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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我更喜歡你咬我”

    舒顏仰頭,躲不掉他的目光。她的心跳在加快,這不是心動或者什么,是惱怒。

    怒他不講道理,怒她看不透他以及他非要纏著她。

    不是什么死纏爛打,是他想出現就出現,想消失就消失,但是只要他一出現,她的生活就不可能平靜。

    偏偏他沒有任何愧疚,逗小寵物一樣,無聊時來找她,忙碌時就將她忘記。就像剛剛,不管不顧地吻她,故意讓她在別人面前難堪。

    電話里的齊剛被冷落,不知是不是他太聰明,居然說:“舒顏,你身邊是不是有人?”

    她從眼神較量的失敗中回來,還要提防盯著她嘴唇的岑盡白,“沒有,剛剛看雪景看入迷了。”

    岑盡白對于她這個爛借口不置可否,用唇語溫柔又強勢地說“掛電話”,然后大發慈悲地向后退了一步,留給舒顏呼吸的空間。

    舒顏本來就想結束電話,但現在明明知道形勢不利于自己,卻死扛著想讓齊剛先說。

    “……舒顏,我不知道那人在你眼中是什么樣的人,用男人的眼光來看,他應該是……喜歡你,在你面前愿意偽裝,不表現出任何的攻擊性。但是舒顏……”齊剛沉吟片刻,“我的店鋪關停,很奇怪,像是有人故意看不慣……”

    云里霧里還沒聽明白,手機被搶走,岑盡白從舒顏的耳邊搶走手機,對齊剛來是一個憑空出現的聲音:“齊先生,我想你打擾到我們了。”

    電話被關斷,低弧度仍在床上,孤零零地彈掉幾下,只留下齊剛最后“你——”的回音。

    威壓近身,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強制上身,像拎雞崽子一樣將她拎起,位置調換,他坐在她剛剛的位置。

    藍色的眼睛涌動著不知名的情緒和欲望,看得太多,或許她就是被這些欺騙。

    “你憑什么掛我電話!”

    她軟綿綿的質問聲并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威脅,換來山的巋然不動。

    而對于他腿上的舒顏,習慣他突如其來的親密,神奇地很快適應,來不及唾棄自己,只覺羞恥地正在被。

    他沒有羞恥這種情緒,眼神剎那變化,不再是冷漠,更像是輕視,要把她生吞了活剝了,故意使力,讓她直面。

    她紅了臉,虛假地像是第一次直面他那個東西,但是更多的還是惱和恐懼。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男女力量懸殊,他將她先女干后殺,不會有人知道,可能舒蕓會注意到她的女兒消失了,沒有給她及時回信息。但是那又怎樣,有錢又有權的岑家,肯定會覺得自己兒子做這樣的事情無傷大雅。

    “你……我……”舒顏組織不了語言,因為她清楚意識到自己的力量渺小,他只需要用一只手,就能牢牢鎖住她,用一個駭人的眼神,就能讓她明白自己的弱小,他才是他們之間的上位者。

    岑盡白的右手,輕輕摩挲著她的兩條細手腕,她慣不會張牙舞爪,只會逞口舌之快,用一些明面上無關痛癢的小伎倆。

    他不過是露出一點點真面目,小兔子就想撒腿跑掉,卻在快到洞口時被狼爪子擒住了脖頸。

    岑盡白輕笑一聲,兩顆藍色寶石點綴他蒼白的臉,若不是他唇上殘留的血液,恐怕會被認作西方活了的古老神像。

    “你怕我?”

    舒顏不說話,緊繃著臉。

    床上的電話又在響,沒人接聽也一直孜孜不倦,舒顏看過去又被他霸道的錮住臉。

    岑盡白想起,自己連在她手機里的一席之地都沒有,而那個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用手機跟她多少話呢?關于什么呢?

    “別怕。”毫不違和的溫柔爬上他的眼睛,但舒顏永遠無法忘記剛剛他的樣子。

    說著不怕,但是頂著的東西仍在壯大,蓄勢待發,不用他做什么動作,舒顏就能感受到它的跳動。

    試過掙扎,反倒是像在給他助興,他笑意更大,俯身咬她的耳垂,她敏感又害怕地想躲開,又引來他的笑:“放心,不會咬破的,我更喜歡你咬我。”

    “……變態。”

    怎料換他懶懶地應了聲:“嗯。”

    耳垂上的濡濕感很強,能清晰感受到他的舌頭和牙齒,更多的是舌頭,他特別會舔。

    唇離開爛紅的耳垂,空氣中拉出銀絲,還沒等這天氣讓它結冰,就被扯斷。

    “你無恥,下流……不要臉……”她顫了音調不算,還如他愿地軟了身子。

    不過是幾個詞語,起不了任何作用,不過從她嘴里說處來,明顯就變了味道,舒顏的身體能清晰感受到。

    “知道我為什么不冷了嗎?”他用實際行動告訴她。

    舒顏不想回答他,忍不住哭了,咬緊自己的嘴唇,她控制不住地有些混亂,一會兒是當前所處的狀況,一會兒是他剛剛那輕視的眼神。

    “嗚嗚嗚……”

    不過是隔靴搔癢,自然是沒有阻礙的舒服。

    眼淚落在研磨的地方,深色布料上有了清晰的水漬,極度潔癖的岑盡白死死盯著那里,從不能忍受一點臟亂的他,第一次覺得沾上水的地方是那樣可愛。

    他咬她,她也咬他,咬得更重,不留情地想咬破他的血管,他任由她咬,像是真的想將命給她。

    ……

    殘局以一個巴掌結束,他偏頭又正視她,五指印和他脖子上散落的牙印并沒有讓他顯得狼狽,各種情緒在他眼中交織,最后也只是化作一個笑,攥住打他的那只手,放在臉上,顯得眷戀:“爽嗎?”

    舒顏像用盡最后的力氣扇了他,全身都在發抖,雖然他沒控制她的雙手了,但是她還是坐在他的腿上,那一處暫時偃旗息鼓,泥濘藏在布料中。

    她早已不會對自己的欲望進行忍耐的人,不然她一開始也不會找上岑盡白,但是被人殷勤勾起的欲望,還是讓她陷入不知所措和羞愧當中。

    岑盡白不需要她的回答,他足夠了解她的身體,從她剛剛反應就能判斷。

    “滾!”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坐在他的腿上,看起來像弱勢者的狐假虎威,意識到這一點的舒顏,盡全力遠離他,跌跌撞撞背靠在玻璃窗,窗外還在飄雪,只要打開窗戶,風就會逮到時機吹進來。

    而打開窗戶,人若是不小心跳下去,就會有雪溫柔地接住。

    “我讓你滾,你沒聽見嗎?”舒顏扒著窗戶,用極其厭惡的表情看著他。

    岑盡白的心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他將這些忽略不計。

    滿足后的他忍受著不能清潔的難處,耐心也比剛剛多,他還不想逼她太急,也許還有其他方法,也許還有讓她對他更加柔軟的方法。

    蓄滿溫柔和包容的藍眸一錯不錯地看著她,像是在看什么珍視的寶貝,好像她提出什么要求都能滿足她那樣,他暫且忘記這間房子帶給他的不美好的體驗感:“我沒有地方去的,顏顏。”

    外面的路早就被雪封了。

    情緒上頭,連帶著他喊她名字的疊字都帶著怨恨,“關我什么事?”

    岑盡白神色不變,掃視她身體的上上下下。

    露骨的動作讓舒顏的警惕高度提升,同時也隱秘地提醒著她剛剛在他這樣的目光中渙散的回憶。

    這種侵略性的眼神他極少露出,大多數時候,他都是溫順的,意思是讓她為所欲為,今天這種,是他身體里撕裂出來的另一個人格嗎?

    他切換自如,因為她的驅趕,神情黯淡又委屈。

    “滾出去。”她冷漠說。

    岑盡白抬眼望她,知道虛偽的祈求已經沒有用了,輕聲留下關切:“對不起,注意保暖。”

    只換來她一記兇狠的回視。

    臥室門被關上,玄關處的關門聲傳來,舒顏脫力坐在地上,地上的冰冷加快她靜下心來的速度。

    良久,她站起身退開玻璃窗,屋內不算濃郁的麝香腥味只需要一會兒就能被冷風吹散。

    *

    張奶奶看著俊臉上滿是傷痕、頭發還有些凌亂、衣服皺巴巴的岑盡白出現在自家門口時,愣住了。

    “你這是……被趕出來了?”

    岑盡白沒有正面回答,“可以去你家洗個澡嗎?”在其他人面前,他很少笑著,禮貌疏離。“沒帶現金,線上支付可以嗎?”

    ……

    “老頭子,對面那倆口子好像又鬧矛盾了,剛剛我還看見那帥小伙抱著對面那姑娘回來,親密的好像一個人似的,不知道怎么現在又被趕出來了。那小姑娘看著挺柔順一個人,怎的澡都不讓這小伙洗,還愿意掏錢來我們這破屋洗。”

    “小聲點”一個上了年紀的男聲回答,壓低聲音,“你操什么心啊,那小伙一看就不是個普通人,出手那么闊綽,那小姑娘住我們對面算我們燒高香了……”

    “他聽不到的,”老人家自己耳聾,變以為自己的聲音夠小,“我們可是收了他不少錢,一開始我心還怪不安的,特別是將鑰匙給他那件事,總覺得會害了小姑娘。”

    “說你瞎操心還不信?到時候人家嫁入豪門,說不定還要感謝我們呢!”話鋒一轉,“他剛剛轉了多少?”

    提起這,張奶奶擔憂褪去,燃上喜意:“整整五百!”

    “哈哈哈哈哈……”

    ……

    他們說得話,一個字不落地掉進浴室里正在洗澡的男人口中。

    他不是很在意,神情都沒變半分,除了對這里的環境嫌棄從始至終皺著眉,好像他們說的不是他的事情一樣。

    現在真正讓他有些在意的,是舒顏好像被嚇到了。

    如果現在裝回去,還會被相信嗎?

    熱水沖刷著他脖子上的咬痕,蒸汽侵入他唇上和耳垂上的傷口,他享受著她帶來的綿長痛感,并有些迷戀。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太正常。

    第32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掉漆的鐵門搖搖欲墜,打開時伴著刺耳的咬合聲。

    舒顏打開門的那一瞬間,站在墻角的岑盡白立刻轉頭,指尖的煙還沒來得及藏,藍色的眼睛驟然亮起,像只等待主人垂憐的哈巴狗。

    但是這是被主人嫌棄的惡犬,就算再漂亮,也要被拒之門外。

    黑色的風衣被丟出來,帶著舒顏不能言說的怨氣和惱怒,被衣服蒙住的視線還沒恢復,門又“嘭”的一聲被關上,震得好像整棟樓都在搖晃。

    他還沒看清她。

    看了半晌被丟出來的衣服,掐滅了煙,湊近用鼻子聞了聞,上面還帶著裹著她時殘留的香味,剛剛的旖旎又鋪面而來,回味無窮般。

    抽煙什么的,很早了,十四五歲吧。那時候遠離國土,跟著一大堆大胡子的陌生人學畫畫。他天生待人冷漠,外國人大都熱情,他不接受后就會招來不喜。折斷他的畫筆,劃破他的畫布,將他的臉當作畫布,他無動于衷,不覺恥辱。

    得知他家底豐厚還有點天賦在,那些人也就不敢了,他一度不解,還去問他們,為什么不跟他一起玩了,他們像看瘋子一樣看著他,一溜煙跑走了,此后,對他避如蛇蝎。

    其中一個大胡子老師說他不正常,要他學與人相處之道,他茫然無措,但永遠不會求助忙著恩愛的父母。畫室里不用在乎白天黑夜,是最舒服的地方,但必要時還是要去外面,觀察是他的特長,也由此讓他變得像一個正常人,仍舊不愿應付無聊的人。

    第一次吸煙是在畫室,那時所謂的靈感快要枯竭,被嗆了幾口后,味道直沖大腦,神奇又惡心,嫌惡地將煙頭按在空白的畫布上,猩紅火苗穿透白布,腦子靈光乍現。從此,他找到了不那么無聊的東西,他需要不斷的刺激,閾值也不斷提高。

    煙、刀、槍……但他不喜歡酒,他不喜歡可能會控制自己大腦的事物。

    舒顏不無聊,從見到她的第一面,他就覺得。那時沒想和她之后的故事,只是在畫室拿不動畫筆時猛然想起,進入夢中來,嘴對嘴是第一次,后來種種第一次,總能刺激他。

    他不懂什么叫光明偉大,不想遮掩又下意識遮掩,不想讓她知道又想讓她知道,挺難辦的,但說起來也很容易,不過是讓她在他身邊,他大可以用一些手段,管她愿不愿意,但環繞一圈,他不知道自己想靠這些不見光的手段得到些什么。

    這里的骯臟不能忍受也來了數次,他想他大概還算是一個有耐心的人。

    *

    “舒顏,你為什么跟那個人在一起?”送走岑盡白,舒顏拿來手機就碰上齊剛的詢問。

    舒顏大概跟他說了今天的事情經過,省略剛剛在臥室里的混亂,“他救了我呢,不過已經將他趕出去了。”

    這樣說顯得舒顏忘恩負義,但齊剛反倒沒有指責她,只是默認。

    “我剛剛還沒說完,食物中毒,店鋪關停,大概是別人故意的。”

    舒顏沒多想,只接:“你有什么仇家嗎?”

    齊剛頓了下,呼出一口氣:“有仇家也搞不了我,應該是今天救你的那個人。不是我陰謀論,也不是我有被害妄想癥,舒顏,食物中毒不是因為店里的飯,店鋪關停也不是因為衛生問題,這些我平時都有注意,也有打點,但我一問,沒人跟我說。只說讓我再等等。”

    等什么?舒雅想問。

    好一會兒的沉默。這天氣,不運動起來還是太冷了。

    舒顏:“你怎么這么確定?”

    “舒顏,你等一下。我有事情,晚點聯系。”齊剛很著急地說完,然后掛斷。

    舒顏怔怔地看著還沒黑屏的手機,心中冒出絲絲縷縷的恐慌,從肺腑到心臟,但想清楚后又平復下來,余下的那些是對齊剛的愧疚。

    跟舒蕓住進別墅,跟他上。床,離開別墅,被他找到,她好像是一腳踏進一個織得密密麻麻的網。

    她匆匆安撫舒蕓的情緒,猶猶豫豫找到一個好友驗證,不敢按下同意,這一舉動讓她想起自己的大學時期,遇見一個閃閃發光的人,就要弓腰垂胸。

    長長虛虛地嘆了一口氣,摔進被子里。

    ……

    而門外的岑盡白,在婉拒了三次旁邊白發老人的邀請后,看著緊閉的鐵門,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電話。

    “Zero,幫我畫一幅畫……”

    交代完后,手機顯示午夜十二點。

    銀色鑰匙在黑暗中反著光,它悄悄鉆進與它無比契合的小孔,轉了一個優雅的圈,后又無情離開,完成它今天的使命。

    今夜無香,嘗過之后食髓知味,就是一夜也不能落下。

    他從不做賭徒,只是一個低俗到只為滿足自己欲望的碳基生物。就算是鮮少在國內,他還是知道有一句話叫作“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今天實在太冷了,舒顏入睡時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給冷空氣一點機會,蜷縮在冰涼的被窩里,睡意久久不至。

    她精心掖好的被子被掀起一條縫,比她更加冰涼的、向蛇一樣的東西滑進來,滑到腿。間、胸。前,帶著顫抖的繾綣,帶著起雞皮疙瘩一樣的粗糙,與之矛盾的是冰涼的滑。膩。

    ……

    長久的粗重渾濁的喘氣后,他將她緊緊抱住,滿足地睡去。

    帶著冗長忍耐的眼睛睜開,背對著的人并沒有發現,她就這樣,在他炙熱的懷抱里,保持清醒到天明。

    *

    她不知道岑盡白是怎么走的,他也不會告訴她他去哪,只知道他還會再來。

    不用去上班,舒顏呆在家里看書,那本《博弈論》,從別墅帶到出租屋,在她沒意識到的時間里,將要看完。

    雪停了,但一天一夜的積累,不用看都知道外面一定成了冰雪世界,手機里推送著因為這場大學被迫宅家辦公的新聞,不知真假。

    冷,這是舒顏從昨天晚上到今天出現最多的感受。出租屋沒有空調,躺在床上不動更加冷,想買點熱的東西沒有外賣。天真的有絕人之路。

    夜里來的鬼,身上竟然有她想要的溫暖。

    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也是那樣簡潔冰冷:【先走了,雪天不宜出門。】

    奇奇怪怪的短信收到很多,但最后的結果都是已讀不回,那人孜孜不倦,耐心十足,有的是決心將她磨得沒有脾氣。

    昨天與齊剛的電話草草了之,他發來消息大概就是通知她不用再去上班,有關岑盡白的問題他還是沒能說完。

    鐵門被敲響,帶著歲月的悶響,給牙齒正在發抖的舒顏嚇一跳。

    張奶奶架勢很大,這么大年紀抱著一個大家伙,腳邊還有好幾個塑料袋,看清楚后,才知道是烤扇和一些蔬菜肉蛋之類的,恰好是舒顏此時短缺的。

    “我看你屋里也沒裝個空調暖氣什么的,這天氣可遭不住,正好我們家有閑置的烤扇,先拿去用吧。”又提了提腳邊裝得滿滿當當的塑料袋,“家里正好有點蔬菜,想著你們年輕人沒什么存儲的習慣,現在外面路也封了,先應急。”

    舒顏僵著臉笑了笑,“張奶奶的兩個正好真是我的十萬火急。謝謝謝謝。”

    張奶奶聽不出來她話里的其*他意思,聽見她的道謝就以為是她開心收下了,心中欣喜,沖到臉上,笑得褶子更深。

    “奶奶給你搬進去,你別動,我可是做了半輩子體力活的,你靠門邊。”

    張奶奶大氣不喘地將烤扇抬起,舒顏急忙側身讓位,瞟到地上幾個塑料袋,提起來也拿進屋里。

    張奶奶貼心地將火扇插好電,告訴舒顏怎么用,這才離開。

    臨走時,張奶奶有些躊躇,舒顏也有話要問她,她等張奶奶先開口。

    張奶奶站在門口,嗓子拐了好幾個彎:“不知道你們小情侶在鬧什么矛盾,不過小顏啊,那小伙子挺好的,有錢又帥,現在可不好找咯。”話中意思都是在告訴舒顏,讓她別再作。

    不明其中情況的人當和事佬,除了會引起別人的反感,并不會被別人看作好心。

    念著剛剛張奶奶剛剛的雪中送碳,舒顏沒有冷臉,維持著表面的和氣笑容。

    “張奶奶,我明白你的好意。”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舒顏又說:“張奶奶,前段時間我和他鬧矛盾了,一時生氣不讓他進門,是你把鑰匙給他的嗎?”

    聞言張奶奶神情慌張,觀察著舒顏的臉色,看她并沒有生氣,這才有些底氣地承認:“小伙子夜里一直在門口站著也不是個事……我看著也心疼,就……”

    舒顏將張奶奶客客氣氣地送走,關上門的那一刻立馬冷了臉。窩囊地踢了踢幾個塑料袋,收下了嗟來之食,窩囊地需要幫助。

    烤扇不比空調和地暖,但是只要將它安在一個固定的地方,發光又發熱,離得過近可能會灼燒皮膚。

    她第一次使用烤扇,雖然不熟練,但是張奶奶剛剛跟她說過注意事項,她沒離它那么近。

    誰都能來掌控她,她要對所有人揚起笑臉,仰人鼻息,她活得不要太糟糕。

    著了魔一樣盯著那個好友驗證,指尖停留許久,決心按下。接著像是掩耳盜鈴一樣,將手機放回床上,掀開枯燥的書封,仿佛那些知識就能拯救她。

    她之前也覺得,只要自己多讀一些書,如舒蕓所愿拿到好學歷,就能擺脫好多好多束縛。

    ……

    屋外的雪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化,看新聞其他地方都在盡力鏟雪或使用物理化學手段化雪開辟道路,這里是楠溪市最邊緣的地方,就算是要化雪,不知要好久能輪到。

    正在看書的舒顏沒有注意到,手機振動了好幾下。

    【顏顏,我是爸爸。】

    第33章 他縱容她打他

    入夜。

    一樣的時間一樣的地點。屋內沒有開燈,烤扇的熱光照在被子上,整個屋內都暖洋洋的。

    熟悉的沉香味兒在熱氣的催發下比以往更加濃郁,帶著讓人安心睡去的魔力,準備在這樣的夜里施法。但到底還能不能有效果,不得而知。

    真的是跟鬼一樣,幾乎沒有腳步聲,如果不是開鎖和開門有聲音,她真的要懷疑,是不是真的有鬼半夜來找她了。

    身后貼上來的身體讓舒顏渾身一顫,那人像是沒有發覺或者說故意陪她裝下去,毫不在意地吻下來,高挺的鼻子擦上她的臉頰,濕熱的呼吸夜鋪撒在大片的皮膚上。

    她的睫毛瘋狂顫動,一下一下掃著他的臉。

    地上的影影綽綽,像兩根藤曼一樣糾纏,至死方休。暖光的作用在此時體現,她睜開眼睛,什么都看不見,只覺得自己退化了,退化到原始時期,那個時候的人,不知羞恥,不懂遮掩。

    “岑盡白——”她著急出聲,聲音里都是顫的,他手上的動作不慌不忙,沒有一點被發現的心虛。

    果然沒猜錯,那個鬼就是他。

    許久之后,兩個人都發汗,他也終于停了,刻意或者習慣性的將頭埋在溫暖的地方。

    舒顏咬著牙才沒叫出來,她想問他,他點的香,是不是催情香。不然她為什么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覺得屈辱的同時又想要更多。

    “顏顏……”大。腿被抬起,與他的腿交纏,他應該是脫了衣服,她的腳碰到他的腿,想收回來又被他拉回去。

    “你這個……”她想指責他,但是又能說什么呢?她從來不是一個喜歡爭取什么的人,一直在朝著別人指的方向前進,他拿捏她太容易了。

    沉香味道濃郁,催發著夜間的欲。望。兩個人呼吸起伏,都沒了糾纏的力氣。

    ……

    “你每天都來嗎?”舒顏問。

    他抬起頭,嘴巴上亮晶晶的,像是偷偷喝了甘露,舒顏皺了皺眉,不知是嫌棄自己還是他。

    捕捉到她的神情,他笑了笑,柔軟的劉海將他襯的無害極了,誰能想到他剛剛為她做了什么事,“那天你把鑰匙給了對面,我找她配的。”說話間還抿了抿自己的唇,嫩紅的舌頭舔了舔。

    很誠實的回答,想了想也只有這個機會了。

    舒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你還嫌棄自己的東西嗎?”他做了一個無辜的表情,藍色的眼睛讓他干凈澄澈。

    舒顏一腳將他踹下了床,結果他攥著她的腳腕,險些將她整個人都拉下去,但上半身在床上下半身不在的情況也不讓她覺得慶幸。

    這種姿勢,剛好能讓他看清她。剛剛在被子里是黑暗的,他只能用嘴巴描繪,這個時候借著烤扇的暖光,將她照得粉中帶紅,嫩的像流汁的石榴。

    眼睛都看直了在岑盡白身上有了具體的刻畫。

    舒顏伸手擋住,被他制止,她就罵他,怎么臟怎么罵,將這幾天在他那吃得虧都罵出來,罵著罵著自己不爭氣地哭了,倒惹得他更興奮,手嘴齊上,討好般讓她快樂。

    她也手腳齊用,踹他肩膀,抓他頭發,咬他臉上的肉,就算是她的力氣在他面前很小很小,也架不住多來幾次,水滴石穿,總有讓他疼的時候。

    他讓她爽,她就讓他疼,多來幾次還知道是他樂意受著。他也報復她,明知道她不喜歡他碰了那里之后再來親她,還是強迫般的要她的唇,送上去被咬,抓住她抓他頭發的手腕,壓住她不老實的腿,盤在自己腰上,碰到堅/硬的地方,也讓他出聲叫她。

    他在求她,她不明他的饑/渴從何而來。

    兩個人互虐一般的親密,沒動真格,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誰也不吃虧。

    嘴里的腥味讓舒顏反胃,她將他推開,趴在床邊干嘔,他冷漠又無情的拍著她的背,“你就這么惡心我嗎?我搞得不舒服?每個夜晚,可都是我在服務你。”

    舒顏不理他,剛剛打他已經讓她精疲力盡了,她靠在床上,疏解之后對他仍舊抱著冷靜的態度,白天的聲嘶力竭也好像是泡影。

    “你知不知道,你越是這副樣子,我越不會放過你。”他這樣說,伏在她的身上,眼睛亮的嚇人。

    “現在這樣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她反問。

    岑盡白盯著她,像是被問住了一樣,回答不出來。

    是了,她現在時時刻刻都在自己眼中,還有什么不滿意的?他壓下心中那不知名的煩躁,想要沖她宣泄又忍住,神色柔和又柔和,態度低下再低下,帶著些他不知道的不甘心和自己裝出來的委屈。

    “你愛我吧,你愛我我也會愛你,這不是最好的結局嗎?”他去摸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蹭了又蹭,舒顏的臉色始終保持著冷淡。

    他又將她的手習慣性地放在自己的耳垂處,但是耳釘已經被他摘去了,舒顏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表情,他以為她介意自己沒有戴耳釘,帶著笑意說:“你要是喜歡,我明天就重新戴上。”

    舒顏臉色變了變,“關我什么事?!”用手甩開他的臉,清脆的一聲,跟一個巴掌的力度差不多,岑盡白被甩得側了側臉,笑意還僵在臉上。

    她也被驚到了,這跟打了他一巴掌有什么區別,雖然不是第一次。但是打男人的臉這樣比較侮辱人的行為,是個有尊嚴的男人都不會縱容吧。

    但她還是不夠了解岑盡白,他居然將臉轉過來,活動了一下臉上的笑容,甚至比剛剛的更深,真心實意地夸獎她:“打得好。”

    對于她咬他,打他,每次都被他縱容,從他表面上看,像是她做了什么多偉大的事情一樣,這令舒顏刷新了對男人的認知,因為舒蕓告訴過她,男人大多是沒什么本事還死要尊嚴的人,或者是有些本事絕不能讓別人忤逆他的人。

    岑盡白兩者都不是,他就是個神經病!

    她皺著眉,不解又無奈,暖光將她全身照得像歐洲中世紀神圣的裸/女畫像,不,沒有絲毫的淫。亂色彩,破碎又難以接近。

    “你讓我愛你,你知道什么是愛嗎?”她說。

    腳在外面有點冷,她想將腳縮回被子里,移動時擦過他的下巴,故意停下,像是用腳挑起他的下巴,他順從又溫和,手臂上青筋暴起。

    “別動,回答我。”

    他只好克制自己的動作。

    這樣的動作更方便展現他的身體,她靠在床頭,一只腳翹起,用兩根腳趾抵在他的下巴處,他乖巧配合著抬頭,面對她在跪著,凸起青筋的手放在肌肉飽滿的大腿處,中間鼓鼓囊囊像是再控訴著她的吝嗇,精巧的鎖骨,修長的脖頸,塊塊壘著的少見的白皮腹肌。

    那雙晶瑩剔透的藍色眼睛,漸漸地盛滿脆弱,好像快要落淚,索取般望著她,這讓舒顏錯愕許久。

    大腿肌肉因為抬起太久泛起酸疼,她將抵著他下巴的腿放下,接不住他突如其來的情緒。

    胸口再次拱進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栗色的頭發在暖光的照耀下有些泛紅。

    他悶悶的聲音響起,帶著些惹人憐愛的委屈:“我不會愛人,不懂愛人,我也不知道我爸媽愛不愛我,他們現在離婚了,沒人在意我的。”

    離婚?

    舒顏關注到了離婚這兩個字,“你爸媽?秋阿姨和你爸爸?”他們不是最恩愛的嗎?回憶中他們的膩歪和秋月苓表現出來的驕縱,根本不像是演出來的。

    “我爸出。軌了,我媽的姐姐回來了……”岑盡白沒有離開讓他有絕對安全感的港灣,帶著些哀愁說出來的話,像是一記不知不覺的麻醉針,恍惚獵物的精神意志,讓她從身心不想反抗。

    “為什么?你爸不是最愛你媽嗎?”舒顏有些怔怔的,忘記懷里危險的腦袋,在不自覺中敞開懷抱。

    岑盡白小心翼翼地挪動自己的腦袋,求一個可以呼吸的姿勢,又不想讓她發現自己的逾矩,“我爸有愛的人,是我媽的雙胞胎姐姐。我媽對他用了藥,讓我爸以為他愛的是她,最近被我爸發現了,他們就離婚了。”

    “他不愛我媽,也不愛我,我媽……也不愛我,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將我送到國外,每隔兩年才會回來一次。”岑盡白平靜地敘述著,卻反而讓人能感知到他內心的痛苦。

    舒顏沉默好一會兒。她才知道,自己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她曾經以為,岑盡白是一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天之驕子,家境與外貌優越,父母恩愛,誰能想到他身后也有一大盆豪門狗血。

    他再說話時,隱隱帶著哭腔,想必他自己也分辨不出來,“我真的不懂愛,顏顏,你懂嗎?”

    這痛處被他撕開的太大,她已經分不清,這是不是他裝出來的脆弱了。

    他還在她的胸口說,對著她的心臟,“如果你懂的話,能不能教教我”

    心臟被他的話撥得一陣酥麻,無關情。欲,他撕開的,何止是他一個人的傷口。

    她和他一樣迷茫,改了姓之前,她也曾以為爸媽是愛她的,改了姓之后,她開始迷茫了。

    她卸下全身的力氣,“教不了。”后面小聲又自嘲地補上一句,“我也不懂。”

    第34章 “那你親親我”

    她卸下全身的力氣,“教不了。”后面小聲又自嘲地補上一句,“我也不懂。”

    他抬起自己漂亮的臉蛋,找到一個最能展現自己可憐的角度,用濕淋淋的目光看向她,彎起唇角,苦笑中帶著矛盾的幸福感:“好啊,那我們天生一對。”

    “誰跟你天生一對?”舒顏反駁。

    岑盡白笑笑,抓著手中的軟乎,不知是不愿與她爭論,還是假裝縱容她。

    狹小干暖的小屋子,有兩個生命飄落在這里,與過去對抗無果,剩下的那點力氣,都用來與對方癡纏。

    他做了好多常人無法忍受的事情,一步步捏著她最柔軟的地方,一開始他并沒有找到,就像屋內的那個正在發光發熱的烤扇,起初是暗淡的、凄冷的,但隨著時間的預熱,也能與太陽媲美。

    ……

    在發現岑盡白就是夜間點香找她的鬼后,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她只驚懼了那么一小會兒,然后像接受今天的米飯換成面條一樣,接受了岑盡白經常在夜間使用不正當手段進門的事情。

    舒顏拒絕和他做出格的事情,他也不敢開口開口求她,就那樣晾著,但是如果舒顏想,他就會立馬滿足她。

    “是不是快爆炸了?”舒顏看著那里問,眼里罕見地帶著些好奇。

    岑盡白揉了揉她的發頂,看起來云淡風輕,與那里的猛虎出山似的形成鮮明對比,他不在意般地說:“沒事,你要是不想,我不會強迫你的。”

    舒顏輕哼了一聲:“我信你個鬼。”

    半夜能潛入進來的人,什么事做不出來。

    她握住他的軟肋,“我問你,你剛剛說得是不是騙我的?”

    岑盡白面色一變,深吸一口氣,“我爸媽離婚?”

    舒顏說是。

    岑盡白極力忍著才沒叫出聲,“真的,騙你是狗。”

    本來就是,不僅是狗,還是那種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咬你一口的假乖乖狗。

    舒顏的手不自覺動了起來,像是在故意戲耍,又像是下意識做出的懵懂反應,折磨得岑盡白感覺額上全是冷汗。

    她皺著眉,眸中閃過些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感同身受,慢而緩地問:“那你跟誰?”

    問出來才知道有些傻,因為岑盡白已經成年了,這種事情應該是她幾歲時爸媽離婚才會考慮的事情,但是那時她沒有選擇的機會,奶奶不喜歡她,方家不會容忍她的。

    “我誰都不跟。”岑盡白沒有笑話她問題的無厘頭,認真地回答她,并忍受她的手時輕時重且沒有節奏的撫弄。

    “我能換個位置嗎?”岑盡白忽然插。入另一個訴求。

    現在的姿勢是舒顏坐在床頭,岑盡白坐在她的對面,其實也不是坐,他現在都快撐不住想要躺下蜷縮起來。

    舒顏看著他潮紅的臉色,意味不明:“很難受嗎?”緊接著做出松手的動作,“難受我就松手了。”

    “別,”他按住她離開的手,“不,不難受,換個位置就好。”他的耳垂下的皮膚都泛起紅色。

    舒顏半信半疑,手里這個粉紅色的小玩意長得不算可愛,甚至大的有些可怕,但是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血來潮就想握著。

    她答應跟他調換位置,手暫時放開,換完之后那個不可愛也不算丑的東西又回到她的手上,帶著久別重逢的興奮,跳動著。

    她已經知道,它的跳動是因為它在興奮。這是從岑盡白的表情上看出來的。

    “我的內。褲是不是你偷的?”

    他愣住,隨即回答:“不是。”

    舒顏觀察著他,切換著手上的力道,“鎖是不是你撬的?”

    他顯然受不了或者是太舒服:“不是。”

    他說是他發現有人在跟著她,并且撬了她門的鎖,偷了她的貼身衣物,不過她已經幫她教訓過那個人了,讓她不要擔心。

    舒顏嘴巴咕噥好久,別扭地不想道謝。岑盡白也沒介意。

    在人的意識最為薄弱的時候問問題,是最容易的,舒顏知道這個道理。

    “從什么時候開始跟蹤我的?”她用了力。

    他的鼻子旁邊皺起,鼻尖沁出小水珠,薄薄的皮膚白里透紅,香。艷極了,舒顏不動聲色地咽了一口口水。

    岑盡白的脊背躬起來,他感覺到自己的肌肉在發。抖:“從你離開別墅……是,是我在跟著你,后來,是Zero,我只是……想保護你。”

    “狡辯!”舒顏更加用力,可憐的東西頭部在充血,她腦海中冒出一個想法:不會把他玩壞吧?

    施舍般地松了下手。

    他像條擱淺的美人魚一樣大口大口喘著氣,眼神渙散,舒顏大驚,不會真的壞了吧?

    她很沒同理心的繼續問他:“我的簡歷都被拒絕了,是不是你做的?”

    岑盡白渙散的眼睛劃過清醒,無法捕捉:“……不,不是。”

    “真的不是?”

    他在冗長的折磨中顫。抖:“不是……”

    舒顏無情地松開手,不給魚兒施舍一點空氣和水,步步緊逼,“齊剛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關?”

    他想去捉她的手,被她躲開,她端坐在那里,無情的像一個頑固的教父。

    “回答我,我就給你。”

    “不是……”他說。

    他舒顏在問這個問題時,將身體故意遠離他,是他伸手不能夠到的地方,這讓一個目前處于極度脆弱的狀態的人很難做。

    “顏顏,你靠近一點,靠近一點……”就算是再難受,他也不肯用手,只是這樣給她看著,試試她到底有沒有憐憫心。

    舒顏沉默地看著他,無動于衷。

    “不要騙我。”

    岑盡白用盡全力直起身子,暖光照在他近乎完美的男性胴。體上,轉了一個彎又趴下,終于能夠到她。

    “我知道他為什么陷入困境,顏顏,你過來……過來我就告訴你……”

    修長的男體向他移動,像在爬向她。

    舒顏被這一幕刺激到感官,坐在那里沒有動,像是等著歷劫凡人到她身邊來。

    那人攀上她的肩膀,將臉放在他極度喜歡的地方,將那里作為他的“洗面奶”。

    他沒有著急地祈求她讓他脫離苦海,言語中帶著委屈和不敢透露的埋怨:“你就這么在乎他嗎?”

    舒顏還沉浸在剛剛的視覺盛宴當中,腦子有些混亂,并沒有回答她這一句話。

    岑盡白將她的不回答當做默認,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露出狠厲的表情,轉瞬即逝,保證她不會發現。

    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顆粒感,“我了解他的家世,知道他從小就失去了父母,”他仰頭,離開溫暖潮潤的地方,“你知道的,我從小也跟沒父母的人沒什么區別,而齊先生沒有父母卻養活了自己和他妹妹,讓我很敬佩。”

    舒顏有些動容。是啊,如果剛剛岑盡白說得是真的,那他從小就生活在沒有父母疼愛的環境下,比之齊剛,好就好在了物質上,可能齊剛,還有他的妹妹陪伴。

    他面上帶著自嘲:“我怎么會想害他呢?我懂他的難處,自然不忍心將他現在的生活毀了的。”后面那句話帶著無盡的傷心,“顏顏,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我……”舒顏吐出一個字,仍舊帶著猶疑,因為感同身受嗎?對齊剛感同身受,對岑盡白感同身受。

    “齊先生在年少時曾經接過打黑拳的活,有兩個楠溪市的有錢少爺在他身上壓輸贏打賭,其中一個已經提前打過招呼,讓齊先生故意輸,給了他一大筆錢,事后拳擊場的老板告訴了另外一位壓他贏的那個人,那人一直記著他,但有另外一個人護著,他不敢怎么樣齊先生。”

    “但是最近,壓齊先生輸的那個人破產了,而另一位,仍舊記得當年的恩怨,并將這些加注在齊先生身上。”

    岑盡白從頭到尾,都很有教養地喊齊剛為齊先生,言語之間還帶著些無奈,“我本來也想幫幫齊先生,但是岑家現在還在我爸手里,我沒有那么大的權力。”

    舒顏又從他口中得知一個爆炸消息,這一次,可信度更高,因為在曾經和齊剛的閑聊中,他也提到過他曾經靠打拳賺錢。

    但是,岑盡白真的能讓她相信嗎?

    愣神之際,皮膚上綴落一滴滾燙、晶瑩的水珠,燙得她抬起頭,卻看見一雙藍色似琉璃珠子的眼睛里,水光潺潺,漂亮的睫毛垂下被濡濕,張開時像是落水的蝴蝶般。

    她有些手忙腳亂:“你別哭啊……”

    手指擦過他薄嫩的眼皮,不知是他皮膚太嫩還是她太粗魯,眼皮和眼尾很快就變成了紅色,跟化了妝一樣自然,卻不女氣。

    岑盡白任由她給他擦眼淚,但是后來或許意識到這樣哭有些丟臉,將臉重新埋下去。

    帶著不明顯的哭腔小心控訴:“你為什么不相信我……”

    舒顏被他弄得有些頭疼,回想起剛剛他抬臉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好像對他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一樣。

    或許是這個午夜太過寂靜,他的哭聲就算再小她也嫌聒噪,或許是這個房間太小,小到她以為這里就是她的全部,他闖進來,那就是她的了。

    他的淚水,好像透過了皮膚表層,進入她的血管,跟隨她冷清的血液一起,通向心臟。

    實在找不到方法,她重新握住他,剛剛也算是有了經驗,盡力地讓他舒服,“別哭了……”

    他果然停止了哭泣,但身子還是在抖。

    舒顏乘勝追擊:“我相信你。”

    “真的嗎?”

    “真的。”舒顏鄭重回答。

    “那你親親我……”他卑微提出請求。

    無奈又縱容:“好……”

    ……

    這次的問答中,一開始她是最理智的那一個,但是到最后,她竟變成了跟著他情緒走的那一個。

    第二天白日時,她允許他抱著她睡,并且不用再像之前那樣,在她沒醒的時候匆匆離開。

    岑盡白受寵若驚,像個寵物一樣對她蹭了又蹭,意識到這樣會打擾到她休息,小心翼翼將動作放輕。

    舒顏醒來的時候,聞到飯香,她以為自己夢到了小時候,那時舒蕓就是這樣照顧她的。

    岑盡白自然而然地走入廚房,用張奶奶昨天送過來的食材,給舒顏做了一頓早飯。

    味道出奇的好,反正比她自己做得好吃,她笑著夸他。

    今天出了太陽,陽光經過雪的反射,更加亮,照在他笑著的臉上,好看到像汁水極多的某種水果。

    讓人想要咬一口。

    舒顏將岑盡白送到門口,他站在門口依依不舍,倒顯得她像一個薄情寡義的人。

    老舊的鐵門在開著時會晃來晃去,差點晃到岑盡白的身上,他側身躲過去,掃了眼上面快要脫落的舊漆,皺眉,很是嫌惡。

    舒顏將這些看在眼里,同床的溫存散去,剩下的是外面的冰天雪地。

    岑盡忽然說他已經答應了他的父親岑方啟,學習如何管理公司,想要留在國內,“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出國的,而我要心安理得地留在國內,必須得到我父親的肯定。”

    舒顏聽出他是為了她才留在國內,倍感壓力,不說話。

    他像是明白她的沉默:“是我自己想留在國內,與你無關。”

    舒顏沒說話。

    岑盡白:“我走了?”

    舒顏神色淡淡地點點頭。

    他似有不滿,“外面的雪還沒有化,車輪子都會打滑,非必要不要出門。”

    舒顏:“好。”

    但是他還是不滿足,混血感十足的臉上,因為這樣祈求的表情,比女人還要楚楚可憐。

    舒顏真想求求他,別再做這樣的表情。

    “我說車輪子會打滑,你就不關心我嗎?你說一句路上小心我也是欣喜的。還有,在我走之前,你能給我一個貼面禮嗎?”

    舒顏乜他一眼,敷衍開口:“路上小心。”又說,“貼面禮不是在見面時候用的嗎?”

    岑盡白斯文一笑:“離別時也可以,用來表達不舍和祝福……”

    “這里是中國。”

    岑盡白的神色黯淡了,舒顏將手克制地握成拳,像是在提醒著自己什么。

    他笑得體面寬容:“如果你不愿意,,沒關系的。”

    舒顏并沒有因為他這句話放松,而是硬邦邦地告訴他:“你該走了。”

    他的笑意頓了頓,知道自己不能再得寸進尺:“好。”

    舒顏關上掉漆的門,那時的岑盡白還在門外笑著看她。

    靠著門,她看見自己的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門上掉下的漆,一塊一塊的,用指腹捻,還會再此進行分離,碎成渣渣。

    鐵門“吱呀”一聲又被打開,門外的人還沒走,他回過頭,藍色的眼睛亮得出奇,卻在聽見舒顏開口說的話后,像沉寂的流星一樣黯淡下去。

    舒顏逆著窗外的白光而站,伸手:“鑰匙還回來。”

    第35章 他來了……嗎?

    岑盡白果然顧不得裝飾笑意,生疏地找到那個可能能引起她同情心的表情,“為什么?我們這樣不好嗎?”

    舒顏搖搖頭:“我們這樣是不正常的。”

    他不正常,她,可能也不正常。

    “正常是如何定義的,世界上有許多相處方式,為什么我們的就是不正常?”他慢條斯理地問,似乎這在他眼中不是什么嚴重的問題。

    他的云淡風輕讓她怔愣一瞬。

    舒顏垂下眼睫,遮住了了剔透的眼珠,“我感覺,我總是會被你引著走,這并不是我想要。”

    她的手還是空的,固執地朝他伸去,岑盡白無聲地站在那里看她,和她爭取鑰匙最后在自己手中的時間。

    “想來的話,可以讓我給你開門。”舒顏說。

    他目光懷疑又帶著耀人的希冀:“真的嗎?”

    舒顏:“如果你在正常時間來的話。”

    ……

    岑盡白最終將那個鑰匙給了舒顏,她心中總算是放下了一口氣。

    關上門,屋子里被外面的陽光照得亮堂堂,剛剛吃飯的矮桌子,被岑盡白擦得光鮮亮麗,上面還放著她新買的玻璃杯。

    外面有陽光了,雪快化了,就是不知道還要幾天。

    她兀自望了一會兒空蕩蕩的出租屋,覺得這里太冷,回到了臥室,坐在了烤扇下面。

    正要拿起書,齊剛打來電話。

    “舒顏?”齊剛的聲音很沙啞。

    舒顏辨別了好久才認出:“怎么了,老板?”

    “沒什么事,就是……”他話中拐了一個彎,“問問你那里雪化得怎么樣?可以正常出行嗎?”

    “雖然店面現在不能做了,但外送還是要做的。”他嗓音啞得有些不正常,“哦,你什么時候能來上班啊?”

    舒顏在剛醒來的時候通過窗戶向外看了一眼,雖然雪還是很厚,但是已經有人開始鏟道路上的雪了,沒想到這里委員會的行動還挺快的,她之前想得太悲觀。

    “我覺得兩三天差不多。”

    “哦,這樣。雪天的物資還夠嗎?你那里還方便嗎?”

    舒顏:“挺好的,吃喝什么的都沒問題。”提起這,她又想到了已經離開有一會兒的岑盡白。

    齊剛說讓她在一個星期后恢復上班,只坐外送,不做堂食了。

    舒顏說行的。

    “你是不是感冒了?”

    齊剛愉悅的笑穿過話筒傳來,配上些鼻音顯得有些奇怪好笑:“你發現了?”

    這很明顯了好嗎?

    舒顏說了幾句關心的話,順其自然。明明是一個剛剛和岑盡白說“路上小心”都別扭的人。

    “哦,對了。”舒顏想起岑盡白跟她說的,“你之前是不是在打拳時得罪過人?”

    如果這是“好再來”關停的原因,她想她知曉后應該提醒一下他,畢竟

    齊剛:“你怎么知道?”他聲音由驚轉低,“誰告訴你的?”

    “岑盡白”,又道:“那人現在可能正在報復你。”

    齊剛也好久不說話,只能聽見他的呼吸聲有些急,好像將手機拿遠咳嗽了幾聲,然后說:“知道了,掛了。”

    齊剛的最后一句聽不出情緒,舒顏無法判斷他能不能找到解決辦法,如果不能,那她就要失去一個還不錯的工作。

    手機上,另外一個人的消息,她一條沒看,只是添加了,但沒有說過一句話。

    *

    “你是不是進我的畫室了?”岑盡白一身西裝,眼神冷冽地盯著Zero。

    岑盡白今天一回到別墅,就直接去了畫室,直到現在,他才出來。

    Zero百無聊賴地呆在岑盡白的臥室,正指尖飛舞地玩著游戲,岑盡白這句陰森森的話讓他手抖了一下,畫面里小人的血槽空了一大半。

    “沒有啊,老師,你不是不讓我進嗎?”Zero是個很機靈的人,盡管心里已經慌了,但很快又對手中的游戲得心應手。

    但他不敢抬頭看岑盡白。

    “有一幅畫,位置變了,只有你一人在三樓,不是你還是誰?”

    Zero勉強扯了扯唇角,仍舊裝作投入到游戲當中,“那有可能是自然因素下移位啊,哎呀——要死了,看來這把又要輸……”

    岑盡白從電腦桌前的椅子上起來,高大的黑影籠罩住正在玩游戲的Zero。

    壓迫感襲來,Zero無法再裝下去,他抬眼,青黑的襯衫被岑盡白鼓鼓的胸肌和臂肌撐起,因為辦公的原因帶著眼鏡,下面的藍眼平靜無波,但是Zero卻感受到了窒息感。

    “老師……真不是我。”Zero還在做最后的生涯,天知道在那個畫室看見了什么。

    “哦?這樣啊。”岑盡白往退了幾步。

    Zero心中松了口氣。

    但是他看見岑盡白修長蒼白的手拿著手機,正在奇怪他要聯系什么人時,聽見他說:“Mia昨天還給我發信息問我你在哪,她還不知道你在中國吧?”

    Zero瞬間舉手投降:“別,老師,千萬別!”他低下頭承認,“我是進了畫室——”

    企圖用悔改加可憐的表情求得岑盡白的原諒,但是他再抬頭看岑盡白的眼神,他像是想挖掉他的眼鏡。

    “你看見了什么?”岑盡白又向他走近。

    Zero嘴唇囁喏,說不出一個字,因為現在回想在畫室那短暫的幾十秒,還是讓他頭皮發麻。

    “我……老師,我是誤闖進去的,當時里面很黑,我什么都沒有看清。”他學習虔誠的中國人舉手發誓*。

    岑盡白笑笑,似乎就這樣放過他,但是Zero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因為好奇進了那個畫室,不過幾秒落荒而逃,因為那個畫室里……他打了個寒戰。

    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老師似乎和別人不一樣,舒小姐被他盯上,他都開始猶豫自己幫老師做事會不會得到上帝的懲罰。

    上帝的懲罰容不得現在考慮,但是老師的懲罰會如約而至。

    岑盡白忽然說:“你那幅肖像色調冷暖有些問題,重新畫一遍。”

    Zero愣住:“現在嗎?”

    他看見自己的老師近乎和藹地笑了笑:“對。”

    岑盡白沒有讓Zero去畫室拿畫布和顏料,他自己去拿的。Zero坐在那里等得心焦焦。

    *

    岑盡白走后的第一個夜晚,舒顏一直揣揣不安地等待著,或者是害怕著。

    他會不會再來?

    烤扇的光很暖很暖,但是舒顏還是蜷縮起來,將被子蓋過臉頰,一會兒之后覺得實在悶得慌,倏爾挑開被子,目光呆滯地望著頭頂掉皮的墻。

    又失眠了。

    可能是烤扇太熱了不習慣吧。

    敲門聲突突想起,很有節奏,大概間隔三五秒,又會有節奏地響起三聲。

    舒顏望著頭頂上墻的瞳孔驟縮,手用力地抓住了蓋到胸口的被子,即使沒有觸及到自己的胸口,她仍然摸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來了……嗎?

    收回了他的鑰匙,他真的有在禮貌地敲門。

    不過是上午才見過。

    她看著已經鎖上了的玻璃窗,腦子里做了一個決定,蒙上了被子,假裝沒有聽見敲門聲,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

    但是,敲門的人很執著,這房子的隔音效果又很差,無論再怎么堵住耳朵,都能聽見。

    好煩。

    在聽到樓下大叔罵罵咧咧的聲音,舒顏以為那人不會再敲了。

    但他還是鍥而不舍,仍舊停留三五秒敲三下的頻率。

    樓下的大叔又在罵,越來越臟的話斷斷續續地傳到她的耳中。

    太吵了,根本睡不著。

    她光腳穿著拖鞋冷著一張臉穿過冷颼颼的客廳,敲門聲停了,響起了極輕的腳步聲。

    她迅速擰開鎖打開鐵門,老舊的鐵門痛苦地吱哇亂叫,而門外空無一人。

    低頭,她的腳前面放著一個粉色的箱子,很熟悉。

    樓下大叔的聲音:“就是你吧,半夜敲什么敲,信不信老子一錘子夯死你!”

    但只有這一聲,再仔細聽也沒聽到大叔憤怒野蠻的聲音。

    ……

    箱子里躺著的,是舒顏用過的和沒用過的,一大一小,形狀不一,小的用過,大的沒用過。要用那個大的時,她遇見了岑盡白。

    最上面還有一張粉色的便簽紙,舒顏將這張紙撥到一邊。

    她拿起那個大的,按動開關,電音很輕,她將手指放上去,有輕微的震感。將她拉回到在岑家別墅的那段日子。

    那張紙攥在手里薄薄的一張,感覺不到重量,隱隱還有淡淡的清香,幾個字龍飛鳳舞、力透紙背:

    【要想我,時時刻刻】

    下面還有個簡筆畫,一個小人埋在另一個小人的懷里。

    ……

    失眠了,要吃很多褪黑素。

    *

    這邊的別墅。

    Zero揉了揉被老師“不小心”濺到眼睛上的顏料,其實他黃色卷發上,也有好多顏料,變成了彩虹頭,全是因為老師的“不小心”。

    他看了看悠閑畫畫的岑盡白,小心翼翼提出:“老師,今晚你不去找師娘嗎?”

    岑盡白畫得是一個很大的海浪,海浪里面包裹著一朵白色的梔子花,畫面唯美,“看見了嗎?畫陰影區要這樣畫才會更加立體。”

    老師的答非所問,Zero奇怪地看他一眼。

    好久,岑盡白終于完成了那幅畫,他歪頭看向被自己折磨得亂七八糟的學生,溫柔笑:“你怎么回事,畫個畫都能弄臉上和頭發上。不過這個是不可避免的——”

    “你剛剛跟我說什么?我怎么不去找你師……娘?”

    Zero點點頭。

    “因為我要給她思考的時間,在這個時間內,她不能忘記我,讓她的腦子里只有我,而不需要我出現。你知道棄貓效應嗎?”岑盡白緩緩道。

    Zero像個好學的好學生,忘記了剛剛岑盡白對他的不好,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卷毛,問:“什么是棄貓效應?”

    岑盡白轉過頭,將目光放在剛剛完成的畫上,深藍的海浪與他的眼睛融為一體,笑容忽然變得意味不明。

    從Zero的方向看,他的老師,側臉骨相優越,配上這個笑容,剛中雜合了些柔,危險又蠱惑。

    他忽然不想問了,他開始同情那個可憐的中國girl。

    *

    從舒顏剛住在這里開始,對面住的爺爺奶奶就經常關心舒顏,送吃的、給她倒垃圾,甚至還提出要給她打掃衛生,讓她去他們家吃飯。

    雖然最后兩條被她拒絕,但是前面的兩個都很像鄰居之間的相互關心,她不好拒絕,只能盡力還回去或者能躲就躲。

    但是最近兩天她發現,對面的奶奶不會隔三岔五地來給她送吃的了,甚至她出門丟垃圾遇見張奶奶,會打招呼,但是張奶奶臉上總飄著一些心虛和面對她的不適應,匆匆結束話題。

    或者用惋惜同情的目光看著她。

    對于這些,舒顏照單全收,甚至心里輕松不少。

    岑盡白在這三天都沒有出現,屋內也沒有發現可疑的香屑,玻璃窗的鎖沒有被撬動的痕跡,枕頭上只有她的長發。

    她可以安安靜靜做許多事情,比如讀書,比如發呆。

    那個粉色箱子被放在她的床底下,里面的東西,連同張粉色帶著醉人香味的紙條,一起被埋在箱子底下。

    感覺那些東西,似乎不再能給她帶來刺激的感受,她覺得自己是沒有需求的。

    在第三天,有一個電話打進來,她看著是齊剛的備注,按了接聽。

    “你好,你是齊剛先生的親屬或者朋友嗎?”

    “他現在在醫院,是很嚴重的肺炎,你是他的星標聯系人,病人現在屬于沒有人照顧的狀態。”

    第36章 “你的耳朵好紅啊”

    舒顏被禮貌疏離的女聲砸得有些懵,幾秒后問:“哪個醫院?”

    “市二院。”

    ……

    路上的雪被鏟得七七八八,但還是有些滑,舒顏從出租屋步行走到地鐵口,路上遇見那個賣淀粉腸的阿姨,舒顏看她手上全是凍瘡,囑咐她一句要注意擦點防凍藥。

    阿姨眼圈紅了,看她行色匆匆,想給她一根熱乎的淀粉腸,舒顏擺手不收,說她現在有些急事。

    在地鐵站的路邊,她被人拉住了手腕。

    回頭看,是消失許久的岑盡白。

    他問她:“你要去哪?”

    舒顏想掙脫他的手腕,神色有些著急,因為醫生說是齊剛那是很嚴重的肺炎,“醫院。”

    岑盡白卻攥著不松手。

    舒顏忽然看著他問:“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去?”

    岑盡白接著松開手,臉上綻放笑意:“怎么會。”

    “我送你去。”

    舒顏被強勢地塞進了一輛黑色的車子里,她沒心思去注意這輛車里面的高級奢華。

    “嗨,師娘!”Zero坐在駕駛坐上,熱情地和她打招呼。

    舒顏僵著一張臉,沒回應他,也沒注意到他的稱呼。

    車門被鎖了,根本打不開。

    岑盡白坐在她身邊,大腿貼著大腿,看著她白用功夫。

    Zero瞄了一眼岑盡白的臉色,不是說不來找舒小姐嗎?一聽到人家要去醫院照顧朋友,又拿他當苦力。

    舒顏放棄了掙扎,一眼沒看身邊的人,甚至往旁邊挪動著,想盡量遠離身邊的人。

    Zero看舒顏注意到他了,嬉皮笑臉:“嘿嘿,師娘,你去哪啊?”

    “你叫我什么?”舒顏聽到這個稱呼皺起眉。

    “呃……”Zero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岑盡白一眼,因為他之前叫師娘,他也沒看自己老師反對,這個稱呼脫口而出。

    “你師傅是誰?”

    Zero注意到自己的老師端坐著,持著一絲微笑,看向舒顏。

    舒顏順著Zero的目光,對上了岑盡白,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冬天后背一陣冷汗的Zero尬笑:“有些唐突了,舒小姐。”接著問了剛剛那個最適合的問題,“你要去哪。”

    都已經被鎖在車上了,舒顏也不矯情了,剛剛的稱呼她也不計較,禮貌含笑:“市二院,謝謝。”

    剛剛的稱呼問題讓Zero閉了嘴,他們三個,他的嘴最大,他不說話,舒顏也不想說話,那車里就這樣安靜著。

    Zero聽見隔板升起的聲音,內心又一陣無語。

    ……

    舒顏:“你干嘛?”

    舒顏眼睜睜看著隔板升起,隔絕了前面的視線,這讓她想起她被困在大雪里的那天,也是他們兩個人,她被凍掉了腦子,提出要將腳放在他的肚子上,他答應了來著……

    她還質問他為什么沒戴耳釘了。

    目光不自覺落在他的耳垂上,還是沒有耳釘。

    “他惹你不高興了嗎?”岑盡白問得是Zero。

    舒顏思緒收回,藏住自己有些發熱的耳朵,白了他一眼:“讓我不高興的一直都是你。”

    這句話開口,讓岑盡白的面色一僵,笑容定格,但是他慣會調節自己,很快恢復到溫柔的表象。

    舒顏撥了撥自己的長發,柔軟的頭發蓋在耳朵上。

    倏爾耳朵上傳來柔軟又涼涼的觸碰,動作很輕,稍縱即逝,留下一陣酥麻余韻。

    “你的耳朵好紅啊。”他說出一個陳述句。

    舒顏從那陣酥麻中回神,用手欲蓋彌彰地捂住耳朵,“這里太熱了。”然后裝作不心虛地直視著他。

    “哦。”他相信了,笑得更加溫柔,慢條斯理地收回手,然后放在自己有耳洞的那個耳垂上,還揉了揉。

    舒顏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跟著他的手移動。

    耳邊傳來一聲愉悅的嗤笑,舒顏轉過頭,看向車窗外。

    “這個板子升起來,會隔音嗎?”

    她看不見岑盡白的神情,只能看見倒映著他影子的車窗,張牙舞爪地罩著她。

    “不隔音。”

    舒顏耳朵上的紅蔓延到了臉上,她對著車窗有些羞恥地閉上眼睛。

    要是這樣,那天她在車里要求和質問岑盡白,豈不是全被前面的人聽見了。

    “騙你的,聽不見的。”岑盡白玩味地笑聲從后面傳來,車窗中的影子向她靠近,卻始終沒有觸碰到她。

    又補上一句:“我們做什么都聽不見的。”

    舒顏想打他。

    岑盡白盯著她毛茸茸的后腦勺,有一根頭發粘在她后面的衣服上,他抬手將那根不識好歹的頭發拿下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沒有注意到。

    他將那根不聽話的頭發悄悄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車窗映照不出岑盡白的小動作,但是舒顏看到他正要在她頭上弄什么東西,那東西還在閃著光。

    她驟然回頭,中止了他的動作。

    他的手停頓在半空中,因為她的回頭,他們的距離拉近,他垂眸,她抬頭,視線交錯,有什么正在糾纏著。

    他的手里拿著的亮晶晶,是一個非常精致的發卡,一朵白色的小花,她沒仔細看,只瞥見畫上點著幾顆晶瑩的碎鉆,和他之前戴的耳釘一樣閃。

    “別對我這么警惕,我只是想給你戴上一個很適合你的發卡。”他神色無辜,深邃的眼睛在笑起來時和那些碎鉆一樣亮。

    舒顏遠離他,但是退無可退,“我不要。”

    他用手摸著那個發卡,還在試著想別在她耳后,舒顏躲開,他又追上來。

    僵持之間,他說:“這里好像有些堵車,不如讓Zero換一條路走吧。”

    舒顏掙扎的動作停了,岑盡白趁著她乖下來,用那個發卡將她側臉上的頭發攏在耳后,露出她小巧熟紅的耳朵。

    不知是氣得還是什么。

    舒顏忍受著他的威脅,咬牙不去看他,避免和他交流接觸。

    但是她知道,他一直在看她。

    白色的小花在她的身上才會變得這么好看,她紅紅的耳朵……

    她聽見他低聲笑著說:“很可愛。”

    *

    市二院到了,岑盡白先下車給她打開車門。

    終于又看見開車的人,舒顏臉上的紅暈還沒完全褪去,但是岑盡白說那板子確實是隔音的,她態度自然地和小卷毛道謝。

    Zero不敢邀功,撓了撓頭:“師……舒小姐你還是謝謝老師吧。”

    她的笑容頓了頓,沒回頭和岑盡白道謝,步履匆匆地走進醫院。

    ……

    “老師,師娘頭上的那個發卡,是你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嗎?”這幾天Zero看岑盡白手里總攥著什么東西,桌子上擺著許多精巧的小工具,他昨天晚上才瞟見那個已經做好的發卡。

    他沒想到,岑盡白不僅畫畫如有神助,在未曾涉及過的領域用心后也能做得這樣好。

    “太粗糙了,本來還想給她做個更好看的,但是來不及了。”如果她非要去見那個男人的話。

    Zero嘀咕:“我覺得挺好的了。”

    但是岑盡白沒回答,而是看向自己的手心。

    “老師,你不去嗎?”Zero看著表演笑容消失術的老師,問道。

    岑盡白抬手,手里捏著一根泛黃的長發,對著陽光,細細的一根仿若閃著金光。

    是誰的不言而喻。

    “去。”他聽見岑盡白這樣說。

    岑盡白從車里取出一個透明的收納袋,將那根頭發小心地放進去,然后封上,裝在口袋里。

    做完這些,他跟瞪著傻眼的Zero說:“你在這兒等著。”

    岑盡白看向醫院大門,流動人群很多,他極其明顯蹙眉,眼中的嫌棄毫不掩飾。

    又跟著剛剛舒顏離開的方向進了醫院。

    Zero在岑盡白走后忍不住蹦出來一句:“Blimey!”

    *

    “你怎么來了?”

    齊剛看見舒顏的那一秒,既驚又喜,但驚喜居多。

    人在下意識做出的反應是最真實的。

    舒顏走進來,“醫院的人跟我打了電話,說你肺炎,現在好點了嗎?”

    這是一間普通病房,一間有兩個病人,齊剛的隔壁躺著一個男人,跟齊剛一樣在打點滴,床旁邊是一個女人,正在喂他喝水,舉止親密,是一對中年夫妻。

    齊剛已經從剛剛的驚喜中緩了過來,但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已經醒了一會兒了,現在好多了,沒啥事,沒想到醫生給你打了電話。”

    其實那時候他已經燒得意識都不清醒了,清醒過來看見她還以為燒沒退。

    舒顏看著他手上扎著針,看見她來還要做起來,她連忙走過去按住他:“你別動,我坐在這里就好。”

    她坐在他床旁邊的一個椅子上,一般是為家屬或者探望的人準備的。

    “你的另一只手好了?”舒顏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上的石膏已經拆除了。

    齊剛活動了一下之前那只受傷的手:“差不多了,就先拆了。”

    舒顏笑笑,心理想的卻是,那齊剛應該很快就會辭退她,畢竟他手沒受傷之前,齊剛都是一個人管理“好再來”。

    齊剛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不過還是有些疼的,店里我一個人搞不來。”

    舒顏松了口氣,她還挺滿意現在的工作的。

    一直在看他們的中年夫妻說話了。

    中年女人問舒顏:“你是他女朋友嗎?”

    中年男人也說:“看著挺般配的,還是已經結婚了?”

    齊剛笑容收回,還沒開口,看見坐在那里的舒顏連忙擺手否認:“不是的,叔叔阿姨你們誤會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他還注意到,她的頭上戴著一個發卡,很亮很閃,看起來價值不菲,但是他又想了想舒顏的經濟狀況,沒在意。

    中年女人也不尷尬:“原來不是啊,我看你進來時小伙子那高興的樣兒,看上去病都好了一半,還以為你們是男女朋友呢。”

    舒顏笑笑,還是搖頭:“不是的,不是的,他是我老板。”

    中年男人扯了扯女人的袖子:“快別亂說話了。”

    因為男人注意到,小伙子在聽到小姑娘的否認,身上的病氣又回來了,長得挺兇,看著怪嚇人的。

    中年女人沒有再說什么,跟自家男人說起了別的事情。

    “你好像有些瘦了,是因為生病嗎?”舒顏關切起了病人,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可能吧。”齊剛回,他也端詳著舒顏,“不過我看你倒是面色紅潤。”

    面色紅潤?

    舒顏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是剛剛在車里……

    “可能是外面的冷風吹的。”舒顏眼神閃躲著說。

    齊剛的面色比她蒼白得多:“辛苦你還來這一趟了。”

    “沒事的,你也照顧我不少。”

    舒顏沒有問齊剛店面的事情怎么樣,因為她不能給出什么好的建議,可能還不利于他的養病。

    聊至中途,齊剛開始劇烈的咳嗽,舒顏避著他扎針的手,站起給他拍背。

    齊剛推開了她,示意她離遠一些。

    舒顏不明所以,但是齊剛咳嗽完之后問隔壁中年夫妻要了一個口罩,遞給她讓她趕緊戴上。

    “你來時也不注意戴個口罩,醫院病毒那么多,傳染給你怎么辦?”齊剛即便生病,兇起人來也煞有介事。

    舒顏聽話戴上,歪頭掛口罩時,她發卡上的碎鉆晃了齊剛的眼睛。

    他鬼使神差地說:“你頭上的發卡,很好看。”

    她戴口罩的動作有些停滯,還有她眼神的不正常變化也被齊剛捕捉到。

    齊剛:“我能看看嗎?”

    舒顏將口罩戴好,猶豫了一下,還是取下了那個發卡,遞給了齊那只沒有扎針的手。

    發卡小小一個,但卻極有重量,花瓣中的細紋都被雕刻出來,上面的鉆看上去像是真的,即便齊剛是個直男,他也能感受到這個發卡的精致程度,尤其是戴在舒顏頭上,極其適合她的氣質,就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樣。

    舒顏也在打量著這個發卡。

    白色花瓣的中間,像是靡紅的花蕊,又像是紅色的顏料從雕刻細紋中滲透進去,想要染指整朵白花,但又迫不得已停下。

    齊剛看了舒顏一眼,她只露出一雙眼睛,卻能讓人被她眼中的清澈所吸引。

    “這是梔子花,”齊剛說,然后抬手將發卡靠近鼻子,“中間的紅色……是血。”

    他抬頭,舒顏的一雙眼睛里,不掩吃驚,“這是血?”

    “有一股鐵銹味。”

    舒顏忽然將那個發卡奪回來,攥在自己手心里,小聲說:“怎么可能是血,你弄錯了。”

    齊剛看向空落落的手心,克制地攥成一個拳頭狀。

    好久,他找回自己的聲音,用本來就啞的嗓子問她:“這是誰給你的?”

    他沒等到舒顏的回答,不甘心似的又問了一遍。

    最后自問自答:“是那個叫岑盡白的給你的對嗎?”

    “這似乎不關你的事。”

    聽見她回答的同時,齊剛看見,開著的病房門外,站著一個高大的人,穿著不凡,鶴立雞群。

    高貴的藍色眼眸,近乎嘲諷的笑容,比舒顏的話更讓他憤怒且無力。

    第37章 “男朋友?”

    “你扎針呢,手不要用力啊。”

    齊剛驟然松開緊抓被子的手。

    舒顏將那個發卡放進兜里,檢查齊剛扎針的手。

    齊剛的余光里,瞥見那個人的人影仍在。

    在舒顏確認齊剛的手沒事后,想要推開,聽見齊剛說:“別動。”

    舒顏沒動,問:“怎么了?”

    齊剛將余光收回來,低頭就能看到她的發頂,還能看到她粉色的耳垂,他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

    舒顏也聽見了,她快速起身,口罩遮住了她的尷尬。

    齊剛看向別的地方,解釋:“你頭發有些亂了,整理一下。”

    “小伙子,門口那位是你朋友嗎?”隔壁床的中年女人突然說。

    舒顏和齊剛同時看向門口。

    岑盡白站在門口,正紳士禮貌地笑著。

    齊剛:“你怎么來了?”

    “你們三個長得都好看,站在一起怪養眼喲。”中年女人侃笑著,不知這個小姑娘喜歡哪一個。

    病床上的男人拉了拉自己老婆的手,讓她別亂開玩笑,但是他管不住自己老婆,反而挨了一記白眼。

    舒顏看見岑盡白,想起剛剛那個發卡上帶得血,心里一陣惡寒,沒有跟岑盡白打招呼。

    岑盡白身上的氣質與這個狹小的普通病房格格不入,就跟他“屈尊”呆在舒顏的出租屋一樣。

    他走進來,皮鞋與地板碰撞的聲音響起,站在舒顏斜后方,極近的距離。

    “身體好些了嗎?最近天氣變化快,體質差點可就扛不住了。”岑盡白笑著說。

    齊剛沒說話,輕蔑一笑。這就是在變相說他體質差。

    岑盡白還禮貌地跟病房內那對中年夫妻打了個招呼。

    女人心中做著評判,雖然那個生病的小伙子長得也很帥,但是這個長得比女人還妖艷:“你是混血嗎?”

    岑盡白知道她是因為自己的眼睛提出的疑問,回答說:“我爸爸是混血,奶奶是德國人,我有四分之一的德國血統。”

    女人夸贊:“好漂亮的一雙眼睛。”這句話惹得病床上的男人吃味,女人急忙又去哄,不再和他們聊天。

    舒顏心中吐槽阿姨看人不準,被他外表迷惑,但是她反過來又想,自己當時又何嘗不是。

    岑盡白上前,瞥向她的耳后,他給她的那個發卡,被她取下了。

    舒顏并不知道他在看她。

    從齊剛的視角來看,岑盡白的身體在舒顏身后,手臂再往前一點,直接就能圈住她,他心里堵得慌,偏偏沒有立場讓舒顏離他遠一些。

    “齊先生需要轉到一個更安靜的病房修養嗎?或者我可以幫忙再請一個人照顧你,我想你不會讓顏顏一個女孩子在這照顧你吧,畢竟你們,只是一種雇傭關系。”岑盡白說出的話輕飄飄的,聽起來處處為齊剛和舒顏考慮。

    舒顏卻說:“岑盡白你別來添亂了,快走吧。”她知道齊剛不會無緣無故接受別人的好意。

    齊剛覺得這是一種侮辱,“岑先生,你不用跟我假惺惺,我沒上過幾天學,不會些說話的彎彎繞繞,你明說就好。”

    岑盡白先回舒顏的話:“怎么能是添亂呢,你不是很關心……自己的老板嗎?”

    舒顏總覺得他后面一句有些陰陽怪氣。

    接著岑盡白對齊剛說:“齊先生,你不要誤會我,我都是看在舒顏的面子上。”

    齊剛:“那你又是她什么人?”

    岑盡白只是笑,臂彎微張,像是在抱著舒顏,但是舒顏根本感受不到。

    齊剛只覺得這男的不要臉,氣得臉都青了:“你離舒顏遠一點,你看不出她不喜歡你嗎?你為什么還在纏著她?”

    舒顏沒有被說破了的窘迫,反而去按住齊剛的手:“你別激動,還在打點滴,小心鼓包。”

    舒顏的關心和她無意中的觸碰讓齊剛瞬間安靜下來,而岑盡白的臉色沉下來,盯著舒顏按齊剛手的那里。

    “是啊,齊先生別激動,不然,顏顏要擔心了。”岑盡白緩緩說。

    他明目張膽地貼著舒顏的后背,不管舒顏的身體僵硬,將舒顏放在齊剛手上的手移開,放在自己手心里,又被舒顏甩開。

    她警告地看向岑盡白,岑盡白后退一步,算作收斂。

    其實她對他根本無可奈何。

    齊剛別過眼,不去看他們,隔壁床的中年夫妻還在閑聊,有時會看向他們三個,用八卦又好奇的眼神。

    齊剛:“舒顏,你回去吧,謝謝你來看我。”

    岑盡白微微挑了挑眉。

    她不走,岑盡白是不會走的。

    舒顏:“你一個人沒事嗎?”

    齊剛說話還是難聽中又帶著些倔強:“有什么事?又不是斷胳膊斷腿,用不著你操心。”

    舒顏抬頭看了看快要結束的藥瓶,“等我給你拔了針我就走。”

    齊剛嘴巴張了張,卻沒說出拒絕的話,看到了她身后岑盡白向他投來的警告眼神,陰冷地像是要殺了他,他心中隱秘地生出一陣爽意。

    舒顏沒有給齊剛拔針,是岑盡白搶著要給齊剛拔針,結果那雙畫畫的手竟有些不穩,一個針頭拔得艱難,拔出來后整個手面都是血。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這是岑盡白故意的,連忙推開岑盡白給齊剛止血,不免沾上些,也沒在意。

    齊剛也知道岑盡白這是暗里整自己,要是回到前幾年,可能拳頭就上去了,但是現在不行,他清楚知道自己斗不過岑盡白,也不想在舒顏面前動手。

    中年女人哄完了自己的老公,看過來,驚的叫了一聲:“哎喲,拔針都成這樣了,要不要叫護士啊?”

    齊剛:“不用。”

    無意中女人的眼神對上那個藍眸,根本不是他進來時那樣清澈有禮的眼神,陰森森地盯著病床上的人和病床邊上的人。

    若有所感似的,他轉過頭,察覺到自己暴露了,還對著中年夫妻溫柔笑了下。

    中年夫妻噤了聲,女人感嘆人不可貌相。

    血止住了。

    舒顏沒多停留,跟齊剛告別后走了,岑盡白在臨走之前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齊剛,緊隨舒顏身后。

    ……

    “岑盡白!你瘋了嗎?!”

    “可以了!不要再洗了!”

    但是男人不為所動,拽著她的手,放在水龍頭下面沖刷著,已經不知道多少遍了。

    他口中重復剛剛的話:“很臟。”

    染上別人的血,很臟。

    舒顏從齊剛的病房出來沒多久,就被他拽到醫院的衛生間,打開水龍頭,冬天冰冷的水就這樣澆上來,現在手已經沒知覺了,甚至還會覺得手上水都比她的手熱乎。

    她的手被他的手攥著,一起用冷水沖,他也不嫌涼。

    進出衛生間的人,不解地看著這對男女,舒顏對于這種目光,一開始還覺得難為情,后來漸漸麻木。

    不知過了多久,這種神經病的行為終于停下來了。

    他用隨身攜帶的手帕,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凈,手帕上是和他身上一樣的味道,這香味以手帕為媒介,覆蓋舒顏的手。

    擦完水后,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嘴邊親了好幾次。

    舒顏看著他溫文爾雅的樣子,心想:

    真是一個瘋子。

    *

    等待許久的Zero,終于看到醫院門口看見岑盡白和舒顏的身影,忙朝他們揮揮手,其實不用揮手舒顏也能注意到,畢竟車子太過惹眼。

    倆人上車,夾板升起。

    岑盡白一句話都沒說,也沒有對她笑,冰冷的手被他放到他的肚子上。

    她無法掙扎,也無法拒絕。

    “送我回出租屋,”舒顏閉上眼不去看他,平靜說,“求你了。”

    岑盡白答應得很快,懷里的手也逐漸暖了起來。

    她戴著口罩,想起這個口罩是因為什么戴的,岑盡白只覺得晦氣,不請求舒顏答應就摘下了她的口罩。

    她有一瞬間的驚訝,但很快就變得乖順起來,她乖順的樣子很可愛,他忍不住抱著她吻了一下。

    口罩被他嫌惡地丟在車內的垃圾桶里。

    ……

    車子開不進去巷子,只能停在巷子口。

    Zero又被丟下,但是岑盡白沒有跟他說要不要等他,他百無聊賴地坐在車子里玩手機,看見那倆人停在了一個阿姨的小推車面前。

    舒顏忽然輕聲說:“我想吃淀粉腸。”

    賣淀粉腸的阿姨遠遠看見了舒顏,笑著朝她招手,袖套上的油光水亮,是長期做鍋上工作的痕跡。

    岑盡白皺眉,他記得那個賣淀粉腸的,舒顏剛來這里住時,那時候她還沒發現自己跟在她后面,經常看見她在進出巷子時停在這個小推車前。

    油鍋里的油并不是很好看,岑盡白并不想讓舒顏吃這種東西,但是如果她真的很想吃的話,他也不能真的攔著,畢竟她會不開心。

    淀粉腸在油鍋里滋滋作響,從淡粉色變成橘色,從軟嫩變得外皮酥脆。

    “男朋友?真帥,像外國人,我之前好像見過你。”賣淀粉腸的阿姨笑著問。

    舒顏回答:“不是的。”再沒多說。

    舒顏的回答換來賣淀粉腸阿姨懷疑的眼神。

    買淀粉腸的阿姨不住打量岑盡白,她確認自己見過這個男人,就在小姑娘剛來這里的時候。

    岑盡白長得太出挑了。

    她只點了一個,但是阿姨包了兩個,那雙戴著凍傷的手遞過來,岑盡白看了眼。

    舒顏:“好像給多了,我只要了一個。”

    阿姨笑得和善,“給你……給這位帥哥吃,算送你們的。”

    舒顏和岑盡白道謝,然后離開。

    舒顏拿出一根,將另一根遞給岑盡白。

    岑盡白搖搖頭,“不吃。”

    他不吃舒顏也不勉強,反正她有些餓了,那就自己吃。

    岑盡白忽然問:“她手上是什么?”

    舒顏想了想,“你是問剛剛那個阿姨手上的凍瘡?”

    “是凍瘡?”

    “凍瘡是因為長時間讓手處于極其寒冷的環境下造成的皮膚損傷,皮膚會發紅、發紫,會很癢,抓了會流濃流血。”舒顏跟他解釋。

    大少爺不懂人間疾苦,連凍瘡都不知道,很正常。

    岑盡白皺著眉,回憶起剛剛那個阿姨的手,確實有這樣發紫發紅的癥狀。

    舒顏忽然起了別樣心思,知道他不是很了解這些,就說:“剛剛你和的手都放在冷水里那么久,可能會有凍瘡。”

    岑盡白:“真的?”

    舒顏咬了一口熱乎的淀粉腸,外酥里脆,好吃極了,“信不信由你了。”

    岑盡白盯著她的手看。

    ……

    兩個人走出租屋樓下,舒顏停住了腳。

    “你走吧,就送到這里,上去也不會讓你進去的。”

    反正他現在沒有出租屋的鑰匙。

    “這么絕情?”

    舒顏沒什么情緒地看著他,帶著自己的原則。

    岑盡白沒多糾纏:“好吧。”

    舒顏走到樓梯口回頭看,看見岑盡白已經走好遠了。

    “你們和好了嗎?”

    舒顏轉頭,看見了張奶奶。

    她跟張奶奶打了個招呼,說:“哪來的和好。”

    在她這里,從來都沒有好過。

    張奶奶笑笑,也不便多問,畢竟那個有錢的男人好幾天沒有來找舒顏了,甚至囑咐她不要再對舒顏多加照顧,她以為那個有錢男人不喜歡舒顏了,結果今天又出現了。

    愛情現在變得這么*復雜了嗎?

    ……

    冬天洗澡就是煎熬,但是舒顏身上,被岑盡白身上的味道淹沒了,鼻息總是若有若無地籠罩著,像被他標記了一樣。

    她實在忍受不了。

    起霧的鏡子中,女孩像是完成了一個蛻變,沒有劉海遮擋的五官秀氣無比,眼睛里也比之前多了幾分神采,修長的脖頸下面是玲瓏有致。

    也許是好久沒有認真照鏡子,她看得時間有些長。

    手機叮咚叮咚進著消息,像是很著急。

    【顏顏,媽媽生病了,你能來看看媽媽嗎?】

    【媽媽在市二院。】

    【不知道是不是媽太想你,我今天在醫院好像看見了你的身影。】

    【媽真的很想你,你來看看媽媽吧。】

    *

    熟悉的香味在烤扇散發的熱氣的蒸騰下更加濃郁,舒顏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她又在夜里做了淫/亂的夢,這些夢她注定無法找人訴說,因為她也為此沉淪過。

    大手禁錮住她的腰,胸口處埋著柔軟的腦袋,不住地叫她的名字。

    她嫌煩,直接給了一巴掌。

    寂靜的夜里清脆聲特別明顯,岑盡白將打他的那只手收攏在自己手心,放在她的胸口。

    “你又騙我,下午的冷水是不會讓手生凍瘡的。”

    第38章 “黑色的,還有蕾絲”

    “舒小姐去醫院了,還帶著禮物去的。”Zero跟岑盡白說。

    岑盡白坐在辦公桌前,西裝革履,任是誰看了都要說一句貴公子。

    岑方啟離婚后,雖然他并不喜歡這個兒子,但是這是他唯一的兒子,是岑家唯一的繼承人,他有著中國人傳統的思想,自己的一切一定要給自己的種。

    之前他鬼迷心竅,被秋月苓欺騙,竟然讓自己的兒子去學什么畫畫?他更恨岑盡白的親媽了,但是他是他岑方啟的種。

    岑盡白一開始不同意,后來不知怎的,竟然同意學著管理公司,并說以后會留在國內。

    “什么時候去的?”岑盡白盯著電腦,聞言問了那么一句,不像是有多在意的樣子。

    Zero看了眼手機:“大概十點左右去的。”

    岑盡白視線離開電腦屏幕,金絲框眼鏡讓他看起來更加斯文清冷。

    Zero順著岑盡白的目光,看向墻上掛著的那幅畫。

    藍色浪花吞沒純白的梔子花。

    岑盡白的表情不辨喜怒,只是單純地欣賞那幅畫。

    十點,在他走后的兩個小時呢。

    Zero不知道岑盡白在想什么,但那幅畫是被擺在這間辦公室幾天了,是岑盡閑時看的最多的東西。

    Zero:“要跟過去嗎?”

    “跟,怎么不跟。”

    Zero應聲,想起自己回到國內,正事的沒什么進展,偷雞摸狗的事情倒是干了不少,他每天都忍不住唾棄自己,告訴上帝,這些真的不是他的本意。

    “老師,你最近很忙嗎?有時間畫幾幅畫嗎?我看你那畫室里……”好像有了很多新作品。

    但是還沒說完,Zero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岑盡白本來就不許他進畫室,他那次還看見那么多,剛剛差點暴露。

    “你看到了什么?”

    Zero討好一笑:“呵呵……老師,我當時不是跟你說了,什么都沒看到啊。”

    他還記得,顏料差點進到眼睛里的恐懼。

    岑盡白將目光重新放回墻上那幅畫上。

    一片寂靜中,岑盡白說:“岑方啟最近看我看得很嚴,我白日沒有時間去看她,就拜托給你了。”

    “畫展的事情,我差不多已經完成了,最多一個月,你就帶著畫稿去美國吧。”

    Zero聽岑盡白讓他一個人去美國,不禁開口:“老師你不去嗎?”

    “我不去了。”他去不了,秋月苓和岑方啟這兩個人,都不會讓他呆在國外的。

    還有舒顏。

    如果他去了美國,他會想她,那還要想辦法將她帶去美國,她一定是不愿意的。

    Zero聽見岑盡白又囑咐他:“別讓秋月苓找到她。”

    Zero聽見這個要求有些怔愣,沒多問,“好的,老師。”

    *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不是很好聞,這里總是充滿著生離死別,幾乎沒有人的臉上是笑著的,大都是頹喪嘆氣,氣氛自然而然很沉悶。

    精神科是一個獨立的樓層,周圍是種得都是些花草樹木,綠色讓人看起來舒心很多,是個養病的好地方。

    舒顏先去了護士站,得知了舒蕓的病房在哪里,禮貌道謝后沒費多久時間就找到了。

    “顏顏你來了?”

    進去時舒蕓正在看電視,財經頻道,是方之清在接受采訪,舒顏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這樣折磨自己。

    舒顏將帶來的補品放在桌子上,如常問:“你怎么了?”

    舒蕓盯著自己的女兒看,眼含熱淚,“媽媽知道錯了,你也看見了,媽媽現在住院了。之前對你不好是因為媽媽不正常,媽媽只是生病了,你能原諒媽媽嗎?”

    聽完舒蕓一番話,舒顏隱隱約約知道自己可能不用來這一趟。

    她說:“我不怪你。”

    “那你能回來陪陪媽媽嗎?媽媽真的改了很多。”

    舒蕓言辭懇切,在女兒面前極盡卑微。

    電視里的方之清看起來儒雅斯文,完全看不出來他是個事事聽老母親話的懦弱性格,主持人問及他的婚姻,他笑著夸自己現在的太太是自己的賢內助。

    他一定不知道,他年少時追求過的姑娘,現在變得偏執憔悴,他的女兒也差點變成這樣。

    舒顏將電視關了,引來舒蕓的抗拒,她紅著眼,想搶遙控器,舒顏的手被她抓傷,鮮紅的一道指甲印。

    舒蕓呆住了,愣愣地看向舒顏。

    “媽,你知道自己生病了就好,你好好養病,我還要準備考研,你不是想讓我學歷高點嗎?”

    她知道,這句話對舒蕓最管用。

    ……

    舒顏從病房出來,抹了一把眼淚,壓下見到舒蕓后的沉悶,沒多作停留,直接去了齊剛那里。

    齊剛見到她時又是一副又喜又驚的樣子,“你怎么又來了?”他以為,岑盡白一定不會讓她再來的。

    “怕你沒飯吃,所以我這個三好員工來給老板送餐。”舒顏手里是剛買的飯,她挑了些比較清淡的菜。

    “那還要給你加工資嗎?”

    今天兩個人相處顯然沒有昨天舒服,因為昨天岑盡白的打斷,兩人的相處到現在都是有些說不出的別扭。

    隔壁床的女人今天沒調侃,病房里很安靜,盡管是這樣,舒顏也沒有呆很久,她看完齊剛后去了一趟商場,買了些日用品。

    路過內。衣店,她走進去重新買了內。衣內。褲,銷售員極力給她推銷黑絲款,舒顏看著也挺喜歡的,就順手買下了。

    一直逛到傍晚,乘地鐵到老城區已經七八點了。

    樓道口,聲控燈還沒來得及亮,她就被人大力抓著抵在冰冷的墻壁上,驚呼聲被人吞下,她瞪大眼睛借著聲控燈的光看清強吻她的人。

    他閉著眼睛,睫毛又長又密,蓋著那雙極具攻擊性的藍色眼睛,這樣看起來他確實很溫潤,可是嘴上卻不是。

    唇齒被打開,靈活柔軟的舌頭深。入,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

    下午買的日用品和一個粉色的包裝袋掉在地上,露出黑色的邊緣,會遐想的人一眼就能認出這是什么。

    ……

    一道開門聲打斷了倆人,舒顏聽見后咬破岑盡白的嘴唇他才吃痛停下。

    開門的大叔穿著臃腫的冬季衛衣,呆若木雞。

    舒顏臉皮薄,被人撞到跟別人接吻有些羞囧,岑盡白泰然自若,舔了舔被咬破的唇,光明正大地昭示自己剛剛在干什么事。

    大叔咳了幾聲,也有些尷尬:“年輕人,還是要注意點。”

    接著關上了門。

    岑盡白還是不讓舒顏走,將她抵著,還想再來。

    舒顏提前捂住他的嘴,“別亂發。情。”

    岑盡白伸出舌頭回答她。

    她這才注意到,岑盡白的風衣里面,居然是西裝,她剛剛還摸過他鼓鼓的胸。前,手感很好。

    “我不喜歡你去見齊剛。”他的聲音被她捂在掌心里,悶悶的。

    她將手放下來,掌心的濡濕感還沒消失,不知道是他的口水還是他的血:“你不喜歡我就不去見嗎?”

    他說話時,唇上的傷口還在流血,滲透進他不太明顯的唇紋里,像是昨天發卡上的血滴,一點點滲入梔子花白色的花瓣里。

    “可以嗎?”

    一不小心咬太重了,舒顏看著他唇上的傷口還有些心虛。

    “不可以。”

    岑盡白藍色的眼眸幽暗起來,看著她不說話,又像是在沉思著什么。

    “你不會想對齊剛做什么吧?”舒顏下意識問出這句話。

    岑盡白笑了笑,立馬否定:“怎么會。”

    “我不是說了嗎?我還挺佩服齊先生的,我只是……不想你跟他呆在一起。”

    舒顏暫且相信他前面那句話,至于后面那句,她暫時還做不到。

    他的唇瓣因為說話,會凝成血珠。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用手將他唇上的血珠抹掉,力道不輕,像個施虐者。

    岑盡白眼都不帶眨的,根本沒覺得疼,沉沉開口:“你給他帶了什么?”

    “飯。”舒顏捻了捻手指上的血,沾上別人的血,不是很好受。

    沾上他的血,他并沒有像昨天那樣暴力地拉著她的手反復沖洗,而是目光追隨著她的手。

    注意到她手背上有一道紅痕,抓著就問:“你手怎么了?”

    舒顏看了眼他問了那道紅痕,說:“我媽抓的。”

    她去見她母親了?

    岑盡白蹙眉問:“她為什么抓你?”

    三言兩語說不清,況且她也不想多說她和舒蕓的事,把手從他手里掙脫,只說是不小心的。

    岑盡白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

    復而又抬起頭看她,繼續剛剛的話題:“你帶著的看上去不像飯。”

    真是不掩飾對她的監視了。

    “其他的是給我媽帶的,她現在在住院。”

    他記得,她并不喜歡她媽媽。她不喜歡的人,那他就沒必要去關心。

    樓梯口忽然吹來一陣冷風,吹得腳底下的袋子沙沙作響,兩人都低頭看去。

    岑盡白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最先拿起那個粉色的袋子,里面的黑色又露出一點,還是蕾。絲。

    但是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舒顏搶過去,將里面的東西裝好,完全看不見是什么了。

    岑盡白:“這是什么?”

    “……關你什么事。”

    “是內。衣嗎?黑色的,還有蕾。絲,我看見了。”岑盡白面不改色地說出。

    舒顏:“你有病吧!懂不懂什么叫邊界感?!”

    雖然兩人有肌膚之親,但是這又不是在床上,他不知道就算是真的看見了,知道這是什么都不應該問嗎?

    她吼他,他反倒笑起來。

    她更氣了。

    舒顏不知道,自己惱羞成怒的樣子,多有生機,驅散了她身上的死氣沉沉。

    他看著她,覺得可愛,笑得更大聲,明艷靡麗,即便身處這樣昏黃黯淡的環境下,還是能這樣光彩奪目。

    舒顏受不了,抓起地上裝日用品的袋子,聲音不小地罵他一句:“滾——”

    然后噔噔噔跑上樓。

    岑盡白站在原地,笑容逐漸消失。

    大叔有一次開門,探出頭:“完事了?”

    繼而又被氣場強大的男人嚇得縮回了頭。

    第39章 “男人會喜歡粉色嗎?”

    指腹上的血跡已經干涸了,舒顏搓了好久才搓掉,但是因為舒蕓有的紅痕,可能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消下去。

    唇還是麻的,岑盡白忽然冒出,按住她就親,她當時雖然嚇了一跳,但是根本沒做什么反抗,如果不是樓下大叔打斷,不知道要持續多久。

    樓上很鬧騰,剛剛在門口和張奶奶聊天,得知樓上住著的母女,女人的老公、孩子的父親回來了,小小的家庭迎來了短暫的團聚,一家人的笑聲穿透樓層。

    在她回家的地鐵上,時隔十幾年,她終于等到了親生父親方之清的電話。

    “挺好的。”

    “我媽……也挺好的。”

    “謝謝,不需要你的補償。”

    “……”

    方之清在一陣寒暄后,突然安靜幾秒,很奇怪地問她是不是認識岑盡白,現在是否和岑盡白在一起。

    “顏顏……你聽爸爸說,岑家,對你來說不是一個好歸宿……”

    舒顏問:“是因為方芝,你的女兒也喜歡他嗎?”

    所以覺得我這樣的配不上岑家,方芝那樣的才高攀得上。

    “顏顏,你怎么能這樣想?你也是我的女兒,我是為你好,你還是離岑盡白遠一些,他一個畫畫的,以后怎么可能管得了岑氏那么大一個企業?跟著他,是沒有好日子過的!”方之清語重心長,聽起來真的是在為她好。

    “我早就沒有爸爸了,至于你說得這些,我也聽不懂。”

    那邊沉默許久,又道:“顏顏,我以為你同意爸爸的好友申請,是還……”

    舒顏:“不是。你忘了嗎?我七歲就沒有爸爸了。”

    *

    肺炎住院大部分都要一周,但是齊剛不是,他只住了四天,就申請出院了。

    舒顏來看他,他剛好出院。

    “我體質好,得肺炎是我疏忽了,才不像某人說的體質差。”齊剛最后一句說得很置氣,仿佛他出院早就是要證明些什么。

    但是舒顏不會記得岑盡白隨口說得話,低頭想了想大概要多久她才能正式給齊剛送餐。

    “你明天來上班吧,下午來就好,中午不開張。”

    聽到這話,舒顏心中的大石頭徹底落下,原本她還擔心齊剛手好之后,他會自己去送餐,沒想到還能用她。

    齊剛的店面還是沒能解封,真如岑盡白所說的那樣,好像有人故意針對齊剛,齊剛說他也不是很確定是誰,只是店面確實不能開。

    第二天,舒顏下午去了“好再來”,齊剛早早準備好了食材,門口還有一輛新的三輪車,整個車子都安上了棚子,還是……粉色?

    舒顏大為吃驚,她看著長得又兇又壯的齊剛,問:“你喜歡粉色?”

    齊剛臉色千變萬化,盯著她的表情有些惱,像是指責她不識貨,兇巴巴說了句:“對啊!不行嗎?!”

    舒顏:“……行行行。”

    齊剛表情更兇了,語氣也特難聽:“過來洗菜!我是老板你是老板!”

    舒顏又看了眼粉色的車棚,憋著笑走過去洗菜。

    之前的那輛三輪車,已經從雪地里拉回來了,出了舒顏那件事之后,齊剛覺得這車確實用久了不存電了,可以換一個新的。

    至于為什么用粉色的車棚,他也不知道,只是單純覺得粉色的適合小姑娘開,他不至于苛待員工。

    ……

    舒顏開著那輛粉色棚子的電瓶車,開啟了大雪后的第一天送餐之旅。

    到達送餐的地方,來接餐的人忽然說讓她將飯送到樓上,他們太忙了不能下去接。

    舒顏覺得沒啥,就搬著不輕的紙箱子,上了樓。

    粉色的三輪車孤零零地停在樓下,一看就是女孩子開的車,可愛少女,讓人想認識。

    有一個愁眉苦臉的卷發外國男人走到粉色電瓶車面前,手里拿著一把類似有剪刀一樣的東西,看著這輛被裝扮得用了心的電動車,心中默念罪過罪過。

    找到車里的電線,他實在下不了手,順手撥通了一個電話。

    “老師,真的要剪嗎?這是不是太缺德了?上帝不會放過我的……”

    電話那邊的男聲沉靜無比,“剪。”

    “你不剪,我就立馬給Mia打電話。”

    Zero認輸:“別別別,我剪。”

    但手上的動作又猶豫了幾秒,“我剪了,師娘哭了可不能怪我。”

    岑盡白:“當然。”

    咔嚓,那根象征著三輪車生命之源的紅色電線被剪斷,它徹底沒了生機。

    而Zero,也徹底突破了自己的又一道道德底線。

    ……

    舒顏送完餐下樓,坐上粉色的三輪車,發現怎么擰動車把車子都不走,像是失靈了一樣,她下車一邊用手推著,一邊擰動車把,但是這車子還是不動。

    肯定是著急的,這可是齊剛新買的三輪車,上一輛三輪車廢棄也有一部分她的原因,要是這一輛再壞了,那她不僅要遭受心理上的愧疚,還要賠償齊剛。

    她又嘗試了好多次,都不太行,三輪車像是失靈了一樣,只有她使勁推著走幾步,三輪車才會行進。

    難道有人故意弄壞這個車?

    這個念頭升起,舒顏左看看右看看,周圍根本沒有任何異常,甚至這里鮮少有人來,附近只有一個停車場,但她觀察半天,沒有觀察到有車輛從那個停車場進進出出,像是廢棄的一樣。

    在不遠處的一個的一個大樹下,有一個老爺爺正在吹冷風。

    還沒細想為什么老爺爺要在冬天的大樹下吹冷風,舒顏就像是找到救星一樣走過去。

    ……

    停車場內,一輛低調的黑車隱沒在眾多轎車當中,即便如此,車子周身深邃透亮的黑,也能讓它在一排平價的車子中脫穎而出。

    “老師,這樣做真的好嗎?”

    這次的岑盡白是坐在副駕上,身穿鴉黑的西裝,少見地戴著一副眼鏡,但藍色眼眸中透露出來的清冷,根本壓不住。

    他沒有回答Zero的問題。

    顯然Zero已經習慣,不覺尷尬,還能繼續問:“我看師娘著急好久了,老師,你不去嗎?”

    他記得上次舒顏被困在大雪里,他可是肉眼可見的有了情緒變化。

    Zero眼中的老師,冷漠無情,天使臉龐,惡魔心臟。

    但是那天茫茫一片大雪中,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好像在岑盡白的臉上,看到了那么些類似于柔情的東西。

    現在的舒顏同樣面臨著困境,但是岑盡白卻不是很著急,嘴角還噙著一絲笑意。

    有些壞。

    岑盡白:“Zero,中國有一個成語,叫雪中送炭。”

    Zero思索一會兒,“在雪中給人送去溫暖?”

    “不。”岑盡白對自己唯一的學生一向都很耐心,無論是在學業上還是在他犯得一些小錯誤上。

    “雪中送炭只是一個類比,這個成語的意思,就是在人最脆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給出那么一點點好處,這個人就會視你為上帝派來的天使,就算之后幫助她的人做出怎樣過分的事情,她都會念著他曾經雪中送炭的行為。”

    Zero似懂非懂,贊道:“中國文化果然博大精深。”不過岑盡白在中國呆的時間,根本沒有在外國呆得久。

    兩雙不同于中國人的眼睛,都在盯著那個弱小無助的中國女人,等待她陷入絕望的境地。

    天快黑了。

    ……

    老爺爺坐在大樹下,絲毫不覺得冬季的風冷,閑適地像在夏日的樹下乘涼一樣。

    他的板凳旁邊,放著一根木棍。

    “爺爺您好,你有沒有看到有人靠近我那輛三輪車啊,就是前面那輛粉色的。”舒顏先問好,然后再邊說邊只想三輪車的方向。

    這輛車子那么顯眼,不會沒有人注意不到的。

    但是老爺爺眼神都沒有變,目光也沒有追隨舒顏指著的方向。

    老爺爺笑著說:“小姑娘,我是個瞎子,看不到你說的那輛粉色三輪車。”

    舒顏這才知道,老爺爺身旁的木棍,原來是盲杖。

    她有些失望:“哦哦,這樣啊,那謝謝爺爺。天氣冷,您還是早點回家吧。”

    “我在這聽冬風的聲音。”

    “小姑娘,你有沒有聽說過,瞎子的耳力是極好的。”

    舒顏愣住。

    ……

    “老師,師娘拿出手機了,她是不是要求助?”Zero觀察到一點風吹草動,都要向岑盡白匯報。

    岑盡白也看到了。

    “老師,師娘會不會打給你。”

    岑盡白平靜地吐出兩個字:“不會。”

    Zero“哦”了一聲。

    但是他還是注意到,盡管岑盡白近乎于篤定地說舒顏不會打給他,還是從兜里將手機拿出來,低頭看了一眼,又放在手里把玩。

    “……”

    就像是岑盡白自己預料的那樣,舒顏那邊已經拿著手機在說話了,岑盡白手里的手機安靜非常。

    Zero轉頭,非常害怕岑盡白就此生氣,但是他觀察到的岑盡白,似乎并沒有生氣,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將手機收回兜里。

    Zero:“老師,你覺得師娘會打給誰?警察嗎?還是——齊剛?”

    這個名字說完,岑盡白終于有了表情,他將鼻梁上的眼鏡取下,轉頭看向駕駛座上的Zero,問他:“男人會喜歡粉色嗎?”

    “有些會吧,不過很少。”

    回答完Zero不怕死地來了一句:“老師,其實你更想問的是,齊剛喜不喜歡粉色吧?”

    他驕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老師你放心,我把齊剛調查地可仔細了,他就是個大直男,有會做飯會打架有肌肉潔身自好等等優點,但絕對不可能喜歡粉色!”

    他說完,車里一片寂靜,摘了眼鏡的岑盡白,睜著眼睛時像原始森林里某種兇猛的野獸。

    Zero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

    第40章 “顏顏,來我身邊”(修羅場)

    “是,三輪車忽然就不走了,電量也不顯示了。”

    電話里的齊剛立馬說:“你站在那里別動,我馬上到。”

    舒顏垂頭喪氣:“老板,真的很抱歉……”

    她是真的很不好意思。

    “別說那么多了!天都黑了,注意安全!”聽筒里傳來風的聲音,齊剛應該是用跑的。

    舒顏不想分散他的注意力,主動將電話掛了。

    她抬頭看天空,月明星稀,老爺爺早就走了,拄著那根盲杖。

    這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又將目光放在不遠處的停車場,那里也是一片荒涼。

    工人吃過飯都下班了,認出她是那個送飯的小姑娘,問她怎么還不回去。

    舒顏回答:“我的車子好像壞了。”

    有個好心的工人親自上手給她查看了三輪車,“呀”了一聲,說:“小姑娘,你這車的電線被人剪斷了,什么人那么壞?”

    舒顏湊上去看,不敢摸,一眼就能看出這就是被人惡意剪斷的,斷口很平滑,用的刀很鋒利。

    “小姑娘,有人來接你嗎?”

    舒顏回:“有的,謝謝。”

    工人大哥聽見有人來接她,這才離開。

    工人大哥走后不久,齊剛就來了,身后跟著好些個男人,和齊剛的氣質很像,若不是齊剛為首,舒顏會覺得他們來者不善。

    他應該是跑過來的,大冬天的一直在大喘氣,額上鼻頭都帶著汗珠。

    “你……你沒事吧?”齊剛問。

    他身后的那幾個男人也在不住地打量她,但是又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盡量笑著,嘴角的弧度很奇怪。

    舒顏看著齊剛這個樣子愣住,低下頭說:“沒事的。”

    來那么多人,舒顏也不敢問齊剛剛剛是不是很擔心她,或者是他怕自己的員工出什么事他會承擔什么責任。

    “他們是?”

    齊剛咳了一聲,謹慎地看了他們一眼,說:“這是我的一些朋友,來幫我們挪一下車。”

    “是啊是啊,我們就是來幫忙的,大——舒小姐你好啊!”說話的男人臉上有個刀疤,周身自帶煞氣,但笑容倒是真誠,帶著些憨意。

    旁邊一個男人拍了拍刀疤男的手臂:“去去去,會不會說話!舒小姐你好,我們是剛哥的朋友,一起玩到大的,雖然看起來不著調,但是我們剛哥跟我們不一樣……”

    “……”

    最后,是齊剛過來制止他們別說了,干正事。

    舒顏接不住這么多人的自我介紹,且他們的言辭中,全是在夸齊剛的,她無法裝作聽不懂。

    “三輪車沒有撞到也沒有磕到,是電池箱里的電源線斷了。”舒顏停打開了三輪車座椅處的下面,讓齊剛等人查看情況,“……應該是,被人剪斷的。”

    齊剛等人都在社會上混好多年了,一眼看出來這是被人惡意剪斷的,紛紛問舒顏有沒有看到什么人。

    舒顏搖搖頭:“我送完餐下來,就是這樣了。不過——”

    “剛剛那邊坐著一個盲人老爺爺,他耳力好,聽到我走后三輪車這里確認有人,還在打電話。”

    至于打電話的內容是什么,爺爺說他沒聽懂,嘰嘰喳喳地不像是中國話。

    其他人還問齊剛最近有沒有得罪什么人,齊剛只是沉默,并未回答,讓他們趕緊把車子弄回去。

    舒顏要上去幫忙,結果被攔住。

    “有這些個大男人在,哪能讓姑娘家家的干活。”其中一個人說。

    齊剛和其他人也認同地點點頭。

    刀疤臉沖齊剛笑了下,將齊剛往舒顏的方向推,“剛哥你也別管了,舒小姐一個人在后面別害怕,你去陪著她。”

    舒顏聽見忙擺手,表情難言:“不會害怕,不用的。”

    齊剛卻順勢來到舒顏身邊,像是被迫又像是早有意愿。

    舒顏卻覺得不適應,但是齊剛也只是問了她最近是否還在準備考研,以及她何時考研,還算是日常的話題,兩人倒是交談地還行。

    將近一個月的相處,舒顏早已明白齊剛是個外表看起來剛硬,但內心其實很心軟的人,至少對她是這樣的。

    走著走著因為前面太黑,有個解凍了的小水洼,三輪車和其他人直接進去了,水被濺起來。

    “小心——”

    舒顏被齊剛拉至路邊,前面推車的人想要回頭看看是什么情況,卻被后面直沖過來的車前的燈閃得閉上了眼。

    幾乎所有人的心都提起來,舒顏更是微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能和齊剛站在路邊,看著那輛黑車即將撞上正在推三輪車的人們。

    齊剛將舒顏推在更遠的地方,想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去提醒自己的兄弟快散開,但是來不及了,直沖過來的黑車速度太快,像是黑夜里捕食的野豹一樣。

    “快散開!快!”齊剛簡直是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想要沖上去阻止那像是失控了的車。

    水洼再次被濺起,這次飛得比剛剛高很多。

    舒顏只覺得有一道黑色的閃電在眼前飛過,接著是一道緊急的剎車聲,像是要撕碎這個寂靜的冬夜。

    地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剎車印。

    舒顏趕緊上前查看,剛剛那一幕,快要讓她的心臟超負荷。

    齊剛的朋友們剛剛經歷了生死一線,反應過來暴露了之前的性格,臉上不再是故意做出來的和善,刀疤臉的煞氣傾瀉出來,氣勢洶洶地上前拍著那輛看起來比他們命都貴的車。

    比他們命貴又怎樣?他們剛剛差點沒命。

    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圍住黑車,用拳頭砸著車窗和前玻璃,恨不得拍碎。

    “出來!!艸。你祖宗!長不長眼鏡?老子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囂張的車!給你爹下來!!”

    “我呸!有幾個破錢了不起?信不信哥幾個讓你今天沒命回去花!!下來!”

    “你。他。媽的縮頭烏龜!下車跪下來磕頭道歉!”

    “……”

    言辭不堪入耳,但是齊剛沒有上前,他只是在一旁看著,臉上是嚴肅和沉靜,并不制止自己的朋友。

    而當那車的閃過燈再次亮起,車子引擎隱隱有發動的聲音,齊剛終于有了動作。

    “都散開,別拍了。”

    齊剛只說出了這幾個字,大力拍車的人停下了動作,有些心有余悸地離黑車遠一些,但是嘴里仍舊罵罵咧咧。

    “咔噠”,清脆的一聲,像是車門解鎖,駕駛座位置處,首先出現的是一雙長腿,然后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車前,面色冷漠,戴著斯文的金絲眼鏡,沒有一點快要撞到人的慌張。

    藍眼睛,白到透明的皮膚,不是岑盡白又是誰?

    不認識岑盡白的那幾個人在他剛下車時還有些愣,但隨即有一人嘲諷開口:“喲!還是個外國佬?”

    “聽得懂中國話嗎?剛剛我們罵你的不會聽成夸你的吧?”

    “哈哈哈哈……”

    齊剛用眼神警告自己的朋友,不要再說話了。

    岑盡白第一眼沒有看他剛剛差點撞到的人,而是看向了舒顏,緊接著將目光移向齊剛。

    Zero也從副駕駛上下來,相較于岑盡白,他顯得更加心虛,“大家好……goodevening?”

    但是現場沒有人回應他,火氣最重的是齊剛和岑盡白之間的眼神較量。

    岑盡白轉頭對Zero笑著,用英語跟他說:“Zero,你去安撫一下那些人,需要多少賠償費都行,只要能讓這些沒素質的人閉嘴。”

    Zero點點頭,一臉討好地走到齊剛帶來的那群人身邊,掏出手機,用自己不太標準的中文做著交涉。

    齊剛聽不懂英語,在場只有三個人聽得懂,另一個就是舒顏。

    齊剛問:“他剛剛說得什么?”

    舒顏不回答。

    在看見岑盡白的那一秒,她的臉上全是驚懼,有被剛剛的情況嚇的,也有腦海中岑盡白剛剛差點要殺人這個念頭的沖擊。

    他剛剛的笑容,簡直就像是帶毒的罌粟花。

    齊剛觀察到舒顏的臉色很差,走近她,用手虛扶著她,問:“你還好嗎?”

    舒顏搖搖頭:“我沒事。”

    Zero將齊剛帶來的那群人帶到不遠處進行交涉,只剩下舒顏、齊剛和岑盡白三人。

    粉色三輪車與黑色豪車對立,粉色三輪車顯得異常小巧。兩輛車子的兩旁,站著三人。

    岑盡白永遠從容不迫,近乎冷漠地看著對面相互關心的兩個人。

    然后,他又換上舒顏最喜歡的標準笑容。

    似乎毫不在意舒顏和齊剛無意中的親密,溫柔說:“顏顏,過來,來我身邊。”

    齊剛和舒顏同時看向他,仿佛他們與他是站在對立面的,而舒顏,是他那一方的。

    這一個念頭出來,岑盡白僅有的耐心快要告竭。

    齊剛大聲問他:“你剛剛是不是想撞死我們?”

    舒顏也想問這個問題。

    金絲的眼鏡框在夜里泛著光,舞動在岑盡白。精致。妖艷的臉上,讓他看上去像是被惡鬼附身。

    而他還在溫柔笑著,美麗與可怖在他臉上交錯著。

    他說:“不是沒撞上去?只是個游戲。”

    岑盡白的這句話直接帶出了齊剛的怒火,他像是沒有了*任何顧忌,直接大步上前,穿過三輪車與黑車中間,用一個拳頭問候他。

    金絲眼鏡被打到地上,鏡片碎成一片一片,反射著兩個男人打架的場面。

    “沒撞上去?游戲?岑盡白,他們的命也是命!不要以為你有錢,你的命就可以比他們的命金貴多少?”齊剛剛剛的平靜已經不復存在,只剩下無處發泄的怒火。

    舒顏沖上去,下意識想要拉架,但是被齊剛回頭兇狠地瞪回去:“舒顏,別過來!打架容易誤傷你。”

    已經挨了一拳的岑盡白,摸著臉上的傷,彎了彎被打的唇角,對想要過來的舒顏說:

    “別怕,顏顏,你過來,我會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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