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家國,家國(一)舊朝量中華……
魏倩并沒有被呂后嚇到,她想起呂后說的另一件事,張良的次子,張辟疆,去年的春闈中了探花還未授官,當時打匃奴呢。
而今被呂后點為侍中,也就是秘書,這職不高,但是皇帝的近臣,離最高權(quán)力近,就不能以品級論了。
張辟疆才十六啊,他摻和進來,魏倩怕她與呂后之間,他會成為炮灰。
政治的兩個強人斗起來,一定是看戲的遭殃,類似于中美之間,阿美恨得咬牙切齒,扇了阿中的小弟一巴掌,指桑罵槐,還得問阿中,你怕不怕?
阿中不語,只是一味的扇他小弟,然后恐喝阿美,你怕不怕?
他兩是不會打起來的,除非小弟們徹底都打死了,明顯不現(xiàn)實。
魏倩與呂后如今就是這情況,誰也奈何不了誰,魏倩有實權(quán),呂后也有,魏倩有名望大義,呂后是君是太后。
但中間站隊的就很慘,容易被互相針對,不站隊的更慘,容易被一起針對。
除了動不了的人,比如這些日子做隱形人的曹參,另外周勃,陳平,樊噲,其他的人,都很痛苦面具。
這年頭當官好難。
新官上任三把火,她的火點完了,呂后要再點一次也正常,只要不觸犯到她,她退一步守好臣禮就是。
魏倩準備回府換身衣服去找巨子,她想在咸陽辦劇院,把咸陽打造成,經(jīng)濟活躍休閑娛樂的城市。
而今風調(diào)雨順,產(chǎn)量又翻倍,百姓寬裕了很多,達官貴人也有錢沒地花。
且讓呂后在朝堂玩吧,她先去搞點花活。
魏倩回到府中,褪下朝服,阿芷帶人捧著漆盤走近,盤中整齊擺放著幾套深衣。
“相國今日想穿哪一身?”
魏倩目光掃過——她點了點那件月白深衣,“就它吧,配青玉帶。”
“諾。”
梳妝配上首飾,任阿離幫她整理綠松石衣鏈與環(huán)珮。
魏倩喜歡這些寶石玉器,在花期不戴,難道要老了才招搖嗎?嗯,她老了也要招搖,這輩子她就要富貴著身。
她從書房取出一卷精心繪制的圖紙——那是她設計的咸陽大劇院雛形。
具體怎么樣墨家自己會知道,她只要讓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樣的就好。
“備馬。”她卷起圖紙,“去墨家學府。”
巨子正俯身調(diào)試一架新制的機關(guān)弩,聽弟子來報魏倩來訪,眉頭一挑,放下手中銅尺,迎了出去。
“魏相今日怎么有空來我這兒?”巨子笑著拱手,目光卻落在她手中的圖紙上,“莫非又有什么奇技淫巧要勞煩墨家?”
“還真是。”
魏倩也不客套,走進屋內(nèi),徑直展開圖紙,鋪在案上。
“巨子請看。”她指尖點向圖紙中央,“我要在咸陽建一座可容納三千人的大劇院,三層樓閣,中央舞臺可升降,四周設回廊雅座,頂部開天窗,白日借自然光,夜晚懸琉璃燈。”
巨子眼神微動,看圖紙上要求的精巧的機關(guān)設計——舞臺可旋轉(zhuǎn),地下暗藏水槽,必要時可引渭
水造景,甚至要能模擬雨雪風雷之效。
每一次魏相要的都是全新的建造模式,雖然有挑戰(zhàn)度,但是這種思路實在是太棒了,他們做出來也很有成就感。
“相國這是要把咸陽變成一座**?可玩物喪志呀。”
魏倩笑了笑,“而今風調(diào)雨順,糧倉豐足,百姓手里有余錢,達官貴人更是有錢沒地發(fā)。他們除了斗雞走馬、飲酒狎妓,還能做什么?”
她曲指敲了敲圖紙。
“我要讓他們把錢花在雅事上。”
巨子不認同,對于墨家而言,清苦才是硬道理,享樂就會誕生出禍事。節(jié)用,非樂是墨家典藉里的封面。
“這不是教他們享樂嗎?昔日吳王夫差就是沉迷于此,失了志向,國家淪喪。”
“可巨子,如今是太平盛世,只有娛樂才能抹平矛盾,少了矛盾就少了禍事,就不必兵革相見,再說,他們縱是看上了人,那臺上人不同意他們也沒法,我護著呢。”
巨子其實不能理解魏倩的歪道理,但魏倩是墨家的金主,眾所周知,金主都是難伺侯且不好得罪的。“成,正好這建筑也可以讓墨家機關(guān)道試一試。”
“好。”魏倩眸光微亮,“劇院建成后,可演百戲、歌舞、說書、傀儡戲,甚至可設詩會、棋賽、雅集。入場者需購票,而商賈可在周邊設酒肆、茶樓、書坊,甚至珠寶綢緞鋪。”
她指尖劃過圖紙外圍的市井布局。
“如此一來,咸陽不僅會成為文娛中心,更能帶動商貿(mào)繁榮,稅收翻倍。這是一舉多得的好事啊。”
巨子深深看她一眼。“相國這是要把咸陽變成第二個臨淄啊。”
齊國臨淄是戰(zhàn)國時期的超級大城,人口達七萬戶,約五十萬人,是當時中國最繁華的城市。也是當時中國最大、最富庶的工商業(yè)都市,很是豪橫。
魏倩笑而不語,她要做的,是讓咸陽不僅以武力聞名,更以文華流芳。
巨子沉思良久,終于點頭,“好,墨家可助相國完成此業(yè)。”
他手指點向圖紙幾處,“舞臺升降可用齒輪與絞盤聯(lián)動,水景機關(guān)可借鑒墨家水龍術(shù),至于天窗采光,可用琉璃與銅鏡折射,確保白日無需燭火。”
魏倩眼中閃過欣喜,“巨子果然大才!”
“不過,相國可想過太后會答應嗎?”咸陽又不是她的封地。
魏倩笑容微斂,隨即恢復從容,“太后要的是天下安穩(wěn),而劇院不僅能聚財,更能讓百姓安居樂業(yè),減少暴亂之念。”
她敲了敲案幾,“更何況……達官貴人的錢,總得有個去處。”
與其讓他們暗中結(jié)黨,不如讓他們沉迷享樂。再說,她不去找呂后政令的茬,呂后也不會來找她的茬,不然國家就別治了,互相斗吧。
巨子了然一笑,“相國高明。”
魏倩需要錢,當初承諾的養(yǎng)老錢要發(fā),搞基建也要錢,尤其是水利工程。
這個時候的水利,是真的非常非常不方便,很多地方甚至沒有水,水源問題,一直是村莊的痛點,為了水源經(jīng)常互相打架。
衣食住行,這些問題都是最基礎的,不把基礎的問題解決了,其他的都是空談,都是空中閣樓,一推就散的。
慢慢來吧,一口吃不下一個胖子。
她讓南仲與以前一樣,處理丞相府的事,反正她門客多,把人調(diào)動起來。
設劇院,那劇本就是問題,她打算去收集,哪些人寫話本寫得好,自從兩年前她寫了故事,小說家們也寫起來了,人一多,故事也就多了,就有膾炙人口的。
魏倩覺得,得給他們寫點新奇的,跟風有,創(chuàng)新也會有。
魏倩想寫自己擅長的,她其實不擅長寫古代故事,要不給古人來一場古穿今吧。
有點大膽,可以!
反正沒人能弄死她,說不定未來人會瞳孔地震,也可能歷史完全不一樣,又真假難辨,只能嘆她腦洞大,就算是一場跨越兩千年似真似假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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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庚子以來,四海皆秋氣,祖國深受夷人外族欺凌,蠶食鯨吞,在舊國頹勢里,深信師夷長技以制夷,我與其他四人將去往倭國軍校深造,舊朝將殷殷期盼皆付于學子。
我與諸君在東京,報紙上所聽聞舊國消息,皆瓜分之禍,舊朝量中華之物力,結(jié)與國之歡心。軟弱無能至此,諸君悲憤泣血下,當孫先生革命大音震耳,民主自由之論滾燙,幾翻周折,終于割去舊朝之辮,將它隨腐爛的清政府一道埋進泥里。
我叫陸永熹,我的父親是大清的百總,他與日本人海戰(zhàn)時候喪生,留下我、母親和尚在腹中的小妹。
彼時朝政荒淫,八旗子弟的軍餉尚不能發(fā)齊,漢人更是艱難,我們的家中自然沒什么銀錢。到小妹出生時,連米糧都已見底,母親不得不在叔嬸的介紹下,前往一戶姓赫舍里的正黃旗包衣佐領(lǐng)家中,給他們最小的小姐作了奶媽。
幸而這家人官運亨通,我們也就得以留在府內(nèi),勉強過上了吃飽穿暖的日子。尤其是赫舍里的老爺沒有男嗣,心中急切,每次看我這個半大孩子便不免多些慈愛。我隨府里的孩童一塊長大,卻比他們在學業(yè)上出色得多,老爺看在眼里,夸我日后必有所成。
他將我送了出去,我記得他所說的救世,可是救世,就是要剜去腐肉,才能迎來新生。
我學成歸國,老爺葬在了革命的大勢公理下,所幸尚有遺珠留存,以續(xù)血脈,她是個聰明的姑娘,在生死徘徊下,病倒休整于府里。
我將她當親妹照料,卻并不擅于與姑娘家閑說,又不愿她獨身孤寂,閑暇時我將蘇報與各地日報所訴諸事,讀與她聽,春日病愈,郊游周邊山野,便送她前往女校讀書,她年幼卻寫得一手好字,便知她心竅玲瓏。
讀報久了,她亦有驚人之語,于家中無事,常與她談論時局。
書房燈下愁眉枯坐時,見她手臂帶著衣物,端熱茶進門,看著熱茶擱放于桌案,熱氣繚繞,舒展了眉頭,我向來不在家里用心事掃家人興。“這么晚了,肖妹怎還不歇下?”
她展開衣物,披在他的身上,“郎君不是也未睡?”
她在燈下看他,“我見郎君愁眉不展,定是有心事,而今戰(zhàn)事多舛,故來寬尉郎君。”
我任她展衣披肩的折騰,她素來會說話,天大的曲折自她嘴里,總是順著大勢奔流的,起身抬手穿攏了她送來的衣裳,為她拉開椅子,笑著與她道,“肖妹不睡,便陪我坐會吧。”
今夜已深,渡過沉沉黑暗,明日亦有朝陽普照。可今中國的夜,雖有螢星之火,卻難見黎明,我將北上,為黎明的可能用血色撕裂黑暗。縱使微弱,亦不負諸年軍校所學,將各地報紙與她共同翻看。
“八方振奮士民朝上不假,可權(quán)力只在袁一人手里,孫先生一退,民主自由名存實亡,政治桌臺沒有兵權(quán),這些報紙上,諸公大義便是說破天,也是空話。”
第112章 家國,家國(二)肖繁并不是……
她聽了他的話,看了各地報紙,而今時勢動蕩,舊國已死,可星星之火并沒有來。
肖繁并不是此世中人,她是漢時大
梁人,她醒來時,在一個枯井里,然后被乳母將了出來,原來的肖繁,為躲避戰(zhàn)爭搜捕,躲于井下。
肖繁原就是認字的,自從魏相開學堂后,她就被阿父送往學堂,她有此世肖繁的記憶,發(fā)現(xiàn)身處兩千年以后。
世道卻黑暗至此,國仇家恨,沉沉透不過氣來,還不如她在大梁,在魏相治下快活。此世肖繁,她父親是清朝庭二品大員,他們不是漢人,是滿人打進來,占了明的江山,封關(guān)鎖國,落后愚昧。
落后就要挨打,愚味就會被欺凌,泱泱華夏,周邊盡是豺狼。此時中原被列強分食,屈辱之極。
這個時代,女子被看了腳就失去了清白,就得以死明志以保貞節(jié),外頭革命聲音響徹天地,里頭守著破爛捂耳不聽。
這里女子裹腳,她這個身體就才將裹腳布扯開,站立都鉆心的疼,一半的人口不能行動,不能干重活,自廢雙腳,禁錮非常,這就是清朝庭。
漢人撕破了清庭,她就活在此時,她出生在公元前200年,高皇帝之時,卻在公元1912年活了過來。
她有些傷心,怎么漢人越活越回去了,如此任外族欺壓而不愿反抗?
她看著這郎君,女子總是要嫁人的,在這個時代,被男人看了腳,抱過了,便是他的人,雖然肖繁并不理解這個思想,但她看著陸永熹俊朗的臉,覺得也很好。
她聽著他話里的家國大義,聽著他慷慨激昂的志向,人間兒郎就該如此。
“郎君,我二人生于此時,遭逢世變,家國離亂。大丈夫之志,應如長江,東奔大海,郎君既無隱于江湖之念,必有留名竹帛之圖,額吉與家中瑣屑事物,可盡托于妹。”
她向前走了幾步,房間幽暗,燭火飄搖,她頻頻看他,又不好意思主動說出,但他要去戰(zhàn)場,此一別不知再見何期。
她心里一團亂麻,肖繁十四,在漢時,這般大的女子,也可嫁人,她今無父母操持,看著陸永熹,她想主動一回。
她回頭看向燈下的他,向他走去,眼里的情意便流露出來。
“郎君,雖郎君是為了救我,可郎君看過我的身子(腳),抱我去了房內(nèi),妾這清白身子就予了你,而今家族落魄,只剩一人,多虧郎君與額吉救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妾以身相許,為妾為婢,亦無所悔。”
她于燈下,溫軟柔聲里,自有著韌勁,我坐于燭火搖曳下的桌案旁,靜聽她娓娓道來。舊朝祖宗陵寢之鄉(xiāng)亦不能自保,于東京時,思及故國,同學每夜泣聲淚下,當同盟會邀他時。將革命二字砸在他心里,他便引我為同志,以實力行革命之事,在他激昂進取聲里,一道隨孫先生將革命砸向了舊朝。
她父親便是這舊朝的官員,我的恩公,革命成功的消息振奮四野八荒,北平大亂之時,策馬急奔回家,老爺府里只剩孤女病臥。從鬼門關(guān)回來,病去如抽絲,她清減得似要隨清風去,我與她說話時,總是小心些,免得她傷懷舊景。
卻未曾想她懷著這樣心思,還如此大膽訴諸于口,她且年幼,以前未出繡房,今遭大難,病體纏綿孤苦仃俜時,難免會找尋依托。一如我于東京得熱病,幽恨傷情時,遇清水小姐,亦與她生諸多愛慕。
這些事在如今她心里很重,但會隨時間淡在她成長之路,淡在書海與意氣相投的同學里。思及啞然失笑,看著她鎮(zhèn)重的眼臉,抬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頭發(fā)。至于見足便非貞白之身,更是舊談,她于學校見聞新思想,會慢慢洗刷掉這些舊事。
我并未拒絕她,阿娘也孤身一人,與她正好有個依靠,也不愿此時再有什么不如意之事往她敏感傷口灑鹽。未來她也許豁達,與情郎愛慕時思及幼時大膽與男子表白,會羞怯生惱,那也是日后的事。
“那家中諸事,便請肖妹多費神了。但思想差了些,共和國中人人平等,平權(quán),這是我將一生所奮斗之事。妾婢都應隨舊朝一同葬了,讀了這么些書,怎還往回走了。”
“肖妹出生名門,又聰慧秀美,日后看上了旁的同學,不論是何種身份,都是配得上,可別看低了自己。”
肖繁聽了臉上的紅暈退了,她聽得出言外之意,他仿佛交待遺愿一般,他將赴戰(zhàn)場,他未拒絕她,也未答應她,只道她未來會遇見更好的人。清時的肖繁不理解,漢時的肖繁也不理解,但她還是應下來。
每個世道總有些英雄,在為志向赴湯蹈火時,她不應阻攔,她看著他,“郎君,我縱使去學校,也會照顧好家里的。”
雖然她才是那個被照顧的人,她想去學校,讀他為之奮斗終身的事業(yè),她雖然不懂,但她被人人平等給吸引住了視線。“郎君不必多想,我不能嫁給郎君,能識郎君,得一處容身之所,去學校學習,也是我此生無憾。”
他投身革命之事,不顧家眷尚且不顧,又安得計較生死,乳娘之事,自當有我一力而為,于是肖繁看著他,眼中帶淚,又鏗鏘有力。
“今夕星輝燦燦,安知明夕不黑云漫天邪?家國家國,家國全賴郎君一般志士。”
夜已深重,瑟瑟寒風吹刮著門窗颯颯作響,高大的影子隨燈燭搖拽,她面目蒼白,還帶著三分病色,我思及她身子,又將外裳脫下披她肩上。
“身子既便大好,也比常人弱些,我在軍校里練久了,出來后又隨革命軍奔走,身子骨強硬著,你得好生顧好自己,不然還說什么顧及家中諸事呢?”
她心竅素來比旁人敏感些,卻不料通透至此,若世道稍安穩(wěn)些,縱使她年幼,也能許她琴瑟和鳴。桌上厚重書里,還夾著黃將軍的書信,我并非她口中如孫先生般巍巍蕩蕩的志士,卻也非涼薄無血肉之人。
青天白日旗下,孫先生金鐵百煉之性,負鳳凰千仞之氣,而今賢者束手坐困,為軍人輩自首當其沖,豈有坐視之理。
“肖妹雖柔弱,然心性堅韌,足以讓兄長托付家事。我今北去之地,皆袁腹地,為革命軍黨隱去名姓,不會牽連家中,可刀槍下諸多艱險生死難料,忠孝難兩全,阿娘含辛茹苦養(yǎng)育多年,我不能再侍奉左右,若兄長再不能回,她視你為親囡,你多看顧她些。”
指腹擦過她尚稚嫩的臉頰,拭去清清淚花,“家里只有阿娘與你,兄長不在,萬事當心些,萬不能落下學業(yè),讀書可以強己可以強國,肖妹剛中柔外,縱是女子輩,亦不輸須眉。我不能與阿娘告別,你替我將書信交與她,我不是堅強的人,見不得她悲泣模樣。”
聽她訴完,夜深露重,起身送她回房,她話語里鏗鏘有力,卻還是個只長到我胸膛的女孩,這般年幼,她在民主共和下長大,學問學得深些,必大有可為。
原本愁于家中女眷無依,在她話語勸慰支持里,云開霧散,作囚數(shù)日的心地隨之坦然而放。于此亂世,庸碌兢兢終世入棺木,有負于留倭所學,有負于苦難里四萬萬同胞。
人生事事,雖無長局,歷史前行,卻存定數(shù),我輩見之,而后踐之,縱然死節(jié),亦無所悔。
我今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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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燭火在青瓷燈盞里微微搖曳,將她的影子投在宣紙上,像一抹淡墨暈開的孤鴻。
魏倩擱下筆,指尖還沾著一點未干的墨跡。窗外一痕殘月斜掛疏桐,階下秋蟲低鳴。
——原來寫故事的人,也會被自己的字句所傷。
就這樣吧,魏倩看著寫完的故事,北去的將軍,走向一條必死的路,家國家國,家國全賴郎君一般志士。
這個故事,這個時代的人可能看不懂,難以共情,不過她是知道那個激昂文字的時代的。
權(quán)利從來不是來自于皇冠,而是來自于戰(zhàn)場,如劉邦砸碎了秦,皇權(quán),砸
碎了楚,貴族,迎來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清末民國時期,那些志士們在看不見光的時代摸索前行,他們前赴后繼的奔向死亡,讓那個家國迎來新生。
在慕強的時代,甚至有人質(zhì)疑諸葛亮北伐的正義性,覺得弱者就應屈從強者,弱國就應歸降強國,才能不將百姓拖入戰(zhàn)場。
可他們忘了晚清的國有多弱,人人可欺,正是先輩不屈從列強,用鮮血灑出一條路來,才使后人不被欺辱蹂躪,從來沒有強弱之分,只有公理正義之分。
她這故事會讓漢初的人讀起來困難,但也無妨,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看法,也許到了某個節(jié)點,生產(chǎn)力爆發(fā),拒絕階級等級之時。民主自由之論,就會在人們心中發(fā)芽,那時的他們就看懂了。
這時就當一個故事吧,畢竟?jié)h時并沒有文字獄,怎么都行,墨家宣傳的思想,可比她的偏激太多了。
看巨子活得好好的就知道,不過她是宰相,得收斂一些就是了,她也只準備寫這一個片段,多了她遭不住。
她還想在官場上混呢。
魏倩擱放晾著墨跡,她有些悵然,坐了許久,其實她有點想家了,想那個人人都有精氣神的時代,人心情抑郁,寫的東西也就沉悶,原想開解自己,結(jié)果把自己寫得更郁悶了。
無妨,折磨完自己之后,也折磨看客,她理解了為什么作者喜歡寫be,寫be確實蠻帶感的啊。
這個故事,就發(fā)行在報紙上。
寫了個小故事,魏倩要開始辦正事,如今巨子已經(jīng)去建造大劇院了,她得培訓人怎么玩舞臺劇,她只需要告訴他們角色怎么玩,后面誕生出什么劇種是他們自己行業(yè)的事了。
人都是很聰明的,舉一反三是基本技能。
但她給人做個開頭示范很重要,不然全憑人自己摸索,她的大劇院就廢了。
第113章 發(fā)酵(一)也許是魏相魘著了……
她得去篩選劇本,然后再去找會寫的,給他故事梗概,讓他續(xù)寫情節(jié),大劇院一周一場新戲,就是可以時時演,畢竟那么多人,這個看了還有其他人沒看,市場很大。
又沒有其他的娛樂行業(yè),正好,后面她可能就沒有時間寫東西了,畢竟開了頭,其余的腦洞讓他們自己來吧,他們才知道這個時代喜歡什么的,魏倩是只寫自己感興趣的。
這個時代講究休養(yǎng)生息,與現(xiàn)代的卷生卷死思想不一樣,魏倩看到很多人想去工廠,想掙工錢,但這其實是少部分人。
漢初的絕大部分人,都是講究躺平,他們在腥風血雨里待太久了,需要最閑適的生活,給自己療愈,所以該種田種田,讓他們農(nóng)閑的時候再去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都是不可能打工的,這是漢初絕大部分人的寫照。
所以其他人工廠的工資一加再加,才能招到人,畢竟人口少。魏家是有魏倩這活招牌,很多百姓如果尋工作,就沖著魏家去的。
所以大梁是不可復制的,諸侯想學都沒有辦法學,他們也很認同百姓躺平,他們也是從百姓過來的,生活本來就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該吃吃該喝喝,有個強壯的身體,萬事莫強求,才能在起風的時候,有起風的資本。
不然一個孱弱的勞累過度的身體,有什么本錢?哪怕這輩子都是個普通百姓,那有一輩子的好身體,這才是舒坦嘛。
黃老的思想,在漢初的方方面面,配合墨農(nóng)的工具,于是百姓們躺得更平了。
可有封國的諸侯王可不躺平,他們勵精圖治呢。
魏倩覺得,這只是因為百姓覺得,沒有得到該得到的,所以不想多干活,諸侯們拿鞭子抽他們都沒用,更何況這違法。
給得太少,又怕被盤剝,沒有保障,當然不愿去忙活,她的治下百姓可積極了。
他們說的一加再加,魏倩看來,咦,你們還能再摳一點嗎?
這可是王朝初年,機會都很多,百姓都不愿意動,這事只能從諸侯自己身上找原因。
但大家其實都是自治,人家沒犯法,去人家的地方指手畫腳就不禮貌了,所以魏倩從來不管。但是人都是往好的方面學,諸侯現(xiàn)在不肯出利,讓利于民,他們是沒有看到真正的繁華,當咸陽當大梁轉(zhuǎn)起來了。
從稅收可以看收入,錢財不動人心,只能說明錢財不夠多,當看到足夠富的時候,還是可以效仿的富,沒有人會不動心。
那個時候不用魏倩說,他們自己會來求指教,而發(fā)展需要讀書,需要墨農(nóng)。
墨農(nóng)都是你想要我的武功,就必須要我的思想。你不要我的思想,就休想拿走我的武功,除非錢給夠。
而今墨家的思想,也沒有那么偏激了,他們綜合了一下,畢竟科舉考試,也是要考綜合的。
所以諸侯要發(fā)展,那么知識的能量就會灑下去,要改變一張畫好的紙很難,但在一片空白的紙上做畫卻很容易。
百家爭鳴,他們自己會揉雜出一種他們的思想,都是教化萬民,分什么高低貴賤?
她并不需要去刻意教什么,她只需要做好自己,人是會學習的動物,她不知道什么是適合這個時代的,那么就應該讓這個時代自己去探索,她只需要把握住權(quán)力,不引發(fā)戰(zhàn)爭,不興刀兵,就夠了。
生產(chǎn)力的提高注定會帶來思想上的提高,也注定會帶來人權(quán)。
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百家爭鳴,有競爭才有突破,生產(chǎn)力或思想有突破才能面對這地球上輪回的災難。
不然每一次亂世就像一次末日,無休無止。只有他們自己去選擇,去努力,上位者維護法律的尊嚴與公正。
其他的事情,百姓自己能活好,怎么活,都是自由。
畢竟?jié)h初是沒有文字獄的,大家思想都很活躍,也很喜歡談論辯論。
漢武帝能夠廢除百家,獨尊儒術(shù),原本也是那個時候百家都不行了,不然不可能那么順利,在漢初就扶持起來,只取他們好的部分用于治國平天下。
細枝末節(jié)他們自己去爭去吵,朝庭只需要看,不要讓邪教發(fā)展起來,那種提倡人殉,祭祀活人的,求長生不老的,這種東西,大力打擊還得宣傳科學,墨家喜歡干這種事,讓他們?nèi)ァ?br />
漢武就需要用科學就給他洗洗腦,實在太迷信了,一個娃娃就能引發(fā)血流成河。
等以后她做一堆布娃娃,還做晴天娃娃,再做漂亮玩偶。
那么大個人了,怎么還怕娃娃?魏倩磨著牙想,怎么也得讓漢武的童年被娃娃淹沒。
這么想著,魏倩的干勁就起來了,咸陽,也可以紙醉金迷嘛!
保證就算讓秦始皇醒過來,都認不出,那是咸陽。
要引導他們往高雅的玩,別以后娛樂只想到青樓,這種東西,漢初是比較隱晦的,越到后面講究貞潔,反而越正大光明開妓院,男權(quán)社會永遠左右互搏。
當生產(chǎn)力上來了,女官女將多了,紡織業(yè),各行各業(yè)的女性進場了,什么青樓,敢開女人就敢揚,罵都得罵到死。
這些東西每個時代都不能掃開,但正大光明擺出來,和地下陰暗角落存活,是不一樣的,正大光明擺出來就代表,合法。
這就太恐怖了。
話語權(quán)掌握在勞動者的手上,生產(chǎn)力薄弱,產(chǎn)出越少,越?jīng)]有話語權(quán),百姓越如草芥,這是沒辦法的事。
魏倩興致勃勃選了市面上最受歡迎的劇本,準備找文人編劇打磨,嗯,第一場戲,就演趙氏孤兒吧。
不過魏倩也很好奇,今天是她那個古穿今故事發(fā)行的時候,很好奇這個時代的人看這個故事是怎么想的。
于是她拉著張不疑,兩個人并沒有帶任何部曲,喬裝打扮去逛酒樓。
各大酒樓一樓都有個辯臺,讓學子們?nèi)ギ斂妇玫模q論嘛。
但明顯今天沒人去辯論,大家討論得很興奮,魏相
繼哪吒之后,就沒有再寫過什么東西了,突然寫出這么奇怪的,很多人沒看懂,但依舊很好奇。
所以酒樓上討論得很歡,魏倩還讓其他人去其他的酒樓,把人家的議論抄寫下來,她要看,她可好奇了。
寫其他故事的時候,她并沒有這個愛好,但民國這個不一樣,里面的觀點都非常新。
讓魏倩沒想到的是,她聽到的第一句就是。
“兩千年后,還有奴隸嗎?”
“為什么女子被看了腳就失去了清白?別說兩千年后,兩千年前也沒有這樣的事情啊?”
“對呀,為什么兩千年后女子進學校仿佛很先進一樣?故事里為什么說是先進思想?”他們現(xiàn)在女官女吏也有不少啊,家里的婆娘多兇悍啊。
“也許魏相魘著了?”
“可能是,不然為什么好端端的自廢雙腳?那怎么干活?那不得餓死?那他們被夷族欺凌不是很正常?這都不能算坐以待斃了吧?這是自廢武功給人砍呀。”
“女子被父母自廢雙腳,那全部勞力都加在男子身上,互相折磨,導致佑大的國積貧積弱不見黎明,這是誰腦瓜子想出來的?還讓外族占了江山,想出這主意的,吹捧小腳的,就是個漢奸!”
“這故事還很真,后人都這么蠢的嗎?”
“可能是沒讀書?”
“哎呦,那還是要讀點書。”
“一看就是讀書人搞的,說不準就是儒家,尤其是魯儒,他們最喜歡給人定規(guī)矩了,早說他們治國不行,還非不服,晦氣。”
有人皺眉看他們,“一看你們就不好好看故事,明明寫了那個時代是什么外族執(zhí)政的,外族嘛,肯定對咱們漢人很狠的。”
“好啊!我早說了,匈奴人就得打死!”
“不過這陸永熹還是條漢子,被欺負了,就得去戰(zhàn)場上打回去,不然不得被欺負死,他們外族屠城搶掠從不眨眼。”
“對,唉,后人兩千年是怎么混的?”
“你那么真情實感的干啥?這一看就是個假故事啊,魏相心情不好,寫個添堵的不很正常嗎?再說,都寫出來后果了,再干的不是蠢就是壞!”
“那也是。”
后來他們歪了樓,魏倩也就回去了,回到府里,張不疑看她好像不高興的樣子。
“安歌,怎么了?”
“你看我新寫的故事了嗎?”
聽到這冷不丁的話,張不疑想了想,“看了,但這故事太假了,哪有那么嚇人的地方?女子為什么會被要求裹腳啊,更何況全天下的女子?敢說這個要求的,肯定會被人打死的,天子也不行啊。”
他想了想,“更何況百家不都說,未來會天下大同嗎?怎么被救了還得給人為奴為婢?救人不是應該的嗎?不管是秦律還是漢律,見死不救犯法呀,奴籍不是這樣來的,因饑餓者賣身為奴都釋為平民,她爹是大官,為什么會說這樣的話?”
哪個千金女郎不是鼻孔長天上?
“更何況那個女子還是他的恩人之女,那就更應該了,那個女孩子是不是傻了?”
“安歌,沒事的,雖然這個故事寫得不好,比起前面兩個來說,有點假,但我還是喜歡看安歌寫的。”
魏倩懂了,后世的邏輯,對不上此世的邏輯,畢竟這個時代,見皇帝都是不跪的。
王政君嫁一個死一個,嫁了五次死了五個丈夫,不是克夫,是天命貴人,凡夫俗子沒有福氣,她就得嫁皇帝才行。
就好像現(xiàn)代看一篇名人寫的未來文,女子被圈養(yǎng)在家,還被人砍腳,不砍她腳就是對她恩重如山了,現(xiàn)代人會罵那個作者到死。
罵死了都得繼續(xù)罵。
都暢想兩千年后了,就不能想點好的。
第114章 發(fā)酵(二)魏相就是惡毒!……
可是那是真實發(fā)生的,魏倩覺得不是她視而不見這個時空就不會發(fā)生,因為世人就是喜歡得寸進尺,試探底線,她在等故事發(fā)酵,然后再細寫緣由。
將一切攤開說了,玩的就是陽謀,后人若有人還敢這么干,剛有火苗就得被人罵死。
古代人也是暢想未來的,但他們喜歡問月,唐代有雜文流傳下來,在當時肯定是火的,大概是說有讀書人在山上迷路,然后遇見了穿奇怪衣服的人,想問路,那個人說他也不知道,他是住月亮上的,他們八千戶在上面修月亮,他過來歇歇腳。
唉,思想到底是怎么越來越落后的?
明朝的生產(chǎn)力手工業(yè),已經(jīng)很厲害了,還有玉米番薯高產(chǎn)量糧食,但統(tǒng)治者卻撿起了人殉,而民眾是麻木的。
淦!她怎么能成落后的代名詞!她改天給他們寫個科幻!
魏倩翻看著他們在各大酒樓邊聽邊寫的評論,這些評論,如當頭一棒,敲在她的頭上。
魏倩有些啞然,她甚至還看見有偏激的女子罵她,也有女子反駁。
[魏相怎么回事,她自己也是女子,怎么對女子這般惡毒,這些事在今天都不可能發(fā)生,怎么會發(fā)生在兩千年后,你們不敢罵,我敢罵,她就是惡毒!]
[你叫囂什么!我沒說魏相當政處事不公,我說她寫故事惡毒,寫女子不是禍水就是裹腳,寫男子不是反骨就是英雄,這還不惡毒嗎?她自己活得舒坦,怎么筆下女子那么凄慘!]
[可魏相并沒有說這是對的,兩千年后,他們因愚昧而積貧積弱,周邊小國都可以來欺凌,泱泱大國,還得去小國軍校,軍校,兵也,兵法還得跟別人學,這不正是他們的愚昧釀下的苦果嗎?你不能光看見不好的點,后人們意識到錯誤,在改變,在看我們現(xiàn)在說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嗎?]
[對啊,這故事也可以看作警示,只是一個故事罷了,大家看了覺得不對,以后肯定不能這樣辦,哪個女子傻到自縛雙腳呢?孱弱的母親,能生出強壯的孩兒嗎?這故事里的后人太無知了。]
魏倩把紙往臉上一蒙,她平復了一下心情才繼續(xù)看,后來看到一句。
[民主自由是什么?]
[應該是陸永熹追求的人人平等,沒有奴隸婢妾的世界。]
[那個陸永熹是墨家人啊,墨家也不行啊,天天在那吹,兩千年后還是沒進展。]
魏倩想了想,她看到的,都是這個時代的知識分子說的話。
這個時代很割裂的,思想在迸發(fā),先進的特別先進,但落后的是絕大多數(shù),他們連姓氏都沒有,木訥不能言,甚至都不能被稱為百姓,而是黔首。
她吐出一口氣,將這些評論放書桌抽屜里,她覺得這個世界,并不需要她去放入什么革命思想,她只需要讓更多人識字讀書。
這個世界的人們,日后會自己寫出他們的最優(yōu)解。當人人識字,他們的后人自然也識,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后面想管束思想,獨尊儒術(shù),就不可能發(fā)生。
不過她確實欠女讀者一個大女主故事,給人平平心氣,看給孩子們委屈得。
于是魏倩復制粘貼花木蘭原文,【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
花木蘭,忠孝兩全的大女主。
她背得印象最深的古文。
她在木蘭詩下賦上了解說,說了女子擁有力量的重要性,這個時代的壯婦肯定理解。還解釋裹腳帶來的后果,命運不由人,會被人如何磋磨。
權(quán)力不是靠當權(quán)者的賜予,她們緊緊握著主動權(quán),她們識字,做活,成為社會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就沒有哪個時代可以壓迫她們。
在人人不識字的時候,可以加強君權(quán),在人人識字的時候,怎么加強呢?
世家也無法形成,百家思想活躍的,當政的好處就在這,他們可以盡情活躍,搶弟子,辯論,直到幾十年后擁有話語權(quán),上面的皇帝也撼動不了。
其實漢朝的皇帝也都是第一次當皇帝,他們并
不是很懂君權(quán)怎么玩,所以被外戚被權(quán)臣操控,到后世人口多了,朝堂各司其職,權(quán)力就會被稀釋得更厲害。
日后活不下去造反不會是一群吃不飽飯的黔首造反,而是有頭腦的讀書人,他們會找自己領(lǐng)袖,愚昧才會被人操控,博學可不會。
她不知道以后讓人人識字,是打開潘多拉魔盒,還是打開啟蒙運動,但她覺得,人只要不是傻子,就會在困難面前想辦法應對。更何況外面土地很遼闊,樹挪死人挪活,她這輩子到了老年可能有機會出海看看。
很多時候這片土地的人很迷戀故土,他們從不看別人的地盤,就在自個家互相傷害,當他們發(fā)現(xiàn)外面的資源同樣遼闊時,混不下去就帶人出去,然后再來競爭。
一如如今的諸侯們?yōu)榱藫屓肆羧耍褪堑酶钭约旱难}弄礦給百姓福利。
這個地方只要儒術(shù),那墨農(nóng)可以帶人去其他地方發(fā)展,依落葉歸根富貴還鄉(xiāng)的想法,回來就得抽統(tǒng)治者一頓,說,我墨/醫(yī)家,哪里比不上儒家。
越封閉越落后,只要讓他們封閉不了就好了,到了人人有思想,能當上統(tǒng)治者的,決對不是傻子,看劉盈就知道了,哪怕他不被她欺負,也會被他媽欺負,就是沒有呂后,朝臣也可以玩弄他于鼓掌之間。
她確實不做不錯,可大權(quán)在握,又年輕力壯錯了也能彌補的時候,她若選擇什么都不做,到了老年無能為力時,她會抱撼而終的。
下次有機會再給他們寫個好玩的,過兩天她又得上朝了,太后要辦事,只要不涉及她,她避一避鋒芒。
畢竟太后要辦事得她點頭,她大改咸陽也得太后點頭,她倆互扛上,那還玩什么?那不給史書留笑話嗎?
花木蘭一經(jīng)面世,立刻暢銷,女孩們比她想的更愛這個故事,魏倩路過長安街市時,都聽見有人在大聲邊背邊演繹。
[天子問所欲,木蘭不用尚書郎,愿馳千里足,送兒還故鄉(xiāng)。]
功成身退,富貴還鄉(xiāng),是國人心里永遠的浪漫,從古至今。
花木蘭出場退場都是完美不留遺憾的,那馬背上的英姿躍然紙上。
魏倩看著女孩們的精神氣笑了笑,放下了掀開的馬車窗簾。
她們仿佛新時代最耀眼的星星,她們喜歡強大,討厭孱弱,她們愛英雄,她們更愛自己是那個英雄。
漢時女子,從來巾幗不讓須眉。
魏伯將歌姫舞姫找齊了,給她送了領(lǐng)事的過來,此女叫陸微之。
陸微之,本是吳地沒落貴族之女,嫁與當時的王族為妾,父親與丈夫在楚漢相爭時戰(zhàn)死,家族敗落,她被俘虜,后面被放為平民,給予田地,但她一輩子就沒干過農(nóng)活,她也看不上莊稼漢子。
顏控本控是很難融入底層的,她長得漂亮,當年魏倩在魏國看見她們,讓她們?nèi)肓宋焊K鐣k得很不錯,這么多年,夠資格來魏府借人辦宴的,都是由她帶著人去操辦的,如今的她三十有二,正是美艷姐姐的模樣。
陸微之自幼聰慧,嗓音清越,又因出身,略通詩賦,她不僅善歌,更精于琴瑟,尤其擅長楚地舊調(diào),每每唱起《九歌》《陽阿》之曲,賓客皆為之傾倒。
魏倩覺得她表面溫婉恭順,實則心志堅韌,她并不放過進步的機會,瑯?gòu)珠w一開,是她主動帶著女子們進去當柜員幫忙,她怕宴會少了,魏府就用不上她們了,她們又沒簽身契,本就是自由人。
種地實在沒那個力氣,所以她看到能幫忙,用得上的,都會帶著人,因此其他的歌姫舞姫很是信任跟隨她。
陸微之真的讓她們掙到了銀兩,而且全是正當來路,她們不需要賣身賣笑。
陸微之來到魏府,她為魏相奏琴,指尖輕撥,弦音如珠落玉盤,清冷中帶著一絲哀婉,正是楚地舊曲《陽阿》。魏倩駐足聽了一會兒,直到最后一個音散去,才撫掌笑道,“好一曲《陽阿》,不過,從今日起,我們要練些不一樣的。”
陸微之抬眸,見來者錦衣華服,眉目間透著幾分柔和,于是起身行禮,聲音溫婉,“微之見過魏相。”
魏倩擺手,徑直走到她面前,從袖中取出一卷圖紙,展開鋪在案上。陸微之低頭看去,只見上面畫著一座高臺,四周環(huán)繞階梯,臺前空出一片場地,形制古怪,不似尋常宴樂之所。
“這是……?”
“舞臺。”魏倩唇角微揚,“我要建的,不是尋常樂坊,而是能讓百人同觀、故事成真的劇院。”
陸微之蹙眉,“百人同觀?可貴族宴飲,樂舞皆在席間助興,何須另設高臺?”
魏倩笑了,“這并不是貴族的宴飲,這是舞臺,只為讓人更好的看故事。”她指尖點著圖紙,“樂舞不止娛賓,更要演故事。比如——”她頓了頓,“《趙氏孤兒》。”
陸微之一怔。
《趙氏孤兒》乃春秋舊事,悲壯慘烈,深受眾人喜愛,在人們口耳相傳中流傳,何曾有人將它演出來?
魏倩看出她的疑惑,繼續(xù)道,“舞臺之上,一人飾程嬰,一人飾屠岸賈,再有人扮孤兒、扮門客。臺詞、動作皆按故事編排,臺下觀眾靜坐觀之,如臨其境。”
陸微之眸光微動,似有所悟,“魏相是說……像優(yōu)孟衣冠?”
“不錯,但更精細。”魏倩點頭,“優(yōu)孟扮孫叔敖,不過一人獨演,而我想要的是眾人同臺,各司其職。”
第115章 劇本(一)她們助紂為虐
她說著,又取出一卷新書,是這個時代小說家寫的,最暢銷的一本,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字,是《趙氏孤兒》的分段臺詞。
“第一場,程嬰救孤,需悲愴激昂;第二場,屠岸賈搜府,當劍拔弩張……”魏倩一邊說,一邊在簡上勾畫,“舞臺兩側(cè)設帷幕,可作換景之用,樂師隱于臺側(cè),隨情節(jié)奏樂。”
魏倩看她有些迷糊,畢竟是頭一次接觸這樣的劇院,新事物出來,都是一頭霧水的,魏倩把人帶到后院,那里有一個臺子。
“你就想這旁邊都是人在觀看,感覺到了嗎?”魏倩的聲音帶著興奮,“站在這里的人,就是全場目光所聚。這不是樂坊里隨意的歌舞,而是要讓所有人屏息凝神,看一個完整的故事。”
陸微之輕輕搖頭,“恕微之愚鈍,這故事要如何演?”
“就像這樣——”魏倩有些糾結(jié),但還是給她示范,她突然轉(zhuǎn)身,衣袖翻飛間,整個人氣勢一變,“《趙氏孤兒》第一幕,屠岸賈設宴!”
她猛地一拍欄桿,聲音驟然陰沉,“趙盾老賊,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陸微之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得后退半步。
魏倩又快步走到臺側(cè),聲音轉(zhuǎn)為凄厲,“這邊是程嬰,抱著嬰兒哭訴——‘蒼天啊,為何要我這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魏倩覺得朝堂果然是最好的戲臺,她再在廟堂上跟那些老東西拼演技,以后她妥妥的影帝啊!
陸微之怔怔地看著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她輕聲道,“所以,臺上的人,要扮作故事里的人?”
“正是!”魏倩眼睛發(fā)亮,“不只唱,還要說、要做表情、要打斗——”她突然一個旋身,作勢拔劍,“就像這樣!”
陸微之聽得入神,指尖不自覺地輕叩案幾,仿佛已在心中排演起來。
“我明白了,有勞魏相為我等費神,可舞臺畢竟是娛人的,若是有人強取豪奪?”
魏倩覺得她很有危機意識,這確實是問題,現(xiàn)代私生飯還層出不窮呢。
“你們是自由人,是平民,漢律不是擺設,劇院是我開的,我會安排好護衛(wèi),放心吧,不會出事的。我將劇院全權(quán)交給你,你負責排演,找人,也可以參演,業(yè)績出來了,我給你分紅。賬目有魏府的會計與管家去管,他會找人管一切瑣事。”
陸微之重重點頭,沒人比她們更知道劇院代表什么,如果劇院像茶館一樣,每個城都有,那么很多長得好看又貧賤的女孩與男孩,就不會流落淤泥里。
他們可以用自己的歌舞賺錢,且不必受人污辱,但凡有一點其他的路,誰又會當孌童,當妓子呢?
“這個劇院如果以后被人學了,其他人也開了呢?”
魏倩笑了笑,“開了就開了,這就與酒樓一樣,各憑本事罷了,只要正當,不做什么違法的事,都可以。以后如果多了,那只能說明百姓的生活好了,追求娛樂。有需求才有行業(yè),無妨。”
她看著陸微之,給人畫一個大餅,“以后多了就成了藝術(shù),也許你管的會成為整個行業(yè)的標桿,或者以后你帶人自己去開一個,當家做主當老板。只要用心,行行出狀元。”
魏倩看著陸微之那充滿希冀的眼眸,拍拍她的肩膀,安撫的
說道。
“我不是小心眼的人,開劇院本身就是扶持柔弱女子,劇院大門向天下人敞開,貴人,貴婦,百姓,都可以來,用價格把座位用金錢分一個等級就好。這樣就沒有人會找茬了,貴人位靠前,價格最貴,再貴一些的有座位,便宜一些的就站后面,我會將椅子做成臺階樣。再說,有的人是真心喜歡歌舞,這些人不分男女,這世界也需要歌舞來點綴,才能少一些紛爭火氣。”
文娛很重要,人的時間是需要娛樂,需要享樂的,總不能一輩子苦哈哈的,身上有錢就得花,漢初很多人根本沒有地方花錢,所以陪葬品都是金銀。
花不掉,只能帶下去了。
想當年濟公一播出,犯罪率都降了很多,舞臺上演的王侯將相,英雄美人,又比如花木蘭穆桂英這樣的大女主,都是可以發(fā)人深省的,學習就會有目標,沒有感覺也無所謂,人總需要樂子,能博一樂也很好。
總比仇恨,苦悶,嫉妒,兇惡來得好。
陸微之看著魏倩,她眼中隱有淚光,從來沒有人會為她們謀算過什么,她們不會種地,只會覺得她們懶惰,可明明男人們不種地當游俠沒有人會說什么。
并不是所有人都得種地,她喜歡琴瑟,喜歡歌舞,只是這往往代表娛人,代表低賤,她們出事了也不會有人給個公道。
“魏相前幾天寫的那個未來故事,很多人不服甚至生氣,她們說魏相過于輕視女子,怎把兩千年后的女子寫得那般低賤殘忍。可我得魏相恩惠尚多,知曉魏相不是這般的人,她們生氣兩天,看了花木蘭,也好了。”
“我已有三十二,曾經(jīng)家世尚可,經(jīng)歷過秦皇治下,經(jīng)歷過楚漢,如今又活在魏相治下。當魏相成為漢相后,我們的日子肉眼可見的變好,甚至比當貴女時更快活。沒有人欺凌,也不需要去陪客,很多女子走入了學堂,我有一養(yǎng)女,我路過那邊,看到那些女孩奮筆疾書,為考試為前程時,我總?cè)滩蛔×鳒I。她們何其有幸,生活在太平年歲,生活在有奔頭的地方。”
魏倩抬手擦掉她的眼淚,指腹觸著她的面頰,“以后會更好的,其實那故事,女孩們罵我,我是很高興的。”
“嗯?”
魏倩笑了笑,“她們?nèi)绱缩r活,明白好壞對錯,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在這個時代人來看,那是杜撰的故事,給一個杜撰的故事把一個性別寫得這么慘淡,那當然是會被人罵的。
可對于魏倩來說,這是一個浪漫的故事,因為那個時代很多故事更加慘淡,幾百年的禮教,貞節(jié),裹腳,讓女性跪進泥里。
她們掙扎爬起來的時候,是很艱難的,從來沒有什么權(quán)利是賜予的,那個時候女性參與革命,參與戰(zhàn)爭,用勞動,用責任扛起了半邊天,才有了講平等的權(quán)利。
權(quán)利與義務持平。
所以每次有什么女大學生,研究生,女博士辭掉工作,回家當全職太太,洗手做羹湯,就會被人大罵,既然享有了教育資源,難道只是為了嫁人嗎?
結(jié)婚后就不能工作了嗎?那為什么要讀書?只是為了給一個男人當個高級保姆?那讀書的機會能不能給需要的人?
“她們生氣是好事,如果每一代人都生氣,那么這件事情就不會發(fā)生。女人們恨裹腳,恨官女子還柔弱低微,男人們恨積貧積弱,被外族欺凌。那么他們應該自己去爭取,用熱血豪情去學習,去強身健體,我們還有匃奴未滅,邊民還常受襲呢。”
一個性別是壓迫不了另一個性別的,除非里面出了內(nèi)鬼,倀鬼。
畢竟生育是掌握在女性的手里,生育哺育都需要母親,她們生的男孩,如果反過來壓迫她們,她們怎么肯生呢?
妻母非母,看現(xiàn)代很多原生家庭就知道了,更別說古代,有一些不正常的母親甚至會嫉妒仇視自己的女兒。
大明的裹腳就是,原本是江南瘦馬,僅因為男人給小腳寫詩,夸贊那畸形的審美。很多母親為了讓女兒嫁得好,她們一邊罵妓子不知廉恥,一邊把自己女兒打造成妓子。
大明中后期性別比到了3:1,三個男人對應一個女兒,女性自殺到達巔峰,這樣的性別比,在沒有儀器可以看性別的時代,是大量虐殺女嬰的結(jié)果。
這樣的性別比是誰生出來的呢?
當受害者成為加害者的那一刻,就不配擁有任何同情,這話放到那些宅院里的主母姨娘身上,也是一樣的。
到了清代,那種斷足一樣的裹腳上場,非常可怕。那個時候是規(guī)矩最嚴的時候,貞節(jié)牌坊從大明開始盛行,到了清已經(jīng)入了人心。
可斷足式裹腳,除了母親,奶奶,是沒人能這么對一個女孩子的。在四五歲的時候,還是兒童時期,就給女兒裹上了腳,美名其曰,這是為了讓你嫁得更好,有夫君疼愛。
清甚至還有禁纏足令,都管不了漢人權(quán)貴的民風民俗。
可這只是她們向丈夫投誠罷了,她們也是門當戶對的顯貴啊,沒有做主的能力嗎?女兒的痛喊聲,痛哭聲,在她們那扭曲的心理可能都有扭曲的快感。
不然是怎么做到下手的呢?
封建男權(quán)是惡,她們助紂為虐,對自己幼小無法反抗的親女下手。幾個人如此是無知,那么群體貴族如此是什么?
裹腳一直都是貴族專屬,起碼是地主階級的小姐,很多逃過小腳的,竟然是因為家里窮,是平民要干活,或是奴仆,或喪母,這真是太可笑了。
清朝宅院的女人不是母親,她們是宅院的維護者,就像很多宅斗劇一樣,那里面的女人,如果看見了一個特立獨行的女主。她們會恨得把女主抽筋扒皮,把她的骨頭打碎,成為與她們一樣的怨婦。
然后得意洋洋說自己是當家主母。
而現(xiàn)代的古裝電視劇,恨不得比悵鬼更悵鬼,他們宅斗劇要維護宅院秩序,他們不允許家里的女子不撿點,那個不撿點僅僅是梳新樣式的頭發(fā),就可以罵她是勾攔樣式,發(fā)賣出去。
大清的封建都沒她們封建,仿佛在對著封建宅院說,你們不行,訓女都不會,來看我怎么弄死她們!
所有的規(guī)矩必須到位,必須死死的呆在牢籠里,膽敢跨出去一步,不需要男權(quán)社會動手,她先給人撕碎。
多么可怕,這般可怕的人,還披著同性的外皮,披著同為女性弱者的外殼。
她們加害了人,被審判的時候,便說她們也是受害者。可是她們害人的時候,有人拿刀架在她們脖子上嗎?
并沒有,從古至今她們只是為了得到丈夫與旁人的贊許,說她真是個好女人。
主母如此,更何況其他人。
有的時候,內(nèi)鬼更加可怕,宅院里的母親,她們只是男人的母親,如果女兒與兒子的利益沖突了,她們會毫不猶豫賣了女兒。
能背刺傷害的,一定是不設防的人,又親密信任的人,現(xiàn)代都有很多這種層出不窮的重男輕女事情發(fā)生。
當女性團結(jié),是無有辦法的,所以他們需要這些倀鬼,他們獎勵這些倀鬼,哪怕只是口頭上的獎勵。
這些倀
鬼也前仆后繼。
她寫出來只是個故事,可故事半遮半掩,是幾百年的苦難。
第116章 劇本(二)太后陛下,臣有本……
而女性被纏足,或者說斷足,就完全沒了勞動力,貴族女子都變成了奴婢,奴婢是生不出主子的,所以男人也在大清變成了奴才。
他們禁止旗人女子纏足,但卻鼓勵漢人女人殘殺,女人連走都費勁,別說跑,她們在的地方,他們丈夫兒子又怎么反?這也是清的農(nóng)民起義永遠小打小鬧,一掃就沒。
可以說大明的貞節(jié)牌坊甩出去,砸斷了大清時漢人的脊梁。
漢唐根本就比不上明清的生產(chǎn)力,但人的日子,比明清好過很多。
那個時候女性是自由的,社會環(huán)境是開放的。這一切的開端,是靖康之恥,是完顏構(gòu)懦弱無能,不曉得怎么去贏。還殺岳飛獻媚,沒長骨頭,就想著怎么轉(zhuǎn)移視線,弱女子成了他轉(zhuǎn)移視線的靶子。
女子們怎么那么沒有貞節(jié)是非觀?怎么不知道自盡?反而活著讓男人們受盡屈辱,被擄被強,死了不就好了嗎?
這種惡心的人,偏他是個皇帝。
而很多男人居然贊同他,更可氣的是,女性的叛徒倀鬼,捧這些男人的臭腳。
魏倩看著陸微之,她想起了柳細君,青詞,這些女子,她們只是缺少機會,哪怕沒有機會,他們也會掙扎求生,在自己小天地里,安得其樂。
“我并不為她們罵我而不開心,因為我罵的也是那個樣子,我們罵的是同一件事情,所以我只會開心她們的傲氣與精氣神,她們敢質(zhì)疑一切的膽量。”
陸微之沒忍住抱住她,在她懷里哭出了聲,她們那群女子,在魏府,多仰仗魏相大方給予銀錢,對她們很公平,讓她們很多人都變得富裕。
縱使出了什么事,大家都有銀兩護身。
從不為她們指婚配婚,她們中有人與人結(jié)發(fā)為夫妻,也是自己選的,自己尋的人。
魏倩舉起了手,作投降狀,這人怎么回事,突然就強抱她。
然后魏倩拍拍她的背,“沒事的,未來是光明的,所以道路曲折一些也沒有關(guān)系,這些曲折的磨難,都會化為能守護自己的盔甲。微之,在舞臺上,你會變成萬眾矚目的人,去努力吧,打破人們對歌舞的偏見。”
陸微之放開她,退后幾步,“嗯,我會的魏相,哪怕以后有其他的劇院開了,咸陽的劇院,一定永遠會是最好的。”
“我信你。”
陸微之用帕子擦凈了眼中淚,她覺得魏相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高高在上,反而比較溫和,讓她一時失了禮數(shù)。
“其實我們一直在說魏相,為什么得勢不養(yǎng)面首男寵,府里只養(yǎng)漂亮的歌姫舞姫,又不讓我們簽賣身契,又不來看我們。”
魏倩有些懵,啊,她以前不是沒時間嗎?先前農(nóng)業(yè)手工業(yè)的基礎都沒有打牢,哪里有空管娛樂的事。如今是因為農(nóng)具都很先進,灌水都有了水車,糧食的產(chǎn)量很高,至少養(yǎng)活全天下人是沒有問題的。國庫已經(jīng)裝滿,并不怕災禍。
這個時候娛樂就可以上場了,因為百姓手里也有了余錢,等他們通過娛樂知道道理,那么文字就可以上場了,開國之時,蕭何就負責,讓百姓都取姓,好管理戶籍,所以有很多聽都沒有聽過的,姓氏冒出來了。
始皇統(tǒng)一文字,那個時候知識分子很少,他又把很多書給焚了,識字的就更少了。其實語言十幾年還是不能融合,各有各的方言,文字,秦管不到太細的地方,但根基已經(jīng)打好了。
但小篆太復雜,秦時程邈整理了秦隸,隸書明顯簡單美觀許多。
秦吏的含金量還在上升,程邈只是一個獄吏,因為他有了隸書。蕭何也是秦吏,歷史因為他搬走了典籍,為天下保存了些書籍。
權(quán)力以血緣傳遞過于傲慢,但凡秦打開上升通道,何至于讓那幫朽木毀了江山。
她在下次朝會,就是要推行漢隸,以隸書代替小篆,隸書其實與繁體字差不多了,甚至更看得懂一些。
她看著陸微之,咳了一聲,“得勢為什么要養(yǎng)男寵?他們又沒你們跳舞跳得好看。”
陸微之哧的一聲笑了,“因為我們都在說,如果我們有魏相這般權(quán)勢,定是要養(yǎng)幾個美男子當面首的,讓他們乖乖聽話,一個端茶倒水,一個捶腿,一個跳舞,一個去掙錢。”
魏倩被她的話逗得哈哈大笑,“不錯,原本這也是我的理想生活,只是太忙,沒有時間管后宅事了。”
張不疑一個,她忙起來都把人忘腦后了,還好他比較乖覺,看她忙只陪著不打擾。
真那么多人,算計來算計去就累死了,看大漢后宮就知道了,前朝跟大臣爭權(quán),后宮跟皇后爭權(quán)。
累死得一個比一個快。
“微之可有丈夫?”
陸微之搖頭,“我是魏王的妾室,薄夫人與我相熟,當初她是魏王妃。魏國一亡,我們與其他美人都命如浮萍,男人靠不住,哪怕他是王,說亡國就亡國了。不如把錢銀抓自己手上,我養(yǎng)了一個女娃,她是我撿到的,撿到的時候她還在襁褓。”
說到女兒陸微之笑了起來,“我給她取名叫陸枕月,我在咸陽買了房,她已經(jīng)在學堂認字了,很是用功,那里有好些女娃,她在魏相治下,定會活得很好的。”
魏倩拍了拍她肩膀,“那挺好的,未來會更好的。”
“嗯!”
歷史上漢惠帝六年詔令,【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五算】
算是漢代人頭稅單位,1算等于120錢,五算是每年600錢,直至出嫁或滿30歲。
古代逼婚到三十也是不催了,不罰了,就這么著吧。
那個時候是因為天下只有一千多萬人口,呂后才這么干,逼得民眾早婚。
但如今可不是,如今的人口總量還有兩千多萬人,沒到那種需要逼婚的地步。
日子好了小孩就多了,所以這個政令并不需要出,十五實在太小,正是讀書學手藝的時候。
大部分女人還是選擇嫁人,此時對女性的財產(chǎn)保障都不錯,法律都不錯,女子干著農(nóng)活吃著無污染的農(nóng)作物,身體還行,不脆,農(nóng)家壯婦居多。
她們需要自己的孩子,需要一個強壯的勞動力養(yǎng)活孩子,需要人來保護自己的安全,不被欺負,這是這個時代結(jié)婚的意義,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僅此而已。
愛情是很虛幻的詞,是貴族男女才有資格去追求的東西。
畢竟這時代平民活到四十就算長壽了,戰(zhàn)亂,疾病,野獸,對于漢初的人來說,都是滅頂之災。
陸微之拿著她的圖紙與劇本走了,魏倩覺得如今很多行業(yè),手工業(yè),官吏,都有了女子的身影,但有個最重要的地方?jīng)]有,那就是軍隊。
這才是最重要的地方,槍桿子里出政權(quán),不去戰(zhàn)場,不保家衛(wèi)國,怎么守住相對平等的權(quán)利呢?
如今能看戲的多是男子,用趙氏孤兒開場,先將劇院火起來,以后在里頭男女主劇本各一半,就沒人說什么,女子劇本現(xiàn)在有花木蘭,將來也可以有穆桂英掛帥。
在絕對男權(quán)的時代,都有很多女將軍,更別說風氣開放后,她夾帶私貨女子個個拿戰(zhàn)場大女主劇本,那么自然就有很多女子有樣學樣,在她們自己努力下擠進去,她順勢而為,可比強行組女子軍好。
文娛也是天下喉舌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報紙不能夾帶私貨,但娛樂可以,不服他自己開劇院啊,又沒攔著。
晨光透過殿門斜照進來,魏倩坦然坐于權(quán)臣的位子,手中一折以新隸書謄寫的奏章。
她起身向前踱了一步,聲音清朗。“太后陛下,臣有本奏。”
此時呂后垂簾聽政,臣子標準喊法是“太后陛下”,不能分開喊,喚太后顯得不恭敬,喚陛下不合適,于是就湊一起。
過些日子呂后臨朝稱制,自稱也會從孤,變成朕。
呂雉高坐于簾后,目光微垂,“魏相請講。”
“臣請以‘隸書’為天下文書正體,逐步取代小篆。”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
呂雉看著魏倩,“魏相,小篆乃始皇帝所定,天下書同文,沿用至今,為何要改?”
魏倩不慌不忙,展開手中奏折,“請?zhí)蟊菹录毧础!?br />
她將兩份文書并排遞與內(nèi)侍,由內(nèi)侍遞與呂后,一份是小篆,工整卻繁復;另一份是隸書,方正簡潔。
“小篆雖典雅,但書寫耗時,地方官吏常因謄寫延誤政務。而隸書——”她指尖輕點笏板。“筆畫簡省,易學易寫,即便鄉(xiāng)野小吏,半月可通。”
“民間訟狀、田契、藥方,因篆書難寫,多口耳相傳,以致訛誤紛爭。若用隸書,稚童老嫗皆可提筆而記——此乃便民之策!”
她話剛落,太常卿冷笑,“魏相,文字貴在莊重,豈能因‘易寫’而廢禮法?”
魏倩沒有等到呂后質(zhì)疑,等來了臣子對她冷哼,她看向太常卿,還好,也沒多長幾個腦袋,于是魏倩轉(zhuǎn)身。
“太常可知楚地簡牘仍用鳥蟲書?齊地文書摻雜蝌蚪文?秦滅六國卻未滅盡文字!”她又拿出一本楚書,擺在明面,“小篆雖統(tǒng)于上,而民間暗行舊體。隸書筆畫簡樸,反易推行——這才是真正的書同文!”
太常卿默不作聲,又接收到審其食的眼神,他硬著頭皮對上魏相。“魏相,如此又要大動干戈,藏書也得重復攥寫,甚是麻煩,不如就按舊制。”
魏倩早有準備,從容應答。“太常,其一,秦制已不合時勢。秦以法家治國,故小篆嚴謹如律令。然我漢家尚百家,重科舉,當用更通達之文字,方合與民休息之政。”
“其二,隸書早有根基。程邈創(chuàng)隸書于秦獄中,本為官吏速記所用。今朝廷文書,十之六七已用隸體,不過未正其名。”
“其三,利在千秋。昔年孔子曰:‘禮,與其奢也,寧儉。’文字亦然。與其繁難而束之高閣,不若簡樸而廣傳天下。若隸書通行,庶民亦可識字明理,教化大興。”
第117章 白渠(一)安歌,我可沒說要……
左相曹參沉吟片刻,決定刷刷存在感,出列附議,“魏相所言極是。老臣近日核驗郡縣賬簿,小篆謄寫錯漏頻出,確需更易之體。”
呂雉目光掃過群臣,見不少官員點頭,心知大勢難逆,卻仍冷聲質(zhì)問,“若改隸書,史官如何記載?典籍如何傳承?”
魏倩拱手一禮,“太后陛下,太史令仍可用小篆銘刻鐘鼎,以存古意。然日常政務、民間契約,當以隸書為準。如此,古今并存,兩不相礙。”
“太后陛下,臣子之功績,亦是您之功績,君明臣賢,因為您的賢明,臣在您的治下,才如魚得水,百姓安居樂業(yè)。”
殿內(nèi)寂靜片刻,呂雉終于緩緩道。“既如此,便先于三輔試行。若果有便利,再推及郡國。”
魏倩執(zhí)笏一禮,“太后陛下圣明。”
呂后也在大興水利工程,她高坐上位,拿出一卷《禹貢》,目光掃過殿中諸臣。
“關(guān)中連年旱澇不均。“她聲音不疾不徐,“渭水泛濫則毀田千頃,天旱三月則禾苗盡枯——諸卿可有良策?”
御史大夫張蒼出列,拱手道,“太后,秦時鄭國渠溉田四萬頃,今渠堰年久失修,不如征發(fā)民夫重修。”
呂雉尚未答話,少府已冷笑,“重修?秦徭役之禍猶在耳!當年陳勝吳廣何以揭竿?正因‘失期當斬’!”
殿中一時寂靜。
“朕不要征發(fā),要招募。“她頓了頓,看殿中人神色,“凡應募治水者,日給粟三升,錢五十;工匠倍之。愿攜家遷渠畔者,授永業(yè)田。”
“魏相國以為如何?”
魏倩聽著太后已自稱朕,她還能說什么,不過呂后時期確實修建了關(guān)中白渠,開創(chuàng)以工代賑先河,為文景之治奠定農(nóng)業(yè)基礎。
“太后陛下圣明。”
退朝時,老臣陸賈低聲道,“魏相今日之言,可比李斯當年‘書同文’之功。”
魏倩笑了笑,“陸大人過譽了,再會。”
太后不像劉盈那般好欺,只要她準備充分,太后也拿她沒辦法,太后也不是什么會在朝庭撒潑的人。
都是劉盈讓她有了心理陰影。
她在馬車里想起最近張不疑控訴她的眼神,家里的大貓貓還是要哄一下的,不然他生氣玩躲貓貓,也是讓人很頭疼的。
然后魏倩回府換了朝服,穿一套橘紅色深衣,梳了漢時松弛的發(fā)髻,戴上首飾,化了個妝。去瑯?gòu)珠w,給他拿了一個玉帶,一身書生大袍,最新款,孤品,沒毛病。
她裝成一個精美的禮盒,去報社看張不疑,她將禮盒擱馬車上。取出另一個裝滿點心的禮盒,畢竟頭一回來這。
張不疑原先對百家賢者入報社很是與有榮焉,但是時間一長,聽著他們互相罵罵咧咧,天天對著拍桌子。
他只得與小說家的人一起躲起來,看他們?yōu)槭裁醋约簩W派的文章版塊天天吵架,他覺得自己簡直弱小可憐又無助,都是他惹不起的人,偏他還是負責人。
魏倩踏入《大漢周報》報館時,正撞見有人在吵架,拍桌子的聲音嚇她一跳。
“荒謬!《道德經(jīng)》云無為而治,豈能妄加干預民生?”一位道家學者拍案而起,案幾上的竹簡被震得嘩啦作響。
“迂腐!若人人無為,何來商鞅變法?何來強秦一統(tǒng)?”法家的人冷笑反駁,擲地有聲。
“二位且慢——”儒家博士剛想調(diào)停,陰陽家學者已插話道,“天行有常,非人力可改,諸位何必爭執(zhí)?”
“放屁!”墨家弟子拍桌而起,“兼愛非攻,方為正道!”
張不疑縮在角落,抱著一摞待校對的文稿,滿臉生無可戀。他明明是個負責人,這群人來的時候他滿腹豪情,原以為能引領(lǐng)百家爭鳴,誰知這群賢者日日爭執(zhí)不休,報紙排版一拖再拖,印坊已催了三次。
魏倩看他們吵得起勁,打開折扇擋著臉,繞著他們走,這個時代的房子,就是大,就是寬,所以還好。
“張公子。”魏倩笑吟吟地喚他。
張不疑抬頭,見一襲橘紅深衣的魏倩立于他桌前,發(fā)髻松挽,眉眼間盡是狡黠。他先是一怔,然后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安歌——!”
“噓——”
但已經(jīng)遲了,報社的人齊刷刷看過來,他們也是眼睛一亮,圍在魏倩身邊。
“魏相,他們法家嚴刑峻法,暴秦之政也!”
“呵,儒家空談仁義,能治天下乎?”
然后圍在魏倩身邊七嘴八舌的吵起來,魏倩的臉都僵了,這張不疑是過得什么苦日子,這報社咋這樣。
魏倩將手中禮盒擱在案上,打了個停止的手勢,慢條斯理地打開——
“諸位,且先歇歇火氣,喝喝茶吃點點心,慢慢商議。”
張不疑看大伙消停了拉過她,“安歌,如今報紙分出一個版塊,各家文章按議題,比如治國策一欄,儒、法、道皆投稿,圍繞同一主題辯論。”
魏倩憐愛的摸了摸他腦袋,這小子可真會給自己找苦吃。
魏倩與賢者告辭,拉著張不疑走,張不疑如蒙大赦,立刻從人群中脫身,快步跟緊魏倩,嘴上卻還不饒人,“安歌,我可沒說要跟你走。”
魏倩笑而不語,只是伸手替他拂去肩頭不知何時沾上的落葉,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脖頸。張不疑渾身一僵,耳根更紅了。
“上車。”
張不疑抿了抿唇,故作鎮(zhèn)定地上了馬車,卻在車簾落下的瞬間,偷偷松了口氣,這還是魏倩頭一回不為公事來報社看他。
車廂內(nèi),魏倩從一旁取出一個精致的錦盒,遞給他,“給你的。”
張不疑一愣,“什么?”
“打開看看。”她托腮望著他,眼里帶著笑意。
張不疑遲疑地接
過,解開絲帶,掀開盒蓋——里面是一套嶄新的書生袍,雨過天青的色澤,衣料細膩如云,腰間配著一條白玉帶,玉質(zhì)溫潤,雕工精細。
他怔住了。
魏倩看他的模樣,“前幾天你說想要最新款袍子去參加文會,我記著呢,我看你沒時間去挑,于是我去幫你挑了。”
張不疑的手指撫過衣料,喉結(jié)微動,半晌才道,“…誰要你記這些小事,衣物衣柜都放不下。”
可他的指尖卻小心翼翼地摩挲著衣襟邊緣,像是怕碰壞了似的。
啊啊啊,這是安歌頭一回在生辰之外的日子來送他禮物。
其實他的衣物,都是瑯?gòu)珠w的新款,但是這盒子是安歌送的嘛,當然是不一樣的,就她那么忙,四舍五入可以當她繡的。
啊,他夫人好生賢惠!
魏倩湊近他,故意逗他,“不喜歡?那我拿回去退了。”
“不行!”張不疑立刻把盒子抱緊,反應過來自己失態(tài)后,又強作鎮(zhèn)定地補了一句,“既然送了,哪有退的道理。”
魏倩笑出了聲,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張不疑,你怎么這么可愛?”
“放肆!”他紅著臉躲開,卻把禮盒抱得更緊了。
馬車緩緩行駛在長安的街道上,夕陽的余暉透過車簾灑進來,落在張不疑的側(cè)臉上。他低著頭,看著懷里的禮物,嘴角不自覺地翹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魏倩望著他,眼里滿是笑意。
“我們?nèi)グ苏溟w吃東西吧,上回西筠與我說這兒上新品了,我都沒來嘗嘗。”
暮色漸沉,八珍閣的燈籠次第亮起,映得門前青石板路泛著暖光。魏倩與張不疑并肩踏入閣中,跑堂的小二眼尖,立刻堆著笑迎上來,“魏相,張公子,樓上請。”
魏倩在這有獨立房間,她在不在都是空著的。
張不疑瞥了一眼大堂里熱鬧的食客,“這兒一直都很熱鬧。”
“那是自然,這兒的酒自從黃石公一夸,又是我與曹參開的,日日人滿為患,他們只能排隊預約。”
這江湖的人情世故,就是在一個小小酒樓,也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由于她與曹參只開了三家,一家在長安,一家在咸陽,還有一家在楚地,所以人滿為患。現(xiàn)在他倆同為丞相,當然不能再開了,而且關(guān)系非敵非友,誰也不想多摻和。
雅間內(nèi),青瓷碗盞已整齊擺開。
“時鮮三味。”小二一邊布菜一邊介紹,“頭一道是『薺菜鱸魚羹』,今早剛從渭水撈的鱸魚,配城外新摘的野薺菜。”
乳白的魚羹上浮著幾點翠綠,熱氣里混著淡淡的鮮香。張不疑舀了一勺,魚肉嫩滑,薺菜的清苦恰好解了腥氣。
“如何?”魏倩托腮看他。
張不疑抿了抿唇,“…尚可。”
魏倩笑著推過另一碟,“嘗嘗這個,『香椿拌豆腐』。”
白玉般的豆腐上堆著嫩紅的香椿芽,淋了芝麻醬。張不疑夾了一筷,香椿特有的香氣在口中漫開,他眉頭微舒,“這個時節(jié)竟有香椿?”
“第三道是『春筍煨火腿』。”小二又端上陶罐,“用的是會稽來的筍,配上陳年火腿,煨了三個時辰。”
揭蓋的瞬間,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筍塊吸飽了火腿的咸鮮,咬下去脆嫩多汁。魏倩夾了一塊放到張不疑碗里,“你近日校稿辛苦,該補補。”
張不疑耳尖微紅,低頭默默吃了。
魏倩是個典型的,想起人來哄一哄,想不起來忙的時候湊過來,她還會冷著臉懟,可謂是變臉之快無人能及。
“你們報社怎么吵成那樣?”
說到這張不疑就痛苦面具,“管不了,只能任他們吵,都是大賢,又是我叔伯輩,反正他們吵完了,他們自己會排版好的。”
魏倩想了想,“你該提拔人了,主編,副主編,記者,再是管理部財務部的人員,可以擴大報社,一周一發(fā),有時報也可以有娛樂報,分工明確,讓報社自己去運轉(zhuǎn),你就可以坐山觀虎斗。”
“啊?”張不疑明顯被這操作驚到了,湊過來,“還可以這么玩?”
第118章 白渠(二)我怎會是那等見異……
魏倩點點頭,“你還可以打廣告,我正好要找你打廣告,等我大劇院建好了,花千金包報紙的廣告頁面一周。”
“商戶們知道玩法,你就富了。”
張不疑驚奇,他高興的抱著魏倩搖晃,“安歌,你怎么什么都會,好像所有的難事到你手上都很簡單一樣。”
魏倩被晃得頭暈,“好了好了,太后要修白渠,告示明天就會發(fā)出去,如果白渠修建順利,國庫又有余存,她必是要推廣,讓地方上也大興水利以灌農(nóng)田方便民生。這功績她就往前邁一步。”
“這不是好事嗎?”
魏倩點點頭,“這當然是好事,她的威望與民心會更進一步。”
魏倩就得與她卷起來,而水利通了,很多民生上的事,就有了基礎。
魏倩這些日子得罪了很多功臣,她立威之后也得緩和關(guān)系,不能當朋友,也不能成死敵,不然所有的人都會來找她的茬,用來緩和關(guān)系的,當然得是名望。
那么類似于凌煙閣那般的功臣閣,就可以立起來,想讓有權(quán)的人不做惡事,就得把他們架起來。
而且還能分化,他們怎么能成一個鐵板?這以后不結(jié)黨營私嗎?他們的子孫還能蒙蔭,不過不夠聰明的話,在官場,還不如當富家翁,好歹沒有生命危險。
科舉進來的是百家弟子,天然思想觀念不同造就政治抱負也不同,墨家現(xiàn)在都學乖,去除一些過于不切實際,還綁架人的想法了。
張不疑點點頭,他想起報社里百家討論的,“百家現(xiàn)在可卷了,他們很多小家甚至忙里偷閑去小學堂給男孩女孩們補課啟蒙,給他們講解自己家思想與用途,大家一看,本來學生資源就不多,還來這么搶,但人家做好事,他們又不能攔著,于是他們也派弟子去授課啟蒙。”
魏倩咳了咳,小家求生欲很強啊,也是,再不掙扎掙扎,他們哪有活路?孩子才是生源嘛。
自從女孩也能科考,百家就盯上了她們,因為男孩們基本上,聰慧的,天才的,都被瓜分了,但女孩們沒有啊,拔尖的多好?
看魏相就知道了,她都不是墨家人,墨家只是沾上了邊,就起死回生了。
“卷點好,朝堂上也卷著呢。”
卷這個字,還是魏倩經(jīng)常用來吐槽,被張不疑學會了。
“我娘說,我都二十七了,再過幾年就老了,安歌就要拋棄我了。”
魏倩:???
“胡說,我怎會是那等見異思遷的人。”
“是嗎?”
“當然,我們還要一起去大梁養(yǎng)老。”
張不疑開心了,“那以后我當了留侯,留地治理也給安歌,你想建成什么樣就建成什么樣,咱們不想去大梁,可以去留地。”
6。你爹知道你這么孝嗎?
張良的留地與魏倩的大梁一樣,都是萬戶,漢初萬戶侯就這么幾個。最重要的是,陳留挨著大梁,都是現(xiàn)代的開封地區(qū),大梁的基建擴張,陳留這樣的周邊地區(qū),完全可以做成風景區(qū),適合游樂散心。
魏倩應了這帶孝子的承諾,果然孩子是無用的,看子房的逆子就知道了。
“好,我覺得陳留很不錯,反正離大梁很近,山清水秀,可以。”
張不疑吃著桌上的菜,如今的菜式跟以前比,他覺得童年都受到了虐待。“好,還好我爹要了陳留,不然封地在其他地方就太不方便了。”
太后大興水利詔令一出,關(guān)中嘩然。
渭水畔的告示里,老農(nóng)摸著招募令上鮮紅的太后印璽,喃喃道,“每日現(xiàn)結(jié)工錢?這……這莫不是騙人去做苦役?”
“阿爹,我去!”少年搶過話頭,“隔壁陳大郎三年前建宮殿時應募,不光領(lǐng)了粟米錢銀,還學了蓋房打地基的本事,我也許能學
學測水的本事!”
老農(nóng)看著自己有主意的孩兒,連連應聲,“那也行,你當心些。”
于是有官吏來解釋,“放心吧老人家,這渠建起來,到時白渠既成,溉田至少四千五百頃,歲增粟百萬石,你們田地就都有水了,這是大好事啊。”
周邊的人一看有官吏來解釋,忙過來細問,什么情況?
那官吏笑著說,“太后陛下欲引渭水東通黃河,使山東漕糧直抵長安。所以特設水衡都尉督工,免擾農(nóng)時,征調(diào)刑徒代民夫,征民夫也是銀錢給的。”
“我們還要鑿穿龍首原,解咸陽高地灌溉難題,到時候用井渠法,防水分蒸發(fā),這樣關(guān)中田地盡可灌溉。”
“以夯土夾蘆葦加固渭水堤岸,沿堤植柳樹以固土,兼作災年備荒糧。反正好處可太多了,大家不要有顧慮,這樣就不必為水源打架了,總之都有水。”
雖然他們聽不太懂,但感覺說的很有道理,他們聽懂了最后的話,建好了以后就不缺水源了,于是一片叫好聲,
“太后陛下圣明!”
“太后陛下圣明!”
魏倩聽聞就知道,太后開始發(fā)力了,她要占據(jù)絕對的主動權(quán)。
魏倩其實是個比較咸魚的人,只要不惹到她頭上,對面做為國為民的事,那是對面的仁義,她不會干涉。
大家各忙各的唄,治國又不是靠個人就可以完成的。
就好像,大梁建成了,所交的稅,幾乎是諸侯們的總和,這也是因為商稅30,而農(nóng)稅十五稅一。
但也還是高得離譜,讓朝野側(cè)目,甚至覺得魏倩高風亮節(jié),這么多的稅,居然就直接給朝庭了,不帶偷一點的。
哪個諸侯不都是意思意思?她怎么這樣缺心眼!
但是她的治理方法,怎么讓地方變富的,諸侯王們派了不少人去,甚至還裝模作樣的自己去。
不要小看這個時代諸侯王治理下卷的程度,他們是對彭越,和英布的下場很有心理陰影的,尤其是英布,這下明明是很好的地盤,卻一窮二白,人口都被大漢吸光了。
他們痛定思痛,去抄大漢的治理,去抄梁地的富裕,想著經(jīng)過代代的努力,看能不能以下克上。
他們也想變成中央朝庭。
這些魏倩看在眼里,卷唄,有競爭才有上進,不然多頹廢呀。
有敵人才需要能臣。
所以諸侯地在大興基建,他們對商業(yè)有興趣,但沒那么大,他們更感興趣農(nóng)業(yè),因為他們需要糧食,有糧食有錢才能養(yǎng)軍隊,如果朝庭要削藩,他們有軍隊才能自治,如果有機會,朝庭內(nèi)亂,他們也是需要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的。
不然糧食被別人卡住了脖子,還談什么奮斗?
古人可聰明著呢。
發(fā)展不可能一方往前走,其他人停擺的,眼睜睜看著老大哥一騎絕塵。
人類最寶貴的就是學習能力。
一旦要發(fā)展,墨家又成了諸侯地的座上賓,很是快樂,科研經(jīng)費如今都可以眾籌,他們理解了張蒼有很多富婆的快樂。
其實張蒼那很多的人就是,圖個名,做生意的時候說一句,我男人位列三公。再加上他長得也不錯,睡也就睡了,所以他人在那里,但是美婦不斷地涌來。
這句話效果就很大,畢竟別人也不可能去問是哪一個,市井的人也不通,大家各忙活各的,不招惹就可以。
年輕的女子不理解富婆的想法,見了只會啐一口,死渣男。
——
魏倩依著陸亮臣給的地址,帶人去看望老兵。她抬眸,看向堂下站著的幾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兵,他們曾是追隨高祖劉邦打天下的銳士,如今卻衣衫襤褸,腰背佝僂,連站姿都帶著舊傷的隱痛。
“許佑。”
站在最前的老兵許佑上前一步,抱拳行禮,聲音沙啞,“丞相。”
魏倩將賬本遞給他,沉聲道,“你也是老兵一員,便由你監(jiān)察,自今日起,凡漢軍舊卒,年過六十者,每歲可領(lǐng)粟米三石、錢三百,以養(yǎng)老。”
沒辦法,兵卒太多了,這個時代60歲以上的人很少,基本上已經(jīng)沒有生產(chǎn)力了,他們有田地子女,如果國家?guī)头觯优男⒌罆p松一些。
堂下老兵們面面相覷,眼中俱是難以置信。
許佑喉頭滾動,顫聲問,“丞相……此言當真?不是說只有有功之兵才有?”
很多兵卒在戰(zhàn)場上搶不到功勞,活下來已是不易。
魏倩唇角微揚,“自然當真,這些只是朝庭的心意,你們這些有功之兵,從四十五開始領(lǐng),功爵獎勵不動。”
她頓了頓,“若有官吏克扣,你們可直接與當?shù)貓笊缯矣浾撸冶O(jiān)察人告上去。”
“凡克扣軍卒養(yǎng)老錢者,”她一字一句道,“斬!”
許佑怔怔望著手中的竹簡,忽地雙膝跪地,重重叩首,“丞相大恩,老卒,無以為報!”
身后幾名老兵亦紛紛跪下,有人已是老淚縱橫。
他們曾在戰(zhàn)場上沖鋒陷陣,斷骨流血亦不皺眉,可此刻,卻因這一紙政令,哽咽難言。
魏倩忙將他們扶起,有些感懷,“不必如此,你們?yōu)闈h室流過血,這是先帝承諾的,你們拿應拿的,我怎受如此大禮。”
老兵們也很是感懷,這天底下就沒有容易的事,應拿的,上面給了,卻不會有人像魏相一樣在乎到底到?jīng)]到他們手上。
翌日,未央宮中。
少府先出列,他是呂后的人,習慣性給魏相添堵,高聲道,“魏相此舉,耗費國庫,恐非長久之計!”
魏倩立于殿陛中間,神色平靜,“這是先帝的承諾,難道少府要先帝失信于天下將士嗎?”
魏倩緩緩展開手中一份奏報,“這是去歲各郡縣上報的稅賦,僅商稅一項,便比往年多收三成。”她抬眸,冷聲道,“朝廷有錢,卻無錢養(yǎng)功臣?”
第119章 冒頓求婚魏倩一改往日對他冷……
太倉令忍不住辯駁,“可若開了此例,日后軍卒皆指望朝廷養(yǎng)老,豈非……”
“啪!”
魏倩猛地合上奏折,厲聲道,“若無他們沖鋒陷陣,今日坐在這里的,還是漢臣嗎?!再說,能活到60都是有大福報的人,又不是如功士一般,45就發(fā)。”
呂后坐于簾后,聽著魏倩與老臣們爭執(zhí),忽地開口,“準了。”
一切戛然而止。
魏倩很少自己出頭,每次她出頭,不是給自己確立威信,就是鞏固名望。
如今魏倩在軍中名聲如日中天,朝庭如果駁了,朝庭成什么了?
呂后不干這種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事,況且國庫充盈,大梁所交的稅賦就很多。魏倩弄咸陽也與她說了,咸陽是朝庭地盤,這樣很好,貿(mào)易與商賦直接充盈府庫。
長安西市
幾名關(guān)中老兵圍坐酒肆,手中捧著新領(lǐng)的養(yǎng)老錢,笑得見牙不見眼。他們是功士,45就能開始領(lǐng),他們還有先前領(lǐng)功獎勵的田地,小功爵。
“許老哥,你這錢打算怎么花?”有人打趣道。
許佑摸了摸懷里的銅錢,咧嘴一笑,“給孫兒買塊飴糖,再割條肉,回家燉湯喝!”
眾人哄笑。
當夜,未央宮偏殿。
呂后把玩著一枚銅錢,淡淡道,“魏倩此舉,收盡軍心啊。”
審食其低聲道,“太后陛下,是否要……”
呂后抬手止住他的話,眸光幽深,“不必。她做得對。”
窗外,秋風掠過宮墻,卷起一片枯葉。
丞相府魏倩也與手下開著小會,她有些悵然,“如今也算了卻一樁心事,規(guī)章制度立下,兵卒也有了保障,不負當年一諾。”
南仲點點頭,“魏相收盡軍心,太后怕是心有疙瘩,還是小心為好。”
魏倩卻并不在意,一個將軍,手上如果只有一萬兵馬,當朝廷說他謀反,他確實會死的不能再死了。
可如果是大將軍,除開諸侯的兵馬,擁有朝庭的一半的兵馬,可以調(diào)用,絕對沒有人會說他謀反,只會把他用忠心架起來。
魏倩覺得,只要自己不交兵權(quán),沒有人可以在她活著的時候把她弄死,當她對這個天下有治理大功,她死了朝庭也得為她塑像,她便成了帝國的遺產(chǎn)。
她并不在意太后高不高興,因為無法拿她怎么樣,再說太后治理下政令的時候,她也沒添亂不是嗎?
她甚至都沒有結(jié)黨,不過科舉來的臣子,自動站她而已。
她的行為合理周禮就好了,皇帝都不在的朝堂,可以說兩權(quán)分立了。
“無妨,總歸是不會打起來的,太后那咱們禮節(jié)到位就行,不必管她的想法,只要我有做主的權(quán)力,無論做什么,她都是看不過眼的。”
一山有二虎,就注定她們是相斗的,只要一直保持這種良性競爭就行。
柳細君有些憂慮,“太后玩明的咱們當然不怕,可若是玩暗的呢?”
魏倩想了想,“無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陰謀都是紙老虎。再說,如今諸侯國的發(fā)展如火如荼,太后想要大漢富強的心比你我急切。”
大家都在搞發(fā)展的時候,朝庭因為內(nèi)斗耽擱不前,不是自找死路嗎?
削藩的前提是朝庭有碾壓藩王的能力,實力都被人超過了,一如東周亂世的周王,諸侯僭越,有誰為他執(zhí)墨規(guī)?
南仲看了看窗外,“魏相,不可驕縱,這段時日可沉寂一些。”
“嗯?”
南仲笑道,“您總得給太后消化情緒的時間,她若氣不過,非要在宮墻里擺個宴,安排刀斧手呢?”
不怕正常理智下的人,就怕情緒上頭的人。
魏倩覺得有理,“也是。”
這一年是多事之秋,高皇帝一去世,消息傳到冒頓那里,他便派使臣來向呂后送求婚的信件。
呂雉高坐于簾后,手中羊皮信箋被攥得簌簌作響。冒頓的字跡粗獷如刀刻,字字刺目。
【孤僨之君,生于沮澤之中,長于平野牛馬之域,數(shù)至邊境,愿游中國。陛下獨立,孤僨獨居。兩主不樂,無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無。】
殿中文武聽后大怒,這賊子安敢如此!
好一個易其所無!呂雉指尖幾乎掐進掌心,她壓住滔天的怒火與屈辱,并未當著使臣面發(fā)泄出來。
可漢臣怎么忍?!
樊噲猛地踏前一步,甲胄鏗然作響,“臣請率軍五萬,踏平匈奴王庭!”
周勃也是怒喝,“蠻夷敢辱大漢國母,當懸單于首級于長安北闕!”
呂后抬手止住眾將,她掃過群臣,“打?怎么打?你們是能率軍去草原上找到他們打一頓,還是大漢兵強馬壯?”
自從魏倩領(lǐng)了大將軍,韓信在府里修兵書擺爛,殿中一時無言,這般屈辱,哪不成就任那廝調(diào)戲國母嗎!
魏倩也是一言未發(fā),如今的大漢,真的需要發(fā)展,兵馬一動,什么都得為戰(zhàn)爭讓步,一切都是戰(zhàn)時模式。
打的還是草原,先不說去草原打游牧民族的難,因為冒頓沒攻來,他只是出言挑釁,我方大怒要去打,就很難有贏的可能。
戰(zhàn)場有一張sss牌,但不能用,應該說,還沒到能用的時候。
當大漢真的成一塊鐵桶,韓信腦抽造反也起不了水花時,這張sss牌才可以啟用。
不然就是顆定時炸彈。
誰也不敢擔責。
呂雉眸光掃過眾臣,最終落在魏倩身上,“魏相以為如何?”
魏倩深吸一口氣,“太后,冒頓此信,意在試探。”
“試探?”
魏倩站于殿陛的中央,拱手一禮,不辨喜怒。“是。若漢室震怒興兵,匈奴便知我朝內(nèi)虛;若忍而不發(fā)——”
魏倩沒有再說下去,呂雉也領(lǐng)悟到了,冷笑一聲,“他便當漢家可欺?”
夜深,長樂宮燈影幢幢。
佑大宮室,呂雉獨自一人盯著案上輿圖——北疆烽燧連天,南越蠢蠢欲動,諸侯王暗流涌動。
先帝基業(yè),不能毀在朕手里。
她忍著屈辱,提筆蘸墨,在簡牘上緩緩寫下。
“單于不忘弊邑,賜之以書,弊邑恐懼。退日自圖,年老氣衰,發(fā)齒墮落,行步失度,單于過聽,不足以自污。”
大白話便是,“單于不嫌棄我漢室,來信問候,我們誠惶誠恐。我年老色衰,牙齒脫落,走路都不穩(wěn),單于錯愛了,我實在配不上您。”
寫至末尾,筆鋒陡然凌厲:
“弊邑無罪,宜在見赦。竊有御車二乘,馬二駟,以奉常駕。”
(送你兩輛車八匹馬,別再找茬了。)
呂后的信送出去,朝庭很是消沉,韓信聽說了此事,直接拍了桌子,人都欺到頭上了,為什么不打!
別說只有三萬騎兵,就是全都是步兵,他韓信也能打過去。
可無人回答他。
劉邦不在,無人敢用韓信。
魏倩對呂后很是敬佩,包羞忍辱才是最難的,她回信表面卑微,實則保全國力,以年老色衰化解挑釁,比直接拒絕更令匈奴無措。
將理字的天秤完全的放在漢的這邊,對面顯得過于小人。
——
爐中的炭火噼啪炸響,將穹廬大帳映得忽明忽暗。冒頓單于斜倚在虎皮王座上,粗糲的手指摩挲著漢室絹帛,忽然爆發(fā)出一陣震徹帳頂?shù)拇笮Α?br />
“好!好一個漢家太后!”他抖動著虬結(jié)的胡須,將信帛甩給身旁的右賢王,“你們中原人管這個叫什么?‘唾面自干’?”
帳中頓時沸騰,左賢王摔碎酒碗吼道,“既然漢室軟弱至此,不如即刻發(fā)兵南下!”年輕貴族們紛紛抽出彎刀,寒光映著他們貪婪的眼睛,“對,搶他們的糧食!奪他們的女人!”
冒頓卻突然沉默。他伸手撫過臉上那道貫穿眉骨的舊疤——那是十三歲那年,他的父親頭曼單于親手留下的箭傷。火盆里的烈焰將他的影子投在氈帳上,宛如一頭蓄勢待發(fā)的獨狼。
“傳令。”他低沉的聲音讓喧囂戛然而止,“全軍后撤三十里。”
左賢王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大單于!漢人連這種羞辱都能忍受,分明是——”
“正因如此。”冒頓將信帛擲入火盆,飛濺的火星中,絹帛上年老氣衰四個字在扭曲燃燒。他盯著逐漸化作灰燼的信帛,
“能對著這樣的羞辱含笑吞下膽汁的母狼——才最致命。”
帳下右賢王卻蹙眉,“大單于,她贈馬匹而非公主,是罵您只配駕車呢。”
——
呂后將冒頓的信投于火爐,火舌吞沒時,她看著身邊的魏倩。
“魏相,記著,今日之辱——”
“來日必以匈奴王庭的血來洗!”
魏倩自那次宴后,這還是第一次與呂后獨處,她看著呂后那威儀的面目,她們在朝堂斗生斗死,事事都想挑對方的茬,可是國仇家恨,她們都是漢人。
匃奴怎敢如此辱漢?
“太后陛下,五年之后,讓漢土發(fā)展壯大,定讓匃奴以血來還!”
四目相對,這宮殿之內(nèi),唯有她們。
——
魏倩回府已是下午,在府門卻看見韓信,“將軍怎不入府,可是管家不周?”
韓信抿著唇看她,“不,是我執(zhí)意在這等魏相。”
魏倩一改往日對他冷淡,眉目含笑,仿佛蘊著情意,拉著他手臂往府里走。
“將軍這般,可是有要急的事?”
韓信看著她拉他的手臂,他對戰(zhàn)事有關(guān)的事一切都很敏感,但對人心
實在把握不定,他不知此時魏倩在想什么。
魏倩當然是在想怎么用這張sss卡,他活著自有活著的道理嘛,他這幾年還深入研究編寫兵書,定是又進階了吧。
魏相,前倨后恭,把用人時朝前,不用人朝后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第120章 五年由我統(tǒng)帥嗎?
她笑意盈盈,眼波流轉(zhuǎn)間,仿佛含了三分春水。
“將軍既來了,不如嘗嘗我府上新得的蜀地春茶?”
韓信眉頭微蹙,目光落在她搭在自己臂上的手,又抬頭看她,跟著她往里走,“魏相今日似乎心情甚好?”
“見到將軍,自然心情好。”她笑吟吟地拉他進府,語氣輕快,“將軍這些年著書立說,想必對兵道又有新悟?”
“魏相從前見我,可沒這般熱絡。”他淡淡開口,語氣里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諷意。
魏倩心里已經(jīng)瘋狂bb,但面上笑意不減,反而更顯親昵,“將軍,你我原本就是好友,有一二誤會,不是早就說開了?”
魏倩親自斟茶,推杯至他面前,笑吟吟道,“將軍的兵書若成,必是國之重器。”
兵仙還是活著好,匃奴要是再惡心,祭出這一張王牌又如何?和親是不能和親的,這輩子都不能和親的。
女子被送去外邦,只能有一種身份,那就是“漢使”。
韓信非常不爽朝庭軟弱,怎么就不能打了?“匃奴如此放肆,豈能讓他們笑話!”
魏倩嘆了一口氣,“將軍,不是太后愿意咽下這口氣,而是無有辦法。”
“怎么就沒有辦法了!讓我領(lǐng)兵,我讓匃奴這輩子不敢多看漢一眼!”
年輕人,就是氣盛!
魏倩只得與他講道理,“韓將軍,今歲多事,先帝一走民心不穩(wěn),又多風雨災禍,諸侯王包藏禍心,百姓好不容易安穩(wěn)下來。難道是太后愿意忍下這屈辱嗎?民疾民苦,他們無有余糧,大漢需要休養(yǎng)生息。”
魏倩已經(jīng)是老演員了,她眼中含淚,對上他的眼,韓信還是第一回見魏相如此悲泣模樣,他渾身不自在起身吶吶道。“可以前天下更為艱難,不照樣打了嗎?”
魏倩從坐位上起身拉住他的手臂,對上他的眉目,眼中淚珠打著滾,“將軍,以前是什么樣的世道,人如草芥,命如螻蟻,關(guān)中也有人相食,何論天下。如今好不容易填飽肚子,大漢要回到以前那樣的日子。”
“這——”
魏倩放開他的手臂,轉(zhuǎn)身踱了幾步,她的身影清瘦,有些單薄,這單薄的身子所扛的又太多,她看著窗外秋風瑟瑟,枯葉敗落。縱有陽光,亦無暖意。
她站在窗邊,背光回過頭看他,韓信見她明明在盛光下,面目卻陷在陰影里。
她的聲音清冷,卻帶著堅韌。“這天下定有將軍橫刀立馬之時,卻決不是現(xiàn)在,大漢需要休養(yǎng),將軍,此時不能動刀兵,最起碼,不能我們?nèi)スシァ!?br />
韓信上前幾步,與她對立著,他們離得很近,斑駁光影在他們之間流轉(zhuǎn)。
“那得等到什么時候?”
魏倩看著少年眉目依稀如當年,半點不曾改變,她給了一個答復,“五年。”
她看著他眼里的戰(zhàn)意,“五年之后,當匃奴再來挑釁時,大漢將問以弓箭!”
韓信抿了抿唇,“由我統(tǒng)帥嗎?”
“由你統(tǒng)帥。”
他曲臂抬手,“一言為定!”
她抬手握住了他的掌心,成了這一約定,“一言為定!”
魏倩把韓信哄走后,長舒一口氣,再在朝堂待幾年,她都快進修成影帝了。
魏倩想著以前確實是對韓信太過分了,多赤子之心一兵仙啊,關(guān)系怎么能搞僵呢?怪不得劉邦咬牙捧著,到了關(guān)鍵時刻,才能想起他的用途。
哄韓信怎么也比忍外族欺辱好啊,不在冒頓活著的時候把他牙打斷,她就白當這個權(quán)臣首相了。
畢竟如今的功績與屈辱,大部分是掛她名下的,辱太后,與辱她有什么區(qū)別?!
沒有區(qū)別!
項羽都沒這么惡心過人!
韓信的車馬走的路上,張不疑正好回來,他們狹路相逢,他讓車夫去問,是哪家的馬車,怎從未見過?
車夫過去問了下,馬車上的車夫瞥了他一眼。“讓路!”
于是車夫讓了,讓他們先過,對上張不疑的視線,只得說,“是君侯的馬車。”
張不疑笑了聲,“長安城丟個人都可能是君侯,哪個?這么囂張。”
“淮陰侯。”
張不疑的笑緩緩止了,抿了抿唇,把車簾放下,“走吧。”
“諾。”
張不疑管報社,消息是最靈通的,如今群情激奮,如果要打仗,淮陰侯就會復起,這個時候惹不起。
再說,淮陰侯眼睛長頭頂上是正常操作。
不過,他為什么走這條路?
魏倩召了南仲陸亮臣柳細君開會,她忙過那段時間就搬回魏府,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可以996一時,不能996一世。
陸亮臣對匃奴事件也嘆了一聲,本來前段時間,他們來偷襲搶掠就很惡心了,那些匃奴人搶邊民去當奴隸,搶糧食,這種邊塞就很難,他們還在商量如何防御,冒頓居然這般惡心。
“如今我們得讓邊城進入戰(zhàn)時,送去最鋒利的刃,戰(zhàn)時物資,安撫人心。最重要的是,我們得買馬。”
柳細君常年理事做表格,她是很清楚實際情況的,“怎么買?匃奴不僅不與我們交易,他們還不允許附屬國與我們交易。想與我們開戰(zhàn),卡戰(zhàn)馬卡得很死,賣來的馬只能運輸,當戰(zhàn)馬完全不夠格。”
陸亮臣嘆氣,“只能越過匃奴買馬。”
魏倩目光掃過在座三人,“既然要越過匈奴買馬,就得走陰山道。”
陸亮臣皺眉,“那條商道去年就被匈奴的巡騎截斷了,商隊十去九不歸。”
“所以這次不走商隊。”魏倩忽然開口,“讓馬自己走過來。”
陸亮臣猛地坐直身子,“魏相是說?”
“春季牧場轉(zhuǎn)場時,漠北三部會在陰山北麓交換種馬。我們扮成高車人混進去,在飲馬槽動手腳。”
陸亮臣突然笑出聲,“魏相何故拿我們開涮,給匈奴的戰(zhàn)馬喂巴豆?”
“不是巴豆。”魏倩從袖中抖出個皮囊,倒出幾粒暗紅色種子,“漠北的‘醉馬草’,混在鹽里讓馬匹舔舐。三日后發(fā)作,跑不出二十里就會腿軟倒地。”
陸亮臣想了想,“有如此奇效,屆時我們的人扮成馬販子,他們定會將這些病馬快速出身,怕有馬瘟,肯定有多少賣多少!”
“病馬治好了就是戰(zhàn)馬。”魏倩將種子一粒粒拾起來。“匈奴人只當是疫病,等發(fā)現(xiàn)馬群流向邊城——”
“他們還能打進來嗎?墨家改進了火藥,如今已成炸彈,傷人威力不小,我們有最快的刃,是不怕抵御作戰(zhàn)的,只是不夠支撐去草原找他們罷了。我們再聯(lián)系西域諸國,大月氏,我們有五萬騎,就不怕與匃奴開戰(zhàn)。”
南仲很是支撐,“魏相這辦法可以一試,兵不厭詐嘛。水利已經(jīng)開鑿,墨家農(nóng)事物拾可以全面推廣,明年必是個豐年,五年后,確實可以給匃奴來一次狠的。”
魏倩點點頭,因為五年后,匃奴就要大漢獻公主和親了,和什么親,先打了再說。
“到時候看看,如果韓信無有反心異動,他領(lǐng)兵自然很好。”
“可如果他有呢?”
魏倩笑了笑,“這五年,軍隊的制度與福利都會到位,思想建設必有推行,很多文人,我會讓他們?nèi)ボ婈牃v練。當軍民同心只認漢,韓信有沒有異心,根本不重要。”
“他總不能當光桿司令,人人都有父母妻兒,打仗是為了建功立業(yè),不是為了自滅九族,叛國與謀反,不能發(fā)生在軍隊里。”
魏倩說五年后,也是為此做準備,國家政權(quán)穩(wěn)下來,她又掌握筆桿子,野心家就毫無辦法。
她得給韓信洗洗腦,以前懶得管是因為劉邦在,他的大將軍他自個管,別人去插手算怎么回事?
如今她是大將軍,韓信成了她手下的將軍,還是得哄哄,起碼不能撒手沒啊!
散會后魏倩在寫著邊關(guān)的計劃,她過段時間得去一趟云中與代地燕地。
到時候帶上韓信,一直軟禁長安寫兵書,可別宅傻了。
她回自個院子的時候,張不疑坐她搖椅上睡著了,她搖搖他,“外頭風大,小心著涼,風寒可不好受。”
“我身子骨好著呢,安歌,用上你的辦法,果然耳朵立刻就清凈了,還得是法家,他們管事很專業(yè)。”
“怪不得今日你回來這么早。”
張不疑想了想,“安歌,我二弟入朝了,我娘在張府看顧我二弟,報社穩(wěn)定了,我爹一人在終南山問道,我得去照顧陪他一段時間,免得他云游之時出事。”
他娘昨日回來,說與他爹吵架了,不想搭理他,讓他們當兒子的自己去照顧,他除了應下還能怎么辦?
他爹一把年紀,非往山上跑,修道修仙,總不能把他一個人擱那,有下人照顧也不放心啊,原先他娘在,結(jié)果兩人吵架了,他弟弟又有官身,事就到他頭上了,誰讓他是繼承人,還是得去。
“這么突然?”
“嗯。”張不疑抱著她腰蹭,“讓他回長安他不肯,說只想清修讀書,不想踏入是非之地,他太固執(zhí)了。”
隔著衣物肚子被他蹭得有些癢,她按住他腦袋,“行,我讓人幫你看著報社,回來你再接手,留侯總不能一年四季待上面,他總得下來吧。”
說到這張不疑才氣,“就是因為冬天山上冷,我娘受不住,讓他一起下去他不肯,眼看著馬上要入冬了,只得上去照顧他,明年春日后他不下山,我自個下去,哼!”
“那也行,冬日山路滑,你確實得看顧一點,不然出了什么事,你是嫡長子,天下的流言能把你吞了。”
漢以孝治天下,要是張良出事時,兒子不在身邊,上山還大雪上不去下不來,那就完啦,不管是誰的錯,定是兒子不孝。
這種不孝是得被釘恥辱柱上。
張不疑承擔不了這后果,他也不想承擔,雖然平時經(jīng)常生反骨懟親爹,但他還是愛他爹的,人老了軸了點有什么辦法?