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人在他人眼里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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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奧那耶號,帕彭堡邁耶造船廠的得意之作,八年前首次航行,五年前被兵藤和尊豪擲百億買下,用作招待賓客私人旅行使用。”
太宰治說道。
豪華的游輪上除了集合全部賭/徒的大廳以外其余場所空無一人,避開不時巡邏的保鏢后,整個游輪似乎都變成了太宰治和萩原研二的天下。
萩原研二和太宰治一起在這艘游輪上穿梭,已經在船上打探過一圈的萩原研二本想自覺接任向導的位置,沒想到太宰治和早就將游輪的導航圖爛熟于心似的,熟練地在監控器和遍布船艙的安保中穿梭。于是他干脆閉上了嘴,只在遇到岔路時打手勢交流,兩人速度極快,沒多久就走到了游輪內部的機艙。
竟然有種酣暢淋漓,默契十足之感。萩原研二摸摸鼻子,說這話有點對不起小陣平。
對這位來自橫濱的偵探,萩原研二本能的感到好奇。
離開森雪紀后,太宰治身上那股瘋勁和有意無意散發的魅力消失了,變成了對工作的倦怠和輕佻,簡明地和萩原研二說了下目前的形勢后就打算袖手旁觀了,仿佛兩人就是搭個伴在船上溜達。
也是,開屏孔雀也不會對同性張開艷麗的羽毛,不過對爆/炸/物稀松平常的態度和閑聊般的語氣,不是更說明他不是尋常的偵探嗎。
森雪紀和他在一起,不會是拿他當收集素材的對象了吧。
挖出一個人的秘密什么的,藝術創作的繆斯什么的,覺得很有趣所以要和他生活一段時間,無聊了就扔掉,萩原研二摸著自己的良心確認這種事森雪紀絕對干得出來。
太宰先生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可能是精神病人嗎。
回過神,萩原研二接話道:
“兵藤和尊買下后將其改名為妙高號,妙高是梵語須彌山的意譯,意為無尚的美德與至高的山峰。這老頭口氣真大。”
“是無比膨脹,無法滿足的野心啊。”
他嘆息著說。因為想要欣賞人在賭/博/時陷入狂熱的神態,欣賞人類喪失人性道德后的滑向深淵的丑陋,兵藤和尊打造了這艘[希望之船],奉自己是船上所有人的主宰。
他身邊的太宰治不發一言,越過樓梯時萩原研二才看到對方類似戲謔輕蔑的唇角。
拉開機艙門,萩原研二一眼瞄到在角落安裝了一枚炸/彈。
太宰治負手而立站在一旁,等萩原研二解決手頭的炸/彈,又指向另一側,“那邊還有一個。”
真是大手筆啊,粗略地數一數,機艙里竟然有不下十個□□,務必要讓這艘[希望之船]和船上的所有賭/徒全部葬身海底。
幸好聯系了上級請求支援,再堅持一陣就好了,來不及多想,萩原研二又開始了忙碌。
太宰治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他隨意找了地方坐下,托著腮看萩原研二拆/彈,瞄了眼時間,問:
“萩原君,你和雪紀是在她上大學時認識的,是嗎。”
“對,你想知道雪紀上大學時的事?”
太宰治微微頷首,嘴角的弧度很漂亮又不會讓人覺得在刻意討好,“我和雪紀認識的時間太短了,聽說萩原君和雪紀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想來問問你。”
“如果太宰先生真想知道的話,為什么不直接問雪紀呢。”
“這種趣事還是從別人口中知曉比較有意思吧,掌握了戀人的黑歷史,哪天變成情趣的一環哦~”
這是我能聽的嗎???
手一抖差點剪錯線,萩原研二眼神復雜的瞥了太宰治一眼,對方好似無知無覺,厚臉皮到一定境界了。
按照這位一見到雪紀就撲上來猛猛吃醋的勁,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哈。
摸了把臉,萩原研二感覺自己稍微冷靜了點,繼續拆/彈。嘴上說;“不行,這種事還是本人親口說比較好。”
太宰治聳了聳肩,百無聊賴地哼著萩原沒聽過的小調,好似之前的話只是隨口一提。
機艙內的風扇呼呼吹著,將太宰治從雪紀處拿回來的大衣吹亂了一角。
他嘴上哼著歌,眼底的顏色仿佛腐爛的枯葉蝶隨著歌聲振動雙翅,寂寥得滲人。
違和感,這個人身上充滿了違和感,像是一個鬧鐘被孩子拆掉后又重新用零件拼好,看似完整無缺,但少了最關鍵的零件,里面的齒輪機械只能破破爛爛地運轉著。
和當年森雪紀給他的感覺一模一樣。
萩原研二自詡是五個人中情商最高最擅長從枝梢末節發現本質的警察,當年森雪紀都能被他一眼看穿,況且太宰治的偽裝更不走心,故意等人發現一樣。
他意識到,這個人和森雪紀交往,也別有目的。
太宰治暴露自己的違和感,是為了說明他和森雪紀般配無比。
——所以不用替雪紀遮掩她的過去。
唉,這樣說來,太宰先生是故意要和自己一起行動的,他之前阻止雪紀獨自上二樓是演戲嘍。
萩原研二頭都大了,這對史密斯夫婦就不能讓他好好把任務完成,盡情享受拆彈的樂趣嗎!
行吧,你倆互毆時血不要濺在我身上。
萩原研二完全不擔心以森雪紀的智商會在男人身上吃虧。
于是萩原研二清了清嗓子道:
“我第一見雪紀,是在一次爆炸案的現場,那時我還在爆/炸/物處理班。”提到往事萩原研二不免有些惆悵,好歹命保住了,但留小陣平一個人在爆處組更讓他擔心。
太宰治靜靜聽著,依舊暮氣沉沉。
“她作為幸存者正在和朋友打電話,這本沒有可在意的,我只想和她打個招呼告訴她去領杯熱咖啡。”
回想起這段往事,萩原研二還記得當初第一次看到森雪紀時的驚訝和一縷寒意。
站在警車前的少女身段窈窕打扮時尚,聲音清清脆脆的和電話那端的人撒嬌,所以萩原研二沒有防備,直接走過去了。
[小姐,你可以——],那一刻他就像被吊在鍋爐里的鴨子一樣好笑。
“森雪紀的眼睛里什么都沒有,沒有情緒沒有喜怒,但偏偏還在和電話里的的朋友抱怨,親昵極了。”
“這一點都不正常,仿佛生活對她來說只是一場表演。她知道正常人遇到突發事件會驚魂未定,會和親人朋友聯系,但是她沒有為什么要這樣做的理由,她不感到害怕,她只是為了讓自己合群而已。”
從警察的角度看,森雪紀的表現與反社會人格非常相像,很容易演變成社會不穩定因素。
為此,萩原研二在森雪紀身上耗費了許多耐心。
之后又發生種種事例的更顯得森雪紀古怪,她對一些場合的社交經驗非常老道,又對正常交流的界限懵懂不知,而且非常冷漠。
但照顧一個疑似精神病人總比以后抓捕罪犯要強得多。再說,森雪紀身上只是習慣觀察模仿,對別人的情緒很敏感。這有點像小時候姐姐給他講的故事,在山里修行的小狐貍幻化成人類偷偷跑出來玩,無意中表現出非人的舉動。
后來森雪紀越來越正常,萩原研二老懷甚慰,自豪感油然而生。
知道森雪紀談了個男朋友時,萩原研二表示非常驚訝。
“你不要因為這件事看輕她,森雪紀她只是,額…社會化程度不夠高,她是個很普通很善良的女孩子。”
隨著時間的推移,萩原研二認為那些奇怪的表現可能只是天才的與眾不同罷了。
太宰治聽得很認真,那個被小孩弄壞的鬧鐘又找回了丟失的零件。
“謝謝。聽你說完,我好像更喜歡她了。”
她和我一樣,是靠拙劣的偽裝茍活于世的怪物。
等萩原研二解決了所有的炸/彈,太宰治高高興興道:
“是時候去控制室看看了,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