射出去,殺死的不是自己的敵人,而是周邊的百姓,這個事實讓很多士兵都幾近崩潰。
但是如果不射,那么這些百姓就會變成敵人的幫兇,連州城守不住,興許會死更多的人。
如此糾結之中,第二場戰爭結束后,謝維就同兩位副將道:“我們不能任由齊軍繼續這樣下去!”
謝維的副將白玉堂和金遠對視一眼,由白玉堂出口問道:“將軍準備怎么做?”
為防齊軍再次來襲,三人如今還在城墻之上,謝維看了一眼城外的齊軍大營回答道:“我們要主動出擊!”
白玉堂聞言一驚,沉眉思索起來。
金遠卻道:“好!我早就不耐煩當縮頭烏龜了,出去同齊軍痛痛快快地戰一場,才是大丈夫應該做的事!”
白玉堂白了一眼激動的金遠,潑冷水道:“你怕不是忘了,如今城外有多少齊軍!”
金遠看了一眼城外連綿不絕的齊軍軍帳,瞬間啞了聲。
此次齊軍出兵二十萬到連州,以連州如今城中的寧軍兵力,定然是敵不過的。
謝維也搖頭道:“我不是要同他們正面作戰,只是想派兵出去騷擾他們,拖延他們攻城的時間。”
算時間,如今寧國的援軍,應該也快到了,只要能堅持到援軍到來,內外夾擊,興許就能擊退齊軍。
白玉堂聞言,心中雖然不是特別贊同,但是想到白日慘死的百姓,還有戰后神色恍惚的士兵,也點了點頭,同意了謝維的決定。
當日晚上,謝維就同金遠,帶著兩萬寧軍,打開城門,突襲齊軍。
齊軍猝不及防,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寧軍收獲頗豐。
第二日,受損之后的齊軍,果然沒有再次組織起攻擊。
接下來幾日,齊軍被不按常理出牌的寧軍,騷擾得煩不勝煩。
一般晚上齊軍做好防御的時候,不見寧軍的身影,一等到齊軍放松警惕,寧軍就如同陰影般,又鉆出來了。
而且寧軍往往并不同齊軍正面對抗,基本都是一觸即走。
有時甚至大白天的,連州城門還會突然打開,跑出一群寧軍沖入齊軍軍營之中,將正在用飯的齊軍,打了個莫名其妙。
這一連串的干擾,使得齊軍沒能發起幾次有效的攻城戰。
連州城中的寧軍,終于一掃前面被齊軍逼著殺百姓的苦悶,士氣終于又恢復了不少。
數日后,連州城中謝維收到刑北帶來的援軍接近連州的消息。
雙方一合計,立刻制定了一個計劃。
一天夜里,連州城門再次打開,數萬寧軍沖出城門,向城外的齊軍陣營沖去。
齊軍一開始還以為這又是寧軍的一次擾敵之計,并沒有在意,但是交戰片刻后就發現了不對,當即開始號令全軍應敵。
正當此時,齊軍背后也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支寧軍的軍隊,被包圍的齊軍,頓時陷入困境之中。
這場戰爭,謝維和刑北配合得十分默契。
畢竟一年前,同樣在嶺南道的振州城外,他們就是用這一手打敗了謝栩手下的嶺南道兵馬,成功拿下振州的。
如今被圍的敵人換成了齊軍,雙方交戰的人數也更多,敵人也更難打,但是他們沒有一絲害怕,也堅信自己能夠取得勝利。
事實也果然如寧軍的設想,交戰一夜之后,第二日,齊軍因為陣型被攻破,軍隊陷入混亂中,開始潰逃。
刑北乘勝追擊,一舉將齊軍追出幾百里。
“將軍,前面好像是齊軍主帥閆三公子,要不要追上去?”
金遠策馬來到謝維身邊,面露激動地道。
謝維看了看身邊,除了金遠帶著的幾百人外,其余人都被他們甩到后面去了。
但是前面的閆三公子身邊的人更少,而且謝維一想到對方這次在連州城外干下的惡心事,就恨不得親手斬下對方的頭顱。
思索片刻后,終于點了頭,繼續追了上去。
很快謝維帶著人追上慌亂逃跑的閆兆吉,對方也發現追兵,返身開始迎戰,
雙方很快交戰到一起,因為寧軍人多勢眾,閆兆吉身邊的人,越來越少。
但是同謝維交戰的閆兆吉本人,卻絲毫不落下風。
兩人你來我往,各自都是往死里下手,身上都染上了一道道血痕,卻沒有人退卻。
半響,金遠帶著人消滅了閆兆吉的隨從,準備圍過來幫助謝維之時,遠處卻再次響起了馬蹄之聲。
眾人聽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瞬間紛紛變色。
不同于寧軍的一臉吃驚,閆兆吉卻是面露喜色。
只見他看著一馬當先飛馳過來的人,大聲道:“哥!你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